........急匆匆踩過水漥,快步跟上的曹照照雖見慣了李衡屢屢憑著幽微的蛛絲馬跡,就能抽絲剝繭查出真相宣告破案的神奇鑑識偵查能力,但每次還是忍不住想跟小學生似的舉手發問。
在這個科學、化學、物理學尚未發達,更沒有微物鑑識、DNA鑑定法等等的古代,若僅靠著一滴血、一個指紋、一根毛髮……往往想找出真兇,難於登天。
但她從不會小看古人的超凡智慧,比如被稱為『法醫學之父』的宋慈,就是中外法醫界公認史上首位法醫學家。
他在西元1235年開創了法醫鑑定學,著有『洗冤集錄』,也是世界上第一本以死亡方式系統編輯的法醫學著作。
話說回來……
曹照照神情恍惚了一下,有時她總覺得自己穿越的這個可能是個假唐朝,或是平行時空的唐朝,因為這兩年混跡在大理寺中,她發現大理寺驗屍的手法,有許多竟是宋公洗冤集錄裡提到過的。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孤陋寡聞,當年上歷史課的時候打瞌睡,所以也沒看過課本或野史上有個名叫李衡的大理寺卿,年青俊美肩寬腿長家世尊貴就是人有點機車……呃,跑題了。
又或者,她根本是穿越到一本古代小說裡打醬油?
「自韋公受聖人命治廣通渠,二年而通,每歲可渠漕山東粟四百萬石至長安,每日所需腳伕者眾,名冊治理分明,」他風雅俐落的身姿步伐如故,語氣有著自己也未曾發覺的耐性。「──山東粟向來以工部特造苧麻袋裝容,便是取其韌性佳、耐潮濕,此特造苧麻以縱橫九宮法織就,長期接觸扛糧腳伕掌上虎口,便會留下獨有繭痕。」
她恍然。「原來如此,大人眼睛真尖,這也瞧得出來?」
「『長安萬庶雜談』上有,」他眸光低垂,別有含意地落在這僅及自己胸口處的圓圓小腦袋瓜上。「……記不住?」
她差點腳下一個踉蹌。
芭樂啦,誰記得住啊?一本講述長安從歷史到建築到風俗到百姓食衣住行育樂包含八卦的『長安萬庶雜談』跟大英辭典一樣厚,而且還不是白話文,還沒有標點符號,她光是看個序文就看到懷疑人生……
「寺卿大人,您這種神童出身的高智慧人才是不會了解我們這種廢柴的心情的。」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見妳看坊間話本就沒有這種怨言。」
「看坊間話本兒可有趣多多了!」她一挺小胸脯,理直氣壯起來。「就跟您騎馬上朝和騎馬去打馬球,這兩種心情能一樣嗎?」
他腳步一頓,冷著俊臉瞪了她一眼。
可能是想叱一句『胡妄比喻、不成體統』,但不知怎地又沉默了,改給了她一個『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
哎,自從成為唐朝新住民以來,照照覺得自己察言觀色的本領標高了不止十個百分點。
不過也沒用,因為每當她開始感覺有那麼一咪咪靠近、了解、摸索出這位寺卿大人的時候……下一秒,寺卿大人就會給她來一記現實的鐵拳。
她想起了曾經某個不可言說且不忍卒睹的場景,無聲嘆了口氣,趕緊小碎步跟上。
有威震八方的大理寺卿李衡大人親自出馬,不說那名等在外頭押犯人似的差役驚嚇又崇拜地當場傻了眼,連聞訊而來的京兆府尹馬阿和兒都忙擦著大顆大顆的汗水,殷勤討好地下了轎快步而來行禮。
「拜見李大人──」
李衡優雅回以執手禮。「馬大人。」
「大人,剛剛那都是誤會……」馬阿和兒陪笑想解釋。
「──馬大人您方才有第一時間派人封鎖現場吧?」照照有點心急,插嘴問。
馬阿和兒一滯,老臉尷尬地脹紅了起來,吞吞吐吐。「自、自然是有的。」
照照看他的表情就心下一涼──完了!
「明明下官都求──」她小圓腮幫子一鼓。
「不可無禮!」李衡低沉嗓音輕輕喝斥。
她瑟縮了縮脖子,「喏!」
馬阿和兒睜大了眼,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暗暗倒抽了口氣──
難道面前這小女吏就是官場上人人傳聞的,『李大人家的』那位……
「不不不,是卑職有眼不識金鑲玉……咳咳咳。」馬阿和兒瞥見李衡的笑容有一絲莫測高深和微冷的警告,忙把後頭的話都給吞了下去。
照照一頭霧水滿眼問號。「……?」
「查案緊要。」李衡微微一笑。「馬大人,請吧!」
「喏,喏。」馬阿和兒此刻哪還有一京兆尹的威嚴氣派,忙顛顛兒地跟在他們後頭,不忘死命擠眉弄眼對隨自己前來的兵曹們使眼色。
快快快,趕緊的,張羅起來,別讓大理寺卿大人壞了印象,以為咱們京兆府當差不用心……那位,可是李衡大人啊!
李衡平時上朝或辦公就不喜乘轎,皆是騎馬出門,唯有一前一後護衛隨扈之,再搭上一個小跟班曹照照。
直到半年前一次到鄰縣渭南查白骨案三天三夜,破案後回行疾馳途中睏極了的曹照照從馬上掉下來……
總之,曹照照當了半個月的跛豪,後來但凡要出遠門查案,忽就改馬車出行了。
但今天為著趕時間,李衡翻身上馬,修長大手驀地提住了曹照照的後領,又一氣兒將她扔上了馬背上。
「抓好!」
她心臟猛地往上一懸,本能急急抱住了他的腰……
媽耶,如此勁瘦銷魂的一把好狗公腰啊!
但曹照照色心剛起,下一瞬御賜汗血寶馬已經興奮地昂首嘶鳴一聲,撒蹄狂奔──
注意超速啊啊啊啊啊!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