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十點半騎車去中壢的墊腳石圖書文化廣場逛了一小時,是妻子提議的,我們有三年左右不曾在這麼晚的時間逛書店,剛結婚的那時候,半夜逛書店是我們的日常活動,像是某種例行的打獵季節,我們是書的獵人,為搜尋獵物而選擇在夜晚出征,進行一場低調又華麗的冒險。
昨晚十點半騎車去中壢的墊腳石圖書文化廣場逛了一小時,是妻子提議的,我們有三年左右不曾在這麼晚的時間逛書店,剛結婚的那時候,半夜逛書店是我們的日常活動,像是某種例行的打獵季節,我們是書的獵人,為搜尋獵物而選擇在夜晚出征,進行一場低調又華麗的冒險。
墊腳石是完全提供給學生和一般民眾的書店,本身也是經銷圖書的通路商,它跟誠品書店的選書截然不同,妻子主要目的想逛地下室的文具專區,而我漫不經心的看著新書區,想知道最近有哪些出版品以及大眾所關心的話題。
在整排的立面書架上,看見自己的詩集(橘紅色的)竟然被擺放在相當明顯的位置,書封上還貼著墊腳石新書七九折的貼紙,整排書架沒有其它詩集了,感到既驚喜又詫異,原來它已經脫離了現代詩的分類,變成某種「愛情」類別的暢銷書了嗎,我的喜悅帶著些許的不安,這些詩句一旦出版成書,就不再是屬於自己的私藏物,它變成了貼上ISBN條碼的商品,有機會讓更多的讀者領養回去,成為書架上的寵物。
逛著逛著,又在一冊當期的《文訊雜誌》看見了這篇評論文字,或許也算是巧合吧,在出版新作品的同一個月,上一本詩集也出現了專文評論,透過陌生的他人之眼,重新審視自己的書寫,似乎隱隱有脈絡可循,孤讀而不孤獨。(銀快)
關於思念之渴的數種演繹——讀銀色快手《羊宇宙的沉默》
◎ 廖堅均 / 成功大學中文系博士生 《文訊雜誌》八月號
隔了一段無詩的歲月,銀色快手在2016年出版新詩集《羊宇宙的沉默》。也許,正是因為畫面空白帶來焦慮,使他意識到寫詩之於他的迫切性。詩人在序詩<攀岩術>中說道:「渴求有人來/深深喚醒我靈魂的井」、「垂聽我內部焦渴的聲音」,詩人彷彿念著禱詞祈願,欲以詩為攀繩,尋靈魂救贖的良方。又說,寫詩,釋放了被現實固化的自己,證明自己仍有輕盈及與遠端族類密談的能力。
詩人渴待拔離現實的窪沼,以夢以詩與萬物感應溝通,像是<羊宇宙的沉默>:「所有的樹彎下腰來/讓人類的孩子/吸收飽和的月光」、「當整個宇宙沉睡/而你獨自清醒的時候/哲學家就誕生了」。何止哲學家,詩人也誕生了。當奔忙的現實世界沉入睡眠的時候,夢想便甦醒了,而詩正像那株扮演著日常既定角色而常被忽略的樹,突然彎下腰來親近,讓純真的心靈得以沐浴在夢想的溶溶月色下,汲取靈魂的能量。孤獨乃生夢想,只有在這樣舒緩的意識狀態中,才能清醒聽見詩神躡足的清音。
把詩視為救贖與靈魂出口的銀色快手,在這本詩集中寫了各式具現代情境的情感關係,譬如<黑名單>,詩中的「我」,「選擇不連絡也是種溝通方式/把你設成黑名單好讓我永遠記得/你是不該再連絡的那個人」、「假裝我們仍有約不完的會/講不完的手機/傳到斷指的簡訊」。當愛已成往事,從前的人們總在久遠歲月後的紀念物中,品嚐回憶發酵後的甜酸。而現代社會拜行動裝置所賜,移動速度與連結的便利性,稀釋了情感醞釀所需要的條件。告別一段真實的感情,也只需要滑一下螢幕更改設定,選擇「黑名單」而非「刪除」,保留了生命中發生過的痕跡以證明自己曾經存在。在失聯後,仍假想著與對方保有密切的情感交流,可說比二次元情人還要虛幻荒謬,卻也寫活了當代人際疏離異化的心理狀態,與對一份真摯情感的絕大渴望。
再如<女孩>寫「我」對一個「來逛我的臉書」的女孩的幻想,把自己幻想成她開著網頁的屏幕,盯視著她的日常生活,「她的眼球快速水平移動的時候一定很美/褐色鑲著海藍邊框的瞳仁,有一點點憂鬱」,臉書將她專注的眼珠染成藍色,呈現一個網路成癮者與螢幕對接的畫面,要說其中有美,想必也是荒涼而哀傷的吧。這首詩幻想的畫面,未嘗不是滑世代的情感模式之某一橫剖切面,甚且,讀者幾乎可以聽見現代人渴望與人產生內在情感聯繫的吶喊,以至,其後愣然出現的虛無荒涼。
因此,在詩集中,詩人將內在的渴望與空虛具體化成各種對「妳」的思念、傾訴,漫淹在語言的渠道。詩中的「妳」「你」,可以是真實具體的生命經驗,也可以是現代情境中的人我關係,更可說是詩人對詩的渴念妄想。譬如<蛭>:「你説思念一個人/會促進血液循環/越是想忘記/蛭一般的想念/緊貼著胸口/痛,還是記得/在心底蠕動/在記憶的暗渠/爬行」,多麼令人怵目驚心的畫面,詩中的「你」如此輕易而精準地道出情感最撕扯難挨的折磨。「蛭」囓咬之初,人無所覺,而當你發現時卻已見牠飽食之軀,一如我們深陷在「想念」的誘惑之中,前念才逃離,後念卻又頻頻升起,奈何只見它越吸越深,人終至在回憶的痛美中,放任想念之蛭在心之幽暗處繼續存在,繼續囓咬,共生。只要生命的慾望存在,想念與蛭便恆藏於心中。
銀色快手擅長以液態性質來寫思念、想念的情狀,譬如<心裡住著猿猴與馬匹>、<雨天讀詩>都以「雨」的細密連綿來寫思念的綿延與沉緩,或者<冬日煙火>裡以發光的深海魚寫想念中的對方。水,是生命之源。它不僅是生命的源頭,也是意識與無意識,現實與夢想的混融界域。詩人在沉入夢想時,喚醒了兩類生物,牠們成了想念的形體,爬行在詩中。一是前述存在於心之暗渠的<蛭>,它從意識爬進無意識,囓咬靈魂;另一是<巫婆烤著香甜的餅乾>裡的蠑螈:「思念緩慢爬行/蠑螈背脊上黏液」,沾黏之液不僅寫思念的裹覆、濃稠、難以除盡,透明膠體的濕亮更讓記憶本體的誘惑力得以持續穿透發展,思之蠑螈緩慢的爬進內心,占據。再者,蠑螈的黏液是保護生命體不乾枯死亡的重要存在,可見這思念的黏液不僅脫棄不得,簡直已如呼吸般成了人賴以維生的重要存在。想想,這樣的思念糾纏,簡直厚重到令人窒息。
銀色快手的這本詩集《羊宇宙的沉默》不僅寫求詩之渴、現代人的親密之渴,更以潮濕而特具靈性/魔性的生物,演繹了思念之渴的數種姿態,不僅寫出思念的液態特性,也為讀者開啟一個潮濕而幽暗的夢想世界。
Photo by 台東的晃晃書店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