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夭人來到馬來西亞沙巴州的原因仍然沒有人知道。
有一個故事是這樣說的,據說在14世紀,巴夭人的祖先原本是在馬來西亞柔佛州的士兵,當時為了護送柔佛公主出嫁到菲律賓南部的蘇祿王國,但是卻在海上航行的時候,被同樣愛上柔佛公主的汶萊王子所攻擊、劫去公主,而這群士兵無顏再回去面對柔佛國王,就只好日夜在沙巴州漂流尋找公主,進而成為了海上民族。
而實際上,巴夭民族究竟是如故事所說,是柔佛王國的後代,又或著是因為受不了當年宗教與種族戰亂的緣故,才從菲律賓南部而南下漂流至馬來西亞生活,已經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巴夭人已經是在馬來西亞、印尼、菲律賓一帶,特殊的存在。
巴夭族又再細分為海上巴夭族以及陸上巴夭族,陸上巴夭族早年選擇歸化陸地,善於騎馬,而海上巴夭族,終生住在海上,除了有非不得已的採買或是必須補修船隻,否則絕不上岸,因為海才是他們的歸宿。
據說,當巴夭族的小孩一出生,母親就會將海水淋至孩子的頭上與身體,象徵他未來將是大海的孩子,而巴夭族的小孩,更是先學會了游泳,才學會走路。
也由於巴夭人知道自己終生將與大海為伍,所以很多的父母,會在孩子小的時候,就將他們的耳膜用破,以利他們能夠更適應深度的潛水活動,據說老一輩有經驗的潛水者,甚至可以不穿戴任何裝備,在水下閉氣十分鐘尋找獵物。
在有巴夭人的聚落,他們若不是是住在海中央所建造的小木屋之中,就是一家三代,一同住在一艘船裡面。
在早些年的時候,漁業科技尚不發達,巴夭人憑藉著自身適應海洋的優勢,總有補不完的漁獲,但在近幾十年來,巴夭人從國外的漁工的身上學習到了製作炸藥,便開始採用了炸魚的方式捕魚,以獲得更大量的漁獲換得金錢。
但在一段時間下來,不只周圍的海底生態深受其害,最近可捕得的漁獲也越來越少,所有的巴夭人都一同面臨了困境,更有不少人因為不熟悉炸藥的製作,在捕魚的過程中,炸傷了自己的肢體甚至是半邊身體。
畢竟本來就是經濟與種族弱勢的巴夭人,能有的選擇就不多,在舉國漁業科技興起,不斷威脅到自己生存的海域的時候,巴夭人也只能投入這樣子的捕撈方式,否則,漁獲也是被其他國家的大型企業給打撈殆盡。
在更近的幾年,巴夭族的生活越來越困苦,原本憑藉著本身優異水性,可以輕易打點一日三餐的巴夭人,到了現在,連一天一餐的食物都難以取得。
由於巴夭族常年在船上生活,哪裡魚多就駕著一艘船帶著全家大小去,有時候在菲律賓,有時候在印尼,有時候再回到馬來西亞,所以其他巴夭族群也是各個當地政府所煩惱的一個議題。
在早年的時候,馬來西亞政府還可以針對一定的數量,提供願意到陸地來生活的巴夭族人們身分證明,但在這四、五十年來,不斷有巴夭族人從菲律賓南部南漂而下,期望到馬來西亞過更穩定、和平的生活,可是身為一個國家的政府,當然無法這樣子無限制的接納所有新來的移民,因此這些不被政府接納的巴夭族,就只能一輩子沒有身分證明,沒有任何公民權利,當然也就沒有醫療、教育,我們所認為理所當然的事物。
警察甚至還會不定期到部分的島上,拘捕沒有身分證明,但是其實已經在島上生活好幾十年的民眾,接著再遣送回菲律賓,所以每當島上有警察登陸,就會發生一堆善良的居民卻要東躲西藏,像在玩躲貓貓的有趣畫面。
被送回菲律賓,與馬來西亞的家人分開了怎麼辦?就只好再做菲律賓的黑船快艇回來了。
也因為許多巴夭人沒有身份,許多巴夭人的小孩到了大城市,只能乞討,這也是相當無奈的一件事情。又或著有些巴夭人選擇生活在遊客不多的小島上,這裡的小孩,同樣沒有教育,一整天只能對著海洋發呆,與朋友們一再玩著重複的遊戲、等著一天之中會到來的那些外國遊客,再討一些糖果吃。
而在這裡,也有數不清的疾病,我常看到這裡的孩子,臉上、脖子上,甚至是眼睛、眼皮上,都有一些不知名的感染與化膿,最嚴重的是一名孩子,眼皮整個像是潰爛並且腫大,嚴重到一隻眼睛根本睜不開。
當時我就要求我隨行的翻譯,請媽媽補完魚的時候,帶著小孩子到我的民宿,方便我給他一些創傷以及殺菌的外用藥,但是以這個孩子感染的程度,是必須送到城市就醫的。
可是很讓人不能理解的是,據我跟陸地上的巴夭人詢問,其實有些在海上的巴夭人,是還可以有不錯的收入,但是他們就是不願意帶小孩去城市看醫生,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們認為海巴夭人眼裡只有錢,小孩如果生病了,就丟到海裡泡一泡就好了,這就是海巴夭人面對疾病的態度。
而海巴夭人一輩子生活在海上、船上,環境潮濕、不乾淨一定可以想像,而那麼多孩子會有嚴重的感染,我也不難理解,而身為一個影像工作者,我也只能將這個訊息傳遞出來,期待有更多有能力的人來幫助他們。
還有一次,當我在巴夭人的村落拜訪、拍照的時候,我與翻譯的船正停靠在一戶人家(船)的旁邊,那一天的天空很藍,所以海水也因為天空照射的關係,顯得比平常更藍一些,周圍很安靜,就只有海鳥的叫聲與海浪輕輕搖晃的聲音。
突然這戶人家裡面的一位中年男子,沒有徵兆的開始劇烈嘔吐,噴射出鮮黃色粥狀液體在海水裡與自己的身上,並且四肢不斷揮舞、踢打。
這時旁邊的另一名家人立即衝上前將他壓制在船板上,但是那名嘔吐的男子,仍然劇烈的抽動與揮舞四肢。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完全沒有預兆,我根本都還來不及瞭解發生什麼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男子又恢復正常,神色非常的從容與自在,甚至是祥和,像是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後來我回到旅館問大家這是什麼情況,其實大家也不明白,只知道這是這一帶不少見的疾病,當病患發作的時候,不只會嘔吐,同時會失去理智,攻擊身邊的人,所以當下另外一名男子才會上前壓制住他。當地也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疾病,只說如果得了這個病,就只能等死。
後來我在網路上詢問後,才知道原來這可能是癲癇。
估計是因為當地習慣海鮮、生食,以及營養素攝取不足的緣故,當然還有一部分是因為遺傳的原因……
在這片我們外人認為是美麗天堂的土地上,對於當地人,卻有許多無法向外訴說的痛楚與困難。
而這座海島上的人們,特別愛唱歌,當他們沒有出海、沒有在工作的時候,通常就是背著吉他,大家圍坐著一圈,唱著一首又一首的情歌。
我特別愛他們的歌聲,彷彿讓我停留在另外一個時空,它不是海島,也不是天堂,是個屬於只有音樂還有當下的地方。
我想也是因為這片大海,讓他們的歌聲有了更不一樣的魅力,因為他們想必愛著這片大海,也因為這片大海而感到悲傷。
如果你有機會拜訪他們,請替我送他們一把吉他。
(本文照片以ASUS ZenFone 4 與 Canon 交叉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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