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山學第0章 ◎須文蔚
—走進玉山時請關手機
一群登山客的手機在塔塔加鞍部上還懸
念著都會,不肯靜默,也不停止震動
不斷依偎在人們的臉龐,描繪著
亞熱帶平野上罹患躁鬱症的風景
鐵杉用寒帶植物慣有的漠然佇立路旁
頭的松蘿煽動如鉗山風
從十餘個瞳孔中拔出終端機、電腦主機和
一長串等待主人閱讀與回覆的電子郵件
當眼睛忍不住酸疼作勢流淚時
白雲跳躍過稜線纏綿住視線,密密包紮
從視網膜到心中掛念網路而扯開的創傷
高山芒用紙質葉舌吐露玉山的寂寞
薄霧往返他們披針形的葉尖,撥奏
蒼天飄渺無法聽見的冥想,遠方
雲瀑不斷以數字低音般頑固
接連撞擊山谷並向人間俯衝
協奏一首無言歌
突然
一群登山客的手機在塔塔加鞍部上咳嗽起來
埋怨著過早降臨的寒流與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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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須文蔚,1966年生,東吳大學法律系學士,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系碩士、博士。曾任《創世紀》詩雜誌主編、《乾坤》詩刊總編輯、公視文化基金會董事、國立東華大學華文系教授暨系主任、花蓮縣數位機會中心主任等。創辦臺灣第一個文學網站《詩路》,著有詩集《旅次》與《魔術方塊》、文學研究《臺灣數位文學論》與《臺灣文學傳播論》等。現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
(改自博客來與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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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淵智賞析
來到大自然的平靜是人的生存裡難得的奇蹟,鐵杉、白雲、芒草,遍地飄搖的植物與景色,本應當是替日子裡,輕微痠疼積累的治癒。然而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異,手機的存在除了將我們與外界聯繫,卻也將那些引致我們回到俗世的因子,如影子伴隨我們的形體。而詩人觀見了此一現象,便以不厭其煩地引領著我們體會那些天地之間的大美,並試圖讓我們知道科技與自然相悖的本性。
此詩便從這樣的絮叨開始:「走進玉山時請關手機」,開門見山點出詩的命題。首段彰顯了手機的作用,不在記錄風景,而是替我們懸念著都會,靜默與震動一再地告知我們與塵世的聯繫,那樣只脫離一半的離開,卻更是我們身在群山裡,卻將其帶上來,來自平野的躁鬱,透過科技重新掌控著山裡的諸遊人。
次段則試圖脫離都市喧囂,將萬物的運行軌跡凝在眾人之前,讓自然的靜穆和溫柔安撫著我們飽受公事與螢幕刺激的疲倦和光。彷彿一場來自大自然的受洗儀式,使感於此景的十餘個瞳孔,藉著對自然的震撼與感動,而一紓對於俗事的傷痛,並以白雲「纏綿住視線,密密包紮/從視網膜到心中掛念網路而扯開的創傷」。而第三段更直接脫離了與都市的聯繫,進到了純然體會著自然的狀態。「高山芒」、「薄霧」、「蒼天」、「雲瀑」,諸般種種流線的、遼闊的景象,恍惚一如一首清麗的歌,有韻無曲。
末段卻將此一出神的過程下了一個錯愕的註腳,「一群登山客的手機在塔塔加鞍部上咳嗽起來」,在所有人都依然沉浸在美當中無法自拔時,手機們卻對著這樣景色伴隨的冷意而抱怨了起來,除了昭顯了科技與自然本質上的相悖,也對於自然是否需要科技提出了質疑。固然,科技使我們的生活許多方面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在進步的背後,往往象徵地是我們向著原初的自然漸漸離去,貌合神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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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編輯: @arteditor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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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0/10/20201027.html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須文蔚 #玉山 #自然與人文的對話 #手機 #登山
異瞳維基 在 陳保仁醫師與芙蘿拉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命若懸絲的是產婦還是醫師?
「保仁,你真的要轉給我嗎?我最近運氣不太好....」
「科內最近連續幾個不好的個案,都面臨被告的狀況..」
「前一陣子,另一位同事,一個疑似羊水栓塞個案,葉克膜都沒救回來,這幾天還找了民代來關心..」
「好啦,你送過來,可是如果之後沒救回來,我被告了,你們要幫忙說明..」
這幾句話,一直在我心裡盤旋著...
這幾天瘋傳的施景中醫師描述的這位AFLP的產婦
其實就是我轉診的
產婦在我們醫院另一位醫師產檢
第二胎,目前35周左右,近兩週一直噁心嘔吐
原來主治醫師給予支持療法(點滴/藥物)
但是沒有很好的改善
當日來急診是因為實在睡得不好
主治醫師之前給予簡單安眠藥
當日夜間以及早上各服用一顆
結果就呈現delirium(譫妄)的表現
搞不清楚現實狀況以及有點胡言亂語
做了一些評估以及檢查後
發現肝功能異常(指數高達500)
甚至凝血時間也延長了
雖然產婦比剛來的時候清醒一點點
近20年婦產科的磨練,我有不詳預感
這是嚴重風暴來臨的前兆
老實說,轉出之前,我想到的也只是比較常見的
HELLP或是急性肝炎(說是常見也是幾萬分之一的機會)
直覺告訴我,必須盡快轉到能力足夠的醫學中心
重點不只在婦產科,是在之後的急重症治療
包含可能的洗肝甚至葉克膜以及換肝可能性..
更重要的這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救援工作
我思考一下,聯絡了施P..
因為除了台大資源,專業能力外
施P真的是充滿愛與佛心的婦產科醫師..
但是
「保仁,你真的要轉給我嗎?我最近運氣不太好....」
「科內最近連續幾個不好的個案,都面臨被告的狀況..」
「前一陣子,另一位同事,一個疑似羊水栓塞個案,葉克膜都沒救回來,這幾天還找了民代來關心..」
我委婉地陳述了病人的狀況,
我了解如果沒有夠有經驗的醫師以及強大的後援團隊
這個家庭恐怕會面臨女主人離世的悲劇
在深深嘆了一口氣之後,施P說了
「好啦,你送過來,可是如果之後沒救回來,我被告了,你們要幫忙說明..」
在跟病患說明極差的預後,如果在兩個禮拜可以出得了加護病房
就算是撿到了,媽媽開始落淚,先生壓力大的去抽煙..
之後30分鐘的是,就像施P的描述了...
感謝上蒼,以及天祐病人以及台大團隊..
嬰兒以及母親似乎逐步遠離死神的陰影
也許同業或是諸位正義達人會說
吐了好幾天,怎麼不早點做檢查?
肝功能差不是會臉色變黃嗎?怎麼會看不出來?
懷孕了怎麼還給安眠藥?都是藥物引起的吧?
醫師應該好好救人,怎麼會害怕?
不管怎樣,先救人再說吧,這是醫德的問題呢?
台大,那麼大的醫學中心,還會怕被懷疑醫療不盡心嗎?
其實,一般孕婦吐或是食慾差,是不會馬上做全套檢查的,
簡單的說,不會因為你咳嗽,就去做電腦斷層跟肺穿刺的。
至於肝功能異常,除非黃疸,否則不要以為都看得出來,
懷孕沒有不能使用助眠藥的問題,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安眠藥衍生出譫妄問題
她先生不會送他來急診,我們也可能忽略..
至於醫德或是盡心救治與否,
如果您是身在其中的醫療從業人員
如果您曾經深陷被懷疑
沒有盡心,甚至故意置病人於險境
你會瞭解還在危險崗位工作的人
有多麼值得尊敬
祝福以及保佑還在線上努力救人的醫療同業
大家加油,也請大家給我們應有的尊敬與支持。
#保仁醫師心情小語
[AFLP下,命若懸絲的孕婦]
懷孕合併急性脂肪肝(Acute fatty liver of pregnancy;AFLP),不同一般的脂肪肝,根據維基,18%孕婦走向死亡,23%的胎兒一樣無法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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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前的老同事在下班時打給我,說一個他們產檢的孕婦,噁心嘔吐了兩個星期,剛剛到他們急診,抽血發現肝功能(GOT/GPT)飆升到400多,她因為失眠,前一天服用了比較多的安眠藥,現在意識不清,當下我的老同事覺得不對,打電話尋求轉來台大請我們接手。
我當天早上,才一個自己的孕婦,因為胎盤完全早期剝離,送來台大時,胎兒腳已經生在外面,緊急娩出,胎兒沒有哭聲,膚色蒼白,預後不明;我心情忒忑不安,猶豫是否要再接手。
老同事請我一定要幫忙,並說一定將所有可能發生的不良結果告知家屬;我拜託他們,如果因為我接手這事,最後我被告上法院,請他們一定要幫助我。因為據他們描述,這不像一般的產科合併症,我猜大概結果會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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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鐘後,救護車送入我們急診,因為先和急診醫師溝通過病情,急診總醫師直接把她送入重症區救治。
我到達時,急診同仁已經在積極處理,病人意識時而清楚時而混亂。當看了所有緊急抽血報告,我猜測是AFLP – 致死率很高的懷孕合併症。
急診重症CR:「ABG顯示她有呼吸代償酸中毒。」護理師說: 「血糖只有52。」
我對我的猜測更有把握了。但醫院的東址、兒醫的加護病床都沒了。
但我到底要在哪裡開刀,幫這孕婦?!!!!!
我和家屬解釋,情況非常危急,孕婦現在死亡率1/6,胎兒死亡率1/5。請他們向孕婦打氣,我馬上幫他們想辦法找ICU床來開刀。
那時我在旁看著,先生知道這狀況危急,強打精神,抱著孕婦的臉,擠出微笑給孕婦看,但還是忍不住紅了眼框滴下眼淚。
我請急診同仁幫忙,用救護車把孕婦送到兒醫,能多快就多快! 兒醫6樓那裡幫我們喬出一張床,但不是馬上可以入住,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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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回兒醫,救護車比我早一步到產房,而麻醉醫師早已經在那裡等待。
送到開刀房裡,小兒科也來了。就在幫孕婦移床時,我發現孕婦反應遲鈍。
等我們鋪好手術單,孕婦努力嘴巴不知要說什麼,我再大聲問她,突然孕婦就嚥下最後一口氣,接著沒呼吸,然後就在我們面前整個黑掉了。
麻醉機的生命監測馬上發出大聲警告聲。大家都慌了。
麻醉科醫師是單兵操作,麻護根本還來不及過來幫忙。
還好麻醉科醫師很熟練,打了K我們就下刀,然後麻醉醫師就熟練的插上氣管內管。
劃刀時,病人幾乎都不會流血,和以前我開AFLP的孕婦一樣,
幾乎是學生時代解剖大體老師的場景,我有很不舒服的感覺。最後出血加羊水,suction桶中只有200ml。
baby很快生出來了,是從胎便糞坑撈出來的。軟趴趴。我很擔憂。上一次這樣AFLP的孕婦,我在4-5年後碰到她時,是帶著當時那小朋友來醫院做復健,小孩是救回來了,但下半身完全癱瘓。
她術中血壓一直掉,只剩40多,麻醉醫師打了中心靜脈導管和升壓劑,還是一直掉,瞳孔最後也擴張了,大家心裡都很不好受。最後關完肚子,稍微回穩,趕緊送ICU。
因為她送來台大時,血壓一度高到200,我們也怕她中風,還切了緊急腦部斷層。所幸沒事。
如果這病人晚一兩分鐘送到刀房裡,大概就是在外面或救護車上黑掉了。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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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第二天,孕婦醒過來,我到加護病房問她昨天的事,她完全不知道。我指著窗外的陽光,問她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她回答是夜晚。
我說不對,孕婦開始傷心流淚,加護病房的護理人員很暖心,雖不是探訪時間,但特別允許先生進去陪伴她。
加護病房的同仁跟我說,上次一個類似的孕婦送來,後來轉到內科照顧,沒多久死了。我上一個AFLP病人,雖然歷經洗肝,最後還是加護病房中往生,家屬還跟台大求償兩億賠償金。另一個同事的AFLP病人,3個月後換肝,最後才活下來。
當天她肝功能還在爬升,我也不知道孕婦後面會怎樣。有的人生完肝臟還會繼續壞死。她還有許多器官系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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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颱風天,我到醫院接生,生完看到她的肝功能已經逐漸下降,其他數據也在好轉。Baby似乎也復原良好。
我很開心,衝到加護病房,先生也在,
我跟孕婦說:「妳現在死不了了。」
我承認我太直白,因為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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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LP的孕婦,命若懸絲,
這個孕婦特別幸運,懸絲斷掉時,剛好掉在我們麻醉醫師手上,
謝謝老天,讓我們團隊能有時間把她搶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