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與麒麟》一書,用七個章節,七個不同案例,扎扎實實地說明了中古中國時常被忽略或遺忘的中亞色彩。換一種或許俗氣的話講:中國史跟你想的不一樣。
書並不容易讀,書中涉及了許多專業的術語和知識,形式也是嚴謹的學術論文,一般讀者讀來可能頗為吃力。不過,精通多國語言的作者陳三平,確實從這繁複而嚴密的考證中,得出了許多令人意外的結論。
借用梅維恆(Victor H. Mair)的說法,陳三平博士在本書中有以下幾點驚人的發現:
1. 木蘭不是漢人。
2. 東亞的「麒麟」在外觀和涵義上,都和西方想像中的「獨角獸」大相逕庭。
3. 構成前近代(premodern)漢文明頂點的唐朝皇室,實際上頗具夷狄之風。
4. 大體來說,漢人不喜歡狗,但東亞某些重要的群體確實善加運用了犬科動物的意象和術語。
5. 匈人(Huns)和保爾加人(Bulgars)在東亞都有其同類。
6. 操伊朗語的族群對中古中國社會的貿易、宗教和其他顯著的方面皆影響甚鉅。
7. 受到草原文化的影響,命名的方式產生了劇烈變化。
8. 中國的大詩人白居易與中亞的關係密切。
書中有幾章,特別著重考證唐朝的中亞根源、草原遺緒。
他寫道:
「唐朝和元朝稱得上是中國前近代歷史上兩個最具世界性的時期,但後世對這兩個朝代的主要觀感卻截然不同:唐朝雖以兼容並蓄為人稱道,但其政權主體仍然是本土的華夏政權,元朝則被視為是遊牧民族勢力征服中國的結果。」
「造成此種觀感差異的主因是唐朝皇室(及其表親隋朝)成功地替自己改頭換面,掩蓋了皇室在族群和文化上的起源和認同。」
「從傳統的觀點看來,唐朝要能代表本土的中國王朝,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李唐皇室是否源於漢族,或者至少在朝代建立時就已 經『徹底漢化』。而我認為,這兩項前提都不存在。」
「在唐玄宗(685-762)治下,對胡風、胡俗和胡妝的熱愛轉趨狂熱。雖然大多數的現代史家都強調唐代與波斯的交流,以及西域的影響,但我留意到此一事實更多體現出的是草原遺緒,包括遊牧民族打著西域旗號的悠久歷史。」
「李氏一族有許多習俗都很引人注目,諸如『世民吮其父之乳』或是『肅宗捧上皇足』之典故,皆透漏出族內的非漢族文化緒餘。」
「初唐遠非『本土』王朝,並且因為實際上是個具有濃厚突厥─鮮卑特色的政權,所以稱其為『鮮卑─華夏』政權,可能更為適當。但是,為了樹立政權的正統性,唐皇室費盡心力試圖讓自己成為如假包換的漢人皇室,並確保史書中沒有遺留下任何有失體面的證據。」
「鑑於全世界遍布的漢語人口,「哥」絕對是地球上最常使用的詞彙之一,每天會被講上數百億次。然而,令人震驚的是,這個典型的中國親屬術語根本不是源自漢語!它之所以能入侵如汪洋般眾多的漢語人口,得利於拓跋部及其弟兄和後裔,當然也包括了唐朝皇室。」
「讓我們再回頭來看漢字『哥』。事實上,它應該是『歌』這個同音異義字的原始形式,意思是『唱歌』。正如博學的清代語言學家段玉裁(1735-1815)所言,『歌』之後因為發『哥聲』而假借而來。」
「假借的動機是相同的發音,不過因語義學的用途,在漢─藏歷史語言學中也不算罕見。正如幾位著名的清朝學者所觀察到的,用『哥』指稱『兄長』發生得相當晚:這種用法的記錄首見於唐中期至晚期。」
「『哥』第一次作為親屬稱謂的使用紀錄在漢語中並不是指涉一名兄弟,而是指「父親」。使用者不用說正是唐朝皇室,也包括唐太宗。」
「由於語音和語義的相似,以及事實上可能留下最早『哥』的使用紀錄的人群,皆有一定程度的非漢緒餘(其中包括鼎鼎大名的唐朝詩人白居易),這個現代的漢族親屬稱謂,極有可能是一些古老的蒙古語或其他阿爾泰語的借詞。
「如同前面提到的,這些詞也在大部分的現代突厥語中出現。至少,我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這個漢字比更加古典的『兄』還要普遍,是因為草原族群和文化對此影響甚鉅。」
另一個有意思的章節,則特別探索了詩人白居易的中亞背景──白居易其實是個胡人。
他說:
「眾所周知,白居易在當時深受韓國和日本推崇,這一點也已經被廣為研究。但是,在中亞的類似現象,卻長久以來遭到漠視,這或許可歸因於唐代以後,中國的政權不再能控制此區域。」
「元稹在為《白氏長慶集》所作的序中,提及新羅宰相讓商人重金購買白居易的詩作,從這段引人注目的插曲,可以看出白居易肯定對於其名聲傳到這些『蠻夷』之地,而感到驕傲不已,這份自豪似乎也在他讚頌兩位偉大詩人前輩李白、杜甫的律詩中表露無遺,『吟詠留千古,聲名動四夷』(《白氏長慶集》15.331)。
「接下來,我們自然會問:白居易是否刻意追求這樣的名聲,而且不僅僅限於在中國境內?在現有的史料中,似乎很難得到確切的答案,但我認為這個問題可能與白居易著名的行為脫不了干係,也就是他堅持要用簡單易懂的語言來寫詩。要提出這一點,我有相當的自信,至少是針對第二個問題,絕對不能忽視中亞和/或佛教對其文風的影響力。」
「白居易獨樹一格的『俗人』文風─包括蘇軾(1036-1101)在內的許多著名文人都曾對此著墨—似乎不僅僅是巧合,更不可能與他的中亞緒餘和佛教背景完全無涉。」
「就像白話的佛教書寫,白居易平易近人的文風和用詞很快就擴散到各個社會階層,特別是下層階級,甚至跨越了唐朝國境。值得注意的是,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簡恰恰也是『奠基於口說傳統』的敘事愛情故事的新體裁的少數先驅之一。」
「人們或許也想問,究竟是什麼造就了白居易與另一位文學大家韓愈之間的鮮明對比,以及這兩個人居然不只沒有建立親密的友情,更幾乎沒有互動,儘管他們生存年代相仿、同時在朝為官、也都是當時文壇的領銜人物。」
「查爾斯.哈特曼 (Charles Hartman)是少數用政治層面來解釋這個問題的學者。但是他猜測這可能是因為韓愈對王叔文(753-806)一派的敵意,但基於韓愈和柳宗元(773-819)的深厚友誼,這個論點顯然禁不起推敲,而且柳宗元也從未因加入王叔文集團而自責。這也不能用韓愈的強烈排佛來解釋,因為韓愈也時常不顧自己的感受,在柳宗元的要求之下,與一些僧侶往來。」
「韓愈普遍被視為是儒家正統的掌旗手,是華夏傳統的捍衛者,堅決反抗外來的入侵。我認為,韓愈強烈的華夏中心論的立場,可能是他對白居易這個十分看重胡人緒餘的偉大文人興趣缺缺的真正原因。」
*陳三平,賴芊曄譯,《木蘭與麒麟:中古中國的突厥─伊朗元素》,八旗文化gūsa,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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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壞國文 白居易的弟弟們
我的好朋友老白除了他的好基友之外,常常跟在他身邊的還有他的弟弟們。
老白的爸爸總共有四個兒子,長子白幼文(大排行似乎也是老大,老白叫他浮梁大兄~~~),其次是老白(大排行是二十二),接著是白行簡(拿二十三號號碼牌),最後是白幼美、乳名金剛奴,排行不清楚。
白爸先跟前妻生了老大,太太去世後續絃娶了表妹陳氏,就是白媽,所以老白跟他兩個弟弟是同個媽生的。但白爸很早就死了,年輕的白媽頓失依靠,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有了精神上的困擾,老白跟白弟也不能不早點長大。
白爸去世的時候,白哥還沒有功名,幾年後才得到基層文官的缺,前往外地為官,而白幼美在父親去世後兩年夭折,因此,老白跟白弟相依為命,情感當然是很深的。而且,不過哥哥去哪裡,白弟總會想辦法跟著去,這種兄控的情懷,元稹是無法相比的,所以我個人認為老白跟白弟的配對比較合理。
#反正都說我是古八BL教母嘛 #自暴自棄
白弟名叫白行簡、字知退,在哥哥盛名之下,他的才華多少被忽視了,但如果他跟老白沒有關係的話,客觀來說還是個文采華美的人,他的《李娃傳》情節跌宕起伏,讀來十分精彩。但除此之外,他傳世的文章並不多,倒是敦煌文書出土,其中有一篇〈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屬名是白行簡之作,大家才發現,過去在白居易筆下溫和內斂的白行簡原來糟糟的~~~~
當然,也有人認為,這根本不是白弟寫的,是後人偽造的,就像「佛祖跟耶穌都說過,初戀無限好」一樣。這點由於〈大樂賦〉是海內孤本,沒有其他的佐證,所以處在一種各說各話的狀態。但我必須說,就算是偽造的,也是一種反指標,表示白弟在當時大小是個咖。
不管怎樣,白弟除了以一篇《李娃傳》攻占各位的國文課本之外,我個人覺得他有一篇《三夢紀》也很有趣,尤其從弟弟的角度,寫老白跟元稹怎樣心靈相通。
簡單說,白弟說因為元稹去四川,他跟他哥哥、他哥的朋友出去玩,晚上去朋友家住、繼續喝,他哥哥突然說「元稹應該到梁州(陝西漢中)了」,就寫了一首詩「春來無計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
過半個月,有人送來元稹的信,元稹說他夢到老白兄弟去玩,他也跟著去了,所以寫了一首詩紀夢:「夢君兄弟曲江頭,也入慈恩院裏遊。屬吏換人排馬去,覺來身在古梁州。」元稹寫詩的日子,正是老白兄弟去玩的那一天。(元稹你是對老白有多大的執念?)
白行簡的官運算是中上,歷任中央與地方官之後,平平穩穩地過了大半生。但白家最有出息的不是老白、也不是白弟,是他們的堂弟白敏中,白爸那一輩的男人好像不長壽,所以白敏中的爸爸很早也死了,他就一直跟著老白跟白弟過日子,也因為兩位堂哥的「教育」,他一路中進士、進幕府、入中央。
有趣的是,白敏中之所以能入中央,是因為當時的宰相李德裕討厭老白,用老白年老多病的理由不讓他當翰林學士,說白敏中比較年輕、學問也不錯,由此白敏中得以出頭。白敏中在文宗跟武宗的時代,跟李德裕都是不錯的,但武宗一死、李德裕失勢,白敏中就落井下石了......
政治上牆頭草跟勢利眼是沒錯,但也說不定是想順便替堂哥報一箭之仇,白家的兄弟情真是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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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文學創作會遇上這麼一種情形
他寫出的作品
大家琅琅上口,但卻不知道作品出自何人之手
就算聽到作者名字
讀者普遍的反應是:
「啊?呃......喔,有聽說這人
不過嘛......對他不熟。」
那我想元稹大概就是這種人了
說到元稹
國文知識不錯的同學會說:
「啊!我知道他跟白居易並稱『元白』。」
很好很好
既然知道他跟白居易並稱
而且他的名字還排名比較前面
那請問他的作詩風格是什麼呢?
這......
再來
元稹寫過什麼詩呢?
國文更好一點的同學
說不定會吟上一首: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嗯
好詩好詩
那請問你們知不知道
還有一句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有名的話也是他寫的!
(真的很有名
很明道足以超過3次來形容)
那句話是: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有不有名?
前半句不說,後半句太有名了!
有名到一談及婚姻關係
這句經典立馬被長輩搬出來告誡後輩
但是寫得一手好詩且在詩句中深情款款的元稹
以現在觀點來看
根本就是個情場上的渣男!
然後元稹竟然是韓柳元白中,當官最高,卻有最不被時人推崇的一位
(連載政壇中都被視為渣男
元先生,我要說你真的很渣嗎?)
這次老ㄕ也真的話不多說
再一次請謝金魚的文章帶我們回到唐代
藉由一個人讀懂他所身處的時代以及在其中的價值
(本來真的很想為元稹這一篇再寫些時代背景
不過發現自己對唐代歷史真的言盡於此
呵
畢竟在這方面我真的涉略不多啊!)
http://gushi.tw/archives/1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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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Gossiping 看板 #1J98ts9W ]
作者: chil0510 (Flying High) 看板: Gossiping
標題: Re: [問卦] 白居易跟元稹是不是甲甲?
時間: Sun Mar 16 01:29:05 2014
元和十年(AC815),他們在長安分別得罪了唐朝金小刀一類的人,先後被貶到通州(四川
省達州縣)和江州(江西省九江縣),兩地隔了大概1000km,見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以當
時的科技來看,就連書信連絡也會花很多時間,《與元微之書》開頭就描寫了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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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日夜,樂天白:微之,微之,不見足下面已三年矣;不得足下書欲二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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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白居易一開始就把他的思念之情表露無遺,可能文人都感情豐沛吧!不過
據說遠距離的時候都會特別缺乏安全感,這樣的情感表達也滿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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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幾何,離闊如此!況以膠漆之心,置於胡越之身,進不得相合,退不能相忘,牽攣乖
隔,各欲白首。微之,微之,如何!如何!天實為之,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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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部份真的是情話綿綿,膠漆、白首還有相合都出來了,一整個甲味濃厚,這樣的文章
如果被PO上FB,一定會被酸是無病呻吟的假掰文青
接下來就比較沒有那麼精彩了,白居易提到了元稹病危時寫給他的詩文,然後又提了他目
前的狀況、居住地方和一些景色,還好,為了見證他們的基情,白居易還是描述了他在寫
這封信時心中的感情,看到靜靜的山色中有幾個和尚在睡覺、猴子和鳥在叫,想起元稹,
他心頭忽然一陣小鹿亂撞>///<,提筆就寫下了一首詩,回應元稹寫給他的那首
「憶昔封書與君夜,金鑾殿後欲明天。
今夜封書在何處?廬山庵裏曉燈前。
籠鳥檻猿俱未死,人間相見是何年?」
由此可見古時文人真的很威,小鹿亂撞時都能寫成一首詩。
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恰當的傳達了他們三年遠距離無法見面的感情,足以與白居易另一首
大作《長恨歌》的末二句「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相互輝映哪!
但要說基情文人,就不得不提李白和孟浩然,送他去搭船還順手寫了首詩不說,最明顯
的就是那首五言律詩《贈孟浩然》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
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
那個時候的人好像都很直接,這首詩第一句開門見山就直接一筆點出他倆的關係
這首詩是李白太花心,和孟浩然吵架之後寫給他的賠罪詩
我簡單把它翻譯一下
雖然大家都知道我的風流,但是我真的愛浩然啦~
年輕的時候就丟掉一切功名利祿,為的就是要和浩然一起在樹林之中、雲海之間一同白頭
到老
但是我不太乖,到處去交陪應酬,每天醉茫茫,跟酒家女搞在一起卻忘了侍奉浩然,害他
生氣了
他生氣的樣子好可怕哦!就像珠穆朗瑪峰快壓下來一樣,我連抬頭看都不敢,只希望這首
詩能盛著我撒在上面的香水能讓他消消氣囉!(對了,我的香水是清爽的花果調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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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詩真是佳作,短短40個字,蘊含了如此豐富的資訊,也再次提醒我們,李白真的是謫
仙哪!五樓,你說,40個字你寫得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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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ruthPP (就是真理) 看板 NBA
標題 Re: [情報] 2014全明星替補名單出爐 魔獸哈登入選
時間 Mon Feb 3 17:29:43 2014
要說西區的遺珠是表弟的話
東區我會認為是Al Jeffer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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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4.36.130
專研他們作品的人有所冒犯,我在這說聲抱歉。 BTW,我是男的,不是甲甲。
※ 編輯: chil0510 來自: 220.134.36.130 (03/16 09:49)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轉錄者: NoPTT (1.160.124.207), 時間: 03/16/2014 17: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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