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偷個懶端午就好好放個假不發文了,滑一滑臉書還是看到很多人分享「戰前沒有屈原傳說」、「戰前沒有划龍舟」、「屈原和划龍舟都是戰後的政治宣傳」等奇怪主張,不得以還是得把舊文拿來轉貼一下:
百年前的臺灣人究竟知不知道屈原啦!?沒辦法觀落陰沒關係,因為百年前就有人幫我們問過了~
1906年7月7日《漢文臺灣日日新報》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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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之有競渡,原以屈子投身汨羅,聊以慰忠魂耳。......不謂世風斯下,竟一變而為博水鬼之歡心,冀免個人之災禍。蓋臺俗以為人溺死者,必見祟于水鬼,其人亦必代之而為水鬼。必待捉有他人,乃可轉世,諺所謂「捉交替」是也。是全失競渡之真意矣。故近日淡水河上漸多謀為競渡者,即溺死者日益加多之所由致也。觀其儀式,乃舉冥紙自船頭撒之,以為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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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當時的臺灣人認為,端午競渡(划龍舟)原本是為了弔祭屈原的,不過最近淡水河溺死的人太多,所以來個擴大聯合辦理,來個划龍舟灑冥紙大賽。(感覺像是閃靈樂團在漁人碼頭舉辦端午演唱會啊~)
划龍舟的目的,從「弔祭屈原」演變成「安撫水鬼」的觀察,在1921年片岡巖的《臺灣風俗志》也找得到。在這本書中,作者記錄到臺灣划龍舟與屈原有關的紀錄,還出現了兩次,就是今天分享的這兩頁書影。
日治時代的文獻中,除了直接紀錄臺灣風俗的《臺灣風俗志》之外,擅長紀錄常民習俗的黃鳳姿在《七娘媽生》裡,也提到了屈原;研究臺灣語言的《語苑》雜誌,更是藉由對話裡的臺灣人之口,說出綁肉粽、划龍舟都與屈原有關;不過,這個臺灣人也提及了划龍舟從弔祭屈原演變成安撫水鬼的演變。
聚珍臺灣分享的《語苑》雜誌書影
https://www.facebook.com/gjtwn/posts/601431100026712
所以,戰前的臺灣人其實是知道屈原的,而且各種活動還落地生根衍生出新的意義;這種原本就流傳在民間的故事,不必等戰後的課本強力放送,在臺灣民間早就紮根了。
或曰,這些文獻,都是文人階層的東西,與不識字的廣大庶民脫節;這些文獻寫到屈原,不代表百姓知道屈原。
首先,我一直對論者主張「文人階層」與「庶民階層」分開,是覺得可再討論的。固然文人有自己的文化圈,但他們平時生活也是庶民或者有需要與庶民溝通交流的時候。這是我的生活經驗,我小時候看過多少地方宿儒,平時就是宮廟的主事者,要跟信徒大眾溝通,甚至開個小雜貨店,販夫走卒都有,並不能因為他們讀過書、認識字,就認為他們不是庶民。
再來檢視提到屈原的幾個刊物,看看夠不夠代表「民間」。首先前文第一個提到的是《漢文臺灣日日新報》,是台灣日治時代發行量最大的報紙。《臺灣風俗志》是台灣風俗調查的集大成之作,我相信作者花了很多苦心田野調查,不宜將之視為高來高去的文人階層互相抄襲資料而已。《語苑》雜誌是教日本人學台灣語言(主要是台語)的刊物,題材尤其多警察偵訊臺灣人的對話,這樣的對話夠民間吧!《七娘媽生》的作者黃鳳姿何許人也?一個生於艋舺黃家,芳齡十二歲的小學女生,就是我們口語常說「這種事連小孩都知道」的那種小孩。
如果連小孩都知道屈原,我很難相信沒有多少台灣人聽過屈原。我的立論是這樣。
至於龍舟,戰前雖然沒有雕出突起的龍頭形狀,但從照片和繪畫來看,龍的圖樣也已經畫在船上了,是龍舟無誤。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在 鐵打的貴婦 Stacie Chen 陳璧君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揪團來去北港進香囉
#骨灰級的時髦揪團
#老祖宗的宗教朝聖之旅
清末的《安平縣雜記》已有記載:「三日,北港進香。「北港進香」是全臺熱門的大型進香活動,其歷史可以追溯到清代。
從日本時代開始,本來一輩子只能到北港參拜一次的香客,因交通的便捷,縮短旅程,現在得以時常前來。
「揪團旅遊」並不是現代才有的用語,日本時代旅行俱樂部臺北支部臺北驛長在報紙上多次公告揪團至北港進香團旅遊。
https://udn.com/news/story/7923/1958254
漢文臺灣日日新報 在 張哲生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臺北中山堂廣場國父銅像所在建物之由來 / 張哲生
你知道嗎?臺北中山堂廣場東北方的國父銅像所在之處,除了銅像是臺灣雕塑家蒲添生於1949年完成的,其餘的部分,包括承載銅像的基座及其所在的露臺,皆是日本時代的作品;臺座來自附近橢圓公園(今臺北市中華路與成都路口)裡的「祝辰巳銅像」基座(1911年落成),而放置銅像的露臺則是1935年竣工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遺跡。
1900年,日人規劃臺北市街道路而將清代臺北府城的城牆與西門(寶成門)拆除,並在西門遺址建構了一個橢圓型的公園,於1906年落成啟用,名謂「橢圓公園」,而這個地方就是戰後臺北人所熟悉的「西門圓環」。
日人祝辰巳(1865-1908)於1896年來臺,先後任職於臺灣總督府之民政局、財務局、專賣局、殖產局等多個單位。1906年11月,祝辰巳接任後藤新平成為臺灣總督府第四任民政長官,掌管臺灣民生業務,直至1908年5月卒於任內,得年44歲。他在臺灣的12年裡,對於臺灣財政制度的建立及經濟發展方針的訂定,有不小的貢獻,是臺灣在20世紀初邁向現代化的重要推手。
英年早逝的祝辰巳對於建設臺灣可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因此在他離世後不久,臺灣總督府裡便出現了為他鑄造銅像的聲音,最後由繼其職位的新任民政長官大島久滿次與當時臺灣銀行的副頭取(副總經理)下坂藤太郎擔任發起人,成立了「祝辰巳長官銅像建設會」,計畫募款一萬日圓作為製作銅像和後續維護的經費,而放置銅像的地點就選在橢圓公園。
祝辰巳的銅像乃委託藤田文藏(1861-1934)製作,畢業於工部美術學校的藤田文藏是日本培養的第一批學習西方雕塑技法之雕刻家。當東京美術學校於1899年創立時,藤田文藏便開始在其雕刻科擔任教職,前後長達15年之久;此外,他還在 1901 年與橫井玉子等人共同創設了一所私立女子美術學校,並擔任該校的首任校長。
藤田文藏在參考祝辰巳過往的照片以及和多位祝辰巳的親友會晤之後,決定以祝辰巳穿著總督府制服的模樣為藍本雕塑一尊全身立像,以他身穿佩掛著勳章的外套、左手持劍、右手拿帽的形象,來表現其開朗、挺拔之英姿。
至於用來放置銅像的基座則是由臺灣總督府營繕課技師森山松之助(1869-1949)設計,他是日治時期臺灣最重要的官署建築設計師,其著名的作品有臺灣總督府(今總統府)、臺灣總督府專賣局(菸酒公賣局前身)、臺南州廳(舊臺南市政府前身)、臺中州廳(舊臺中市政府前身)、臺北州廳(今監察院廳舍)。
銅像基座高7公尺,座身有四個造型優美的裝飾柱,底部有大角水牛頭的塑像,牛嘴為噴水口,噴出的水會流入基台外緣的水池裡,昔日《漢文臺灣日日新報》曾有相關報導:「該像臺四隅,各嵌一石製水牛首,頭角崢嶸,其上又繞以青州泥造就之甘蔗形。」文中所述之「水牛」與「甘蔗」正是用以紀念祝辰巳在財政與殖產上的貢獻。
祝辰巳銅像的揭幕式在1911年11月13日下午3點舉行,儀式一開始先由臺灣銀行頭取(總經理)柳生一義報告興建銅像的緣由,再由臺灣總督府事務官阿部滂報告建設費用等事務,緊接著,臺灣總督府官員代表殖產局長高田元治郎、臺北公會副長松村鶴太郎,與臺灣人代表林嵩壽(板橋林家)等人連番上臺致賀辭,最後進行銅像的揭幕;現場冠蓋雲集,計有數百人參與此盛會。
祝辰巳銅像及其基座就矗立在橢圓公園的中央,臺座的水牛嘴會源源不絕地吐出清水,炎炎夏日裡常有孩童在銅像四周戲水,而公園裡種植的山梔子花飄逸著淡淡的香味 ,令往來的行人樂於在此歇腳,附近還有各樣的店舖與叫賣的小販,實在是個休閒的好去處。
二戰末期,日本政府缺乏可以用來製作武器的銅、鐵等金屬,所以頒布了「金屬回收令」,於是臺灣島上大多數的銅像因而遭到鎔解,祝辰巳銅像亦無可倖免,至於基座因為是石雕的,而得以保存下來。
戰後,臺北市政府將橢圓公園裡已無銅像的基座移至臺北中山堂前的廣場上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遺址之露臺上,做為國父銅像之基座。
北白川宮能久親王(1847-1895)是1895年率領日軍攻臺的近衛師團團長,他在這一年10月28日病逝於臺南,之後被日人奉為「臺灣平定之神」與「帝國南方鎮護大神」,1901年落成的臺灣神社(今圓山大飯店前身)就是為了奉祀北白川宮能久親王而建。
而今臺北中山堂廣場上國父銅像的所在地原本是清代的布政使衙門,北白川宮能久親王於1895年6、7月間曾在該處駐營,其住宿的木造平房被稱為「御遺跡」,後來建物傾倒,改以木牌標示,之後便設置紀念碑,由臺北公會堂的設計監造者井手薰(1879-1944)負責設計。
1935年5月28日舉行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破土儀式,由臺灣神社之社官主持儀典,總務長官與臺灣軍參謀奉奠,出席者多達一百餘人。同年10月8日,紀念碑正式揭幕。
戰後,臺北公會堂被改名為臺北中山堂,廣場上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則遭拆除,改立呼應「中山堂」名稱的國父孫中山先生銅像;如前所述,銅像之基座乃使用原位於橢圓公園的祝辰巳銅像之石雕臺座,但原本基座底部的水牛首雕飾已不復見,而置放銅像的露臺即原本「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所在之建物。
國父銅像係於1946年1月由臺灣省黨部委託臺灣雕塑家蒲添生(1912-1996)設計製作,蒲添生根據國父於1924年在日本長崎演說的照片為藍本進行雕塑,表情生動、肌理表現自然,與衣服的質感有明顯的區別。銅像高3公尺、重1700斤,於1949年10月10日揭幕,儀式由當時的臺灣省主席陳誠主持。
以上就是臺北中山堂廣場上的國父銅像及其所在建物之由來。
《圖片說明》
上:日本時代的臺北橢圓公園,可以看到祝辰巳銅像及其基座就矗立在公園中央,銅像後方的西門市場(今西門紅樓)則清楚可辨。
中左:臺北中山堂廣場上的國父銅像(張哲生攝於2019年3月28日)
中右:對照之下可知,1911年揭幕的祝辰巳銅像與1949年揭幕的國父銅像,兩者的基座是同一個。
下:1935年落成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駐營之址」紀念碑,後方可見臺北南警察署,即今臺北市政府警察局之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