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長文寫於 2016,原收錄在《耳朵的棲息與散步》書中,但今天為了上映中的《麂皮:永不滿足》分享於此,推薦大家進戲院觀賞,也感謝翻面映畫 / B-side Film代理此片完成了大家的心願。
〈So Young〉
文/吳柏蒼
太平洋上空,機艙裡正模擬著黑夜,我在狹窄的位子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去年十二月,回聲樂團結束了暫別前的最後巡演,幾天前,我離開了一手創辦的 iNDIEVOX。近九年來,不曾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放下一切,沒有任何顧忌地遠行。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裡,我的內心五味雜陳,卻又前所未有地平靜。耳機中,播放的是 Suede 的《Night Thoughts》,Brett 反覆唱著
When you are young...
When you are young...
午夜夢迴間,心思也跟著回到了過去。
※
我發現自己有一個新的能力。
當全神貫注,棄絕多餘的感官觸動,我能讓耳中的音樂變成一層一層的。意識漂浮在 Q 彈的鼓點間,黏著拍分的 bass 像是軌道建構其上,讓人在洪水般奔流的吉他聲裡有所依歸。一九九五年在愛爾蘭的 Féile Festival,The Stone Roses 接連演奏了〈Daybreak〉、〈Breaking Into Heaven〉、〈Driving South〉三首歌,長達二十分鐘的樂音一氣呵成。我在律動中亢奮著,肉身不再有所牽羈,神馳間我陷入不可遏抑的狂喜,直到群眾的歡呼聲漸漸淡出,CD 播畢。
睜開眼睛,抬起頭,我依然和音樂開始前一樣,坐在南陽街大型家教班狹小的高腳鐵椅上,額頭還能隱約感覺到剛剛趴著時被手臂壓紅的痕跡。這裡沒有搖滾明星,然而即將上台的王牌名師卻同樣呼風喚雨。對於不少台北高中生來說,那才是他們崇拜的偶像、能夠改變世界的信仰,學校裡,大夥甚至可以不惜爭得面紅耳赤,只為了證明誰家才有最強的解題口訣。在即將到來的大學聯考前,這成了同學們最緊密的連結之一,而搖滾樂,只是我藏在內心世界裡,一個難以分享的私密救贖,卻也是一片茫然混沌的未來裡,唯一的希望光點。
放學後,從南海路走到南陽街的路上,我總會沿著重慶南路慢慢地閒晃,卡其制服的建中男生三三兩兩的走著,延伸成一條數百公尺的鬆散隊伍,再到貴陽街口和綠色上衣的北一女同學匯流。如果時間較早,偶爾會在總統府門口遇上降旗典禮,這時,所有人都必須停下腳步,觀看憲兵樂儀隊的軍禮儀式。土色與綠色交雜的人群仰望著尖塔上的旗杆,聽著國歌演奏,有些同學會輕聲地開口合唱,直到國旗隨著國旗歌緩緩降下。
再往前走,就是重慶南路書店街。那是國語流行音樂最輝煌的年代,張學友的《吻別》在前一年賣了數百萬張,大街上隨處都能聽見辛曉琪的〈領悟〉和劉德華的〈忘情水〉,王靖雯的〈我願意〉和巫啟賢的〈太傻〉更是吉他社裡正夯的練習曲。而原本和大家一起在社團唱著這些歌的我,卻在高二開始瘋狂迷上披頭四,從此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每天努力地省下零用錢,一張一張蒐集披頭四的 CD,但總是找不到與他們有關的中文讀物。那天,我一如往常,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進建宏書局,竟然宛若神蹟地在架上看到一本以披頭四為封面的雜誌。我興奮地箭步上前,一頁頁仔細翻閱,奇妙的是,雜誌裡最吸引我的並非封面故事,反而是隨後的一篇樂評,標題是「英國最佳新團—Suede」,文章中用了一句明顯犯規的推薦語:「如果你今年只買一張專輯,那絕對是這張《Dog Man Star》。」對於一個急欲探索未知世界的高中生來說,這句話令人完全無法抗拒。隔天一下課,我迫不及待地跑到西門町淘兒,最後卻選了他們兩年前的第一張專輯。「如果要聽就要從頭開始才完整」,我是這麼想的,一種處女座的怪異執著。
當晚從補習班回家已經深夜,家人都早早睡了。我打開老爸鮮少在用的 SONY 音響,放進 CD,唱盤咻地開始旋轉。兩個小節後,喇叭裡傳出一聲尖叫,我在驚訝、興奮和寒毛直豎的神聖裡,久久無法回神。
那首歌叫〈So Young〉。
※
很小的時候,因為爸媽要上班,我有大半的時間由保母凌媽媽照顧。凌媽媽家位於木柵久康街一條斜坡的盡頭,那條短短不到一百公尺的坡道上,還錯落著幾間簡陋矮房。每次經過,我都會大聲地和幾位坐在自家門口的杯杯們打招呼,記憶中他們總是在那裡,和鄰居聊天或是獨自抽菸。跟許多老榮民一樣,他們操著濃厚鄉音,孤零零地居住著。長大之後,我便不再看過他們的身影,而那些矮房,也早已隨著這個快速變遷但不再動盪的時代,逐漸消逝。
斜坡再上去,市政府正在鋪一條通往政治大學的新馬路。我最喜歡看挖土機,總會要凌媽媽家的幾位姊姊,帶我到門口看塵土飛揚的挖路工程。幾年後,我們家搬到那條新開的馬路上,一直住到現在。我在那條路上做了 Echo 的三張專輯,和草創了 iNDIEVOX。
那時候路邊很容易就能抓到獨角腳仙和鍬形蟲,爆米香車偶爾會來到凌媽媽家門口,「碰」的一聲讓人又怕又期待。逢年過節時,斜坡會因為舞龍舞獅熱鬧起來,五六歲的我看得津津有味。每隻舞獅兩人一組,毛茸茸的獅頭帶著一雙銅鈴大眼,後面披著閃亮的披風,當獅頭昂首一躍時,看起來好不威風。兩隻舞獅後面,跟著一條鮮豔的綠色舞龍,咧開的大嘴上掛著兩條龍鬚,當龍身盤旋時,畫滿鱗片的長長布幔像是被灌注靈魂般活了過來。喧天的鑼鼓聲中,小朋友們嬉嬉鬧鬧,追著巨龍奔跑,一如每張泛黃照片裡,快樂的童年景象。
※
We’re so young and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from our home.
—〈So Young〉
我知道這句歌詞和我的兒時記憶沒有任何關係,但還是會不禁聯想。我也曾經自行釋義,把「追逐巨龍」解讀為年輕人對於舊時代的反抗,直到長大一點,才知道那不過是放蕩男孩對用藥幻覺的描繪。其餘的,都只是我自身的投射和腦補。
但這更加深了我對搖滾樂的迷戀,也開始在腦中勾勒自己未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懂的我,買了一把便宜的大搖桿吉他、一顆老師上課用的擴音機當吉他音箱,窩在臥房裡寫歌、錄成錄音帶,想著以後要組一個搖滾樂團,唱自己的歌。
清大畢業再從紐約逃學回來發行《感官駕馭》,已經是六年後的事了。我把家裡的頂樓倉庫清理成一間工作室,作為和團員們寫歌與錄製 demo 的據點。它後來的名字叫「巴士底」,一個在城市邊緣的富麗洞穴,禁閉並期待革命到來的地方。房子中間的天花板上,掛了一隻腳上裝有螺旋槳的原子小金剛,我說他是威風盤旋的守衛者,儘管總是撞到大家的頭。
白天工作、晚上寫歌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好多年。《少年的最後旅行》、《巴士底之日》、《處女空氣》、《獻給生命中的純粹》,我的確實踐著十六歲時想像的人生,除了那些腸枯思竭的夜晚和漫長的孤獨之外。時常在放下吉他、累癱在工作室的床上時,天早已大亮。頂樓三面都有窗子,但沒有裝窗簾,天氣好的時候,強烈的日光直射進來,讓人即使再累都無法入眠。若遇到玉帝、關公,或是其他我不認識的神明生日時,大樓隔壁的廟更會一早就開始慶祝,在激昂的鑼鼓、銅鈸、嗩吶聲中,還有一小時以上的誦經持續放送。我在這四面八方襲來的阻撓中彌留,心裡想著:神明怎麼可能喜歡這種音樂?
在巴士底兼作 iNDIEVOX 的辦公室後,我就更離不開了。白天,我和夥伴們一起寫程式、做設計、開會辦公;晚上下班後,Echo 團員便緊接著來錄音練團直到深夜。有時候時間強碰,兩組人馬就得擠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空間裡一起工作,克難但又溫馨。而我,從那個被姊姊們抱在懷中看挖土機的小男孩,到埋首在音樂裡的成年人,不知不覺地在這條路上度過了好長的人生。路的那一頭,凌媽媽和老杯杯們的房子都早已改建拆除,過節時也不會有舞龍可以追逐;爆米香車消失了,獨角仙和鍬形蟲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路的這一頭,山邊的雨還是得天獨厚地下著,一棟棟蓋起的住宅大廈取代了竹林和滿山蘆葦,我再也不能從窗外看見貓空山上的點點燈火。倒是一整家子的藍鵲和獨來獨往的烏鴉開始飛來作伴,三更半夜依然嘎嘎地叫著,讓我在獨自寫歌時不至於太過寂寞。
那些年常去的唱片行,也一間一間地關了,以前下公車就要進去晃兩圈的政大唱片行,在我去新竹念書後沒幾年就結束營業。我在那裡買的第一張 CD 是 R.E.M. 的《Out Of Time》,這個專輯名稱現在看來就是整個唱片產業的註解。回到台北後,西門町和東區的兩家淘兒也黯然退場,那曾經是我最愛駐足的地方。高中時捷運木柵線剛啟用,放了學我總會繞遠路搭公車到東淘,再從忠孝復興站坐捷運回家。那種被 CD 和音樂雜誌所包圍的快樂讓人成癮,Björk 和 David Bowie 的大型看板旁,放滿新片的試聽機讓人流連忘返;最新到貨的《Select》、《Q》、《VOX》、《NME》封面上,Oasis 和 Blur 的世紀對決正熱烈上演。而捷運新穎的車廂、俯瞰城市的快感,以及驗票閘口的逼逼聲響,則令人恍若置身未來。對一個在升學壓力下生活的少年而言,所謂的微小而明確,指的就是這些。
木柵線後來變成了文湖線,捷運的驗票音也變成了鋼琴聲,唯一不變的只有東淘樓下的麥當勞,多年來始終在原處屹立不搖。忠孝復興站裡,我聽著閘口此起彼落的鋼琴滑音,懷念起以前那個單純的逼逼聲。
我在九一一事件的三天前來到紐約,在那裡短暫求學的幾個月,我目睹了這個城市的重創,卻也見識了它的堅強,在事發後很短的時間內,人們便恢復了正常生活。地鐵站裡的街頭藝人依舊辛勤地演出著,斯文的民謠歌手、賺取學費的學生弦樂家、設備齊全的搖滾樂團、老邁的二胡演奏家⋯⋯當然也少不了用破銅爛鐵和水桶做鼓組的打擊樂手。偶爾,也會遇到車廂內演出的表演者,有的唱歌有的演布偶劇,他們多半會在到站前向乘客們請求打賞,隨後轉往下一個車廂。
我每天都要從上城百老匯街搭地鐵到 W. 4th Street 上課,某天,一名壯碩的黑人男生上車後在我對面坐下,忽然拿出一台音響,接著就無預警地開始饒舌。嘻哈的律動彷彿就存在血液裡面,他穿著一件大號帽 T、白色高筒籃球鞋、放音樂的銀色老 boombox 和身體一樣大。周遭的乘客們面露微笑,我的身體也不自覺地跟著擺動。但更妙的是,在他唱到一個段落的空檔,原本坐在我隔壁不起眼的白人男生,猛不防地接了下去,他的發聲和韻律都跟黑人男生不同,但同樣犀利而帶勁,兩個人一來一往,興致高昂,觀眾們也跟著他們的即興比拚開始血脈賁張。終於,列車到站,兩人擊掌碰拳,在掌聲中黑人男生拎著他的 boombox 開心地下了車。車門關閉,一切回到平靜,街頭的嘻哈鬥陣,紐約的日常。
幾年後,我也在台北看到了乘客們的微笑,只是我從觀眾變成了表演者,地點從老舊的紐約地鐵換到了明亮的台北捷運。我一個人拿著木吉他在淡水線車廂裡唱〈木雕輪盤〉和〈可能性〉,下車後,台北車站滿坑滿谷的紅衫軍一路蔓延到忠孝東路上,我知道,這終究不是台北的日常。
但我始終相信底層孕育的聲音。儘管信義區香堤廣場上,配著〈江南 Style〉的打鼓演出,和五音不全的《鐵達尼號》主題曲,依然令我避之唯恐不及。但也許,西門町六號出口前那個獨立樂團,或是一旁刷著吉他,宣傳社團成發的青澀高中生裡,有一個人,也經歷了我十六歲時那樣奇蹟降臨的夜晚;他會在未來做出一張專輯,成為某個少年苦悶青春的救贖;他會寫下一句歌詞,挑起別人對童年回憶的想念;他會做出一場表演,成為另一個補習班教室裡心馳神往的私密記憶;他願意獨自度過漫長的黑夜,只為了分享一個無與倫比的體驗,就算他熱愛的一切,有一天終將與他告別。
※
When you were young...
When you were young...
歌詞的時態變成了過去,我卻在迷濛的尾聲曲中回到了現實的當下。音樂結束了,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持續著。我睜開眼睛,機艙依然模擬著黑夜,即便窗戶縫隙的光線洩漏了外面的時間。我趁著遺忘前快速記下剛剛聽到的感觸,闔上本子,便沉沉睡去。我知道當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但在這之前,請讓我再墜入年少的夢裡一次。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4萬的網紅啟點文化,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線上課程】《過好人生學》~除了熱情,你更需要知道的事 讓你建立迎向未來的思維與能力! 課程連結:https://pse.is/H8JXH 第一講免費試聽:https://youtu.be/-EHOn0UxMys 【哈克獨門心法工作坊】~穿越迷霧,懂一個人真正的樣子~2019/10/19開課 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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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Yo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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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you are young...
When you are young...
午夜夢迴間,心思也跟著回到了過去。
※
我發現自己有一個新的能力。
當全神貫注,棄絕多餘的感官觸動,我能讓耳中的音樂變成一層一層的。意識漂浮在 Q 彈的鼓點間,黏著拍分的 bass 像是軌道建構其上,讓人在洪水般奔流的吉他聲裡有所依歸。一九九五年在愛爾蘭的 Féile Festival,The Stone Roses 接連演奏了〈Daybreak〉、〈Breaking Into Heaven〉、〈Driving South〉三首歌,長達二十分鐘的樂音一氣呵成。我在律動中亢奮著,肉身不再有所牽羈,神馳間我陷入不可遏抑的狂喜,直到群眾的歡呼聲漸漸淡出,CD 播畢。
睜開眼睛,抬起頭,我依然和音樂開始前一樣,坐在南陽街大型家教班狹小的高腳鐵椅上,額頭還能隱約感覺到剛剛趴著時被手臂壓紅的痕跡。這裡沒有搖滾明星,然而即將上台的王牌名師卻同樣呼風喚雨。對於不少台北高中生來說,那才是他們崇拜的偶像、能夠改變世界的信仰,學校裡,大夥甚至可以不惜爭得面紅耳赤,只為了證明誰家才有最強的解題口訣。在即將到來的大學聯考前,這成了同學們最緊密的連結之一,而搖滾樂,只是我藏在內心世界裡,一個難以分享的私密救贖,卻也是一片茫然混沌的未來裡,唯一的希望光點。
放學後,從南海路走到南陽街的路上,我總會沿著重慶南路慢慢地閒晃,卡其制服的建中男生三三兩兩的走著,延伸成一條數百公尺的鬆散隊伍,再到貴陽街口和綠色上衣的北一女同學匯流。如果時間較早,偶爾會在總統府門口遇上降旗典禮,這時,所有人都必須停下腳步,觀看憲兵樂儀隊的軍禮儀式。土色與綠色交雜的人群仰望著尖塔上的旗杆,聽著國歌演奏,有些同學會輕聲地開口合唱,直到國旗隨著國旗歌緩緩降下。
再往前走,就是重慶南路書店街。那是國語流行音樂最輝煌的年代,張學友的《吻別》在前一年賣了數百萬張,大街上隨處都能聽見辛曉琪的〈領悟〉和劉德華的〈忘情水〉,王靖雯的〈我願意〉和巫啟賢的〈太傻〉更是吉他社裡正夯的練習曲。而原本和大家一起在社團唱著這些歌的我,卻在高二開始瘋狂迷上披頭四,從此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每天努力地省下零用錢,一張一張蒐集披頭四的 CD,但總是找不到與他們有關的中文讀物。那天,我一如往常,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進建宏書局,竟然宛若神蹟地在架上看到一本以披頭四為封面的雜誌。我興奮地箭步上前,一頁頁仔細翻閱,奇妙的是,雜誌裡最吸引我的並非封面故事,反而是隨後的一篇樂評,標題是「英國最佳新團—Suede」,文章中用了一句明顯犯規的推薦語:「如果你今年只買一張專輯,那絕對是這張《Dog Man Star》。」對於一個急欲探索未知世界的高中生來說,這句話令人完全無法抗拒。隔天一下課,我迫不及待地跑到西門町淘兒,最後卻選了他們兩年前的第一張專輯。「如果要聽就要從頭開始才完整」,我是這麼想的,一種處女座的怪異執著。
當晚從補習班回家已經深夜,家人都早早睡了。我打開老爸鮮少在用的 SONY 音響,放進 CD,唱盤咻地開始旋轉。兩個小節後,喇叭裡傳出一聲尖叫,我在驚訝、興奮和寒毛直豎的神聖裡,久久無法回神。
那首歌叫〈So Young〉。
※
很小的時候,因為爸媽要上班,我有大半的時間由保母凌媽媽照顧。凌媽媽家位於木柵久康街一條斜坡的盡頭,那條短短不到一百公尺的坡道上,還錯落著幾間簡陋矮房。每次經過,我都會大聲地和幾位坐在自家門口的杯杯們打招呼,記憶中他們總是在那裡,和鄰居聊天或是獨自抽菸。跟許多老榮民一樣,他們操著濃厚鄉音,孤零零地居住著。長大之後,我便不再看過他們的身影,而那些矮房,也早已隨著這個快速變遷但不再動盪的時代,逐漸消逝。
斜坡再上去,市政府正在鋪一條通往政治大學的新馬路。我最喜歡看挖土機,總會要凌媽媽家的幾位姊姊,帶我到門口看塵土飛揚的挖路工程。幾年後,我們家搬到那條新開的馬路上,一直住到現在。我在那條路上做了 Echo 的三張專輯,和草創了 iNDIEVOX。
那時候路邊很容易就能抓到獨角腳仙和鍬形蟲,爆米香車偶爾會來到凌媽媽家門口,「碰」的一聲讓人又怕又期待。逢年過節時,斜坡會因為舞龍舞獅熱鬧起來,五六歲的我看得津津有味。每隻舞獅兩人一組,毛茸茸的獅頭帶著一雙銅鈴大眼,後面披著閃亮的披風,當獅頭昂首一躍時,看起來好不威風。兩隻舞獅後面,跟著一條鮮豔的綠色舞龍,咧開的大嘴上掛著兩條龍鬚,當龍身盤旋時,畫滿鱗片的長長布幔像是被灌注靈魂般活了過來。喧天的鑼鼓聲中,小朋友們嬉嬉鬧鬧,追著巨龍奔跑,一如每張泛黃照片裡,快樂的童年景象。
※
We’re so young and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from our home.
—〈So Young〉
我知道這句歌詞和我的兒時記憶沒有任何關係,但還是會不禁聯想。我也曾經自行釋義,把「追逐巨龍」解讀為年輕人對於舊時代的反抗,直到長大一點,才知道那不過是放蕩男孩對用藥幻覺的描繪。其餘的,都只是我自身的投射和腦補。
但這更加深了我對搖滾樂的迷戀,也開始在腦中勾勒自己未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懂的我,買了一把便宜的大搖桿吉他、一顆老師上課用的擴音機當吉他音箱,窩在臥房裡寫歌、錄成錄音帶,想著以後要組一個搖滾樂團,唱自己的歌。
清大畢業再從紐約逃學回來發行《感官駕馭》,已經是六年後的事了。我把家裡的頂樓倉庫清理成一間工作室,作為和團員們寫歌與錄製 demo 的據點。它後來的名字叫「巴士底」,一個在城市邊緣的富麗洞穴,禁閉並期待革命到來的地方。房子中間的天花板上,掛了一隻腳上裝有螺旋槳的原子小金剛,我說他是威風盤旋的守衛者,儘管總是撞到大家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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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士底兼作 iNDIEVOX 的辦公室後,我就更離不開了。白天,我和夥伴們一起寫程式、做設計、開會辦公;晚上下班後,Echo 團員便緊接著來錄音練團直到深夜。有時候時間強碰,兩組人馬就得擠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空間裡一起工作,克難但又溫馨。而我,從那個被姊姊們抱在懷中看挖土機的小男孩,到埋首在音樂裡的成年人,不知不覺地在這條路上度過了好長的人生。路的那一頭,凌媽媽和老杯杯們的房子都早已改建拆除,過節時也不會有舞龍可以追逐;爆米香車消失了,獨角仙和鍬形蟲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路的這一頭,山邊的雨還是得天獨厚地下著,一棟棟蓋起的住宅大廈取代了竹林和滿山蘆葦,我再也不能從窗外看見貓空山上的點點燈火。倒是一整家子的藍鵲和獨來獨往的烏鴉開始飛來作伴,三更半夜依然嘎嘎地叫著,讓我在獨自寫歌時不至於太過寂寞。
那些年常去的唱片行,也一間一間地關了,以前下公車就要進去晃兩圈的政大唱片行,在我去新竹念書後沒幾年就結束營業。我在那裡買的第一張 CD 是 R.E.M. 的《Out Of Time》,這個專輯名稱現在看來就是整個唱片產業的註解。回到台北後,西門町和東區的兩家淘兒也黯然退場,那曾經是我最愛駐足的地方。高中時捷運木柵線剛啟用,放了學我總會繞遠路搭公車到東淘,再從忠孝復興站坐捷運回家。那種被 CD 和音樂雜誌所包圍的快樂讓人成癮,Björk 和 David Bowie 的大型看板旁,放滿新片的試聽機讓人流連忘返;最新到貨的《Select》、《Q》、《VOX》、《NME》封面上,Oasis 和 Blur 的世紀對決正熱烈上演。而捷運新穎的車廂、俯瞰城市的快感,以及驗票閘口的逼逼聲響,則令人恍若置身未來。對一個在升學壓力下生活的少年而言,所謂的微小而明確,指的就是這些。
木柵線後來變成了文湖線,捷運的驗票音也變成了鋼琴聲,唯一不變的只有東淘樓下的麥當勞,多年來始終在原處屹立不搖。忠孝復興站裡,我聽著閘口此起彼落的鋼琴滑音,懷念起以前那個單純的逼逼聲。
我在九一一事件的三天前來到紐約,在那裡短暫求學的幾個月,我目睹了這個城市的重創,卻也見識了它的堅強,在事發後很短的時間內,人們便恢復了正常生活。地鐵站裡的街頭藝人依舊辛勤地演出著,斯文的民謠歌手、賺取學費的學生弦樂家、設備齊全的搖滾樂團、老邁的二胡演奏家⋯⋯當然也少不了用破銅爛鐵和水桶做鼓組的打擊樂手。偶爾,也會遇到車廂內演出的表演者,有的唱歌有的演布偶劇,他們多半會在到站前向乘客們請求打賞,隨後轉往下一個車廂。
我每天都要從上城百老匯街搭地鐵到 W. 4th Street 上課,某天,一名壯碩的黑人男生上車後在我對面坐下,忽然拿出一台音響,接著就無預警地開始饒舌。嘻哈的律動彷彿就存在血液裡面,他穿著一件大號帽 T、白色高筒籃球鞋、放音樂的銀色老 boombox 和身體一樣大。周遭的乘客們面露微笑,我的身體也不自覺地跟著擺動。但更妙的是,在他唱到一個段落的空檔,原本坐在我隔壁不起眼的白人男生,猛不防地接了下去,他的發聲和韻律都跟黑人男生不同,但同樣犀利而帶勁,兩個人一來一往,興致高昂,觀眾們也跟著他們的即興比拚開始血脈賁張。終於,列車到站,兩人擊掌碰拳,在掌聲中黑人男生拎著他的 boombox 開心地下了車。車門關閉,一切回到平靜,街頭的嘻哈鬥陣,紐約的日常。
幾年後,我也在台北看到了乘客們的微笑,只是我從觀眾變成了表演者,地點從老舊的紐約地鐵換到了明亮的台北捷運。我一個人拿著木吉他在淡水線車廂裡唱〈木雕輪盤〉和〈可能性〉,下車後,台北車站滿坑滿谷的紅衫軍一路蔓延到忠孝東路上,我知道,這終究不是台北的日常。
但我始終相信底層孕育的聲音。儘管信義區香堤廣場上,配著〈江南 Style〉的打鼓演出,和五音不全的《鐵達尼號》主題曲,依然令我避之唯恐不及。但也許,西門町六號出口前那個獨立樂團,或是一旁刷著吉他,宣傳社團成發的青澀高中生裡,有一個人,也經歷了我十六歲時那樣奇蹟降臨的夜晚;他會在未來做出一張專輯,成為某個少年苦悶青春的救贖;他會寫下一句歌詞,挑起別人對童年回憶的想念;他會做出一場表演,成為另一個補習班教室裡心馳神往的私密記憶;他願意獨自度過漫長的黑夜,只為了分享一個無與倫比的體驗,就算他熱愛的一切,有一天終將與他告別。
※
When you were young...
When you were young...
歌詞的時態變成了過去,我卻在迷濛的尾聲曲中回到了現實的當下。音樂結束了,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持續著。我睜開眼睛,機艙依然模擬著黑夜,即便窗戶縫隙的光線洩漏了外面的時間。我趁著遺忘前快速記下剛剛聽到的感觸,闔上本子,便沉沉睡去。我知道當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但在這之前,請讓我再墜入年少的夢裡一次。
神明降駕意識 在 焦糖哥哥-陳嘉行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商人逐利,是資本主義內建的天性,所以郭台銘先生會把生產線幾乎全移到中国,是再自然不過的決定。
要讓利潤變高且獨佔市場,就得窮盡一切手段降低成本,雖然台灣的勞基法無法和歐美國家並駕齊驅,但剛好就比中国人性又先進。
蔡英文執政這三年,還連續跳漲基本薪資及時薪,跟中国的工資比起來,我們的23k簡直是天價;而且還週休二日、加班得付加班費或補假,難怪一些企(ㄑㄧˇ)業每天罵台灣人沒有競爭力。
慣老闆得多付錢給員工,才有一些沒競爭力的企業恨死民進黨,每天吵著要出走,而有的離家出走後,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選總統。
我想問郭台銘先生,美國總統川普高喊「美國優先」,那您第一優先的國家是哪個國?是中華民國或中華人民共和國,如果您的職稱是首富是商人,你頭上的國旗被打馬賽克,大家能體諒你九成的身家都在中国,所以不會過度苛責你。
但假設你今天成了中華民國總統,我們的國家、國旗、台灣這片土地也要因為你的事業被馬掉嗎?
當中国共產党對台灣有一連串國際打壓及文攻武嚇的挑釁手段,你會站在哪一邊?你敢不顧北京反對,強勢回擊嗎?
當你成為總統,你就是中華民國三軍統帥,但國軍每天看你和解放軍將領及共產黨官員喝酒談事情,軍方如何相信你不會洩露軍事機密?如何確保在戰爭時,你所下達的指令不是故意要讓中華民國戰敗呢?
如果你當選總統,解放軍會不會賣武器給中華民國?如果不會,那我們按照以往国民党的傳統,還是採購美國軍武來保障台海安全,但美國敢賣你嗎?
美國以往對於中華民國國軍藏有吳斯懷之流的高階將領,導致軍購及軍事合作無法升級,畢竟中国有強大的逆向工程,美軍花大把金錢及時間研發的高科技,但只要一個叛將,機密就會被中共整碗端走,郭董你也知道山寨大國可非浪得虛名。
如果郭董也讀過毛澤東【解放】的歷史,你也勢必了解到中国共產黨的意識形態:天大地大共產黨最大、爹親娘親不如毛(習)主席親。
在中国,共產党說了算。
如果兩個中國的利益互相衝突,你會犧牲哪邊?共產党從沒說過自己奉行資本主義,而是中国特色式的社會主義,什麼意思——共產党說了算。
党指示你如果不聽話,党就立馬沒收你在中国所有的投資及資產,且軍事佔領你的工廠,讓党指揮控制,你可以問問馬雲,他是過來人他懂。
如果真有這一天,你敢嗆習近平:「看著我的眼睛,你不敢看中華民國,是不是!?我身家全不要了,我就是要嗆爆你們這些共產黨!老子貢獻你中国多少GDP!創造多少就業機會!」
你敢嗎???????
如果對方趁你的家人去中国探視你,就在機場把人挾持走,藉此脅迫你乖乖聽話,不然就凌遲他們,你的家人和中華民國台灣,你選哪一個?
別說不可能,記得想想李明哲,關在新疆集中營的人,被迫害的圖博人民。
你扛得住嗎?
再回過頭講郭董的經營之道,在中国富士康的工人連環跳,最後相忍為国就河蟹掉了。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台灣,大家會怎樣?是忙著譴責那些跳樓的人沒有抗壓性,或譴責長工時、低薪資等不人性的管理制度?
想想,如果跳下來的是你的家人、朋友,或就是你本人,你們還會想說風涼話嗎?
當倡導政治要為經濟服務的慣老闆成了總統,為了企業的獲利,自然就得壓榨人民血汗、血尿、爆肝、996制、上班打卡制下班責任制——當剝削成了白紙黑字的合法行為,就再也沒人能幫受薪階級發聲了,因為所有人都忙著無酬加班,只求保住飯碗。
如果共產黨的精神領袖馬克思還在,他一生譴責批判的對象就是郭董這樣的資本家,他的『資本論』歷久不衰精準預言了現世:
「工人生產的財富越多,他的產品力量和數量越大,他就越貧窮。」
「工人創造的產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
「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貶值成正比。」
資本主義的內在邏輯白話說:「你做到死,是老闆越來越有錢,你越來越窮。」
然後大家再把身上的階級傳給下一代,於是貧窮世襲,階級更加僵化;他們的小孩只是中了「子宮樂透」,但長大後卻可能教訓你們的孩子:「你們就是不努力,才會只想過小確幸;就是你們的父母不努力,才會沒有錢栽培自己的孩子。」
真有這麼一天,是誰造成的——那些投給郭台銘的人以及覺得亂投票很好玩,給他試試看的人。
最後,身為馬克思的學生,剛好跟共產黨同一個老師,想跟郭台銘先生說,在共產黨宣言裡寫道:「宗教是人民的鴉片」,這句話的原意是當一個國家社會越來越不穩定、物質匱乏、貧富不均、階級極化、居住環境污染衛生惡劣等,人民無法寄望政府,只能寄託宗教信仰。
但中共超譯成「鴉片是毒品,是百年国恥的始作俑者,所以他們要毀滅所有宗教。」
這件事從文化大革命開始到現在沒停過,不信的人可以看看Bitter Winter Chinese - 寒冬。
所以,當你選上總統那天,台灣就再也沒有宗教信仰了,不要再幻想保有地表三大宗教活動——媽祖遶境,到時候大家只能在夢中和媽祖相見。
反同挺同的也不用吵了,這世界上唯一的上帝叫中国共產黨,黨說過:「中國沒有同性戀」,及把教堂當柴燒。
神明燒光光後,就沒有辦法託夢給郭董競選連任,不過想想也不用託夢了,如果郭台銘選上總統,下次就是党中央直接指派台灣地區特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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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本段內容文稿:
歡迎來到「一天聽一點」,相信對台灣有一定熟悉程度的你,一定會知道,台灣揚名國際的名產,除了「夜市」跟「人情味」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宮廟文化」。
無論你住在哪個城市,特別是人口密集的大都會區,只要你在大街小巷裡穿梭,很容易就會發現三步一小堂,五步一小廟;甚至到了比較近郊的地方,也很容易看到各大寺院、精舍的成立,讓人眼花瞭亂啊!
我個人相信喔,有宗教信仰、願意修身養性,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只是喔在很多社會案件裡,宗教的斂財、神棍的騙色…都時有耳聞。
因此呢,在尋找心中的清境地的同時,要如何能夠避免自己誤入陷阱,這絕對是刻不容緩的。
因此啊,在這一集裡,我會跟你分享那些邪教控制人心的四個手法,以及哪種人,特別容易的被邪教所吸引。
要避免誤信邪教,首先你一定要知道,邪教跟所有的偶像崇拜,都有類似的手法,就是會對你進行洗腦;讓你一步步的去接受他們的想法,對他們敞開心房。最後呢,他們就能夠控制你的行為,讓你對他們百依百順。
所以,無論你再怎麼樣喜歡某個領袖,或者是某個特定的團體;在參與的過程裡,你一定要特別意識到下面的四個要點,如果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你就要格外的小心。
這四個要點分別是喔,第一個叫「得寸進尺」。
你可以先觀察一下,在參與團體的過程裡,這個組識,或者是某個特定的人士,他會不會用一些你無法拒絕的理由。
像是捐款拯救貧苦人家、那些危難的人、建造新的廟宇或者是屋舍,讓神明可以開心,香火可以傳遞的更遠,要求你為組織無條件的奉獻。
而這裡的奉獻也許是金錢,或者是身邊的人脈跟資源,或者是你的時間或體力;等到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會要求你奉獻得更多,來表達出你的忠誠。
甚至於進階到更高的管理階層,可以更接近神明或者是師父,好獲得更多的保佑,說服你一步步的投入更多,以換得更好的位置。
那這時候你會為了求安心或者是賺大錢的渴望,而聽話照做嗎?還是你會先停下來想想看,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控制了呢?
再來第二個,叫做「有志一同」。
請你要特別留意,在這個組織裡,是否有任何跟組織想法不同,或者是公開討論某些不同意見的那些個人,很快的就會被打壓?
變成是「一言堂」的組織,只有領導者說了才算數,其他人都不准有自己的意思跟看法,否則就會被排擠跟攻擊。
如果你身處的組織,確實有這樣的情況,那麼我邀請你思考一下,這個組織有什麼理由,要維持統一的想法或做法?不准有其他新的可能性發生,這麼做對他們有什麼好處?你可以深思一下喔!
德國有一位我很喜歡的哲學家,叫漢娜・鄂蘭曾。她曾經說過:「最可怕的邪惡是停止思考。」
當一個組織,制止你有獨立思考和判斷的能力的時候,通常會開始極端化,最後就會做出駭人聽聞的事情。
而接下來的第三點,就是宗教騙徒必備的技能,那就是「展現神蹟」。
你可以想想看喔,你的組織領導者是否宣稱自己有超能力,或者是某位神佛的降生轉世?
說到這裡喔,我要特別澄清一下,我會這樣講,並沒有否定這個世界上,會有一些特異人士的存在;畢竟我自己也只是凡胎肉身,也有很多未知的世界,和值得探索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但在這裡,我想強調的是,不管你眼前那個「展現神蹟」的人,看起來有多麼的了不起,能夠治病或者是一語成讖...。
其實你都得先有個自覺,你眼前的一切,都很有可能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你可以停下來問問自己,對方透過展現神蹟,想要贏得你的什麼?
或者是對方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想要展現你和他的差異的時候,他是否不斷的在墊高自己的地位和階級,好贏得你的崇拜,讓你感覺到自卑?
在你確定這些答案之前,不要太快被所謂的「超自然現象」或「超自然能力」迷惑,這樣子會對你來說是比較安全的。
而最後,第四點,那就是「受苦的儀式」。
我邀請你回想一下,在你加入組識的初期,也就是所謂的「入會」的時候,是否會經過一些痛苦、刁難,或者是一些屈辱的儀式呢?
我相信只要是人,難免都會有難過、脆弱的時刻,所以我們會需要朋友,需要一個能夠接納他,甚至於給他幫助的地方。
然而弔詭就在這裡了,是什麼樣的組識,會在人們特別脆弱、上門求助的時候,還要刻意的去羞辱、刁難他呢?這背後的動機到底是什麼,你可曾有想過?
有沒有可能這樣的組識,就是要去抓住人們脆弱的時刻,運用「受苦的儀式」,去剝奪人們最後的理性跟自尊,也就是台語俗稱的「壓落底」;讓人產生扭曲的忠誠度,一輩子不敢反抗呢?
我相信聰明的你,可以自己做出一些判斷。
正因為台灣的宮廟的密度如此之高啊,我相信正在看影片的你,或許身旁就有家人、朋友很熱心的投入宗教活動。
那麼我就有義務要提醒你,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要有個心理準備;因為可能聽起來會有一點刺耳、會有一點不舒服。
然而如果你認為自己是玻璃心、心臟不夠大顆,我會建議你,這段視頻看到這裡就好了!我實在是無意造成你的不舒服,但對於我的節目的忠實聽眾來說,我還是有義務說出我的相信。
其實喔,要破解宗教的詐騙,還有更釜底抽薪的方法,那就是先了解人為什麼會「迷信」?
要拆解「迷信」這件事,不免俗的,我們得先知道「迷信」它是怎麼來的,得要好好追本溯源一下。
事實上喔,關於「迷信」這件事,早就跟隨著演化,深入到我們的血液裡;因此呢,人類的文化有多長,迷信的DNA就流傳了多久。
我來說兩個例子,你馬上就會明白。
在古希臘裡,最偉大的帝王是「亞歷山大」。據說他的母親,在生下他之前,就夢見雷電擊中母親的子宮,造成一團火焰。
而且這團火焰更以雷電的速度,從馬其頓王國向四周擴散開來,這就預言了亞歷山大將征服歐亞非三洲,建立前所未有的大帝國。
回到我們的文化傳統,也有很多類似的傳說,就像《唐書》裡面記載的唐太宗李世民。
他在出生之前,就有兩條神龍,在李淵家的大門口遊蕩了三天才離開,當神龍離開之後,李世民就出生了。
那我們以現代的角度來看喔,我們都很清楚,這些古代的開國君王,是為了能夠去穩定國家的統治、讓人民有一個擁載的理由。
所以會為自己上了一些神秘的色彩,目的就是想要灌輸人們「君命天授」這樣的思想;顯示帝王統治地位的合法性,就能夠讓老百姓更聽話,打自內心的服從。
而且這樣的把戲,幾千年來屢試不爽啊!才會演變到今天,一些思想比較封閉、保守的地方,還是有人去相信,我們的領導人出生的時候天降異象;三歲就能夠開車,五歲就能夠開戰車…這樣「神蹟」,一直流傳到今天。
而這些迷信,之所以能夠深植人心,那背後更深的本質,就是把自己的權利,交給了帝國、或者是不可挑戰的神佛。
他不讓你有任何理性挑戰的空間,最後只剩下「絕對相信」這個概念;它讓你失去了判斷力,變成是一個被操控的玩偶。
那你會不會很好奇,時至今日,極權統治已經被推翻,教育也打破了很多迷信跟謠言;但為什麼還是有人會誤信邪教?甚至於這些人裡,可能有高級知識份子,一樣會受騙上當。
假如你對2019年的年初,有一款爆紅的電玩遊戲,叫「還願」還有印象的話,你就可以更快的去體會到,一個太過迷信的父親。
因為內在的軟弱,和不想面對一些核心的問題,他就對所謂的「何老師」的一個迷信喔,迷信到妻子跟他離婚、女兒也死了,才相信何老師是神棍,有多麼的匪夷所思對這種事!
但是事實上,這樣的一個你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背後,一個很隱微的心理動力,那就是「不想要負責任」啊!
太多人太想要一步到位,去獲得錢財或者是幸福,但是他又不願意去付出相對應的努力,或者是承認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所以轉而崇拜一個虛無的對象,去逃避自己的問題。
結果呢?等到自己頭洗下去,捐出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財產,也不能夠保證婚姻幸福、工作順利之後,那些所謂的「忠誠信徒」,他就可以去怪「這些神棍太壞了」。
或者是,去怪這些團體「不應該仗著宗教的名義騙人」這些理由,就能夠一直把手指頭指向別人,自我合理化「其實我是個無辜的受害者,我很可憐啊」!
這樣子他就可以繼續的躲回「受害者」的角色裡討拍,然後再尋找下一個「老師」,為他的人生負責。
說得再白話一點喔,「迷信」是讓人逃避自己最省力的方法。
因為你只要相信這些,你就可以別人說什麼,你就跟著做就好,你根本不用自己承擔思考和做決定的責任跟風險。
如果你看了我的視頻,終於弄懂了,身旁的人為什麼會這麼的迷信;或者是大夢初醒一般,發現自己已經陷入邪教太深了啊!
你想要離開的話,那我會建議你,不要太快的想要搖醒那個「還深信不疑的人」,或者是突然就跟你現在的組織「一刀兩斷」。
因為如果你還不具備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相關判斷訊息真偽的能力,你的任何反擊,都會被那些組織用更強力的力道打壓,你有信心自己真的能夠挺得住這些攻擊跟排擠嗎?
因此啊,如果你真心的想要改變,希望自己變得更有力量,不想要繼續用「受害者」的面具來自我保護;或者是跟所愛的人,因為這樣子撕裂關係。
那我會很鼓勵你,有機會走進我的教室,特別是在10月15號開課的【高難度對話】課程。
在這一門課裡,我會讓你明白,怎麼樣看出對方「不真」的訊息;去聽出對方那些「可疑」的陳述;去問出對方的「關鍵訊息跟情報」;同時依照整體的局勢,去做出最適當的回應跟選擇。
只有這樣子,你才能夠開始擁有屬於自己的判斷力,不管外界怎麼調包你的問題,你都能夠堅持自己的信念,不會被洗腦。
然而我很希望喔,今天這一段內容,不只是跟你分享關於「邪教」的這件事,還有一些我們可以給你的幫助。
我更希望無論你會不會踏進我的教室,有時候認知的開啟,才有機會造成我們後續行為跟重新選擇的改變。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很希望透過這一段視頻,起碼你退一步,能夠知道怎麼樣保護自己。
然而進一步,很渴望你能夠幫自己透過有效的學習,哪怕不是進我的教室,只要是這個學習能夠幫助你,產生屬於自己的力量,跟屬於自己的獨立思考跟理解,我都很鼓勵你,這是人生當中最好的投資。
希望今天的分享,能夠帶給你一些啟發與幫助,我是凱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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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2019年的最後一期,我希望你能夠把握這個機會,因為如果你錯過的話,下一期就要等到2020年的3、4月之後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在錄影的這個時候,我們的名額也在倒數,其實我自己根本沒有把握,在你看到這一段影片的時候,還有沒有名額。
如果那個時候還有的話,我真心渴望你能夠踏進教室,為自己長出判斷的能力,並且跟值得的人,和你想要圓滿的事情,有效的達成必要的共識。
希望我能夠在10月15號的教室裡見到你,謝謝你的收看,我們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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