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三重,一個女生】
「一個女生去三重租房子,會不會很危險?」
偶然在網路看見這個問題,看來是個外地人,出於各種原因想住三重,又有點猶豫。然而一個人租房子,能發生太多恐怖的事:鄰居半夜搥牆、房東惡意解約,屋頂漏水、寒流時熱水器故障......這些事就算不在三重也會發生。我不是統計學家,但身為一個在三重醫院出生,在三重長大, 三十年來都住在同一個地方的女生,我無法選擇出身,也無法選擇性別,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但不偏不倚正好回答,一個女生能不能住在三重的問題。
三重位於新北市,與台北市艋舺只有一橋之隔,滿佈著戲院、唱片工業與家庭工廠。記得我童年那時,疏洪道還是荒煙蔓草,不是現在平坦整潔的「大都會公園」,假日有一堆親子出遊。我平常要面對草叢鑽出的野狗、河灘地不明的爛泥、來來往往的貨車,所以我從小就是個特別有危機感的孩子,但周遭的鄰居都十分地有安全感--也許因為他們每天見到的都是固定面孔,有事沒事就搬張椅子在巷口坐著閒談。
那時孩子們的遊樂場是尚未蓋成大樓的空地,有人拔草、有人挖泥巴、有人攪拌樹葉。我爸全年無休在三和夜市賣餅,每天深夜從鬧區騎腳踏車回菜寮,那時到處都是垃圾堆,他的興趣就是撿破爛,他撿狗、撿神像、撿舊衣,堆在我家和公寓後面的空地。
我一兩歲的時候,我媽在家中專心帶孩子,隔壁塑膠工廠的兒子跟我差不多年紀,常來我們家跟我玩。只是他不包尿布,大人不管他,我當然也不會幫他換尿布,只知道兩個人玩得很開心,他忽然就在我們家地板大了便。我媽時常稱讚我的便便很漂亮,表示消化系統很健全,但別人家的孩子大了便就不一樣,我媽直接走去工廠,男孩的媽不在,沒關係,就叫他爸爸來清理。換作一般的媽媽,或許自認倒霉,拖地了事,但我媽不是,必定要釐清責任歸屬。
那時三重還有種鄉下氣氛,鄰居彼此認識,阿嬤從沒問過我媽從哪來,但她能放心地把孫女丟在我家,叫我媽順便照顧。但我媽是個印尼來的女人,丈夫不管家事,一打一已經很辛苦,更何況是一打二。這回她想了個藉口:「我女兒要睡午覺。」阿嬤答:「那就跟你的小孩一起睡。」但我媽不想做免費保母,還是請阿嬤帶回她孫女。
粗活易躲、言語難防。
小孩之間玩耍,大人有時似乎也起了玩心,有個「媽媽友」鄰居看見我,替我起了一個綽號「蘿蔔腿」。我覺得很新鮮,因為蘿蔔好像很好吃。那時我媽的中文程度比我好,知道蘿蔔腿是一種貶抑詞,她反駁說小孩子本來就這樣。回想起來,我一直是個特別瘦弱、不愛吃飯的孩子,「媽媽友」應該是開玩笑,但玩笑也要對方覺得好笑才行。我媽屢屢告訴「媽媽友」別再這樣叫我。但對方顯然沒有把她的交代放在心上,見到我就喊「蘿蔔腿」。直到有一天,我媽生氣了:「你這個山地人聽不懂嗎?」那個媽媽友就學乖了,牢牢記得我的名字。
那是個「原住民」、「新住民」這些稱呼尚未誕生的時代,三重人彼此說的大多是閩南語,沒人需要把國語說得很標準,因此對於南腔北調的移民,反倒習以為常。如今三重的小工廠漸漸收了,改開餐廳或咖啡店,三和夜市在捷運開通後湧進人潮,少了老土昏暗的店家,多了光鮮亮麗的快時尚,而我也離開三重到外地求學、工作,發現學校教的和網路資訊,和現實有很大的落差。
自從我開始上學,我就相信學校老師跟同學多於我媽一些,因為她不知道台灣有「月經來不能吃冰」這類習俗。小五來潮的我從來不經痛,我媽也不會,她頂多是頭痛腰酸背痛,但老師還是警告我:「現在不痛不代表以後不會」,我趕緊做了人生第一筆投資:經期不吃冰。偶然忘了自己處於經期,吃冰吃到一半才想到我不能吃,擔心下個月會痛到同學那樣彎腰走路。憂慮與擔心如影隨形,我不知道世上有人不會經痛(因為不痛的人不像會痛的人樂於互相交流),我不知道吃冰絲毫不影響某些幸運兒--更不知道我就是那個幸運兒。
國二時,肚子奇痛無比,那是經期第五天,我腦中響起那句話:「現在不痛不代表以後不會。」也許是幾年前吃冰留下的後遺症、也許是吃了什麼燥熱的東西......肚子太痛了而且我本來記憶力就不好,雖然為了區區經痛去看醫生很丟臉,但我出生以來從未有這種痛,想來是好運到了頭?接著我就暈倒了,被送到急診之後,醫生說:「這是急性腸胃炎。」
會把經痛和腸胃炎搞混的人,該不會只有我吧?
直到了我過了三十歲,發現經期吃冰和我的肚子痛沒有任何關係。另一方面,我聽過很多人因為經期而放棄登山,問了一位登山好手如何在調查行程之間應對經期,她說:「我都用月亮杯跟布衛生棉。」體力不會變差嗎?「我反而覺得經期時體力比較好。」她回答之後,儘管我很少有機會挑戰體能極限,但平均來說,經期的體力也不差,應付游泳和跑步綽綽有餘。
隨便一個人都能告誡女生該如何照顧身體,不然就是恐嚇兩句,而不是教你實實在在地認識自己。難怪有人生完孩子坐月子,為了洗頭跟家人翻臉。不過要租個房子,網友也能對你說三道四,這個不能、那個也不能。所以我的建議是:別管女生能不能住三重,三重只是個很普通的地方,只是身為一個女生,你可能早就為所有看似普通的事物付出了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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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受到《新北市文化》季刊邀請而寫的一篇文章,但封面專題竟然是關於新北群山,好想全都走透透!(尤其是讀了《橫斷記》之後,更覺得新北的山不得了啊。)
游泳 到 一半 月經來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給媽媽一點方便](個人拙見)
還在登機,一位中年男子就對著站在一旁迎接客人的我說:「可以給我一杯熱水嗎?」
我反射性地笑了笑答應,然後表達因為還在登機,人潮擁擠,所以晚點才能拿熱水給他。
但其實我心裡覺得很煩,還在登機,客人們才在陸陸續續地上來,都還沒坐定位,就這麼迫不及待和我要東西了嗎?
因為這不是廉價航空,上機後基本上什麼都免費又有人供你使喚,所以客人們總是毫不客氣地把我們當做僕役。即使已經工作了五年有餘,早練就了對所有要求麻木但面上卻能放出樂意服務的光彩這般功夫,但客人總是更有辦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突破我多年積攢的功力,讓我覺得很煩。
比如說,因為飛行時間過短,不到一個小時,所以我們發放不用加熱的三明治給客人,卻有人說:「可以幫我加熱嗎?我女兒月經來,不能吃冷的。」
買尬的,你當我男扮女裝沒有月經嗎?不過是個三明治又不是挫冰,那果汁要不要也順便幫你加熱?
比如說,一位在國外受傷的客人一上機就問說:「我腳受傷不舒服,可以讓我坐頭等艙嗎?」我們回答不行,但還是盡力幫他換了旁邊沒有人的位子。然後他又抱怨,為什麼他受傷要坐輪椅就要最後下機,這樣不公平⋯%@$#&¥。
這種時刻我真的很想拿把刀砍了自己,拜託你們不要再逼我了,我如何修身養性也趕不上你們如細菌繁殖般神煩的速度啊!
故事回到那位在登機時要熱水的中年男子。聽到我的回答,他說了聲好,然後準備收起拿在手上的奶瓶,此刻我的心馬上如電擊般揪緊,脫口而出又問:「是要給小朋友泡奶嗎?」
「對,沒關係,我等一下好了。」對方答。
「我現在就幫你拿去吧。是要全熱的還是溫的?」會這麼問是因為我知道小孩不可能喝滾燙的熱奶,爸媽通常會自己準備一些水,來調和成適合入口的溫度。
「那溫的好了。」
「要泡多少?」我又問。
「兩百謝謝。」這不是加油加兩百或檳榔買兩百意思,是說水加到奶瓶刻度的兩百。由此我可判斷這個小孩應該已經超過三歲,出生六個月內通常喝六十到八十、一歲可以喝到一百二⋯。
我拿了他的奶瓶,穿越重重人潮,進到廚房,謹慎地替客人調配水溫,冷水熱水加加減減幾次,才調配出略高於手溫,適合北鼻入口的兩百西西溫水。然後如同捧著尚方寶劍一般捧著奶瓶,再穿越如浪潮般湧入的人群,回到該父親身邊。
在我姐姐的女兒們出生之前,我雖然是個喜歡小孩的人,卻沒有實際照顧過嬰兒的經驗。我只負責陪陪他們玩,逗弄他們笑。他們拉屎了、尿床了、肚子餓了、狂哭不止的時候,全都不關我的事,我只能面對他們是天使的時候,一旦變成惡魔,就該還給爸媽了。
但在我姪女們出生後,實際幫忙姐姐照顧她們幾個日夜,我才深刻體會到什麼是為人父母的艱難。剛出生的時候,每三到四小時就要起床餵一次奶,不論是凌晨三點還是零下三度,這個動作都如同軍令一般沒有拖延的藉口及理由。
待到姪女們大了一些,雖然已經可以不用四小時喝一次奶,但倒楣的是我姪女竟是傳說中難帶的小孩,無法一覺到天明、睡滿八小時,常常在詭異的夜半時分像是突然夢到前世負心的情人一般,沒來由地嚎哭不止。
最後讓這位姪女停止哭泣的辦法,竟是讓她邊看新聞邊吃蘇打餅乾(莫非這位姪女前世的情人是李四端?)。
另一位姪女雖然不會突然半夜起床叫囂,但睡姿媲美奧運跳水選手,總在夜半上演360度旋轉。這也就算了,她還喜歡把腳架在枕邊人的頭上、胸上、肚上(我想這位姪女的前世是筷子或是毛筆吧。),而且還要踢水,常弄得睡她身邊的人一夜不得安寧。
剛上線的時候,我很討厭帶小孩旅行的爸媽,尤其是帶北鼻的那種。因為他們的需求總是比一般旅客要多,行李也多。
他們會需要架嬰兒床,所以通常會坐在第一排,而第一排的行李在起飛降落時需要全部收進上方行李箱,我們就需要替他們搬上搬下;他們必須餵完小孩才能吃飯,所以做餐做到一半,才會按鈴說請幫他送餐,然後可不可以順便先收走小孩的餐盤;收餐時,會發現小孩把餐盤上的餐具當做玩具卻沒有玩我們發給小孩的真實玩具,他們會問說可不可以把餐具送給小孩;他們會拿出各式各樣的瓶子以取得大量的冷水熱水;小孩有時不喝奶,他們又不想浪費,就會拿著奶瓶問我們說:能不能「溫奶」;他們會一直問:到底在哪裡拿嬰兒車;他們會說:我小孩不喜歡這個玩具,可不可以換一個⋯。
這世上的男女老幼,幾乎都會因為身邊多了一個小孩,而變得要求很多、討人厭。
從前沒有照顧過小孩的我,會覺得奇怪、無法理解;但實際照顧過小孩後,我才發現,生養孩子不是易事,勞心勞力的程度,或許比實際的工作要艱難,更何況有些父母要上班,等於是雙重壓力。
在我姪女出生以後,我姐姐總是很期待我能去她家,幫忙照顧孩子;生過小孩的學姐,總是對帶著孩子上機的爸媽無比的好,當他們拿著沒喝完的奶瓶要溫奶,學姐會毫不猶豫地清空一個茶壺幫忙熱著。
我總是覺得奇怪,為什麼帶著孩子出國這麼麻煩的事,還有這麼多人要做,而學姐告訴我,其實帶小孩出國,小孩這麼小,也不會留下什麼記憶,重點是爸媽自己想出去玩(?),想留下與小孩的回憶。
我仔細地想了想,發覺,是啊,每每當我看著自己兒時的照片卻像看著鄰居的小孩一般陌生的時候,總是媽媽在一旁微笑著回味當初我小的時候有多調皮搗蛋、又多天真可愛,會不斷地嗔怪著說我以前讓她有多辛苦、多討厭,可是說著的同時,臉上的表情卻好幸福。
也許我並不是讓父母特別驕傲的孩子,但想到原來我的出生,就是讓爸媽感到幸福的事,我才發現,那些藏在我腦海深處我不復記憶的幼時過去,其實是老天送給父母專屬的禮物。
每一個生命都要經歷多少機緣巧合才能長成?
這世上有太多不公不義甚至可怕的事情,我們除了譴責,更重要的應該是拿出心底的善意,成為別人的小幸運,讓好的力量流竄在世間,而不是怵目驚心的畫面或事後諸葛的謾罵。
國父曾說:「不要立志做大官,要立志做大事。」在革命時期動盪的時空背景下,的確是要有像國父一般做大事的決心,才能推動整個時代的巨輪。
但現在,台灣基本上是個安居樂業的社會,沒有專制獨裁的恐怖政治、也沒有一觸即發的戰爭,人很容易覺得自己渺小,做不出什麼厲害的事。但我認為,在現在的這個時刻,做「小事」,才是世間最重要的價值。
我們也許無法每次過馬路都剛好遇見老奶奶需要攙扶、游泳的時候遇見有人溺水需要CPR⋯,但我們可以從不隨手亂丟垃圾、不酒後駕車這種事情開始。
儘管現在已經進入電子化的時代,但每天的航班交接,還是需要大量紙本紀錄。一位事務長曾笑著說,每次在謄寫這些文件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砍了一顆樹。因此,她會收集一些背面空白且不需再使用的廢紙,帶回公司,放在影印機內供人使用。
我聽完的當下覺得非常感動,這麼微小的善意蘊藏的卻是最真實的力量。然後我也開始收集廢紙,雖然每天僅能收集一張兩張,但做好事的感覺卻讓我心裡很踏實。
事無分大小,只要心存善念,都是能撼動世界的正面力量。
從現在開始,對身邊的媽媽好一點吧,不論是別人的媽媽還是自己的媽媽。每個人都能成為另一個人的貴人,只要你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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