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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王寶釧的怨念｜

上完了第二堂遠距離戀愛那首幾乎以死相逼的情詩，真的很好奇法文課接下來會怎麼發展？我每天都想偷拿女兒的課本自學，無奈女兒幾乎天天都有法文課。來來來～昨晚睡前地方媽媽總算竊書成功，噹噹噹噹～～各位同學請坐好～～我們一起來上國二法文課！

今天這堂課非常非常的有趣，是古羅馬詩人奧維德著作《女傑詩簡》當中，潘尼洛普寫給丈夫尤利西斯的情詩《潘尼洛普的怨念》，搭配著一幅中古世紀插畫家Robinet Testard畫的潘尼洛普。

古羅馬愛情詩人奧維德出生在西元前43年的奧古斯都時代，這時候的羅馬是一個處處模仿希臘的年代，所以在他的《女傑書簡》當中出現希臘神話中的潘尼洛普也不意外。

接下來我們要知道潘尼洛普的故事，就要知道她ㄤ尤利西斯的故事，要知道尤利西斯的故事，就要知道特洛伊戰爭，要知道特洛伊戰爭，就要知道金蘋果的故事，要知道⋯⋯有完沒完？法國學生這時候都上到國二了，除非學校課業特別差，不然上述這些都是從小聽到大的希臘神話。

這裡簡單說一下潘尼洛普這位西方王寶釧苦守王宮二十年的故事：話說尤利西斯和王寶釧，啊不，是和潘尼洛普新婚燕爾沒多久之後，就去特洛伊幫忙搶女人。尤利西斯一去就是十年，好不容易幫哥兒們奪得美人歸，自己回家的旅途卻是好比唐僧到西方取經一樣的一波三折，回程又是一個十年，上演了好幾季的《奧德賽》。

這二十年的時間，苦守寒窯的潘尼洛普當然沒有像王寶釧過得那麼苦啦～人家畢竟還是一國的王后，追求者眾！大家相信得王后者得天下，所以就賴在王宮裡白吃白喝白住，就等著王后妳嫁給我！

就說不要欺負單親媽媽，潘尼洛普孤兒寡母容易嗎？被逼了20年後，她總算受不了，說：「誰能夠拉得動我丈夫留下來的弓箭，我就嫁給誰！」然後在場的一堆廢柴想也知道手無縛雞之力，誰能拉得動尤利西斯的弓呢？

此時一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阿伯上前，大手一揮的用尤利西斯留下來的弓箭把那些厚臉皮的求婚者都射死了。蝦密？一位阿伯成功了？！尤利西斯怎麼可能是流浪漢阿伯？潘尼洛普心裡想念的，可是她的帥ㄤ啊！想當初尤利西斯離開的時候，可比長假裡的木村拓哉好嗎？

「真歹勢，老娘還沒有準備好跟別人睡，不然我把房間的床搬出來給您睡好了～」潘尼洛普想要用這個方法確認眼前的阿伯是不是自己當年的木村拓哉。沒想到阿伯一秒暴怒說：「搬床？這張床的床腳是紮根在土裡的橄欖樹做的！妳怎麼搬？！」聽聞後潘尼洛普喜極而泣，真的是老公回來了，討厭！（劇終）

我們今天學的情詩，就是古羅馬詩人奧維德以潘尼洛普的角色寫給丈夫尤利西斯的情詩，完全符合我們第一章「說愛」的第一部分主題遠距離戀愛文學。

奧維德的情詩沒有上一首女性詩人Louise Labé的以死相逼，展現的是一種「妻子」的老娘態度，開頭就是：「就是因為你的遲歸，你的潘尼洛普才要寫這首詩，你不用回信，人回來就好了⋯」然後還有擔心尤利西斯在海上與陸地上的危險，此外還寫到出外旅遊時的「異國情人」。

這世界上的愛情有很多種，光是遠距離戀愛就可以產生這麼多的文學作品。老樣子，法國學生讀完詩之後，要分析潘尼洛普的感受，潘尼洛普的希望是什麼？還有潘尼洛普懷疑什麼？害怕什麼？還有這首詩表現了潘尼洛普性格上的什麼優點？還有比較今天這首詩與上一首Louise Labé的相同與差異性。

今天學到這裡，感覺在法國當學生和老師都不容易，上個法文課是包山包海，但是不包文法。要學詩、學畫、學分手，今天還要學做心理分析。各位同學，還要繼續上課嗎？今天除了舉手🙋‍♂️之外，請大家跟法國學生一樣，試著回答問題。

下圖：課本裡的插畫。我真的對西方中古世紀美學感到害怕，之前跟大家分享的聖母子圖裡，耶穌寶寶都有一張老臉，有的還有腹肌胸肌，聖母瑪利亞也不是慈眉善目，常常是一張厭世臉。下圖裡的潘尼洛普，如果我是像木村拓哉年輕時一樣帥的尤利西斯，當然會在外面晃個20年再回家養老啊！

倫敦隨筆　◎王家新
　
1
離開倫敦兩年了，霧漸漸消散
桅杆升起：大本鐘搖曳著
在一個隔世的港口呈現……
猶如歸來的奧德修斯在山上回望
你是否看清了風暴中的航程？
是否聽見了那隻在船後追逐的鷗鳥
仍在執意地與你為伴？
　
2　
無可阻止的懷鄉病，
在那裡你經歷一頭動物的死亡。
在那裡一頭畜牲，
它或許就是《離騷》中的那匹馬
在你前往的軀體裡卻扭過頭來，
它嘶鳴著，要回頭去夠
那泥濘的鄉土……
　
3　
唐人街一拐通向索何紅燈區，
在那裡淹死了多少異鄉人。
第一次從那裡經過時你目不斜視，
像一個把自己綁在桅杆上
抵抗著塞壬誘惑的奧德修斯，
現在你後悔了：為什麼不深入進去
如同有如神助的但丁？
　
4　
英格蘭惡劣的冬天：霧在窗口
在你的衣領和書頁間到處呼吸，
猶如來自地獄的潮氣；
它造就了狄更斯陰鬱的筆觸，
造就了上一個世紀的肺炎，
它造就了西爾維婭•普拉斯的死
——當它再一次襲來，
你聞到了由一隻絕望的手
擰開的煤氣。
　
5　
接受另一種語言的改造，
在夢中做客神使鬼差，
每週一次的組織生活：包餃子。　
帶上一本卡夫卡的小說
在移民局裡排長隊，直到叫起你的號
這才想起一個重大的問題：
怎樣把自己從窗口翻譯過去？
　
6　
再一次，擇一個臨窗的位置
在莎士比亞酒館坐下；
你是在看那滿街的旅遊者
和玩具似的紅色雙層巴士
還是在想人類存在的理由？
而這是否就是你：一個穿過暴風雨的李爾王
從最深的恐懼中產生了愛
——人類理應存在下去，
紅色雙層巴士理應從海嘯中開來，
莎士比亞理應在貧困中寫詩，
同樣，對面的商販理應繼續他的叫賣……
　
7　
狄更斯陰鬱的倫敦。
在那裡雪從你的詩中開始，
祖國從你的詩中開始；
在那裡你遇上一個人，又永遠失去她
在那裡一曲咖啡館之歌
也是絕望者之歌；
在那裡你無可阻止地看著她離去，
為了從你的詩中
升起一場百年不遇的雪……
　
8　
在那裡她一會兒是火
一會兒是冰；在那裡她從不讀你的詩
卻屢屢出現在夢中的聖詠隊裡；
在那裡你忘了她和你一樣是個中國人
當她的指甲瘋狂地陷入
一場爵士樂的肉裡。
在那裡她一順手就從你的煙盒裡摸煙，
但在側身望你的一瞬
卻是個真正的天使。
在那裡她說是出去打電話，而把你
扔在一個永遠空蕩的酒吧里。
在那裡她死於一場車禍，
而你決不相信。但現在你有點顫抖
你在北京的護城河裡放下了
一隻小小的空火柴盒，
作為一個永不到達的葬禮。
　
9　
隱晦的後花園——
在那裡你的頭髮
和經霜的、飄拂的蘆葦一起變白，
在那裡你在冬天來後才開始呼吸；
在那裡你遙望的眼睛
朝向永不完成。
冥冥中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你知道送牛奶的來了。同時他在門口
放下了一張帳單。
　
10　
在那裡她同時愛上了你
和你的同屋人的英國狗，
她親起狗來比親你還親；
在那裡她溜著狗在公園裡奔跑，
在下午變幻的光中出沒，
在起伏的草場和橡樹間盡情地追逐……
那才是天底下最自由的精靈，
那才是真正的一對。
而你楞在那裡，顯得有點多餘；
你也可以搖動記憶中的尾巴
但就是無法變成一條英國狗。
　
11　
在那裡母語即是祖國
你沒有別的祖國。
在那裡你在地獄裡修剪花枝
死亡也不能使你放下剪刀。
在那裡每一首詩都是最後一首
直到你從中絆倒於
那曾絆倒了老杜甫的石頭……
　
12　
現在你看清了那個
仍在倫敦西區行走的中國人：
透過玫瑰花園和查特萊夫人的白色寓所
猜測資產階級隱蔽的魅力，
而在地下廚房的砍剁聲中，卻又想起
久已忘懷的《資本論》；
家書頻頻往來，互贈虛假的消息，
直到在一陣大汗中醒來
想起自己是誰……
你看到了這一切。
一個中國人，一個天空深處的行者
仍行走在倫敦西區。
　
13　
需要多久才能從死者中醒來
需要多久才能走出那迷宮似的地鐵
需要多久才能學會放棄
需要多久，才能將那鬱積不散的霧
在一個最黑暗的時刻化為雨？
　
14　
威嚴的帝國拱門。
當彤雲迸裂，是眾天使下凡
為了一次審判？
還是在一道明亮的光線中
石雕正帶著大地無聲地上升？
你要忍受這一切。
你要去獲得一個人臨死前的視力。
直到建築紛紛倒塌，而你聽到
從《大教堂謀殺案》中
傳來的歌聲……
　
15　
臨別前你不必向誰告別，
但一定要到那濃霧中的美術館
在凡高的向日葵前再坐一會兒；
你會再次驚異人類所創造的金黃亮色，
你明白了一個人的痛苦足以
照亮一個陰暗的大廳，
甚至注定會照亮你的未來……
　
　
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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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家新，1957年生於湖北均縣（現丹江口市）。高中畢業後在鄉下務農，1978年就讀武漢大學中文系，組辦詩社，參與大學生刊物《這一代》的編輯。1985年至1990年任職於《詩刊》（北京）。1992年旅居英國，1994年回國後先後任教於北京教育學院和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著有詩集《紀念》（1985）、《游動懸崖》（1997）、《王家新的詩》（2001）、《未完成的詩》（2008）等。另有多種詩歌隨筆和詩論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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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柄富賞析
　
90年代中國的知識分子寫作，有一個很大的主題是知識分子對於自我存在的反思，這個反思必然結合著他們所閱讀過的，跨越東西方的知識與詩歌小說，他們會拿自己的「處境經驗」與這些「文本經驗」交疊、對話。王家新的〈倫敦隨筆〉正是這樣的作品。不只一次，王家新在文章裡多次談到「互文性」的觀念與問題，他把互文性當作90年代詩歌的重要特徵，其實，這個特徵更尤其屬於90年代的知識分子寫作群（詳見責編文）。
　
這是一首蠻長的組詩，就不便逐節說明了。在詩中，我們可以讀到許多典故，這些典故串連起了一個「文本的倫敦」。根據學者趙璕的整理：有「狄更斯筆下『霧都孤兒』的陰鬱悲慘的地下室生活（4、7、12節）；詩人普拉斯用乙炔的自戕，以及她在乙炔味的『倫敦味』中絕望的囈語──『我／是一個純潔的乙炔／處女』（普拉斯〈發燒103°C〉（4節）；奧頓活畫下『倫敦霧』的死亡氣息的『死亡那不便言及的氣味』（W.H.奧登〈1939，9月1日〉，4節第3行），以及『向日葵』自『清晨薄霧中』的〈布魯塞爾美術館〉滲出的光輝（W.H.奧登〈美術館〉，15節）；T.S艾略特〈大教堂謀殺案〉中的『寬恕之歌』（14節））……客居倫敦寫作的馬克思及其所揭示的『階級意識』（12節）、『查泰萊夫人』的『白色寓所』及其『資產階級隱藏的魅力』（D•H•勞倫斯，《查泰萊夫人的情人》，12節）、莎士比亞『暴風雨中的李爾王』（莎士比亞，《李爾王》，6節）。」
　
倫敦之外，還有《奧德賽》裡的奧德修斯，在木馬屠城的特洛伊戰爭勝利後，歷盡艱難返回家鄉的處境，以及屈原《離騷》中的馬（「僕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王家新使用這些典故以表達他作為一個現代中國知識分子，當時旅居倫敦，遭遇一個複雜世界的經驗，當中有對於由資本主義完成的新世界體系，所造成「民族／國家」這一壁壘的批判，也抒發漢語作為他旅居英國時的弱勢語言，在心中拉扯而來的一種懷鄉的軟弱，這種異鄉人雙腳離地的心情。
　
他在倫敦，抵抗著這些「倫敦文本」的光輝，也從中反思漢語所形成的集體記憶（母語即是祖國），那塊絆倒了杜甫的石頭此時也會絆倒他，石頭象徵著也許是杜甫使用漢語完成詩歌的技藝，王家新肉體上遠離了中國，精神卻從中重新感受到了漢語的光焰與能力，而感覺自己與杜甫被同一塊石頭絆倒的心情。
　
互文性的寫作使得這一首詩在內容層次上的解讀顯得複雜，另一方面，學者姜濤則說這首詩的許多作用是來自「想像力的發生」，他說「王家新的許多詩的想像力的發生，都是這樣的在文本和現實之間發生的。這個距離給了他一個好像是修辭的空間。」這個說法也是理解王家新，及許多90年代尤其是知識分子寫作的中國當代詩的一種方法。
　
　
參考資料：
《在北大課堂讀詩（修訂版）》，洪子誠主編，2014，北京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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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鄭閔聰
美術編輯：鄭閔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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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中國當代詩 #1990年代 #知識分子寫作 #王家新 #倫敦隨筆

1950年代，年過五十的特洛伊在清潔隊工作，想要轉職成為司機(有色人種只能搬運垃圾，無法成為開垃圾車的司機)，特洛伊每月準時將薪水交給妻子蘿絲，妻子負責打點好家中一切，包括照顧特洛伊在戰爭中受傷的弟弟，以及排解特洛伊與兩個兒子間的緊張氣氛(其中一個是特洛伊與前妻生下的兒子)。大兒子萊恩想要當音樂家，三餐難有著落，常常遭受父親的嘲諷，小兒子柯瑞夢想成為足球員，父親以種族歧視為由，阻止他繼續追夢。蘿絲雖然對丈夫的壞脾氣有所不滿，卻總是加以包容與安撫，直到特洛伊坦承自己有了婚外情，才讓這段婚姻關係陷入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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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nzel Washington 導演的《心靈圍籬》，改編自 August Wilson 劇本，今年入圍多項奧斯卡獎的《藍調天后》，同樣是 August Wilson 的作品。《心靈圍籬》和《藍調天后》皆觸及種族問題，探討在艱困(且備受歧視與暴力陰影)環境下成長的男性，為了要被「看得起」(彌補受損的男性尊嚴)，努力把自己鍛鍊的強大、自私、不近人情。或許是心中有所欠缺，導致他們不斷在填補內心慾望的無底洞，以為只要進入「白人(上等階級)」圈子，就代表得到他人的尊重。然而，因自卑而自大的心態，反而讓受挫的男性淪入另一種地獄，永遠在期待他人(或自己)的肯定，找不到內心平靜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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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圍籬》的特洛伊不是一個討喜的角色，大男人，偷情，佔便宜，失職父親，罄竹難書。看電影時，不斷被特洛伊的言行激怒，但，我又有些理解特洛伊的「惡」源自於他的無奈(悲慘的童年經歷以及外在環境對黑人群體的不友善)，電影裡，特洛伊建了一道圍籬，那圍籬就像是他的生活寫照，在一個小小的空間裡稱王，因為在更大的世界裡，他的膚色、年紀和生活的時代，都讓他像隻敗家犬，不被看重，唯有在這道圍籬(牢籠)中，他才敢於展現自己的「威嚴」，唯有在此，他才像個「人，或社會對男性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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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男性的掠奪與劃地為王，蘿絲像個容器，包容一切。從感性面來看，蘿絲昇華了她對特洛伊的情感，在宗教信仰與新的生命裡，找回她在特洛伊身上失去的愛與付出(依賴)。從現實面來看，蘿絲明白自己若離開特洛伊，她的生活會陷入困境，所以她只能咬牙撐著，接受（吞忍）特洛伊帶來的問題。仔細一想，特洛伊建照圍籬，讓他成為一家之主，不被外來世界打擾，但圍籬其實是蘿絲要求特洛伊打造的，不正點出蘿絲的心境？寧願特洛伊在家中稱王，也不要他離開這個家，而老天爺像是回應了蘿絲的願望，竟讓特洛伊的情人消失在這世上，也讓特洛伊永遠無法離開他一手打造的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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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圍籬》當年獲得奧斯卡四項提名，最終由 Viola Davis 拿下女配角殊榮，看完電影只想說：「實至名歸！」另外，Denzel Washington 的導與演，其實是同等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