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是戰神的象徵
「婦好」鴞尊被考古專家稱為寶藏中的寶藏,那麼婦好墓眾多出土的青銅器中,為什麼「婦好」鴞尊會脫穎而出呢?第一,它不但做工精美,貓頭鷹在商朝是戰神的象徵,更能代表這位女將軍的身份,同時「婦好」鴞尊是迄今發現最早的鳥形酒尊,驗證了商朝時期人們對貓頭鷹的信仰,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研究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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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鴞尊:揭開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軍事家的面紗
在河南博物院裏陳列着一個貓頭鷹形狀的「婦好」鴞尊,其精美的造型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不少人在欣賞它時,都忍不住感歎古人精湛的手工藝和豐富的想像力。作為河南博物院的鎮館之寶,「婦好」鴞尊1976年出土於河南安陽殷墟婦好墓,屬於商代晚期青銅器。「婦好」鴞尊本是一對兒,另一隻由國家博物館保存,這座幾千年前的青銅器做工精緻,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意義,它不但是最早發現的鳥形酒尊,也見證了一位古代奇女子的豐功偉績。
水裏撈出來的國寶
「婦好」鴞尊所在的婦好墓是當年考古隊在河南安陽小屯村考察時的一次意外發現,而「婦好」鴞尊竟然是考古專家從水裏撈出來的。據說當時挖掘婦好墓的時候,出現地下水,墓在水下,挖掘很困難,考古隊調來水泵抽水,可是,水愈抽愈多。為了保護國寶的安全,考古專家鄭振香帶領隊員們開始下手從水裏撈寶藏。一件件器物出現在人們面前,其中有兩件器物輪廓好像是站立的動物,這更引起了專家們的好奇。由於是從水裏撈出,器物沾滿了泥水,一開始辨不出它們究竟是什麼,隨着清洗,這兩件器物逐漸露出了它們的廬山真面目,原來是一個類似貓頭鷹形狀的青銅器,專家們斷定它是一個商代的酒尊。之後,在研究器物時發現口下內壁上刻有「婦好」字形的銘文,於是便正式把它們命名為「婦好」鴞尊。在古代貓頭鷹又稱為「鴞」。不過這兩「貓頭鷹」並不是一個完整的造型,頭部都缺了半個腦袋,考古學家以為,也許這個酒尊就應該是敞着口的,這樣可倒入液體。但不久,在考古專家合對青銅器殘件時,又發現了兩個近似半圓形的器物,它們樣式、大小相似,卻難以斷定這兩件東西是用在何處。這時,一位老工人說:「這兩個半圓形的東西,該不會是『貓頭鷹』頭上的蓋子吧?」考古專家覺得這個解釋頗有道理,於是取出兩件酒尊加以考證。當這兩個半圓形的器物放到酒尊頂部時,正好與酒尊相吻合,一個完整貓頭鷹形狀的「婦好」鴞尊呈現在人們面前,它獨特的造型讓在場的專家們興奮不已。
「婦好」鴞尊呈站立姿態,頭部高昂,兩眼怒睜,方形的喙部上方有開口,頭上立着兩隻鉤形的冠,頭部後側有一個半圓形蓋子,蓋上前後矗立着小型尖喙鴞鳥和龍形卷尾獸,「貓頭鷹」的雙足與尾巴以三足鼎立的姿態,穩穩站於地面,兩側的翅膀緊貼身體,似乎做着展翅飛翔前的準備,酒尊的背後設有龍形把手,以便把持。再仔細觀察它的紋飾,表現貓頭鷹特徵的刻紋和身體其他部位的刻紋,主次分明,有着明顯的層次變化,雕刻精細,具有商代青銅器的大氣肅穆和獨特的神韻。
祭奠婦好之物
「婦好」鴞尊是誰所擁有的呢?既然酒尊內壁上刻有「婦好」二字,必然與婦好有關。據記載,婦好是殷商武丁王之妻,是一位英勇善戰的女將軍,殷墟出土的甲骨文記載了關於婦好的很多事蹟。其實「婦好」並非是這位女將軍的名字,甲骨文與金文中記載,王與臣的妻子都可以稱之為「婦某」,「好」字才是她的名字,不過,據研究也許「好」字是她所屬部族的姓氏名稱。無論如何,這名字都暗示了這位女子的美好。
在商朝晚期,武丁王曾一度扭轉衰落的國運,使商朝達到鼎盛時期,而他的妻子婦好可以說功不可沒。婦好是武丁王時期的女將軍,她帶領商兵東征西討,將商朝的版圖擴大了數倍。據甲骨文記載,有一年夏天,北方邊疆發動戰爭,派去的將領一直不能解決問題,婦好請命出戰,要求率兵前往討伐,武丁王猶豫不決,一番占卜後才決定派婦好起兵,結果婦好大勝回朝。此後,武丁王讓她擔任統帥,並屢次立下戰功。最重要的一次戰役中,婦好帶領1萬多人征討西北內蒙古、河套一帶的敵軍,不但大獲全勝,而且使敵軍俯首稱臣,這一場戰爭解決了困擾商朝多年的西北邊境騷亂,可見婦好的英勇神武和軍事才能,不愧為女軍事家的稱號。
婦好還經常與武丁王共同作戰,是武丁王的左膀右臂,贏得了武丁王對她的信任與疼愛,武丁王給她很多獎賞。婦好擁有自己的封地和軍隊,同時還是國家的主要祭司和占卜之官,經常受命主持祭天、祭祖、祭神和占卜等活動。婦好在戰場、宗廟、商朝的疆土上都留下了輝煌的印跡。武丁王對她十分寵愛,經常向鬼神祈求她健康。婦好死後,武丁王將其墓建立在自己處理政事的宮殿旁邊,以便自己隨時都能守護着她。當然,武丁王還為他的王后舉行了最高規格的墓藏,活人殉葬,大量的青銅器、玉器等伴隨着婦好長眠於地下,而這個精緻的「婦好」鴞尊就是其中之一。
戰神的象徵
「婦好」鴞尊被考古專家稱為寶藏中的寶藏,那麼婦好墓眾多出土的青銅器中,為什麼「婦好」鴞尊會脫穎而出呢?第一,它不但做工精美,貓頭鷹在商朝是戰神的象徵,更能代表這位女將軍的身份,同時「婦好」鴞尊是迄今發現最早的鳥形酒尊,驗證了商朝時期人們對貓頭鷹的信仰,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研究價值。
由於貓頭鷹形貌醜陋,聲音難聽,自周朝起,貓頭鷹就不再是人們所崇尚的辟邪物,長期以來也一直被中國古人視為不祥之鳥,在各種花鳥動物為題材的中國傳統國畫中,幾乎看不見貓頭鷹的蹤影。文學作品中,一般將貓頭鷹視為不祥、邪惡的象徵。不過上溯到周朝之前,貓頭鷹卻是殷商人的重要圖騰,在中國上古時期,將鳥類、獸類作為一個部族的圖騰,對其頂禮膜拜是一種普遍現象。相傳,商朝人先祖契的母親簡狄是黃帝曾孫帝嚳的次妃,簡狄多年不孕,有一年,她去溫泉沐浴,見到一隻玄鳥產下一顆五彩斑斕的卵,簡狄看到十分喜歡,就將其吞下,後來就產下了契,當然這只是個傳說,但是從中可見玄鳥在商朝人心中的地位,殷商時期人們一直視玄鳥為祖先。
商朝人對貓頭鷹曾有過狂熱的崇拜。貓頭鷹晝伏夜出的天性、擊而必中的本領,被視為戰爭之神,是帝王乃至將軍們的愛物。婦好的一生馳騁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將具有戰神象徵的鴞尊與其陪葬,顯示了婦好地位的顯赫。作為一位能征善戰、為商王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人物,婦好無疑具備擁有鴞尊的資格。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知史 #中國歷史 #婦好 #貓頭鷹 #戰神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4萬的網紅賢賢的奇異世界,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亞特蘭提斯 #靈魂轉世協議 #金字塔 各位大家好,歡迎來到賢賢的奇異世界,我是Tommy 今天就繼續上一集,來把亞特蘭提斯和外星人一併講解。 在以前的訪談中,我有問過他:亞特蘭提斯人是外星人嗎? 他說,對於地球人類來說,屬於外星人, 亚特兰蒂斯是属于天琴座类人族的后裔, 当蜥蜴大军进攻天琴座的時...
直翅目特徵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如何抵達真實—— 讀馬永波《致永恆的答謝辭》 ◎邱伊辰
一、前言
詩人馬永波(1964-)生於黑龍江伊春市,其創作歷史可追溯至一九八六年,畢業於西安交通大學計算機軟體專業後,始正式發表大量作品。其創作時序與「第三代詩人」群的崛起大抵雷同,然而,或因地緣故,並未受到大潮流、詩歌集團的美學影響,始終專注在自身的創作與翻譯工作中,因而發展出有別於整個中國詩壇主流聲音的詩歌語言。
中國詩壇在九零年代中期,新生代詩人們開始由抒情、朦朧轉向使用敘事性較強烈的詩歌語言。馬永波則在這個時間段,著重關注其客觀敘事的詩歌語言實驗,並提出「偽敘述」之詩歌觀點。在他九零年代創作的一批長詩作品如〈小慧〉、〈以兩種速度播放的夏天〉、〈夏日的軀體〉及〈致永恆的答謝辭〉等,皆可觀察到詩論在作品中的具體實踐。其中〈致永恆的答謝辭〉由八首子題詩所構建而成的百行組詩,語言複雜、縝密,卻是較少評論者著重討論的作品。故本文望藉此詩作為主要分析對象,舉證馬永波之詩歌觀點,並挖掘詩人作品裡的其他語言特質。
二、客觀化寫作
為回應九零年代中期所盛行之口語化、敘述的詩歌語言所帶來的「對真實的又一重遮蔽」,詩人認為人所能認識的極限僅是現實,因此單一向度、主觀的敘述,宛如「一頭被描述的大象」,「當你仔細地研究它時,它便消失,它就變成了它自身的一種描述。」。為使詩歌抵達真實,需超越個人主觀的、經驗的敘述,他提出客觀化寫作,並包含了「複調寫作」、「散點透視」及「偽敘述」三個重點技術。
複調寫作援引自巴赫金對於複調小說的定義:「有著眾多的各自獨立而互不相融的聲音和意識,由具有充分價值的不同聲音組成真正的複調。」,在複調寫作的理論基礎下,文本中的主體意識只是眾多意識的其中一個,各意識間的不相融合,使文本不再屬於一個具統一性的主觀視界。散點透視則是詩人觀看事物的方式,借鑿中國捲軸畫的視覺技術,視點是動態的,依循一定的規律做各種方向和線路的移動,最終一個畫面裡並存多種視點、多重透視的疊影。偽敘述的「偽」,可解作人為之意,以詩人語:「它重在揭露敘事過程的人為性與虛構性以及敘述的不可能性,它是自否的、自我設置障礙的、重在過程的敘述,它將對寫作本身的意識納入了寫作過程中。」藉由對詩歌結構的處理,攪動敘述的可信性,以虛構開啟真實。綜合以上三種技術,能夠看出詩人試圖透過在詩中或再現、或建構一個多重性的、眾聲喧嘩的敘述場域,以抵達真實。
三、文本細讀
〈致永恆的答謝辭〉組詩由八首子題詩合成,每首三節。觀察八首子題詩的敘述共性,會發現詩與詩之間的主體意識是有序地被取消,敘述者就像是一個不斷拉遠的鏡頭,在敘述上不斷遠離「主觀」的視角,從〈混亂的開場白〉以「我」來到一個非現實性的空間,具有明確自我意識的「我」的迷失與混亂;〈在停頓與停頓之間〉裡具不確定的、仍在變動、形成為某物某觀念或某人的「陰影」;〈無人稱之物〉取消了「人」剩下一存在、一形象如幽靈態;〈隱蔽的詞〉中「你尋找隱蔽的詞」,敘述者拉遠至第二人稱的觀察視角;〈公開的獨白〉「作為一名無名者,他有各種理由宣布自己」,敘述的主體意識為第三人稱他者;〈此時此地〉中敘述對象轉為「此時此地」和在其中的「你」(永恆)的關係;〈在地圖上〉鏡頭從「此時此地」拉遠至一個更為廣闊的地理概念,觀察此一地理範圍內種種事物的發生;最後一首〈四季存貨〉是為一種綜覽的、鋪展開來的鏡頭語言,「最終它們變成了一些清單,在牛皮紙封面的/帳冊中無法更改,在夢中連成一個天文數字」、「一個句子分散在詞典中。兩個正在分離的色塊/離得再遠些,是一個女人一條狗。一隻鳥和一粒石子」事物被並置,彷彿在一整體裡實際卻彼此分離,「我」、「陰影」所有的東西都此一空間之中,回扣到第一首詩〈混亂的開場白〉裡的非現實性的空間。
子題詩中以不同角度切入對主體的敘述所產生之多重的觀察視角,詩作以引語形式呈現的詩句,如〈混亂的開場白〉第三節:「“是陰影,對稱和漫長的歲月讓我迷失“」、〈四季存貨〉第二節:「”寫詩就是造假幣。我們收藏草稿吧,互相收藏“」引語所形成與主體意識不同之具對詰意味的他者觀點,皆是詩人複調寫作的技術實踐。
子題詩在內容上皆是從不同的視角觀察、敘述主體意識在空間裡的狀態,詩人以詩語言黏合,透過相似的語言使用方式,連結每一首子題詩裡存在的空間,架構出具有統一性的、廣泛的詩性空間。詩人如何藉由語言的統合性,使得此一空間能夠貫穿整首組詩,筆者整理出詩人所架構之詩性空間,具有以下幾點語言特徵:「時間空間化」、「否定的語言方式」及「實象與虛象交融」:
1. 時間空間化
詩人在架構此詩性空間時,將實景與空間化後的時間並置,形成一非現實性的空間,如〈混亂的開場白〉「燦爛的街區,一排刷白的平房/來到時間與時間的空隙,還未公開的日子/清水的碼頭,在漂浮的鳥巢,浮筒」詩中所形構出的空間是一街區,而街區的狀態被詩人附加上「時間」的屬性,且這裡的時間會因空間裡的變動而變動,「自從最後一個客人離去,時間也停滯了/具有了重量。不辨晨昏的日子」;〈在停頓與停頓之間〉「在停頓與停頓之間,陰影降落/從十字架上,從寒冷的尖頂,鳥的翅膀」;〈隱蔽的詞〉「為正午保存了音色。萬物都是時間的刻度/由高塔,樹木,行人標在地平線上」後兩首詩,詩人以視覺性的實像為時間定位出其空間性。將時間空間化後,詩性空間便不再受到常識性的線性時間所影響,時而快速流動、時而停滯,甚至取消了時間。
2. 否定的語言方式
詩人擅以否定的、取消屬性的語言邏輯,營造出現象的非現實感,將形而上的思想,形塑在兩個常識裡相互違背的狀態中,如〈無人稱之物〉「無人寫下這些字句,他卻一直存在/用不可完成的整體污染過去和未來」取消了「人」而形象所引發的現象則一直存在;〈隱蔽的詞〉「隱蔽的詞」、「羊角中消失的雨」、「蒸發的詞組」、「一個從不存在的人」、「一個無法完成的院落,被大風光顧/被寫作的不真實威脅,尋找著自己的軀體」詩中「你」所尋找的事物,全部被詩人附加上否定存在的屬性。詩人否定的語言方式是對於存在有無的哲學辯證,兩首詩可互相對照,〈無人稱之物〉以現象去驗證不在場的存在;〈隱蔽的詞〉「你」的主動尋找,使不存在之事物有其存在。
3. 實象和虛象的交融
若將詩中的所敘述的畫面分為實象與虛象兩種,詩人的虛象所使用的意象時常是實象的延伸、發展,〈無人稱之物〉「那裡無人移動雪花堆積的燭台,無人轉身/面對內心更加微弱的燭火」從想像情境中的實象「燭台」,主體動態的移動後轉至心象世界的「燭火」,以視覺語言貫穿從情境空間到心靈空間的移動;〈在停頓與停頓之間〉「一場雨始終在下但一直未落到地面/它變成了生與死之間一團怪誕的雲霧」,「雨」本身即蘊含著具有終點的意義,而詩詩人以否定的語法,創造出一個違反物理現象的實象,雨被定義在一持續運動朝向終點而尚未的狀態,詩人又以「生與死之間」之虛像補充說明此一空間的屬性,以雲霧態去詮釋雨的形象;〈四季存貨〉「正在坍塌的一切。一個無數向度的點/把宇宙向我們滾來:落葉中的一只蘋果」抽象概念的「點」藉由宇宙與蘋果此一對互為指涉的意象,在讀者的視覺上構築出一實象的滾動的蘋果,沿滾動的軌跡回到的原點是虛象的,詩人透過這樣的寫作技法,使詞語具有一種運動感,讀者視線隨著敘述的流動在虛與實之間游離。
四、小結
馬永波在《返回無名》一文中曾如此描述書寫的經驗:
「你覺得有什麼就要降臨,你微微警覺,感覺自己如容器正在慢慢倒空。你等待著,耐心而機警,像雪地上的猛獸一樣寧靜。在這樣的時刻,你的自我似乎已經在消融,變得遲滯而被動。對,就是這種『被動』,使你聽命於比你的自我更大的存在,使你傾聽和凝神。你傾聽的就是語言。」
對詩人而言詩歌的書寫是超越個人經驗的,接近神秘學的精神狀態。組詩〈致永恆的答謝辭〉是詩人較為晦澀的作品,本文試以語言的藝術表現分析其在客觀化寫作的框架底下如何架構其詩性空間。空間是非現實性的,而空間中所訴說的事物諸如「生活」、「集體的孤獨」卻是現實性的。詩人曾言其詩歌是為了抵達真實,而此真實往往與現實仍隔著一層遮蔽、有時甚至是相反的,唯有在詩歌世界,詩人得以誠實地以想像、以虛構更靠近真實。
五、參考文獻
(一)書籍
1. 馬永波:《以兩種速度播放的夏天》(台北:唐山出版社,1999)
2. 巴赫金著,白春仁、顧亞鈴譯:《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北京:三聯
書店,1988)
(二)期刊論文
1. 馬永波:〈客觀化寫作-複調、散點透視、偽敘述〉,(《當代文壇》2010卷
第2期,2010年3月,頁96-99)
2. 馬永波:〈返回無名〉,(《文藝評論》2005卷第5期,2005年,頁58-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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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附錄原詩
致永恆的答謝辭 馬永波
混亂的開場白
我來到這裏。我曾在何處
燦爛的街區,一排刷白的平房
來到時間與時間的空隙,還未公開的日子
清水的碼頭,在漂浮的鳥巢,浮筒
和牆壁之間,上個季節的存貨黯淡下去
石灰變硬。逃不脫此時此地
實體掙扎著變成影子。在這裏
一場雪和草完全一樣,不依賴名字存在
金雨從最高的雲端落下,依次經過鳥巢
大腿,甘草,它可曾帶來新的消息
或者依舊陳腐地用鯨魚之路比喻大海
同一事物經過不同的門,到達同一凹型庭院
有多少扇門,便存在多少次
我既不在這裏也不在那裏:我在何方
“是陰影,對稱和漫長的歲月讓我迷失”
菱形的彩窗,光線很久都不移動
自從最後一個客人離去,時間也停滯了
具有了重量。不辨晨昏的鏡子
吐著沈悶的青色圓圈。是否還需要拖延
辯解,抓住經過的東西,再造一片幻景
我總在另一個地方:我永遠到達不了現在
在停頓與停頓之間
在停頓與停頓之間:陰影降落
一只錶在夢中鳴叫,放射光芒
尚無形式的東西,在遙遠的地平線上
停下來,發現了什麼。一些零星之物在聚集
將體重均勻分布在一個正在形成的觀念上
陰影降落,緊張的大腿,鬆開的大腿
在開合之間暗藏了變化與玄機
令人暈眩的知識像一枚旋轉的蘋果
多麽可怕:在停頓與停頓之間
一隻鳥在霧中開始鳴叫,彷彿被一根
不連續的線懸掛,追隨那只蘋果
正向反向地旋轉。在兩次停頓之間
拉長的音節取消了名字
一場雨始終在下但一直未落到地面
它變成了生與死之間一團怪誕的雲霧
如何像人一樣生活,猶疑的陰影
在未說出的東西之間隱藏了悲哀
個人的,集體的孤獨。去成為別人
去搜集靈魂,安置在十字地獄
在停頓與停頓之間,陰影降落
從十字架上,從寒冷的尖頂,鳥的翅膀
乾燥的土地上,鐵絲網,平臺
綠色的槍矛柵欄,慢慢整理一個人的容貌
無人稱之物
那裏無人移動雪花堆積的燭台,無人轉身
面對內心更加微弱的燭火
拿起又放下一個脫離了門扇的球形把手
無人緩慢地上樓,察看腐爛的葉子和絲綢
無人下降得比水更低,低於黑夜
無人寫下這些字句,它卻一直存在
用不可完成的整體污染過去和未來
空氣中揮發的形象,留下沒有反義詞的符號
像無行為能力的精神病人,各行其事
只是不能攀得比頂峰更高,因為虛無
就藏在雲煙和星群之間。不可能用時間中的軀體
抗拒時間帶來的一切。狹窄的房屋中
更狹小的臥室,膨脹成一個客廳
冷卻下來,被許多貼近的眼睛觀察
在每一個放大的瞬間發現了自身
有如夢中的文字,在看清之前混成一團
黎明的書頁一片空白。被換掉的血液
改變另一個生活。永恆緩慢地進入世界
先是在夢中,後是在血管裏的廢墟中
啟示早已寫下,只是無人能在夢中讀出準確的發音
寫下“生活”,並在上面停留死亡那麼長的時間
隱蔽的詞
你尋找隱蔽的詞,海的影子,圓柱
陰影下睡覺的狗,大氣腐爛的嘴唇
你尋找羊角中消失的雨,一個蒸發的詞組
裏面有樹林,河流,失蹤的十字城堡
臥室裏骯髒的盔甲,粗糙的黑色酒器
你尋找一個從不存在的人,他閃爍的目光
從黑暗邊緣出現,像藍色的流蘇
命運的一個實驗品,從他的表情
推測命運在你身上實現的程度
但是否可靠,將你帶到一個隱秘的領域:
玫瑰的多重眼瞼,或者公共汽車
拋下一個正在收縮的廣場,排泄出
琉璃粉末,燃燒的手套,各種尺寸的扳手和票據
在那裏你將一個人長久地散步
等待長腳蚊滑過水面,帶來拯救之血
一個隱蔽的詞,像喉結在海上升起
為正午保存了音色。萬物都是時間的刻度
由高塔,樹木,行人標在地平線上
一個無法完成的院落,被大風光顧
被寫作的不真實威脅,尋找著自己的軀體
透明的籠子,取消了身份,權勢和利潤
將僅僅是重複的變化,凝結在單純的眼瞼
公開的獨白
作為一個無名者,他有各種理由宣布自己
已提前進入不朽者的行列,高聲提醒上帝
這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的謊言需要論證
他來自多岩石的地區,美與恐懼培育他
謙卑的品行,對不可言說之事保持沈默
他保持了玫瑰和暮色,保持了塵土在他手中
現在是讓塵土發光的時辰了
天鵝潔白的羽毛遮蔽流水,在秋天降臨之前
來不及數清它們。他不曾到過那裏
但同樣經歷了精神奇異的恐懼和豐富
凝視整個世界在一枚酸蘋果上出現
這觸摸過美的瘋子徹夜不眠,把道路扛在肩上
用所有黑暗日子的酒杯敲打肋骨,不需要
莊園、城堡和夫人,他在水中的茅庵酬謝知己
現在他的目光轉向過去,像一隻佬松鼠
拼命轉動著轆轤,卻汲不出清水
在傾斜的午後松林,在陽光陰影的地毯
向高處積雪的山峰舉步,吟嘯
為沮喪找到優美的形式,但並不會
因此贏得死亡的憐惜
在他的沈默中,你們的聲音如此響亮
他有理由不想念任何人,包括人類
此時此地
此時此地是一座牢房,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
但你已在其中。海水高過了窗口和電線
在燈柱上雕塑不斷瓦解的波浪
鳥和草籽隨波逐流。此時此地是你自我的形式
透過電腦屏幕不斷成形又不斷改變
沙丘,水銀,火焰,反光,那一切沒有本質之物
一面永遠醒著的鏡子窺視你,也讓你失眠
生存,是在所有光滑表面複製自己
再讓黃昏從反方向一一擦去
暫時恢復真實的面夢。面收縮成一點
在放大鏡下顯示出性別:不可避免的此時此地
我們分明切除了命運冗餘的關節
但網格的每一次細分都留下完整的整體
此時此地,一片無法清理的建築工地
將荒涼向未來的城市擴散。燈壓住的藍圖
石頭,帆布,墜落中分裂得更細小的砂粒
一天的昏暈平均分配給許多明暗不同的玻璃窗。
街道擺脫每個房間,從陽臺上跌成一汪積水
白色的巨輪在水面升起又落下,浪花噴濺在
麻木的臉上,那清冷冷的“生活”
你在每一時刻存在,又被每一時刻取消
在地圖上
已經是十一月,事態仍沒有明顯的變化
北部多封的地區仍是白色在統治
寂靜抹平了所有的峰頂,在地圖上
相似性來源於縮小的差異。更大範圍的散步
囊括了所有未竟之物,半圓形的塔樓,虛線
重複的色塊,標誌,衰草和箭頭
目的是讓人迷失。也許一支箭終於射穿了雲霧
鉛筆,放大鏡,時隱時現的手。波浪消失在
破碎路基的盡頭。事物依然無法真實起來
瓶子,防波堤,活動房屋,越來越多的人工之物
散佈在石頭,湖水和空虛之間
在玻璃窗上描下遠物的輪廓,取消透視的距離
被忽略的細節在另一時刻,衍化成
午睡,不同的區域,相鄰的燈光
迫害者與受害者之間唯一真實的人性
一個人死去,為了讓生者重新聯繫再一起
他們擁抱,哭泣,盡釋前嫌
彼此糾正或補充死者生前的故事
在遊戲中可以互換的棋子,向對方投射
淡淡的陰影,辨識著公正的界限
大量的泡沫混淆了海洋陸地的邊緣
漂移的飛機場。未來沒有著陸之處
五種顏色窮盡了氣候,歷史和變化
在放大鏡模糊的玻璃下面
四季存貨
⋯⋯最終它們變成了一些清單,在牛皮紙封面的
帳冊中,無法更改,在夢中連成一個天文數字
像財富在記憶中閃耀。無用的劍,暗淡的鏡頭
泥濘,地圖,鉛筆,硬幣上的花紋,方頭瓶子
一個既無希望也無恐懼的動物,零散的句子
“男孩要是不比女孩強,那就比撒謊還糟”
或者“一個色塊浸到另一個之中,
卻使後者得到了強調“
一個句子分散在詞典中。兩個正在分離的色塊
離得再遠些,是一個女人一條狗,一隻鳥和一粒石子
響亮的音節漂浮在臺階上,像剛撕下的海報
“寫詩就是造假幣。我們收藏草稿吧,互相收藏”
越數越少的,在反射中增多,從鏡中
浮上來。我卻始終沒有加倍。陰影支撐著
正在坍塌的一切。一個有無數向度的點
把宇宙向我們滾來:落葉中的一只蘋果
所有的東西聚集到一條街上。兩個方向的街
薄如錫紙有無數個方向的行人
綠色無花果中的蝮蛇,悄悄轉動的百葉窗
暗示後來的動作將吻合光線的變化
而與愛情無關。門廊斑駁的色彩
枯萎的藤蔓⋯⋯為什麼總是這樣結束
以致無法讓周圍的事物成為你的一部分
無法變得真實,因為時間,灰塵,遺忘
1996.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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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馬永波 #致永恆的答謝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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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
對於生命來說,動物園也許是人類最殘忍的發明。被禁錮在其中的動物,不但失去了自由,可能還得面臨各種來自人類的惡意。
蘇童的這篇〈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就是這麼個故事。也許讀著不太舒服,但值得我們反思。
一起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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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 / 蘇童
灰場動物園離我家大約有三公里路程,我開始去那兒臨摹動物時,它作為一個動物園已經是徒有虛名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動物園給人以一片荒涼的印象,幾棵半枯的老樹下陳列的不是動物,而是空空蕩蕩的獸籠,幾乎所有的獸籠都己銹蝕或殘破,動物園剩下的居民只有一群錦雞、一頭麋鹿和兩隻猴子,如此而已。
我早已過了迷戀動物園的年齡,我跑到這個被人遺忘的動物園來,只是因為我在學習繪畫。我的繪畫老師以擅畫動物在本地享有盛名,是他建議我來這個地方畫動物寫生的,他說,千萬別去市動物園,那兒太吵太亂了,灰場動物園沒什麼動物,但那兒有猴子,你可以安安靜靜地畫上一天,沒有人會妨礙你的。
我在那兒畫畫的時候周圍確實很安靜,除了風吹樹葉和錦雞的啁啾之聲外,一切都似乎在午睡之中,只有猴房裡的那兩隻猴子生氣勃勃,它們在攀援和奔跑中始終朝我觀望著。兩隻倖存的猴子,一老一小,小猴子有時會突然跳到老猴子背上,每逢這時老猴子就伸出長臂在小猴子骯髒的皮毛上搔幾下,我猜它們是一對父子。值得一說的是那只老棕猴的眼睛,其中一隻眼睛是瞎的,這麼一隻獨眼猴使我的寫生遇到了難題,我不知道怎麼畫那隻瞎了的猴眼,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把那隻猴眼的位置空在紙上了。
離開猴房後我又在園裡轉悠了一圈,經過廢棄的猴籠時我看見一個穿藍色工裝的老頭在籠子裡睡覺,他坐在一隻大缸上,手裡抓著一根粗壯的水管,水管裡還在嘩嘩地淌水,但他卻睡著了。我猜他是這裡唯一的飼養員了。大概是我的腳步聲驚醒了他,飼養員突然站起來,沖著我大喊一聲,門票,買門票!
我猜飼養員有六十多歲了,他的蒼老的臉上有一種天生的怒氣,我看見他拖拉著水管從獅籠裡跑出來,一隻烏黑粗糙的手掌朝我伸過來,在我緊張地掏挖口袋時,我聽見他在翻弄我的畫夾。畫猴子?飼養員的鼻息帶著一股酒昧噴在我的臉上,他的聲音仍然是怒氣沖沖的,畫猴子也要買門票,一毛錢,買門票!
我遞給他一毛錢時忍不往抗議了一句,這種動物園也配收門票?我是故意跟這個討厭的老頭頂嘴的,但我發現他將錢塞進口袋時臉上已經是一種歉疚的表情,他眨巴著渾濁的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甩下我又走進了獅籠,我看見他抓著水管朝獅籠的地面噴水,一邊噴水一邊嘀咕:你們生氣我就不生氣嗎?這些動物沒人稀罕,可它們不死你就得養著,不死就得給它們進食,給它們出糞,都是我一個人幹。現在沒人管這園子了,就我一個人管,我都是脖子入土的人了,我有心臟病、關節炎,下雨天渾身疼得要冒煙,可我還得伺候它們,伺候它們吃喝拉撒呀!
我沒有耐心聽飼養員的牢騷,那時候天已黃昏,附近灰場工業區的廠房煙囪已是一片胭脂紅,我離開動物園,騎著自行車與工業區下班的工人一起向市區而行,途經肥皂廠時,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蹬著自行車從斜坡上衝下來,與我們逆向而行。那個人戴眼鏡,肩上搭著一條黑圍巾,我認出他是我們學校的生物教師,我沒有叫他,我不知道他到灰場這一帶幹什麼。
我的繪畫老師批評了我的動物寫生,他認為我畫的兩隻猴子死板僵硬,這哪兒像活蹦亂跳的猴子?像兩個猴子標本嘛!繪畫老師批評我總是毫不留情的,他指著我畫的那隻老猴子問我,怎麼就畫了一隻眼睛?還有一隻眼睛呢?我說,還有一隻眼睛是瞎的,我畫不出來。繪畫老師濃眉揚了起來,你說那是隻獨眼猴子?他拍著大腿道,那不是最好的寫生素材嗎?你一定要畫出那另一隻眼睛,你總是抓不住動物的神韻,再去畫那隻獨眼猴子,把另一隻眼睛也畫出來,畫好了它猴子的神韻也許一下就出來啦。
大概是我愚笨的原因,我始終不知老師嘴裡的神韻為何物。但我還是決心去捕捉猴子的神韻,於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我又去了三公里以外的灰場動物園。
就在那天我與學校的生物教師不期而遇。我在猴房前靜靜觀察那兩隻猴子,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生物教師笑盈盈地朝我走過來,他說,沒想到你在這兒畫畫,我在這兒還是第一次碰到熟人呢。我問他來這兒幹什麼,他有點神秘地笑說,來看動物,你知道我對動物最感興趣。我說看動物應該去市動物園,那兒才是真正看動物的地方。生物教師搖了搖頭,手指著飼養員的紅磚小屋說,我跟老張是老熟人了,我常上這兒來,跟他談點事情。
我猜不出生物教師與飼養員會談什麼事情,也不宜多問。但生物教師對這個動物園無疑是非常熟的,我在畫猴子的時候聽見他在旁邊向我介紹有關動物園的許多內幕。
生物教師說,以前猴房裡有過三十只猴子,現在都遷到新動物園去了剩下的這兩隻猴子當時生了肺炎,留在這兒了,那邊的鹿也是這麼回事,留下了就沒人要了。
生物教師說,你看見那老猴子的瞎眼了吧?那是五年前給一個醉鬼用鐵條捅的,他一隻手拿香焦,另一隻手藏在背後拿著那根鐵條。世上總有這種人,他們不愛動物,不愛也沒什麼,可他們對動物竟然如此殘暴。
生物教師還說,我愛動物,我愛一切動物,即使是那隻瞎了一隻眼睛的獨眼猴,當然獨眼總是個遺憾,假如它在我手裡,我會讓它變得漂亮一些、完美一些。
我與生物教師的談話無法深入,坦率地說我覺得生物教師有點古怪,一個畫猴子的人與一個愛猴子的人並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或許是生物教師先意識到了這一點,漸漸地他談興大減,他湊近我的畫夾看了看紙上的猴子說,眼睛,眼睛畫得不好,一隻瞎眼也可以畫出生命來的。
生物教師的批評也同樣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怎麼在一隻瞎了的猴眼裡畫出生命,我想畫動物尤其是畫猴子真是太難了。在我面對那隻背負小猴的老猴時,腦子裡一片空茫,那隻老猴與小猴嘻戲之餘朝我頻頻回頭張望,我突然想起那個醉鬼和他手裡的鐵條,我似乎看見老猴失去眼睛的真實瞬間,一種強烈的刺痛感突然傳遍我的全身,我覺得我已經捕捉到了繪畫老師所說的神韻,它的神韻就是痛苦。
大約是在半個小時以後,我聽見飼養錦雞的地方傳來錦雞們嘈雜的叫聲,回頭一看,我便終於明白了生物教師到這裡來的目的,我看見飼養員領著生物教師走進柵欄門,飼養員以異常年輕敏捷的動作,抓住了一隻狂奔的錦雞,那是一隻羽毛絢爛如虹的錦雞,它在飼養員的手中徒勞地撲扇著翅膀,最後被投進一個藍布口袋中,我看見生物教師張開那個口袋,然後抓起口袋的兩角打了一個死結。
我與生物教師本來僅僅是點頭之交,自從有了灰場動物園的那次邂逅,我們之間的關係一下子就親密了許多。我在教工食堂裡遇見他,忍不住提出我的疑問,那個老頭怎麼肯把錦雞送給你?生物教師一邊嚼咽著包子,一邊對我神秘地微笑著,他說,不是送的,是我買的。我還是不相信,我說他怎麼能把動物園的動物賣給你呢?生物教師朝四周環顧了一番,他臉上的微笑更顯神秘了,我跟他很熟悉嘛,他突然湊近我對我耳語道,他欠我的情,他孫子的入學問題是我給他解決的。
生物教師熱情地邀請我去參觀他的標本展覽室,我就跟著他去了位於校辦廠區域內的那間小屋,一進去我首先就看見了那隻美麗的錦雞。
它被固定在一根樹樁上,很明顯它已經被開膛破肚,完成了防腐處理,我看見錦雞的姿態栩栩如生,但它的羽毛上還沾著血與藥液的痕跡。
其實我的鳥類標本不少了。生物教師把錦雞標本移到貓頭鷹和鴕鳥之間的位置,他淡淡地說,我現在最想做的是靈長類動物標本。
我並沒有在意生物教師的話,應該說我很不適應那間小屋的氣氛,我覺得許多鳥、許多貓,還有許多我未見過的動物,一起瞪大眼睛盯著我,由於它們的靜態和屋裡的光線,每個動物看上去都異常安詳舒適,但是我聞到空氣中有一股難以描述的酸腥味,它使我難以堅持看完小屋裡陳列的每一種標本。當我找了個理由匆匆退出小屋時,生物教師仍然深情地望著他的標本,我聽見他在裡面喃喃自語的聲音:真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愛動物呢?
我猜生物教師肯定後悔對我的邀請了,而我自己也後悔去了小屋。因為從那兒出來以後的整個下午,我一直心情抑鬱,眼前不時閃現出錦雞濕漉漉的沾滿血跡與藥液的羽毛。我憐惜那隻錦雞,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對動物投入了感情。
生活中許多事情是觸類旁通的,在我後來的繪畫習作中,我試著把對錦雞的憐惜帶入筆下,結果我的繪畫老師認為我的動物寫生有了長足的進步,你現在抓到了猴子的神韻。他指著我畫的那隻老猴子說,你畫出了那隻瞎眼,這隻猴子身上的神韻就在眼睛裡,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我第二次在灰場動物園遇見生物教師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那天下著濛濛細雨,我發現猴房裡的棕猴父子在雨天裡表現出一種驚人的親情。小猴子被老猴子掖在懷裡躲雨,當渾身濕透的老猴子手抬前額觀望天空中的雨絲時,我忽然覺得它唯一的眼睛裡充滿了某種憂患,我懷著激情畫下了它抬頭觀雨的神態,也就在這時,我聽見從飼養員的屋子裡傳來兩個男人爭吵的聲音,爭吵聲忽高忽低的,我聽不清具體內容,但我聽出另外一個人就是我們學校的生物教師。
等我走近那個視窗時他們的爭吵聲戛然而止,他們似乎提防著我,我看見飼養員扭過身子,用後背對著我,而生物教師對我露出他特有的溫和天真的微笑,你也來了?他說,我正跟老張談事情呢,他今天心情不好,談起事情來跟吵架似的。其實他是一個大好人。
我很想知道他們正在談的事情,但我在那兒站著對他們是個妨礙,我只得知趣地離開,返回到猴房那兒繼續我的寫生。雨這時候下大了,猴房頂部苫蓋的一塊塑膠布突然被風吹落,轉瞬之間猴子們失去了唯一一塊乾爽的空間,我發現那隻獨眼棕猴變得異常焦躁起來,它拋下小棕猴在鐵絲網上瘋狂地跳躍奔跑著,不時發出幾聲悠長的啼嘯,我當時對猴子的命運一無所知,因此我把它的反常歸咎於雨和天氣的變化,我還在雨地裡自作聰明地總結了人與動物的一個共同點:他們或它們對天氣之變都是很敏感的。
那場越下越大的雨,中斷了我的寫生計畫,我原先想到飼養員的小屋裡去躲一會兒雨的,但是我想到那樣會給他們帶來種種不便,乾脆就鑽到了鹿房低矮的木板房頂下面,正如我那點可憐的動物學常識所知道的,鹿是溫馴善良的動物,在我棲身鹿房的一個小時裡,那隻孤單的麋鹿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它吃它的草,我躲我的雨,我與麋鹿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度了一個小時,一直到密集的雨線漸漸又鬆散開來,漸漸地雨完全停了。
雨一停我就想離開了,我帶來的紙都被雨弄濕,無法再畫下去。我站起來摸了摸麋鹿美麗的脖頸,與它道別。雨後的灰場動物園更顯冷清荒涼,除了殘餘在枯樹上的雨水滴落在地的聲音,周圍一片死寂,我走過飼養員的屋子時敲了敲他的窗子,我想假如生物教師還在那裡也許願意跟我同路回去,但屋子裡沒有人,透過窗玻璃我看見的只是桌子上的一堆東西,兩盒前門牌香煙、一包糕點和兩瓶白酒。
我已經推起了自行車,就是在這時候,我聽見從猴房那裡傳來一種奇怪的類似嬰兒的啼哭聲,最初我不知道那是猴子的哭聲,我只是覺得那種聲音異常淒厲、異常磣人,於是我騎上車朝猴房那兒駛去。你也許已經猜到了,我再次看見的猴房裡只剩下那隻小棕猴了,僅僅是隔了一個小時,僅僅是隔了一場雨,那隻瞎了右眼的老棕猴不見了,我看見那隻小棕猴用雙臂抓住鐵網迎向我,它像一個人類的嬰兒一樣向我哭泣,我清晰地看見它粉紅的臉上滿是淚水,不是雨水,是淚水,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猴子的淚水,像人的眼淚一樣,也是晶瑩透明的。
直到此時,我終於明白了在剛才大雨中發生的事情,也終於知道生物教師今天與飼養員談的事不是關於錦雞,而是那隻可憐的老棕猴。我一時愣在那兒,我內心充滿了酸楚與疼痛的感覺,但我不知道該對那隻小棕猴做些什麼,我在口袋裡找到一顆潮濕了的鹹花生仁,隔著鐵網喂給小棕猴,但它剛咽下去就吐出來了,我一直以為它在顫慄,這時才懂得那種顫慄就是猴子的哭泣。
幾行雜亂的腳印留在雨後的泥地上,一直從猴房通往廢棄的獅籠那裡,追尋著這些腳印,我在獅籠裡找到了飼養員,飼養員像上次那樣,正在用水管沖洗地面,儘管水管裡沖出來的水很急很大,我還是看見了獅籠地面上星星點點的血污,還有飼養員長筒膠靴上沾著的一片棕色。
我指了指積滿水的獅籠,結結巴巴地問,你們就在這兒,就在這兒,殺?
飼養員說,這兒能避開小猴子,不能讓它看見,你們不懂,猴子也通人性的。
我看了看樹林那邊的猴房,確實有樹枝和房子遮擋了視線。我仍然不知道該怎樣向飼養員表達我的感受,我只是向他提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殺它容易嗎?
人殺什麼不容易?飼養員嘿地一笑,他輕蔑地瞟了我一眼,繼續朝地上沖水,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什麼,對我說,我跟許老師交情很深呐,他幫過我大忙,我也只好答應他,人又不是動物,做人就要講良心嘛。
我說不出什麼來,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即離開這個動物園。我騎著車一口氣騎到了肥皂廠門口,那兒有許多工人在廠門口出出進進的,我的驚悸的心情終於放鬆了,在那裡我打開了被雨淋濕的畫夾,那隻獨眼棕猴最後抬頭觀雨的神態,被我畫在了紙上,我想起了我的繪畫老師關於神韻的說法,我想猴子的神韻在於它的淚水,大概就是它的淚水吧。
我曾經偷偷地跑到生物教師的標本室外面看望那隻棕猴,說起來我大可不必這樣掩人耳目,只要你對動物具有一定的興趣,生物教師總是樂於為你打開標本室的門。但我似乎害怕與那隻棕猴直面相對,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安靜的午後,爬到了那間小屋的窗臺上。
我看見一隻棕猴盤腿坐在一張課桌上,讓我驚訝的是它現在不僅潔淨而安詳,作為某種特徵的殘眼竟然金蟬脫殼,受成了一隻明亮的無可挑剔的眼睛,那只我所熟悉的獨眼棕猴,現在它有了一雙完美的眼睛!不知道生物教師是怎麼做出猴子的眼睛的,我只能感嘆他對猴子的愛比任何人深厚一百倍,那樣的愛往往是能創造奇跡的。
說到我所熱愛的繪畫,我的繪畫註定是不成器的。我的老師是個專畫動物的大師,他總是要求學生去捕捉動物的神韻,但我認為動物們的神韻在於它的淚水,我努力了多年,還是畫不出那種淚水,最後乾脆就不去畫了。那個位於工業區的灰場動物園,後來我再也沒去過,去也無妨,我猜那大概是世上最荒涼的動物園了。
直翅目特徵 在 賢賢的奇異世界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亞特蘭提斯 #靈魂轉世協議 #金字塔
各位大家好,歡迎來到賢賢的奇異世界,我是Tommy
今天就繼續上一集,來把亞特蘭提斯和外星人一併講解。
在以前的訪談中,我有問過他:亞特蘭提斯人是外星人嗎?
他說,對於地球人類來說,屬於外星人,
亚特兰蒂斯是属于天琴座类人族的后裔,
当蜥蜴大军进攻天琴座的時候,天琴座人逃亡到了宇宙各地,
亚特兰蒂斯逃亡到了昴宿星团,
而后又被弹劾到了地球。
天琴座類人族的外觀是天使一樣美麗的外觀
(沒有翅膀,沒有一個人是長得醜陋的),
白皮膚,金髮藍眼,高鼻樑,瓜子臉;少部分人是棕紅發,綠眼睛;
手指的指數為六根,腳趾趾數也是六根。
目前地球上的各個不同外星人創造的人種中,
只有白色人種中的雅利安人與斯拉夫人
在外觀最能保留天琴座類人族的外觀,但是手指腳趾數量上是5根
因為蜥蜴人的手是5根爪子,
人類是基於以蜥蜴人為主體,所以有5根,
但是輔以大量的天琴座類人族的基因,
所以不以爪子的形態呈現,以5根手指的形態呈現。
那麼究竟黑暗勢力的外星人,有哪一些呢?大家知道嗎?
以下的幾個都屬於黑暗勢力外星人:
第一,獵戶星人:來自獵戶星團,屬於6次元當中黑暗的勢力。
屬於爬蟲族外星人。蜥蜴人的大本營、主要基地就是獵戶星團。
第二,天龍星人:來自天龍星團,屬於5次元當中黑暗的勢力。
屬於爬蟲族外星人。蜥蜴人也居住在此。
第三,澤塔星人:來自澤塔雙星,屬於4次元當中黑暗的勢力。
屬於類機器族外星人。
小灰人與灰人,主要就是來自澤塔雙星。
為何說是類機器族外星人呢?
小灰人與灰人有一個大特點,就是完全沒有情感。
而且已經喪失了生育的能力。前二十年新聞曾報導過的外星人綁架事件,
就是牠們做的事;因為牠們捕捉人類,
以便用基因工程造出牠們的後代。
但最近的7年裡面,這類事情已被光明勢力銀河聯邦阻止。
還有接下來就是火星人:
上一集提到有一群4次元的類人族光明勢力外星人居住在火星。
其實火星也有少許4次元蜥蜴人居住著。
接下來是金星人:同樣的,金星也有少數4次元的蜥蜴人居住。
還有就是月球人:月球又被傳說稱為「阿努納奇」,
實際上月球背面被一群來自4到6次元的爬蟲族外星人,
也就是蜥蜴人佔據著。
牠們透過月球,作為基地,以便更容易的操控一些人類。
本次我們就來講解,什麼是爬蟲族外星人?
什麼是蜥蜴人?牠們跟類人族外星人差別在哪?
爬蟲族外星人簡稱蜥蜴人,無論是爬蟲或蜥蜴,
都是用來描述牠們的身體特徵。
牠們就像是能長期站立的爬蟲類動物或者蜥蜴;
你可以簡單一點,想像成牠們是一半恐龍一般人類。
因為牠們的原型確實是這種模樣。
但牠們可以使用上一集所提到的「體態偽裝能力」,
偽裝成人類的外表,默默在背後控制著人類的社會。
本系列就先介紹到這裡,你可能會有疑問,
為什麼就沒有光明勢力外星人,直接把這些蜥蜴人給全部消滅?
這樣人類就能和平了不是嗎?
我們將以這個議題,銜接到6次元天狼星人以及仙女星人,
帶出靈魂轉世前的協議。
首先,仙女星人是7到9次元的,
就是光明勢力類人族外星人。
而仙女星人主要就是作為銀河聯邦的重要幹部,在拯救著整個銀河系。
然而仙女星人有一個特性,牠們對於蜥蜴人傷害地球人的這件事,
本身是持著「不干預的狀態」。
你可能會覺得,明明人類就被蜥蜴人殘害,為什麼不伸出援手呢?
原因就是,無論是類人族外星人、地球人、蜥蜴人轉世到地球,
每個靈魂個體都要進行「轉世前的協議」,
而這些靈魂在轉世前,都會有一群來自7到9次元的仙女星人,
為這個靈魂個體進行靈魂契約、靈魂協議,
祂們會把這個靈魂前世,甚至前前世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做一個總回顧,然後分析其中能夠進行改進的部份,
做為轉世到地球後,這個靈魂主要必須學習的「靈魂課題」。
也就是說,即使我們被蜥蜴人殘害,
但這一切都是在「宇宙業力法則」允許之下存在的。
舉個具體的例子來說:
如果有些靈魂本來就在很久以前,跟蜥蜴人互相戰鬥,
然後殺死了一個蜥蜴人;在「宇宙的業力法則」的推動下,
這個靈魂之後就轉世成了現代的地球人,
於是這些地球人就這樣別無選擇的被蜥蜴人殘害;
只看這一世的話,地球人看起來很無辜,對嗎?
但在「上帝視角」之下,地球人本來就欠這些蜥蜴人一些「業力」,
所以地球人才會怎麼樣都逃不過蜥蜴人的控制!
這裡我們帶到6次元天狼星人的部份,因為這與我們現代文明較為接近。
在5千年前,有一群亞特蘭提斯人的後代
在古埃及地區建立了古埃及文明。
有很多人都對古埃及的法老王、金字塔有濃烈的興趣與好奇心。
那麼,我們現在就來講講,當時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文明狀況?
其實,當時的古埃及,有一些歷代的法老王,
都被當時的6次元天狼星人注意到了,
這些天狼星人透過2種方式將「靈性進化法則」教導給法老王。
第一種方式,將法老王作為「通靈器皿」,
類似道教神明透過「乩童」進行通靈,一樣的方式,只是稱呼不同。
這樣做,法老王底下的宰相、官屬們,
就能聽到法老王把天狼星人想要教導的「靈性進化法則」一點一滴的講出來。
第二種方式,是令次元較高的法老王,直接進入「通靈狀態」,
然後法老王本身自己也聽到,
也一邊對著宰相、官屬們講述天狼星人的「靈性進化法則」。
這裡就來簡單介紹,什麼是「靈性進化法則」?
當時天狼星人告訴古埃及人:
『按照我的方式,將我們建造的金字塔好好運用,
你們將能獲得「冥想能力」、「心電感應力」,
並且可以將「靈魂的振動頻率」提升到4~5次元。』
於是天狼星人就在10天內,就建造起了金字塔。
然後古埃及人就聽從天狼星人的指示,
把金字塔朝向的「天空中的方位」,
作為他們「靈魂修煉」的定位點。
其實金字塔通通都是朝著天狼星的「天空方位」建造成的。
而古埃及人只是進入金字塔中的「冥想室」,
就能在裡面「打坐」、「冥想」,
吸收金字塔頂端來自天狼星的光明力量。
就這樣,古埃及人一個一個的「覺醒」了,
所謂覺醒就是成為4~5次元的靈魂個體。
然後你可能會有疑惑著,為何古埃及文明突然在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告訴你,答案就是他們有超過7成的人,都已提升到4~5次元,
然後轉世到4次元的金星、火星;5次元的太陽、大角星、昴宿星去,
進行更進一步的「靈魂修煉」。
這邊要問你一個簡單的問題:
如果你跟古埃及人一樣提升到了4~5次元,
難道你還會繼續停留在3次元的地球?不去更高次元的星團生存嗎?
這就是古埃及文明消失得離奇的真正原因。
好,那麼我們這一集就講到這裡。
第三集我們將講到:亞特蘭提斯轉世者訪問錄2、
蜥蜴人以及透明人的介紹、光明與黑暗的相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