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血兩三事》
最近為很多病人輸了血，為表示對血庫的感謝，趁著長假期去了捐血。
前幾天晚上十一點多當值時接到電話：「喂houseman，XX ward啊，我地有好多個Hb低，有個今日朝早輸左一包都係5點幾咋，你得手過黎睇下啦！」（正常男人血紅素有十二三度，如果只有五度，即是差不多是常人的一半了。）
這個病房的特色是比較悠閑，往往打過電話交代情況後不會再致電催促實習醫生趕快過來。那一堆異常的驗血報告、病人頭痛肚痛身痕等申訴、待填寫簽名的文件等工作，通通東歪西倒地寫到「功課板」上。相比起某些病房為了一些明早才處理都未遲的文書問題（文員也要明天早上才上班啊）、藥物問題（下一次派藥是明天下午十二時）也會在三更半夜奪命追魂call，我們對這個病房的來電就更加著緊。對一晚會接上過百個電話的我們來說，一定要自行判斷護士打來通知之事的緩急輕重，才能對真正危急的病人有適時的照顧。
血紅素低要輸血，未至於非常緊急，但最好在十二時前處理好，不要留給下一更孤身作戰的實習醫生吧。我完成好手頭上的事情，急步走到病房。輸一包血前要做不少準備工夫，我習慣就算是凌晨時分，總會叫醒病人，問其有否貧血徵狀、有沒有大便出血或其他地方流血，同時也會幫病人探肛，看看是否有黑便或鮮血。當然也可以留待主診醫生明天再作詢問和檢查，不過既然要在排版上蓋上自己的印章，也要對自己的文字負責，寫完整一點總好過寥寥數字，始終我在病房還是非常初級。
之後，要抽血配血（配血結果只有三天有效期，有時候病人或家屬會因為需要多次重複配血而不滿，但這也是為了病人安全，預防出現嚴重溶血反應啊），也要抽血進行其他檢驗，試圖從中找出病人貧血原因的端倪。前者一定要由醫生進行抽血，後者其實也可以留給抽血姑娘幫忙，但為了令病人不要被「拮」兩針，我一般會「一站式服務」，自行抽好所有血。再者，由於外來血液會令檢驗結果失準，所以一定要在輸血前抽好血檢驗，而晚上抽血員人手不足，如果我一次過抽好血，就可以免卻病人因為抽血員遲遲不來而需要延遲輸血之苦。有時候病人會發牢騷：「我已經貧血，做乜仲要抽血呀？抽到人都乾喇！」我總會笑笑口回答：「其實呢啲血一定要抽架，你都唔想輸錯血岀事，你都想知自己點解貧血架嘛！你諗下，用幾毫升血換半公升血包，不知幾抵！」説罷，我就會順勢講解輸血的利弊，病人也會乖乖伸手讓我同時抽血。
之後還要處理一連串文書工作。輸血有一定風險，病人要簽署同意書。然後要寫藥紙（醫管局在轉用電腦系統多年後還是要實體紙張電腦系統平行並用，這令我非常不解），也要為某些年老病人開去水針以防病人一下子過份水腫。如果貧血原因貌似跟腸胃出血有關，還要囑咐病人禁食，方便第二早如果主診醫生覺得有需要進行胃鏡檢查，也可立刻安排。
其實一開始我對於該否自行決定輸血還是戰戰兢兢。所有的自信和遊刃自如，其實都建基於一次次的錯誤和及後的反省。在頭一晚on call，某位病人的血液報告回來，又是嚴重的貧血。她從來沒有在醫管局看過病，所以沒有舊紀錄參考，上一更的實習醫生看來也是不懂處理，所以只重複驗了一次血色素，結果還是一樣。我傻傻的頭腦在半夜完全失靈，看見病人沒有甚麼徵狀，就只開了一堆抽血檢查，完全忘記了她在這個時候，最需要的不只是抽血，還有實際的輸血治療。第二早我收到主診醫生來電溫馨提示，好在病人還是差不多的行動自如毫無病徵，沒有因幾小時的延誤而情況轉差，但那刻還是歉疚非常。主診醫生提醒，貧血是可以引致休克甚至心跳停頓死亡的，以後我矢志一定要更打醒精神處理每一位病人，睏倦忙碌和缺乏經驗，不是藉口呢。（不過醫護工時過長也是醫管局需要正視的問題！）
捐血除了能幫左貧血的病人，其中的血小板也有重要的作用。有次護士告之某位血科病人血壓持續高企，今早抽血回來發現血小板甚低，而病人也說自己有點頭暈。幾個問題同時出現在同一個病人身上，一下子讓我措手不及。但原來一切都有關連。開降血壓藥我懂，見到病人血小板低要輸血小板，其實也是血科醫生一早寫下的醫囑，我照做便是，但頭暈嘛⋯⋯我用惘然的眼神看著跟我報告的資深護師，經驗豐富的他問了句，「做埋張CT Brain，好唔好？」我當然連忙點頭說好，高血壓是引致腦出血的重要風險因素，而病人血小板只有個位數字，出血的可能性就更大了。而腦出血，正有可能導致頭痛頭暈。病人當晚進行了腦部電腦掃描，果然有一小處出血，但因為血小板低做手術的風險極大，所以也是靠用藥治療，好在之後出血範圍沒有繼續擴大，那些無私捐岀血小板善心人士，對病人病情控制應記一功。
捐一次血救三個人，是真的事喔。雖然現在血庫未能更實在的讓捐血人士了解自己血液的去向和所幫助到的病人情況非常遺憾，但希望這一點小分享，可以讓讀者更實際的了解到血液製品對病人的重要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