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該如何面對中國?近期智庫重大辯論】
近日有好幾份重量級的智庫報告發表,在不同領域持續論辯美國外交政策。平常沒什麼時間看智庫報告的朋友們有福了,我們一次整理好給你,讓你知道華府政策圈最近都在討論什麼。
#寫得很辛苦有點長
#看不完加書籤慢慢看
▍大西洋理事會
首先最受矚目的當屬智庫「大西洋理事會」(Atlantic Council)刊出一篇匿名前政府的資深官員所撰寫的報告:《THE LONGER TELEGRAM:Toward a new American China strategy》。
這個標題是在向1946年時的美國駐蘇聯外交官喬治.肯南(George Kennan)致敬,他以代號「X」匿名發表了文章在《外交事務》期刊上面,把自己的外交報告(以「長電報」為名)對外公布,內容是有關針對蘇聯的大戰略。當年這份報告奠定美國圍堵蘇聯的基礎,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在這份《更長電報》當中開宗明義指出,美國21世紀最重要的挑戰,就是面對習近平統治下愈來愈專制威權而且實力愈來愈強大的中國。
作者指出,川普政府成功地讓外界意識到中國的威脅,但是在政策實行上面卻是太過混亂,缺乏一個完整的策略。作者認為美國目前對中國強硬的作法,只會讓中國政治菁英更團結在習近平身上。他提出一套具體的建議,認為美國政策應該更精準地專注在習近平身上,而非整個中共,才是可達成的目標。作者建議美國需要擬定一套完整的策略,同時也必須要了解中共的整套戰略模式,然後要去破壞習近平的野心,並且試圖改變他們的目標和行為。
❗️❗️最有趣的是,這份報告是由大西洋理事會出版(較偏保守派立場;同時,過去主要關注的範圍是美歐事務),但是卻同時也由自由派立場鮮明的媒體Politico加以報導以及刊出摘要版本。
在刊出之後引起政策圈廣大的討論。贊同的人認為這是對中國政策需要考量的,尤其是反習不反共這種戰術有點像是當年面對史達林與赫魯雪夫的差別;這份報告提醒大家注意中共黨內政治勢力的分野、菁英間的權力關係,不把中共當成鐵板一塊,這是所有人都必須要注意的事。
然而,對這份報告提出質疑的人指出,對付中共並不是只有要對付習近平而已,我們也很難預估就算習近平真的下台的話,該怎麼樣讓中共走回以前比較傾向制度化、理性決策的那種模式。簡單來說,質疑的人認為中共的問題在於整個黨國體制的設計,而不只是單一領導者的問題。也有不少人對於匿名出版這件事很感冒,認為當年肯南是因為他是國務院「現職官員」所以才用匿名,但如果是「前官員」那就沒必要匿名。
➤ 報告全文
https://reurl.cc/l0oRWj
➤ Politico的文章
https://reurl.cc/ynrE88
➤ 推薦賴怡忠老師的評論
https://reurl.cc/o91Kbl
▍蘭德公司
第二份重要的報告是來自「蘭德公司」(RAND Corp.),這是美國最有錢的智庫(沒有之一),因為他們主要承接的案子來自五角大廈(美國國防部)。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份報告內介紹的論點說,美國外交政策應該要更加緊縮與克制。
(或者應該是說,這份報告是在討論以及引介這樣子的主張,比較不是在提出建議)
在這份名為《實行約束:改變美國區域安全政策,以實行現實主義的克制大戰略》的報告當中,系統地介紹美國戰略學界一個非主流觀點 — 「全球收縮」。
➤ 報告全文
https://reurl.cc/6yZanV
(近期有本學術著作的論點也是這樣:Paul K. MacDonald and Joseph M. Parent 2018. Twilight of the Titans. )
這份報告認為,中國、俄羅斯、朝鮮、伊朗、巴基斯坦、非洲等所謂「安全威脅」都被過度誇大,事實上不會影響到美國的戰略目標。
跟台灣與亞洲最相關的是,這樣的論點認為盟友會拖累美國:中國出兵台灣並不會讓他們可以在區域稱霸,中國攻擊釣魚台不會威脅到美日同盟,北韓對南韓的威脅也不會達到滅國的危險性。
報告內容整理了一些戰略收縮的論點,這些論點包括建議美國應該在全球退出軍事干涉,從衝突的熱點地區撤出大部分的駐軍,只需要可以維持平衡的數量就可以,還有要確保核保護傘發揮嚇阻的功能、且確保其他國家不會取得核武。然後整理了一下建議美國不該軍事介入台海衝突的說法。
❗️❗️該注意的是這類論點的發酵程度。
在外交政策上面更收縮的主張,在政治光譜的左右兩邊都可以看得到,通常來自「自由意志論者」(libertarian,認為政府應該最小化)以及「進步派」(progressive,認為要減少軍事預算,投入更多社福)。但這些都不算是主流論點,而且上述兩派的人們平常相對比較少關注外交政策。
這次刊在RAND上面的報告是針對這樣論點的一個系統性的介紹(內容行文來看,比較接近是要挑戰這類說法,尤其是講了很多這類論點不足之處),後續要觀察的是在戰略與政策圈的討論,看看這樣的戰略收縮論點發展程度會到哪裡。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美中全國貿易委員會
第三份(或說,第三與第四份)報告,是和美中貿易戰有關。
位於華府的經濟智庫「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PIIE)和「美中全國貿易委員會」(U.S. - China Business Council, USCBC)的兩份最新研究都指出,川普政府發動的貿易戰不僅沒有達到懲罰中國等政策目標,反而對美國經濟造成了傷害。
美中之間簽署「第一階段協議」(Phase One Deal)之後,裡面要求中國要進口1731億美元的美國貨品,最後僅達成約1000億,達成率不到六成。而且USCBC的報告指出,美國要求中國在網路安全、大筆國家補貼、對國有企業相關的規範、移除市場障礙等各方面幾乎都沒有達到效果。然而,美國因為關稅而損失大約24.5萬個工作機會。經濟模型同時指出,假設將關稅減半,預估可以在五年內創造1600億元GDP、14.5萬工作機會等等。
➤ 請見Axios的摘要
https://reurl.cc/5o5r96
❗️❗️當然,此處的估計是純經濟上的估計,大概無法估算說中國竊取智慧財產權或強迫人家「自願」技術移轉的這些成本有多少。
不過,我們可以看到現在政策界對於貿易戰與對中貿易方面,還有許多的論辯。拜登政府上台後說要重新檢視過去的這些對中國關稅,但目前還不確定貿易戰之後會怎麼走。
以上這兩份智庫報告 #並不是 反對去促使中國改善上述的市場障礙或市場扭曲等問題,更不是為中國辯解說他們沒做錯什麼事,#而是 反對美國使用貿易戰的方式來解決與中國貿易的問題。
目前,支持繼續貿易戰的聲量,要比這些實證研究的成果來說要小得多。許多人主張的是,要 #從最根本的投資政策開始做起,提供更大的誘因去吸引「產業鏈」的重組。因為,貿易政策本身能達到的效果比較有限,中國也通常不會因此更聽話。
而拜登政府會如何運用既有的關稅來當談判的籌碼,則是另一個觀察的重點。
▍德國馬歇爾基金會
這邊要介紹的最後一份報告是同樣位於華府的「德國馬歇爾基金會」(German Marshall Fund, 名稱是為了致敬美國的馬歇爾計劃,智庫主要關注重心是美歐關係)釋出的《Linking Values and Strategy: How Democracy Can Offset Autocracies Advances 》。
這份報告公佈的時間在去年的十月,但它的重要性在於報告的專案小組成員中已有八位受到拜登的提名,而目前確定有海恩斯(Avril Haines,美國首位女性國家情報總監)、首位女性國防部副部長希克斯(Kathleen Hicks)、 蘇利文(Jake Sullivan,國家安全顧問 )、坎貝爾(Kurt Campbell,國安會副顧問,印太事務協調官)和羅森柏格(Laura Rosenberger,國安會中國事務資深主任)等。
此外這份報告清楚描述了威權國家對民主國家在各領域的挑戰為何,以及向外界傳達美國應結合盟友採取多邊主義的主動,而非被動的因應態度。
➤ 報告網址
https://reurl.cc/YWvD0L
報告內容提到,美國與其他民主國家正面對想要改變國際秩序的威權國家(文章主要提及中國和俄羅斯)持續性的威脅,並列出美國應在幾個非軍事的部分與其競爭。例如在政治方面,由於威權國家利用民主國家的透明性、操弄不實資訊和滲透政治制度,美國應強化國內政治制度並與盟友合作公布威權國家在國內外的干預行徑。
又或是在科技方面,為了因應如中國等威權國家將大量投資發展的科技變成壓迫和權力的工具,美國應與其他民主國家在全球科技治理擔綱主動的角色,確保這些規範、標準和新科技不會危害民主。
此外,這份報告清楚地指出威權主義的挑戰。報告當中提到了和冷戰時期的比較,雖然作者們以現在威權國家未有如當時特別有號召力的意識形態為由,而未將目前的局勢比擬為冷戰時期的全面對抗,但為了要確保國外環境不會干擾其內部統治,威權國家正緊抓住民主國家的弱點攻擊,以塑造一個有利於他們的統治環境。這些攻擊包括削弱民主國家的選舉和法治、媒體自由、學術機構乃至於公民社會 — 特別是中國,正利用COVID-19和伴隨的經濟衰退,一邊擴大影響力、一邊批評民主制度的缺陷。其中更棘手的是,威權國家有「學習」的能力,例如中國和俄羅斯皆記取蘇聯解體或威權政體垮台的教訓,嚴格控制國內媒體與非政府組織。
❗️❗️綜觀這份報告,主要提到的威權國家為 #中國 和 #俄羅斯,而提及次數「俄羅斯」有15次,「中國」則多達35次,被提及範圍涵蓋「科技工具壓迫」、「科技公司補貼」、「改變國際秩序」、「侵蝕民主制度」、「箝制媒體」、「隱瞞疫情」等議題,而這些指控也同時透露了不安於現狀的中國在各領域的介入,以及美國智庫學者對此的態度。
隨著多位作者加入拜登政府,此報告更具有參考的價值。
▍小結
在看過以上這些智庫的報告後,我們認為有一點值得大家特別注意與反思:
在民主與獨裁陣營對抗的狀況下,對民主陣營來說有一個比較不利之處:必須要考量國內各方意見(反過來說,在獨裁國家中,根本不需要管人民的想法)。
例如在貿易戰當中,決策者要考量國內的產業受影響的程度是否可以負擔與平衡,如果人民需要負擔的成本變得太高,就會在選舉當中輸掉執政權;
但對獨裁陣營來說,廣大人民的福祉從來都不是重要的事,那不會影響到政權的存續,獨裁政權存續的關鍵是掌握政治權力的菁英們。因此,民主陣營在對付中國威脅的時候,總是需要更多的討論。
當然,個別智庫的報告並不代表決策者一定會接受哪種觀點,而且報告本身也不代表一個智庫的所有人都是同樣觀點。例如RAND上述這份報告內容,就跟絕大多數的自家報告走勢相反,主要目的其實比較像是要引介(甚至批判)這種觀點而已。
正如同Axios最新一期的中國事務電子報指出,現在各家智庫都在談中國,而且普遍共識就是認為中國是重大的挑戰,只是大家還在討論到底該用什麼手段。
我們要繼續關注的是政策圈內的「風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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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主義 關稅 在 On8 Channel - 岸仔 頻道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近半年無寫長文,這一篇極長,無幾何。想講多幾句感想,半年來我的youtube頻道算係成功,而寫文不在報刊無稿費動力低而且遠比鳩up罵人用腦。但帶點學術似本文寫時有使命感一切不應計較,智識的價值不能次次用$衡量的。
【本土新聞首發】拜登新政會重新強調「人權外交」——美國外交的理想與現實主義(文:王岸然)
拜登也許是美國近代最低調當選並低調上場的總統;但不一定代表他會弱勢及無所作為。不要忘記,他也是從政經驗極為豐富(五十年)、年紀最大、得票歷來最高的總統,他能從極為強勢的川普手中奪得政權,得到美國deep state之助是必然的,但他個人極有政治手段及謀畧,相信也是不用置疑的。
中共更難滿足拜登的人權要求
中共的一些代言人如翟東升(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副院長、教授)一時得意忘形,爆出中共在拜登新政府中朋友多,但急急被刪發言,中共是否真的很有把握與拜登打好交道,回復中美友好?中共在香港問題上突然強推關押黎智英及強扣十二港人,皆有測試拜登人權立場的作用。拜登的對應是全無反應,一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中共應心中有數,若不能滿足拜登及民主黨所偏好的人權外交,拜登並不比川普容易應付。畢竟,貿易戰只是金錢的問題,人權涉及中共政權的穩定性,中共更難滿足拜登的要求。明乎此,多關押些港人當人質或籌碼,就不必太驚訝了。
美國在關乎全球戰畧及美國利益的策畧上,通常都有兩黨共識,只是具體運作的戰術層面上不同,手法也因總統的個人風格有異。在印太及亞太外交方面,保護台灣及支援香港人爭民主人權是基本國策,都有兩黨近乎一致通過的多條法案作為依據。美台關係深遠很多,空前友好只是近幾年民進黨當政選擇了更親美,並非川普更親台,所以台人對美換了總統並不恐慌;倒是港人在一羣新近冒起的KOL所吹噓帶引之下,過度崇拜川普之餘,將拜登打成親中媚共的美國總統。面對川普將要下台的現實,恐怕無法適度調較偏差的立場,在不轉軚刺激粉絲的情況下論政下去。
黎智英犯了中共大忌
只是中共表現得遠比這羣川迷啦啦隊式的KOL冷靜;泛民主流包括身在海外、要打國際線的亦然。只是美國大選前的個多月,當時樣樣支持川普的黎智英及他的親信Mark Simon不惜以行動介入美國選舉。Mark Simon用錢收買一名商學院學者撰寫「專業」分析報告,指拜登父子與中共有商業交易。幾星期後的十一月尾,黎智英不顧一般川粉尚迷信於川普必勝的迷思之中,公開在《紐時》記者紀思道Kristof的Twitter對談之中,呼籲「下任」總統與中共恢復對話的前提,是要中共改善香港、西藏及新疆的人權。這是犯了中共的大忌中之大忌,新近發生的事情,也不用再介紹了。
正如前述,美國的對華政策的主調若回復「人權外交」,中共要加以有效對應,可說比打貿易戰更困難。因為除了退讓之外,根本就是無牌可打。貿易戰尚可反加對方關稅及不買產品,科技戰不如人可以偷,人權問題只能發表報告數臭美方,那純是大內宣而已,難道可以為美國人提供政治庇護作為反制?
美國的「人權外交」政策有深遠的美國精神及美國文化中的理想主義作依據,一般美國人,對於美國的價值及民主理念推廣到全世界,視為理所當然的責任,並非所謂干預別國內政。這類精神從立國以來就存在,深植在一般美國人的文化及信念之中。美國人傳統上有一特有的意識American Exceptionalism(美國特殊論,亦稱例外論),這個精神將不同種族來源的民眾團結在同一美利堅合眾國的土地之上,非常成功與特別,理應推廣到全世界,這是上帝給美國人的責任。
美國精神源自歐洲大陸的浪漫主義,只是歐洲人將理想浪漫主義與現實的政治分開,美國人自大國崛起的二十世紀初就將二者融合並存於政治之中,解放黑奴與五○年代的平權運動就是這類追求平等人權價值在內政中的體現,也是美國甘願支持政府捲入兩次世界大戰及在戰後充當世界警察的根由。政客都是現實的,國際政治更重視自己國家的利益優先,但外交從來也只屬內政的延伸,是美國強大的民意令到人權外交成為美國外交政策中不可或缺的一環,也是反對黨及總統候選人攻擊現任政府的慣常武器,十分有效。
拜登有大量人權牌可打
拜登沒有攻擊川普的外交不重視人權,因為川普對中共的態度已經十分強悍,支持港台及疆藏的人權也有足夠的聲音,但一句‘Black Live Matters’正是針對川普不重視人權而得到可觀的選舉效果。大家以為中美的貿易戰牌已經被川普打盡、打過頭的情況下,拜登會放棄尚有大量空間的人權牌嗎?
川普十分強調美國優先,這是美國文化重視現實主義的一面,但也有「美國特殊論」作為論述的依據;這依據並非簡單的自私自利,而是美國強大然後才可以在外交上推動理想主義。外交講實力,這也不是錯的,自然也不是與人權外交矛盾的,只是優先主次的問題。傳統上,民主黨更重視人權在外交上的作用。這國策是卡特總統在一九七七年所制定,並有一定法規條文,但諷刺的是在他任期後兩年因人權外交而失去伊朗及尼多拉瓜兩個盟友而備受攻擊,政策名存實亡。
列根的共和黨及他本人都是實用主義者,並不熱心於將人權列為援助盟友的條件,但在民意及國會的強大壓力下,他重拾人權作為外交的標準,在他主政的八○年代,反而有大量本來專制獨裁的美國盟友成功陸續轉型為民主政體,包括菲律賓、南非、台灣及南韓。從此美國兩黨不分朝野,都絕不接受因外交的需要而漠視別國輕視人權,中國是少有的例外,也是意外。近年美國的政界及智庫都已經承認熊貓派(Panda Huggers)的對華路線是一項明顯錯誤的政策。拜登從無不同的論述,他的民主黨在內政上更是以攻擊川普忽視人權、歧視少數民族作為主調。
美方醒覺了熊貓派的錯判
所謂熊貓派是自基辛格開始,認為協助中國發展經濟令到中產階級興起,中國便會走向自由民主。更大的誤判是認為共產黨內並存着開明的鴿派與強硬的鷹派,美國幫助中國走向富強之後,鴿派抬頭就有民主改革。由政客到情報工作者到智庫的研究員都一度以為鄧小平、江澤民及胡錦濤都是鴿派,都有推動民主的心。當然,習近平當權後的表現令到美國朝野各派都醒覺發現四十年來犯了基本的錯判,中共從來只有鷹派沒有鴿派。香港人大概從來明白中共只有鷹派及更鷹派的特點。江澤民鎮壓法輪功與胡錦濤在西藏鎮壓藏民,都沒有手軟過。
共和黨接替列根當政的老布殊並不具有人權責任感。面對天安門事件及冷戰結束的大好時機,他並無推廣人權,反而發動波斯灣戰爭,入侵巴拿馬。他沒有對北京政府在天安門的暴行加以強力制裁,是克林頓強力批評的重點,戰爭的勝利並不能為他帶來連任。
克林頓身處冷戰之後,他的外交政策明顯是重回人權外交的基調,他將促進民主與促進人權結合起來。克林頓一度貸款援助前蘇聯各國以支持這些國家發展民主,成效明顯。援助本來包括俄國,但一九九三年俄國在波黑危機中支持塞爾維亞獨裁者,一九九五年向伊朗出售核反應爐,一九九四年葉利欽武力鎮壓車臣的獨立運動,令美國及克林頓政府不信俄國會發展民主、重視人權,近年俄國侵佔克里米亞,又懷疑曾介入美國上次總統選舉,都令美國特別是民主黨人深感俄人不能信任,並不願意用當年幫助中國發展經濟的政策幫助俄國。
中共急推《國安法》是為防範拜登政府
若以為奧巴馬與拜登的八年,無所作為、只是當好人政府,這全是錯覺。希拉莉曾形容共和黨的外交靠的是銳實力,小布殊反恐戰及第二次波斯灣戰爭用的是軍事力量的銳實力;而民主黨的外交是人權民主的軟實力。以二○一一年突尼西亞茉莉花革命為代表,前後發生在多個國家的非暴力革命或社會改革運動,都發生在與前蘇聯友好或在其勢力範圍內的國家,背後都有美國支持的影子。中共及俄羅斯都認為這些「顏色革命」是美國借人權之名分裂、煽動、顛覆別國,干預別國內政的結果。當中包括了香港的「雨傘革命」。
寫到這裏大家應明白中共急推《國安法》最需要防範的,其實不是川普政府貿易戰為主的銳實力外交,而是拜登會重回人權外交路線所帶來的挑戰。面對川普去、拜登來的新局面,香港反對派面對的並不是悲觀或樂觀,而是如何在大國的博奕中尋找自己應屬的位置,為香港人尋找最大的利益、更好的前景。
(小標題由編輯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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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斯達:港台民眾支持特朗普是理性選擇 但要接受他有其極限】
人對外部世界認知的準確度,取決於對自己的認識準確度。換句話說,對美國可以「期望」甚麼、對這次結果是得是失的判斷,都是由發言者對自己地位的認識 (或錯判) 構成。
港台人撐侵者比反侵者更要本真
香港內部,這次有很多評論家和民眾都旗幟鮮明支持特朗普。這是香港處境和美國外交政策的中國部份義利相結合的自然現象。美國打了關稅戰、迫中國重新尊重美資的自由和產權;大力向台灣賣武器、通過保障法案,「友台」強度超過了冷戰中後期以來任何一屆總統;對於香港則落實了民主人權法案、接受某些難民、提升香港問題到他們的鎂光燈之下、制裁主要官員等等。
雖然在利益上,中美鬥爭激化,其實也是將香港推入動蕩和風險。然而「大眾倫理」在 19 年之後已被刷新,以攬炒、加速、焦土形容,不一為之,他們認為香港首先要犧牲,才可能造成動勢,才可能打擊中國;而且也對多邊主義、國際進步大台、被玩爛的國際規則之遺害,是身同感受 (由聯合國剔取香港自決權利開始),所以港人支持特朗普是具體而合乎理性,更為本真 (authentic)。反侵派其實沒有特別支持拜登,因此他們的 ground 甚至比撐浸派更不穩固,如浮沙建屋,這跟美國民主黨的最大公因數其實只是「反侵」一樣,之後一定面臨分裂一樣。香港反侵派的表述,是因為自己光譜的對立面支持侵,所以就順理成章借此舒發「菁英民粹」。
香港反侵派的主要目標,是反民粹、維護話語權、抓住民調、主流傳媒、民主制度等逝去的榮光,他們表面上是反對侵,但內裡更想舒發的,是 2010 年以來自己備受挑戰和失落的權威。例如香港很多人不信民調,所以他們說要相信美國民調,但最後還是證明民調誇大拜登支持、嚴重低估特朗普選票等等;例如香港一向是進步主義、偽裝西人文明的另類樂園,這個大論述近年也被拆解挑戰到面臨存在危機,於是他們說「侵粉」入戲過深,但自己其實也一樣入戲;
本地侵粉是自身生死存亡而誘發的立場,本地反侵派的共識則是借他山之石,築固自己與「民眾」的距離,劃出一個神聖的象徵空間;因為他們一向睥睨天下,但多年來也覺得自己是受害者,所以「菁英民粹」的意思是,他們並不接受香港的利益立場,已經因為中國政治大變而與西方分道揚鑣。例如香港人是對 美國 BLM 沒感覺的、對美國環保是沒感覺的、對 LGBT 是沒感覺的,因為這確實不是香港自己對美國議程的核心利益。如果你甚麼都關注,那你就是反過來沒關注任何事;甚麼都關注,就是沒有核心利益。
台灣的經驗和心境
所以臨近選舉的時候,一些人也對香港人不支持 BLM 之類進行情緒勒索、暗示香港人不支持這種事情就沒資格要求美國跨海支持,也是陷入了道德主義政治 — 又是他們說,美國的外交政策絕對由本國利益出發,那香港人是否在每個議程跟他們一模一樣看法,又有甚麼關係?日理萬機的美國一線政客難道上連登看到自己被人鬧,就會因而改變外交政策?大家理性上都知道這是誇大其辭,但當你洞察發言者自身的利益立場,就不會覺得奇怪,項莊舞劍,並不是真的想玩劍術,而是在乎自己在 (幻想出來) 的全球階級鏈之中稍為高於香港一般人的自我感覺,當然具體上學術、民調、傳媒、機制的神聖性,也是他們的利益所在。
例如自己是玩民調的,就很難承認美國民調已經連續兩次非常不準確;自己是主流傳媒的,就很少會公開反對連播 cut 掉特朗普的做法,頂多是平衡道理,有碗話碗可能同時損害自己的權威。
反侵派向香港人喊話應該尊重美國制度的時候,他們沒理解自己的對象是絕對的「民粹」(這裡是中性用詞),即這班香港人就是香港制度崩壞的直接受害者,他們本身就不信「制度」的了,也因此更加容易相信美國的制度也正被侵食。而實際上起碼第四權就已經進入自我失守和混亂。所以叫香港人要相信美國制度,是突然之間拋棄了本地的政治 context,機械式餵食一套美國觀念,甚至嘲諷香港人是「港燦」。甚至你會有一種疑問,究竟他們是游說外國,還是幫外國游說我們。這是非常危險的。
最真實的問題是,香港近年的經歷和主體意識,已經導致一般人的對外視野並不永遠只是拉著外國進步白人的衫尾,他們了解到自己被「國際規則」出賣的歷史,也了解到道德口號之下,政治真實的一千度灰諧。如果要求人民對 BLM、環保、LGBT 的看法要跟美國某些群體完全一樣,只是美國中心論,忘記了自己是東方人、香港人。認為人民對 BLM、環保、LGBT 的看法要跟美國完全一樣,國際線才做得下去,那便是夾帶私貨的勒索式論述。自身的信仰和聯合世界兩件事,其實是兩件事。正是因為信仰有不同,所以才要有人技巧性地磨合雙方、求同存異。
美國一向不支持台灣獨立,但台灣人還是一直努力在華盛頓和美國搞他們的人脈。可能也有台灣菁英對民眾說,既然美國也不支持,我們自身也要反對獨立,才可以跟美國佬搞上,這就混淆了手段和初衷。初衷是為了保存獨特的香港,而不是隨便找個老細將自己賣出去。如果香港人是這樣,我是美國也會看不起這班人,絕對應該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香港人不應純粹因義氣而塑造「非此不可」的總統觀,但同樣也不應該純粹因為「反民粹」的意氣和私利而認為人民的傾向就是次等。美國選民的意願應該被尊重,同樣的邏輯也該應用到香港人 — 這班沒票的人,根據自己的經歷和信仰支持某一個人,是有 ground 的,為甚麼要成為美國內鬥的尾巴?
台灣的做法,是很快承認拜登的勝果。蔡英文和賴清德據報都在網上發了賀文。有些人說他們過於現實、甚至忘恩負義;但實際上他們必須向國民的利益和現實負責,即使內心對侵政府感恩戴德,作為領袖人也要放在心裡,民間怎麼看是另一回事。台灣肯定是冷戰和西方聯合政策下的被出賣者,他們對於國際政治的冷酷和人走茶涼,肯定比我們感受更深,但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極為深沉,這一方面可能是學日本人的。在選舉之前,台灣反而更加低調、更加緩和,肯定是在準備侵一旦選輸的結果,也對將來的逆風有了各種準備。現在台灣又被排拒在世衛大會,他們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現實是這樣也要迎難而上。
特朗普的外交功績有好多,但他本人有其極限。Trump 破壞了很多人、很多國際組織、很多境外集團的既得利益,如果菁英建制派沒有阻止他順利當選,就證明他過去四年做的事沒有入肉;既然入肉,他就多數要中途中箭下馬。在全國進步派圍剿下,特朗普打了一場漂亮的硬仗,但他不是超人,他總有一天會停下來。個人希望他有實據能夠翻盤,但那也只是多了四年,今日的情況將來總有一天要面對。
你問台灣人,這樣「下注」難道不怕侵翻盤嗎?國際政治沒有「炒車」的,侵合法回來的話,他們照樣跟他交打道。侵或任何做大事的人、整個體系,都不會在乎這些。只有低層次的人才會在乎誰人「反骨」,做生意不是講意氣而是講利益。同樣道理,即使拜登要親中,也不會因為香港所有人接受了全套美國價值而有所改變,他不親中的唯一可能就是國會體系、企業、游說團體、國安系統的節制,而不是我們內心下了甚麼注。
慎防所有人跌入「世界無法改變」的自我實現預言
人對外部世界認知的準確度,取決於對自己的認識準確度。當你認識到香港在世界權力鏈處於極下游位置,就不會誤以為自己的網絡「民情」會導致天崩地裂,除非你是想偷渡自己的利益立場;而真心相信這些的,其實就像去年香港有人搞集會支持加泰反警暴,有一些連登國際專家繪形繪聲地說:美國和歐盟不支持加泰獨立,所以我們不能聲援,否則會得罪美國和歐盟,他們就會不理會香港。
最後還真是有很多人信,但搞完之後美國聲都唔聲,之後還因為理大之戰而快速通過了民主人權法。那個國際視野帖文最近還在被不斷「回帶」鞭屍。這次無論支持還是反對侵,都是跟美國至少一半人選民站在同一陣線。美國人投票,自然不會在乎香港怎樣被對待,他們可以更在乎關乎自身的稅制、種族、貿易戰、醫療、宗教等等,這是合理的,正如香港最在乎美國的中國政策,也一樣合理。說得難聽就是他們在乎冰川融化多過香港人會死,也是合理的。我們不可以要求美國人像香港那樣思考,反之亦然。除非你直說香港人就是低等,要學美國人東西岸菁英一式一樣才是走在潮流尖端 ,那我就沒話說。
美國亂成一團,意見極化紛芸。民主黨的激進左派在進迫中間建制派、共和黨拿住了參議院,在眾議院也有新斬獲,這對美國人來說,肯定比起「遠東」一個戰時地區的人民內心怎麼想、在網上怎樣議論,要切身得多。而對香港更切身的是,群眾是存在的,被否定的群眾只會走向更極端的光譜。當所謂公共輿論界無法提供全面而符合本地脈絡的角度,兩邊就只會慢慢走向老死不相往來。一邊是繼續對群眾支持誰人藐嘴藐舌,人身攻擊侵粉沒有學歷或者「讀左咁多書都無基本邏輯」;一邊是走向光明會控制一切、深層政府無可擊敗的陰謀論。美國《衰仔樂園》對 「美國自製 911」 之類陰謀論的看法,就是人們確實需要陰謀論,因為他們希望是美國政府製造撞機事件,而不願相信第三世界恐怖份子可以做得到。
陰謀論的基本敘事,是神秘的深層機構控制一切,這並不是說沒有深層機構,肯定有,但這種論述在日常生活和香港的絕對化,符合了人們內心想放棄、認命、安心於「一切無法改變」的「對中現實主義」。當形勢如此險惡、政治如此令人失望,人口中的大多數人一定不是永遠會爬起來的 Rocky,而是變成習得性無力或者斯德哥爾摩症候群 — 他們內心到這個階段就會更願意相信中國無敵、美國衰落,因為他們不想掙扎下去,潛意識便會計劃自身的精神崩潰和「本 pea」。就像外國主流傳媒越是對人民藐嘴藐舌、進步派搞「浸粉清算名單」,他們就更相信另類右翼和陰謀論,然後主流傳媒又真理部上身玩 fact check cut 直播成癮,人們就更不相信他們,變成惡性循環。積極的虛無主義者若無法引導失望的民意,人民就會被消極的虛無主義者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