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神話中人死後為什麼一定要飲孟婆湯
歷史春秋網
作者:半夏
傳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這是非常典型的譫妄之語,而且必然產生於人口稀少的年代。因為只有人口稀少,才能締造出對固定標的物如此數量級回頭看的慘烈奇蹟。而照此邏輯,則朝九晚五風雨不阻的普羅上班族,通勤路上,每天躋身在同類組成的湧動人潮之中,擦肩係數足以歸結為∞,於是大家的上輩子,只好都是些游手好閒的浮浪登徒色魔子,整日價不干別的,就是不顧脖子酸折,眼珠瞅瞎,一門心思別轉頭顱挨個盯住異性不放--饒如此,也未必能夠完成∞的額度呢。
大約也正是因此吧,普羅們才被罰今生終日沉浸在窮窘之中而不拔,而那些只在高檔會所裡小範圍交往的高端人士,前世必然是孤僻不肯融入社會的偏執狂,和三年不去窺園的讀書蟲,以及窮鄉僻壤裡撅腚埋頭土坷拉的務工漢,或者達摩祖師一樣面壁苦修的枯燥和尚,以及青燈古佛旁獨臥的老尼姑,見人指數基本為零,否則從哪兒修來今天圈子裡這麼簡單的高尚生活。
類似的譫語還有諸如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云云。鑑於輪渡以及划子作為交通工具的逐漸式微,百年好合之類的祝福,必然陷入無源無根的困境;而服務於樓堂館所的性工作者及其恩客們,真真就是修行翻越千年萬載的白骨精了。
上述譫語,當然根源於大傢伙對此生之前斑斑事蹟的追索和想像。而此類追索和想像的動作發出者,一般而言,總是那些今生不大如意,腹中時常遊蕩著不合適宜的酸丁。因為如意的人享受今生還來不及,不會捨得功夫耗費腦殼在沒來由的題目上;而追索想像的騰挪旖旎,又非一般不滿於現狀的普羅大眾所能虛擬。任重而道遠,有關題材迷幻噱頭之構建,便不能不落在這幫窮士身上。
按照這個隊伍裡某位或者某幾位酸丁的譜寫,後漢的時候,知道前世因果而尋覓前生眷屬的事件,時有發生。這樣的事件,不但混淆了此輩子與彼輩子之間的陰陽界限,還尤其破壞了俗世社會的穩定和諧,給採花賊放縱感官,提供了堂皇的作案理由,又令不安分的男女,有了更換配偶的堅實理由,婚姻情況呈現極度混亂中,十分不利於安定團結的大好形勢。因此,俯瞰俗界悲天憫人的上天,立刻著令一位孟姓女子,擔任幽冥之神,收拾這一片殘局。
孟是個和聖賢有些瓜葛的姓氏。但此一女子究竟與山東二聖人是否沾染血緣關係,含糊不清。想來那某或幾某,書讀得有些不到家,亂巧忘記了有關事實的陳述,終於是成不得器的酸丁。
不過,酸丁好歹是讀書人出身,因而此女子不但被稀里糊塗潛移默化地安排姓了著名的孟氏,還居然有自幼飽讀儒家經典,成年後熟覽佛經的文化履歷。這位學貫儒釋的孟氏女子,潛心學問之後,修煉得一樁獨到本事,這便是,過去之事不思,未來之事不想,整天就是一味地勸人戒殺生,吃素齋。
所謂過去之事不思,未來之事不想,當然可以理解為是一種超然的大智慧,但也未必不可以理解為是另樣的犬儒,甚至在逃避現實方面,多有封建統治者愚民政策浸潤的餘孽,未必不是有關思想的流毒。
至於戒殺生,吃素齋,也屬於政治上絕對正確的選擇,是聖賢佛祖的面子都足以照拂的兩全蹊徑,今天看來還頗有綠色和平的意味。只是,植物實在也是自然界的廣大分子,用它們的屍體堆砌起來的素齋,如何就不算是殺生呢?
誠然,這樣的質詢,毫不影響孟氏的生存樣態,不過,對過去和未來事情的不去思想,又的確可以歸結為是某種意義上的忘卻。這種忘卻的生存,在孟氏果然是虔誠秉持的,並且一直堅守到了八十一歲。如此高齡下,孟氏只好被叫做孟婆。但名稱的改換,絕不影響她素齋榮養下始終葆有鶴髮童顏的嬌嫩。
另外一個始終葆有的,則是她老人家的處女之身。這樣的身子,或許也同時有利於她的駐顏。不過以其秉持的人生信條進行檢討,必然也可以認為,她老人家良好的忘性,居然連如此根本性的生理訴求也渾然予以清除。真是境界喲。
境界如此高大忘性如此強烈的婆子,被上天選中,擔任方面神仙,出來整頓前世情結引發的風化混亂,真的是眾望所歸:在選擇者,是英明果斷;在被選者,是根紅苗正--無疑的雙贏。
出任風化整頓官的孟婆子,從事的主要工作,根本不是諸如調控輿論導向,加大耐心細緻思想工作的力度種種切實可行的措施,而是完全立足於神仙世界奉行的相關藥劑之製造及派送。
據說該婆子採取俗世的各色藥材,合成一種如酒非酒的湯汁,並根據世間人的不一癖好,而調配開發出甘苦辛酸咸五種口味的分類製劑。這樣的製劑,分派各路魂魄喝下,頓時便忘記了前生的諸色事件,掐掉了誘發混亂局面的源頭。陰霾世界,登時撥亂反正。
雖然記憶力一直是聰明的一個指標,但塵世裡的日子,並非有了聰明就可以一切搞掂的,甚至讓聰明化為烏有的記憶喪失,往往比聰明,更加具有實際的意義。有讀書人以難得糊塗作為標榜,殊不知糊塗之所以難得,正在於它的不肯忘記,所以它只配標榜,而沒有絲毫的實在用處。譬如孟婆子,舉手之間,如湯沃雪,眨眼間便將破壞安定團結和諧社會的混亂,進行了根本性治理,實現了全方位扭轉,其要訣,正在於祭起了忘記的利器。
從終極效果而論,孟婆子的湯汁,當然不似殺人越貨的強盜麻翻過往客人時動用的蒙汗藥,實現的只是短時間的失去記憶,卻蒙受了丟掉性命的險情。在安全保有性命不受侵害的至高前提下塑造失憶,儘管蕩滌了一輩子不白活的深刻經驗,但更有經過安全檢查篩選出的引發社會秩序動盪的不良記憶,即便有孩子澡水全丟掉的嫌疑,然社會意義遠遠高大過個人體驗,因此該湯絕對具有遠勝於蒙汗之類虎狼悍藥的濟世再造功能。
眾所周知,孟婆子生活的時代,祖國傳統醫學遠未遭到是否偽科學的質疑。況且,作為當時幾乎惟一的疾病治療體系,也根本不容廢除。不過,翻檢有關醫書,內中只有針對心虛所致的健忘羅列的人參當歸龍眼預知子白龍骨六畜心之類的藥單,至於專門致力忘記的立項,則沒有絲毫的線索。這是自然。醫者乃治病救人之術,沒來由會去增強忘性這樣的負面指標,那就如同用砒霜下毒,完全的法西斯蒂,根本與聖人心的指導方針背道而馳。
有意思的是,原本應該是端正乾坤的猛藥,卻居然細緻入微地考慮到適合原本是被治理對象的服用者之不同口味。這樣的細節,果然可以決定成敗,其市場潛力,應該是不可限量的。但口之於味,總會有不同的嗜焉。相關材料顯示,當時確實有刁滑鬼魂,挺直脖梗,拒絕喝下如此體貼的可口藥湯。這便叫做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
一切的體貼都是有限度的。對於少數頑劣分子的搗亂行徑,只有用革命的兩手對付反革命的兩手了。孟婆子的指示是,捉牢丫的脖子,用銅管扎破喉嚨,強制灌下。這種符合生理反射的硬性手段,立馬令那些不安分小鬼,乖乖吞嚥,躁狂徵候,煙消雲散,使撥亂反正的大好局面,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
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但孟婆子監製的遺忘藥水,卻營造了社會的復元和秩序的回歸。這種迥然不同的效果,除了有主義上的差異之外,或許與孟婆湯水用藥初衷乃立足於過去之事不思未來之事不想的原則有關。既然忘記的是過去另外捎帶未來,意味下的結果大為不同,也就沒甚奇怪了。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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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通知書
原想說聖誕節快到了,舉目所及盡是耶誕樹的華麗裝飾,地球應該也進入了歌舞昇平或休養生息的模式。
沒想到(深究其實是在預料中),今天卻收到一份通知書,有人在林園提告我妨礙名譽,邱于軒夫妻無視於員警和法院已飽受勤務繁忙和案牘勞形之苦,借用司法資源遂行其志,讓大家為他們的面子疲於奔命。
認真說,邱于軒是個滿有意思的人,當被外界質疑時,她總愛以受害者之姿,說自己連累家人;不過,前些日子,她夫婿具狀提告基進 #張博洋 妨礙名譽,告輸了若被反告,倒楣的不就是她的枕邊人,這或許是她傳達愛家人獨特的方式吧。
若真是邱于軒夫妻要告我,更顯見政治動作的意味濃厚,對於行情低迷的邱于軒,需要有劑強心針,最佳的途徑就是把自己紮成稻草人,來個草船借箭,讓認為她不是個稱職議員的市民朋友集結聲討,激化選情,創造聲量。
只不過,萬一畫虎不成反類犬,借箭不成,草船變成了火燒連環船,讓她所屬政黨形象一起遭殃,聲勢狂跌,那就有點好笑了!
附帶一提,邱于軒夫妻的大發冷凍食品參與了#國家運動訓練中心110年度購買雜貨類食品標案,預算金額487多萬,最後由一家鼎玫企業得標。這讓高雄市民稍稍寬慰些,領市民納稅錢的議員,夫婿持續參與政府招標,賺錢後,濫訴提告高雄市民,意圖恫嚇並剝奪市民討論公共利益議題的言論自由,一邊聲援電視台,一邊打壓人民,這是不是也是雙標啊?!
訴訟是公民的權益之一,我們尊重邱議員夫妻的決定,「惟」議員(或「其」親屬)藉故告百姓,議員大大要不要考慮「自行委任律師直接進行」自訴,不要浪費司法資源與人民辛苦的納稅錢呢?
獲得這麼友善驚喜的耶誕禮物,也得來想想要不要回贈禮物哩?大家有甚麼建議嗎?
#我在中秋發文
#妳近冬至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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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豐盛》
鳳凰是我的朋友,教會我關於愛與豐盛的許多事。我們在國中的暑期文藝營相識,小小的營隊裡,高手如雲,鳳凰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長相出挑,所向披靡。
參加營隊之於我,並無其他奢求,也不曾想過贏得甚麼榮耀。我只是想找一個,不會顯得自己特別突出,又不會被大人叨念每天都在做白日夢的庇護所罷了。
遇見鳳凰,則是預料之外的豐收。文藝營接近尾聲的那天下午,主辦單位讓大家自由放風,鳳凰在某棵樹下找到我,用力地從背後拍了我一把,「嘿,我知道你叫甚麼名字,你的詩寫得太好了,我要叫你詩人。」於是我便成了鳳凰口中的詩人。
鳳凰的本名其實不叫鳳凰,是更為女性化的名字,「可惜我住在錯誤的身體裡面,可能注定要當個,浴血鳳凰吧。」那時我並沒有聽懂其中的意思,只想著天才總是很難令人理解的,鳳凰一路念著很好的學校,卻極少真正坐在課堂裡,鬆垮垮的書包,有時掉出隨意的塗鴉,偶爾也會有菸。和我住在不同樓層的世界。
文藝營結束後,我們保持定期通信的習慣,鳳凰寫得一手好字,看著賞心悅目,如同勻稱好看的身體,在人群中筆直朝我走來的時候,總讓我感覺自己很特別。
我們聊尼采與叔本華,也從老莊談到周夢蝶,知道我喜歡馬諦斯的畫,鳳凰便帶著我去看當時還很前衛的裝置展覽。
「詩人,你這麼有才華,卻活得太封閉了。你瘋狂盡興一點,沒有關係的。」我實在不懂瘋狂盡興一點,要怎麼做、還可以怎麼做。我並不是血裡來火裡去的鳳凰。
等我們都再長大一點,曾經困惑我們的事情,經過了一夜就突然都懂得了,奇怪的是旁邊的人並不能理解。「妳的朋友,是不是不正常?」
哪裡不正常?身體不是我們自己可以選擇的,性向也是,當一邊提倡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一邊卻定義了,愛就是要愛應當的人,不要做害羞的事。如此偏狹,何以正常?
我對於愛的多元理解、成熟接納,是來自於鳳凰,鳳凰在我眼裡一直是中性的,生理上的性別並不影響或阻擋我看待鳳凰付出「愛」的角度。
愛是接納,愛是理解,如同鳳凰理解我們對於愛的取向並不一致,接納我不見容於世俗和家族的孤僻寡靜,而依然帥氣得邪門地站在老地方,等著看我最新的詩,提醒我要隨時準備把自己豁出去,拿生活當成食物來吃。
「妳要活得轟烈,你的詩才會轟烈。」我猜那時候,我其實有點害怕那兩個字。深怕枯槁無奇的我,會玷汙了那兩個字一樣。
而鳳凰把轟烈帶進我的生活裡來,用詩的方式。冬天裡排很長的隊,吃老兵賣的快要凋零的汕頭沙茶火鍋;夏天要到來之前,坐一段搖搖晃晃的車去金山,看微微變化的海色,聞聞空氣裡帶著燃燒引信的初夏之味。
去只有老一代文人才會光顧的明星咖啡館,點一杯咖啡加俄羅斯軟糖,陪著我默不吭聲,看著隔壁位子坐著我崇拜的作家,就這麼看著對方喝完一盞茶。直到作家慢吞吞地走了,鳳凰才說,「所以你知道了吧,有時不做甚麼也是很美的。等待就是一種美。對方的存在也是。愛到極致,可以無我無他無私。」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我曾經以為到了我們很老的時候,可以由鳳凰來教我的孩子,如何轟烈地把平凡人生,活成人間好時節。然而鳳凰的轟烈只停留在,人生才剛剛要開始的27歲。
我那時工作很忙,談著自己的感情,做著自己以為轟烈到足以改變世界的事。鳳凰也是,準備著各種多彩而振奮人心的計畫。我們在彼此的生活中逐漸變成了模糊的影子,最後一抹剪影消逝的時候,還是由別人來告訴我。鳳凰走得很平靜,沒有痛苦。但是我始終不明白鳳凰選擇離去的理由。
鳳凰留下了一些好書給我,都是我們共同閱讀過的,在意見相左的地方還特別折成三角形,有一頁書扉上,鳳凰潦草地寫了「詩人 :」兩個字,不知道想說些甚麼,也不知道是甚麼時候留下來的。成了永遠的謎。
閱讀的人不在了,我也不再寫詩了,我嘗試過過轟烈的生活,卻很難再寫出轟烈的甚麼。
來到鳳凰沒有經歷的40多歲,我覺得截至目前為止的人生,即便吃了一點苦,我過得還算豐富。若沒有這次夥伴時間抽中55號閘門的提醒,也許我會一直很消極地看待鳳凰的離去,也抱持著淡淡的歉疚感,直到我到達彼岸的那天。
然而,看著指定的題目,我一個人坐著思考了很久,最後完全改變了原本想要傳達的立足點和敘事軸,我不要講述一個因為55號閘門空缺,因而飽受情緒壓制的空白角色觀點,我要抱持著,鳳凰曾經無私帶給我的,那種澎湃的豐盛,來招待在地的朋友,為你們準備著洋溢色香味的禮物,邀請你們一起來感受生活的豐盛,存在的豐盛,還有,愛的豐盛。
鳳凰,我想,這就是你最後要告訴我的箴言吧,我從來不是一個轟烈的人,畫虎不成反類犬,弄得自己到處是傷;但我可以選擇做一個豐盛的人,挺起背來,把下半場人生,寫成深刻的詩。
將來我們再見面,記得告訴我,你喜歡我寫的這首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