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筒衛生紙】
人生不要太糾結於過程。
反正最後我還是轉機成功飛到波士頓了,出關看到等在出口的M,我鬆了一口氣,但是她卻哭了。
#有什麼好哭的不過就是坐飛機啊
#我這不是好好的什麼也沒搞丟嗎
接下來幾天我就一樣不帶大腦的跟著M,她吃飯我吃飯,她上學我旁聽(就在人家課堂上痛快的睡著了)。我們還去慾望城市的凱莉家門口拍照,大冬天硬吃冰淇淋車賣的水果冰淇淋,還逛了舒活區。
#人家去買藝術品
#我買了一隻鴨子造型的木雕雨傘
M是學劇場經營的,非常喜歡看表演,但我還好…。雖然也好奇百老匯音樂劇那類高級的東西,但一來票太貴、再來又聽不懂何必呢?所以我堅持在劇場門口照幾張相片意思到就好。
一天M說:「我帶妳去看一場一句英文也沒有的表演,妳肯定喜歡。」我們就進城了。那場表演叫《Blue man show》,演員們全身塗成藍色,用不可思議精準的舞蹈、特技、搞笑默劇、繪畫藝術…串聯起了整場演出,我這個鄉巴佬看得如癡如醉,永生難忘。
表演結束前的最後一刻,工作人員從觀眾席末端拋出了一捲捲的滾筒衛生紙,不是彩帶喔!是滾筒衛生紙!!觀眾興奮的合力從後排往前的滾動、拉扯衛生紙,頓時整個劇場飛滿了白色衛生紙彩帶海,非常壯觀,氣氛嗨到爆炸。
#至今是我最愛的一場表演
美國真的好酷哦!
但M說,這還不是最酷的,合法的賭博才是美國最搖擺的精神,她要帶我去大西洋城的賭場開開眼界!!於是我們坐上深夜開往賭場的長途巴士。
M還說去賭場要打扮一下才瞎趴,就借給我一雙毛褲襪,搭配很薄的花裙子,還圍了毛茸茸的圍巾。現在看照片發現我們竟然可以醜成這樣,但當年還覺得自己超有品味呢!
成不了大事的人就是我們這種人。不但挫,還窮酸。
我們合資了50塊美金,跟彼此說就只能花這50塊,玩了兩盤梭哈之後就輸了30塊,又去玩了壓大小,勉勉強強賺回5塊就不敢再賭,最後我們孤注一擲把錢投進吃角子老虎機,竟然賺了40塊!!兩個人就高興的捧著55塊美金,蹲在賭場大廳的角落,等清晨的第一班回波士頓的巴士,什麼也沒玩。
好不容易上了車,真的好睏,我立刻進入夢鄉。但沒過多久我的小膀胱就不太ok的催促我處理一下水份。好在長途巴士都有廁所,我迷迷糊糊搖搖晃晃的走進去一看,發現這蹲式廁所真的好小好小,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再加上車子晃得厲害,我真的好怕掉進糞坑裡!!
艱難的尿完,痛苦的一層一層把內褲、毛襪、裙子拉上穿好,脖子上的圍巾還一直往下滑真是煩死了,最後我差不多是用跌出去的方式滾出廁所。天還沒亮的巴士上大家都在熟睡,雖然看起來狼狽倒也不用怕丟臉,我就這樣半滾半爬的摸回了座位。
接著我就進入了深度睡眠。旅遊的疲憊、時差的影響、陌生城市帶來的焦慮都讓我好累,就這樣不知道睡了多久,天慢慢亮了。
睜開眼看著車窗外的景色,光禿禿的沒什麼東西可看,但想到這樣的我竟然也能一個人來到美國,還是覺得好神奇。再回頭看看坐在走道另一邊的M,想搖醒她問問我們還要坐多久的車,但手才伸過去一半,我突然看到一個奇怪的畫面。
在巴士的走道地上,有一條衛生紙。
對!是之前blue man show的那種滾筒衛生紙,一長條直直的鋪在走道上。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怎麼會有這種事?
我探出身子往走道盡頭望,這條衛生紙竟然是從廁所一路拉出來的!我順著衛生紙的源頭慢慢沿著那條紙往回看,衛生紙一路延伸,到了我的座位前停住了。 然後拐上了我的椅子。
#這一刻我永遠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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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紙卡在我的毛襪和內褲中間,一路被我帶回座位,還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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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就趁四下無人把手伸進內褲後面扯斷衛生紙之後,用力把衛生紙往回拋,就趕快裝睡了。
#其實睡不著了
#因為羞恥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美國了
#美國一點都不好玩
⬇️⬇️我幫M和blue man照的,這個演員會故意親一下女粉絲,留下對方一臉誇張的藍顏料,我怕髒,死也不肯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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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航班機在香港啟德機場滑出跑道掉進港灣的這一天,高三的我,在霞中的體育課也發生了衝出操場跑道,摔得全身泥濘的悲劇。
「拜託,蔡思明你快一點!我們這組已經落後別人一整圈了!」
眼看其他跑道上的同學都早已接棒往前奔去,只剩下我還待在原地,真是心急如焚。遠方的蔡思明一臉痛苦,上氣不接下氣,我一邊向他喊話,一邊開始助跑,恨不得這一刻我的手能無限延長,搶到他手上的接力棒拔腿就跑。
好不容易他終於趕上來。我瞬間抽走接力棒,轉身準備來個迴光反照似的衝刺,但萬萬沒想到,才沒跑五步,我的右腳踩到不知道何時鬆開的左腳鞋帶,整個人被絆倒。因為衝擊力太大而失速,最後連滾帶爬地衝出跑道,摔進操場中間的草坪。
好死不死,整個早上都在下雨,下到體育課前才停,草坪全是爛泥。
我從泥巴中起身,把眼鏡上的泥土撥開的剎那,看見瞠目結舌的蔡思明呆在面前。
「三、二、一!」我說。
不用想,我也知道蔡思明三秒後會是什麼反應。既然他反應不及,乾脆我替我自己的窘態倒數。果然,三秒過後,蔡思明看著我瘋狂失笑。
「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我沒好氣地抱怨。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從頭到腳全身泥巴,多像『靈芝草人』嗎?笑死我了。拜託你講一下『哎呀呀,哎呀呀』好不好?」
蔡思明幸災樂禍的那個當下,誰都沒料到現世報會來得這麼快。
兩天後,一個綿綿細雨的週六夜晚,蔡思明也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滑了一大跤。我們在衡陽路口的「新公園」大門前,正準備鼓起勇氣踏進一個未知的世界時,蔡思明一個步伐沒踩穩滑倒在地。坑坑窪窪的積水弄得他全身極為狼狽。
「三、二、一!」
開口倒數的人還是我。因為我知道,三秒後他會有什麼反應。果不其然,三秒後,蔡思明忍俊不住狂笑起來。
「我像不像瓊瑤電視劇裡的悲情女主角?太悲慘了吧。真是笑死我了!」
蔡思明跪在地上捧腹大笑。
會笑別人但也懂得自嘲,蔡思明就是這點討人喜歡。當然,那種喜歡是僅止於好朋友的喜歡。我們這輩子,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懂得真正的喜歡是什麼。我的意思是,一個男生跟另一個男生之間,成為情侶關係的那種喜歡。
當蔡思明準備站起來時,目光突然放低,望向身旁的機車前輪。他從輪胎邊的地上撿起一疊紙來。是交友社的廣告。可能是誰要拿去新公園裡發給人的吧,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整疊被丟在這裡。
蔡思明滑倒以後,我們原本想嘗試去新公園闖蕩的念頭已煙消雲散。反正我們本來也有點怕怕的,猶豫很久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結果老天爺替我們做了決定。
我們在對面的「公園號酸梅湯」外帶飲料後,雙手捧著紅繩繫著的沁涼塑膠袋,一邊吸著酸梅汁,一邊往金石堂書店的方向走。沿途迎面走來的路人,看見蔡思明濕掉的衣褲都忍不住好奇多看兩眼。
「想不到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有人注意我。」他打趣說。
「別這樣說。注意你的人,還沒出現而已。」我說。
坐在金石堂門前騎樓的機車上,我們打算把飲料喝完後去逛逛書店。
「誒,何晉合,說真的我們要不要來試試?」
蔡思明從口袋掏出一張剛才撿到的交友廣告傳單。
「我以為你全丟在原地,居然有拿。」我看了看內容,感覺可疑,說:「劃撥四百元,寄給你五個人的電話號碼,這聽起來就像詐騙。你不會真相信這種東西吧?」
「說不定注意我的人,就會從這裡面出現。新公園不敢進去,這種看起來很安全啊,只是花四百元而已,如果被騙,也不過就損失四百而已。」
「四百元至少可以買兩捲錄音帶耶。」
「說得也是,還是把錢省下來買錄音帶比較實際一點。」
「是吧!」我對自己的勸戒成功感到自滿。
可是,劇情就在十二月四日金馬獎頒獎典禮,李安導演的《喜宴》奪下五項大獎的那一晚,有了重大轉折。
當晚看完電視轉播,蔡思明打電話到我家找我,語調非常激動。上一次他這麼激動,就是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完《喜宴》的時候。我記得那天當電影院燈光亮起時,我們兩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淚。之後有幾十分鐘,我們都沈默著,無法用語言形容內心的觸動。但後來蔡思明率先開口發表意見了,竟然滔滔不絕地一個人講了快一小時,差點以為他被我附身。
蔡思明在電話中跟我說,雖然這故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但他覺得電影被肯定,就好像是他也被鼓勵了。所以他認為我們不該這麼畏畏縮縮的,應該要更加認同自己。最後,他的結論是,他要劃撥四百元給在新公園門口撿到的那張廣告戶頭,換五個交友的電話,然後約人出來見面,並且希望我作陪。
「蛤?明明是你想交友,幹嘛要我陪?」我迅速婉拒。
但蔡思明千拜託萬拜託,最後坦承他雖然說不要畏縮,但從來沒約陌生人見面過,希望我能跟著去壯膽。
我知道他興致勃勃,但膽子小,如果我不去,他就會放棄,但之後的每一天,他都會在我面前抱怨和懊悔。為了我日後耳根子清淨著想,只好對他說,如果他真的能約成,對方並不在意來兩個人,而且約的地方沒有危險的話,我就勉為其難陪他去。
蔡思明發揮前所未有的效率,很快就處理完了匯款的事,一週後,對方真的回了信。週日早上,補完「殷非凡英文」以後,蔡思明找我去光華商場附近吃午飯。在餐廳,他拿出那個看起來有點神秘的信封,抽出一張信紙,紙上寫了五個人的英文姓名和電話號碼。我問他,準備什麼時候要打電話?他告訴我已經打了,而且約好了。
「那你怎麼決定要約哪一個?」我問。
「看名字決定。」
蔡思明指著信紙上那其中一個人的英文姓名,Wendy Boy。
這名字也太怪了吧?Wendy不應該是女生的名字嗎?蔡思明說,他最初也這麼覺得,但因為實在太怪了,所以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心,第一個就打了他的電話,結果接電話的確定是個男生。對方說,他是個大四的學生,高雄人,一個人住在台北。當他約見面的地點時,蔡思明才明白為什麼他的暱稱要取Wendy。
「他約在『溫娣漢堡』見,因為他說,他很愛吃溫娣漢堡。」
我聽了笑出來,覺得無厘頭,但卻也終於讓我感到趣味,開始有一點點期待到底對方是個怎樣的人。
蔡思明約的日期恰好是聖誕節當天,十二月二十五日星期六。傍晚,我們補完「陳思豪數學」後,趕緊搭車到仁愛圓環的「溫娣漢堡」店。我好奇蔡思明跟他要怎麼相認?蔡思明說,電話裡Wendy Boy告訴他,到時候他會在約定的時間站在店門外。如果當天門前站了好幾個人的話,就找一下身上有狗狗的人就對了。
結果,當我們抵達見到Wendy Boy時嚇了一跳。我們以為他說的「身上有狗狗」指的是穿的衣服上印有狗狗的圖案,但沒想到他是真的抱了一隻小狗。
等他把小狗裝進專用的揹狗袋以後,我們坐進漢堡店。點好餐,三個人挑了人少的一區入座。不知道是不是見到我們以後有點後悔赴約?Wendy Boy看起來不太開心,沈默寡言。蔡思明一開始熱情打招呼,但被他的冷淡給嚇到,也變得安靜下來,場面尷尬。向來難以忍受無語場面的我,突然又自以為身負重任該解套才對,於是開始找話題。從狗狗的名字、大學生活的提問和未來的工作等等,能問的都問了,可是Wendy Boy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到最後連愛講話的我都累了。
終於陷入一陣長長的靜默以後,他看著我突然開口。
「你是不是很喜歡狗?這狗給你養吧!反正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要丟了牠。如果你想要,那就給你。」
「蛤?丟掉?為什麼?我是喜歡狗,但我們住宿舍沒辦法養,家裡也有困難。」
「那只好等下就把牠丟在馬路邊了。」
「這……不太好吧,小狗很可憐耶。」
「其實我並不喜歡狗,這是我前男友的狗。一起住的時候,有一天他撿到這隻小土狗,說好喜歡,想養。我包容他,沒反對。月初他跟我分手,決定跟另一個人在一起。他搬走時竟然說對方不愛狗,所以不把狗帶走。」
Wendy Boy不說則已,一說就大吐私密心事,令人意外。他說,現在他每天看到這隻狗,就想到他前男友,愈想愈氣,所以決定丟棄。
「我一直以為他真的很愛狗,直到他分手以後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愛狗。當然,比起狗來說,他更不愛我。」
我很想再接話,但他的結論實在令我不曉得該如何繼續。
仍在情傷中的他,為什麼會答應立刻就跟陌生人見面呢?而且還是兩個未成年的高中生?顯然不是為了想認識新對象。我們不可能提供他什麼療傷的意見,而原本矜持的他,終究還是對我們吐了苦水。找不到人傾訴吧?當我這麼想的時候,突然覺得向來一冷場就想打破僵局的我,這一晚,或許卸下主持人的身份,當個聽眾最恰當。
Wendy Boy講了很多,老實說,我跟蔡思明有聽沒有懂。他的話像是不斷吐出的煙霧,盤旋在我眼前,讓他自己困頓在霧裡了,我也逐漸看不清他。
我跟蔡思明啃完漢堡以後,Wendy Boy又自掏腰包幫我們點了兩份據說是溫娣的招牌菜奶油烤洋芋,吃完以後,他又點了三大包薯條,兩杯大冰可。於是,我跟蔡思明負責吃,Wendy Boy則負責愈來愈沒邏輯,如夢境囈語似的自言自語。
我們不斷地點頭,表示有在聽。偶爾他會反問我們,但全是同樣的問句:「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太沒邏輯了?!」根本聽不懂他現在跳到哪場戲的我,雖然嘴上說著:「嗯啊,嗯啊」但心底想的是,拜託幫幫忙,你才最沒邏輯吧?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Wendy Boy忽然說他要走了。
「謝謝你,今天請客。」我跟蔡思明向他道謝。
他兩眼放空,好像沒聽到我們說話。半晌,他看著窗外,問了我們一個問題。
「才高三生的你們,覺得像我們這樣的人,能怎麼『在一起』?有未來嗎?」
我推了推眼鏡,和蔡思明面面相覷。
「不能結婚不被認同,比起異性戀的男女來說,『在一起』是不是一件更虛無飄渺的事?你們怎麼想?」
蔡思明的腳,在桌子下碰了我的腳好幾下,示意要我開口。
「呃……」我只好當砲灰,說:「這個嘛,我們只是高中生,其實沒有談戀愛的經驗,很難理解這麼深奧的問題。您畢竟還是比我們見識廣多了……」
「也是,我怎麼會問你們兩個。」他搖搖頭無奈地笑笑。
他揹起用袋子裝著的那隻小狗時,我從上緣的透氣網瞥見袋子裡的狗,抬起頭,無辜的眼神正好對向我。
走出溫娣漢堡後,在大門前,Wendy Boy真的把狗袋給放在人行道上。他拉開袋子的拉鍊,喃喃自語道:「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去吧!去看看有沒有新的主人會要你。」
那隻小狗從袋子裡跑出來,抬頭張望我們三個人。Wendy Boy趕牠走,刻意跟牠拉開距離,但小狗卻始終繞著他。Wendy Boy起初跑遠,一會兒又跑回我們面前,小狗一直纏著他,一會兒在左,一會兒在右。
「不管你怎麼想甩掉牠,牠就是想跟在你左右。不要丟掉牠啦!很可憐耶,牠就是喜歡你啊!牠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啦!」
我蹲下來看著可愛的狗狗,一邊摸著牠的頭,一邊說。
「何晉合,你別再說了啦!有點尷尬。」
蔡思明壓低聲量對我說,我抬頭看他,他偷偷指著面前的Wendy Boy,這時我才發現Wendy Boy紅了眼眶。
Wendy Boy最後還是帶走了小狗。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我猜那隻小狗直到晚年,應該都會得到Wendy Boy的愛。
跟蔡思明道別後,擠在回家的公車上,我戴上耳機,按下隨身聽,聽著張清芳的新專輯《左右》恰好播出最後一首歌〈被愛左右〉。我回想Wendy Boy和他前男友的故事;想到那隻比人還要懂得愛的小狗,同時突然在想,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遇到Wendy Boy煩惱的事呢?想著想著,自己都忍俊不住。
「拜託,何晉合,你要有煩惱的前提,是有機會談一場戀愛吧?」
是啊,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可以體驗到一個男生跟另一個男生之間的那種喜歡呢?現在的我,連暗戀的對象都沒有呢!
一九九三年只剩一週就要結束了,新的一年,會不會有新的變化呢?下學期就要逼近聯考,註定是要在水深火熱裡過完平淡的高中生活吧。
抽出張清芳的卡帶,從書包裡拿出換上張震嶽的《就是喜歡你》,覺得在今天這樣的夜裡,情歌不該再悲傷。
明朗輕快的曲調從耳機流洩出來,我望著車窗外變換的光景,突然想到,啊,剛才忘了跟蔡思明和Wendy Boy道一聲「聖誕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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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維中 圖/徐世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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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即將讓何晉合翻天覆地的25年
正篇故事敬請鎖定《不在一起不行嗎?》
想愛就要在一起嗎?不在一起不行嗎?
從學伴到床伴,只剩最後一里路!
男孩們夏天的代誌,藏著Men’s Talk的秘密
一個17歲的男孩曾憧憬和另一個男孩結婚。
25年後同婚美夢成真,他卻變成了恐婚的男人。
【17歲的我】我叫何晉合,高三畢業前的4個月,遇見了忽然轉班過來的他,劉駿光。從此我那百無聊賴的高中生涯,竟因為他展開了一段驚濤駭浪,熱血又叛逆的壓軸演出。
「坐在看台上,拿著地理課本準備大考的我,眼神卻一直飄向水池裡的他。這書我是看不下去了,因為他身上起伏的肌理,才應該是牢牢背誦的山川壯麗……」
認識你真好,但是愛要怎麼說出口?老實情歌唱不停,粉紅泡泡爆棚內心劇場。教我不想你也難,一想就想你到心慌!
【42歲的我】過度開明的爸媽催促我,熱情的同事把我的相親當業績,就連高中時代不願接受我的他,居然也反受為攻?!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中年同居根本就是備戰狀態。
「同婚合法了,逼婚這兩個字居然也像緊箍咒一樣降臨在我的頭上。我被逼婚到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喜歡就非得在一起?不在一起不行嗎?」
我最親愛的,不一樣又怎樣?水星逆行,懷舊風暴來襲。誰能告訴我,中年的我現在走的是什麼運?
在同性婚姻不被認可的時代嚮往結婚;在同婚合法的年代遲疑婚姻。何晉合與劉駿光,兩個在高中時代認識的男生,跨越25年的成長愛情喜劇。從微酸微甜的青春物語,到百味雜陳的大人味,在男人絮語的時光中摸索愛情的模樣。
《不在一起不行嗎?》
2021年9月23日 原點出版發行
Uni-Books 原點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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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的不是自我實現,而是超越自己]
多年前我還在報社任職時,聽到80歲董事長突然問一位40歲女性影劇記者:
「妳為了什麼在工作﹖」
女記者沒料到有此一問,來不及深思,脫口而出:
「當然是為了錢。」
老董事長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回了一句:「工作還可以有更高的目的。」
後來女記者當上名嘴,談的都是影劇圈的八卦,得罪不少人,也惹了很多爭議,經常上媒體,名氣不斷飆升。有一天她被報復,一身狼狽,再度出現在新聞,只見她無限委屈,一邊啜泣一邊哽咽地說:
「我上電視說那些,不就是為了一碗飯嗎﹖」
當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人人有難言的苦,但是我得說,活在這世上,每個人掙一碗飯,沒有不辛苦的,重要的是要超越困境,做出更具有高度的選擇。而這個選擇都會給你回報,也許是多年後的一場畫展,以及桃李滿天下,大家對你的無盡懷念,也許是多年後的不堪聞問,以及傷及眾多無辜,大家對你的怨恨有加。
日前我參加同學的父親蘇振焜的畫展,與會者盡是學界與藝術界,其中一位是國立海洋大學校長許泰文,他讀台南一中時,蘇振焜教他美術,告訴他:
「人生有一種境界,是當美術老師。」
許泰文說,一般美術老師都是讓學生畫,自己坐在台前做其他事,只有蘇老師很特別,總是穿梭在學生當中,彎著腰仔細看學生作畫的各個細節。
「同學,你今天心情不太好喔……」
「為什麼﹖」
「這榕樹的鬚怎麼畫得像分叉的掃把﹖」
「欵,你沒吃早餐﹖」
「有啊!」
「怎麼石頭畫成饅頭﹖」
學生聽到後,一陣哄堂大笑,也給自己打了不少氣,因為看起來大家都差不多畫得不怎麼樣,就敢放手去畫,技巧自然越來越進步。有時候蘇老師看不下去,會出手神救援,許泰文有一幅畫就被老師添了幾筆,至今掛在老家大廳,家人以為是他畫的,稱讚許泰文有繪畫天份,給了原來不擅長繪畫的他莫大信心。
不惟如此,下課後,蘇振焜還開班,幾乎是想要考美術系的學生一定要來求教的老師,極負盛名。當天畫展致詞的貴賓中,還包括在藝術界赫赫有名的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董事長林曼麗,她讀台南女中時,非常叛逆,想考美術系,便私下投入蘇振焜的門下,蘇老師是她展開繪畫旅程的第一位啟蒙老師。
這麼熱情﹑這麼知名,大家都以為蘇振焜的最愛是當美術老師,唯有他的兒女知道父親是多想當畫家!這也是為什麼在蘇振焜過世25年,透過台南一中校友的贊助,兩個女兒為父親首度開畫展,展現最高的摯愛。
我同學蘇昭蓉和父親一樣都是台師大美術系畢業,在國中任教,在她的記憶所及,每逢假日,父親就會背著畫袋到處寫生,留下很多都市規畫前珍貴的紀錄,也讓人看到他擅長各種技法,不論水彩﹑油畫或水墨畫都涉獵。其中水墨畫部分,在讀台師大時,受教於兩位老師:黃君壁﹑溥心畬,由於擅長臨摹溥心畬,同學都稱他「小溥」。
想當畫家,卻選擇做美術老師,一個是揚名立萬的事業,一個是作育英才的志業,可以想像當時蘇振焜是如何天人交戰。不過在聽到許泰文說一句話,我就懂了蘇振焜當時選擇的關鍵點。許泰文說,蘇老師最憧憬的一個生命畫面是—
「桃李滿天下。」
我從小喜歡看畫,但是沒錢學畫,在台南讀書時,常看到很多學生在全國各項美術比賽中得獎,都格外驚訝,很好奇:「怎麼台南人特別會畫畫﹖」也許這是一個取樣有偏差的先入為主,但是一直以來我真的是這麼以為。幾十年之後,再聽到這番話,謎底終於揭曉,原來是因為有像蘇振焜這樣的老師放棄個人的畫家生涯,數十年像農夫一般地澆水﹑施肥﹑耕作,培育美術人才。
今天線上英文課,主題是「渴望去工作」,談到工作有三個層次:
1. 它是一份工作(job)
也就是謀生的方式,考慮的是金錢報酬,對於工作本身則沒有太多興趣。
2. 它是一段生涯(career)
也就是它提供一把邁向成功的梯子,在意的是聲望﹑權力與地位。
3. 它是一個召喚(calling)
也就是專注的是工作本身,名利的重要性遠不如完成某件事。
老師問我目前屬於哪種境界,我的回答是我已經不需要梯子,不過要確保財富能夠逐漸自由,而工作對我來說,越來越走向第三個層次,就是工作本身要讓我感到在完成某件對我而言有意義的事。至於怎麼找到有意義﹖這堂英文課的教材裡有提到,想辦法透過工作去幫助人們,而我完全同意這個說法。
經常有人來跟我說,工作變得有些無聊﹑人生變得有些無意義,也不知道自己的追尋要往哪裡走,或是不知道重心要擺在哪裡……我通常都會建議:
「站到第一線,去面對人!」
是的,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能夠幫助他們滿足任何一個需求,或解決任何一個問題都好。
每天都有學生在群組裡發言感謝我,說我是他們的貴人,有人說我帶給他們一個終身受用的觀念,有人說我帶領他們展開一條新的人生旅途……隱隱約約之中,我在幫助學生改變人生並過得更好,這讓我覺得活著,並且活得有意義,超有存在感的!當我在幫助人時,人生就有重心,一點都不會無聊。
創造「意義治療法」聞名於世的法蘭珂(Victor E. Frankl)曾經被囚禁於集中營內,忍受非人待遇,最終獲得生還,靠的就是找到生命的意義。他說,人必須在自我超越之後,才能獲得自我實現,也就是說要為實踐其生命意義而投注了多少心血,最後就會獲得多少程度的自我實現。
我們這一生,都以為是來自我實現,錯了,我們是來實現他人。當他人實現了,我們就自然而然做到自我實現。這聽起來很微妙,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你不妨試試。
蘇振焜畫展:目前在台北科技大學藝文中心展出,星期一至五10:00~19:00,歡迎前往見證一位令人景仰的畫家與美術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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