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說「能有機會寫下這篇專訪的我,覺得非常開心」是有些不負責任。完稿之後,來往調整最多的是引句裡的用詞,什麼會讓一個人面臨危險,什麼會讓一個人身邊的人面臨危險;之間,又確實摻著「希望更多人看見」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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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覺得需要透過嚴格才能實踐的溫柔是不幸的,但終於有一天我需要選擇接受我們偶爾要被這種嚴格所保護。世界容易用言語判決使用者的心意,忽略言語和立場之間還隔著動機。明眼人或許看出這篇專訪每一個小標都脫胎自一首詩,而詩是我和阿報說話之後第一個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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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詩?上好稿之後丟網頁連結給他,結果在訊息匣中點擊連結的時候跳出視窗:「网页存在安全风险,为维护绿色上网环境, 已停止访问」。意思是,這個世界將有許多人看不見這篇訪問吧?有些事情可以改成暗號,有些事情一旦改成暗號就再也不是原來的事情。什麼事情是前者,什麼事情絕對不能改變,我知道詩就是思索這件事情的事情,然而詩往往不能消滅問題。詩只能給我們面對問題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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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報給了我一種姿態。能有機會記錄這種姿態的我,覺得非常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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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原来的『湾湾独立音乐速报』,现在的 @小岛音乐速报,主要发布台湾原创音乐、独立音乐新歌、MV、演出等等相关资讯,如果你也喜欢台湾音乐,欢迎关注我(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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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進小島音樂速報微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置頂文中這段自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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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介紹不到一百字,明眼人卻能看出端倪。2020 年 11 月 21 日,當屆金馬獎頒獎典禮隨主席李安步上星光大道揭序,這是中國全面撤出金馬的第二年,這邊觀眾習慣入圍名單裡不見中國作品的同時,那邊觀眾大概也習慣了轉播這檔事檯面上是看不見了。那晚,灣灣獨立音樂速報同步圖文轉播得獎動態,幾則發文都被新浪下架。速報頁面隨後出現一則新貼文,大意是對待一個頒獎禮,封殺到這般地步,真的至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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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則新貼文當晚即在微博遭到圍攻,相關博主及眾多網民紛紛開始舉報,認為他的微博名稱夾帶私貨;數天後,他甚至收到了新浪站台要求改名否則對帳號進行官方處理的私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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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一出,三年來受灣灣獨立速報的資訊餵養、三十多萬追蹤者中,不少人挺身而出。有人是承著自己在這裡認識數不清台灣好音樂的情,有人是見得區區頒獎轉播被動刀的不平。這抗議竟真傳到新浪某位高管耳中,高管點了頭,不對這個匯集無數樂迷的站台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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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一週後,灣灣獨立音樂速報的名字依舊被改成亂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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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寫「原來的」,是因這回終究不敵壓力,「灣灣獨立音樂速報」這個自 2017 年開站時就使用的名字,改姓成了小島。而之所以短短八十字裡「獨立音樂」、「原創音樂」並用,起因仍是「台灣」後面不能接「獨立」的潛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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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他們解釋斷句是 台灣 獨立音樂,要找你碴的還是找,後來很多媒體省麻煩,就用了原創音樂這個詞。」原創音樂,使用時概念幾乎等於獨立音樂,為避文字獄而衍的新名目,到頭來簡介卻還得反過頭把這詞給列上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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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螢幕裡的男子,唸「誰」的時候聽起來是「ㄕㄨㄟˊ」,說「年」的時候聽起來是「連」。他是原來的灣灣獨立音樂速報、現在的小島音樂速報始終唯一的經營者,更常把自己稱作編輯。熟的人都叫他阿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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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線給了我天線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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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4 月,阿報在自己的微信公眾號「聽見對岸」發表了〈台灣「獨立音樂」簡史〉。現在,你知道為什麼獨立音樂四個字要加引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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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文從台灣的熱門音樂時期開始,順著解嚴後地下音樂萌芽、再轉化為如今獨立音樂概念的過程,約三十多年的歷史進行爬梳。文章一發,台灣社群上轉發者眾,除了史料本身激起的興趣,多少還有「這主題的文章出自中國人手筆」的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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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阿報第一篇掀起討論的寫作。2019 年,他在〈年終總結之現場篇〉一文中,統計該年度有多少台灣樂團到中國演出,得出「台團批量上大陸」的結論,數據被報導者〈那些席捲亞洲的台式浪子與浪漫──獨立樂團唱出厭世代的微抵抗〉一文採酌;2020 年 6 月,緊跟當年台灣文化部補助名單公佈,阿報另一篇文〈在台團熱潮背後,了解下台灣的音樂補助是怎麼一回事〉,則向中國聽眾說明台灣音樂圈習以為常的制度,「音樂補助是大陸沒有的嘛,對於大陸很多網友來說,政府居然發錢給樂團做音樂,他們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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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每篇長文末,總會導回小島音樂速報微博,「那裡比較熱鬧」。原有正職工作的阿報,寫長文是一年只幾次的事情,「聽見對岸」被他稱為年更號,比起小島音樂速報多時一天近十則台灣音樂情報的頻率,寫這樣有學究精神的論述,不是阿報最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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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 年,他在福建出生。因為當地方言與台語高度相似,少年時期的阿報完全聽得懂電視上五月天唱的台語歌是什麼意思。阿報口音裡那份熟悉咬字,也原來是連上了我們對台灣國語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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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福建電視上有五月天?原因之一,是那個台灣音樂仍在中國舉足輕重的年代。阿報回憶 2006 到 2010 年間,身邊的人聽的是五月天、F.I.R. ,唱片行裡賣的是陳綺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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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原因乍聽有點玄,想想卻有道理:「就,我們家的電視天線,那時候收得到台灣電視的訊號。我可以看中視看台視看華視,我記得這三個電視台最主要⋯⋯」不對、先等一下,這合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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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離金門很近你知道嗎?那個電視信號到福建都清楚,大概就和廣東那邊常看到香港的電視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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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阿報和家人搶遙控器,想看的是台灣樂團上節目打歌、廣告間的新曲 MV。為什麼想看?他說新世紀之初五月天《搖滾本事》演唱會,是自己第一次在螢幕上看見樂手操著樂器,有鼓、有吉他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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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帥吧,阿報說。就像許多少年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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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到二十多歲時,才發現台灣所謂「聽團仔」不少已把五月天劃到商業樂團的那一邊,這一點和阿報身邊的中國樂迷不同。包含阿報自己,至今都還對五團抱著當年獨立音樂啟蒙的好感。新世紀第一個十年沒有社群、自媒體,阿報心中的台灣音樂地圖描製除了電視,靠的是蝦米音樂和豆瓣兩大平台的音樂導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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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只知道五月天陳綺貞這種大名字,什麼絲襪小姐,什麼女孩與機器人、法蘭黛、先知瑪莉,都是因為蝦米音樂的推薦機制做得很好,我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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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辭去工作回到福建的阿報,電視台不再收到台灣訊號。養成他品味的蝦米音樂,也在今年二月終止營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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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誰還看電視呢?中國的唱片行一樣在倒,台灣音樂的影響力也在中國漸弱。少年阿報上了大學,那時躺在宿舍床上聽癡了的透明雜誌、甜梅號、回聲樂團,至今還是他的最愛,彷彿有什麼停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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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團時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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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速報發文消息之速、簡史鑽研之執著,很難想像阿報本人只來過台灣兩次。2018 年,回聲樂團休團後睽違兩年重聚《巴士底之日十週年》演出,26 歲的阿報心想,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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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歲的阿報,大學上的是物理系,一入學就加入吉他社。「這邊的吉他社,相當於台灣的熱音社,是玩樂團、搖滾那種的。」社團裡都是音樂同好,只不過大家聽的多是中國搖滾,痛仰樂隊、萬能青年旅店,聽台灣樂團的有但不是很多。阿報只能靠著網路來尋找台樂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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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都是打關鍵字,比如你在微博搜個安溥,搜到很多博文,那基本上提到的人都是喜歡安溥的,你就循著這些內容認識一些網友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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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點和線,總會想到面。微博上,阿報找得到日本音樂速報,找得到英國音樂速報,就是沒有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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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並沒有立刻著手一個以台灣音樂為主題的自媒體。他最早創的是一個發表「洋蔥新聞」的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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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蔥新聞語出美國一家生產諷刺新聞的媒體「The Onion」,後來詞彙延伸用於描述基於嘲弄目的所生產的新聞,多少包含造假和誇張的成份。阿報以音樂為題,寫了幾篇洋蔥,覺得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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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所謂音樂媒體,也就跟內容農場一樣,它可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文章,我想說沒有一個比較正規的音樂媒體來說一些事情,就覺得可以往這方面努力一下。原來那個號比較搞笑,寫了幾篇之後就放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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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10 月,阿報滿志躊躇,下定了決心。站台名字,他早在註冊前就擬好:台灣獨立音樂速報。他沒想到申請第一關就被系統自動拒絕,原因是「台灣獨立」不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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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我完全沒想到這件事吔!那時我很急,想說哇靠那怎麼辦,我要改什麼名字,一下子也沒有什麼好的想法,就想那把『台灣』改成『灣灣』好了,結果就這樣註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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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逆料灣灣獨立這名字也只撐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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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他循自由行買好了機票,回聲演唱會的票約在台灣面交。第一次到台灣,一切新鮮,和合購門票的台灣歌迷一起排隊時,連坐下也讓阿報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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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邊排隊都是站著的,因為我們覺得說地板可能比較不乾淨。那個台灣樂迷就拉我說你要不要坐著、要坐著嗎?我還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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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許多。比方他和那人聊起自己當年在上海看了四十幾場演出,那人竟回「所以,上海那邊是只有台灣樂團可以看嗎?」比方他提起法蘭黛,那人竟回:「沒聽過欸,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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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時我向阿報嚴正澄清,上述行徑可能屬於該名歌迷的個人問題,從中倒仍延伸探討不少觀察:阿報直言,相對於他身邊的中國樂迷對台灣樂團的認識,台灣樂迷對中國獨立音樂的了解在他看來確實遜之;此外,台灣聽眾的分眾程度也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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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他頑童是不是在這裡很紅,他說對,但那是聽說唱的人在聽的,他們是聽團仔,不怎麼聽頑童。但對我來說不是這樣,我聽台灣音樂不管你說唱還是搖滾還是什麼東西,只要是台灣音樂我都聽。反而在台灣,你們好像有分聽團仔是聽團仔,然後說唱仔是說唱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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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告訴阿報,這群人在台灣更常被叫做嘻哈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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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這趟台灣之旅的經驗不只有距離。走進 Legacy,阿報在台前熾熱,意外發現台灣歌迷比中國聽團仔冷靜太多,「特別像北京這類的搖滾重地,或者迷笛這樣的音樂節,在大陸聽現場大家是狂叫狂撞的,歌與歌之間會問樂手等等晚餐要吃啥,」在中國,衝撞喚作「POGO」,音樂節若辦在一片草地,演出結束後大家會站在一片泥地上,「我覺得台下大家好安靜啊,我在大陸是最冷靜的,在這裡變成最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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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柏蒼在台上問說『你們是從哪裡來的?有沒有人從新竹來?有沒有從桃園來的啊?』我就看說怎麼沒人舉手啊?在大陸假如台上喊到哪個地名,肯定就很多人舉手比大聲的。忽然心血一來,柏蒼問完一輪我就超大聲喊:我是從上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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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柏蒼嚇到了。那瞬間的阿報和身邊的人多不一樣,卻又多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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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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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聽團仔而言最幸福的事,或許就是待在音樂的世界裡。然而,現實是世界上永遠有音樂之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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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社群趨勢,音樂人及其團隊也發展自媒體,將聲量與話語權從傳統媒體握回手心。對經營速報的阿報而言這一則以喜,他可以藉由翻牆使用 Facebook、Instagram 等社群追蹤音樂人,即時獲得新訊。阿報樂於在社群上追蹤台灣的樂評、音樂媒體,同時也信奉人肉推薦勝過音樂播放平台演算法。樂評在媒體的撰述、音樂人在社群上的互粉互推,對還有正職時一天頂多花一到兩小時整理速報題材的阿報而言,是重要的參考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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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以憂,是中國對社群的管制再加上兩岸箭弦的繃緊,讓音樂圈裡的人常常彷彿是即將射出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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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沒有社群,很多事情是大家都不知道。那現在,大陸樂迷如果平常不會翻牆的話,可能並不會特別清楚台灣樂團在一些政治或者社會議題上的表態,結果就造成一些認知分裂的情況。例如前幾年,脆弱少女組在社群上發佈了台獨相關言論,消息鬧大之後很多大陸歌迷就哇啊脫粉啊,因為他們原本聽這個團的音樂,感覺就是清新啊可愛啊,不會想到政治立場是對立的。反而是和我一樣常翻牆的人,很多事情早就知道了,反應沒這麼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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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的也不只對方。2019 年,台北市長柯文哲現身杜鵑花音樂節,上台獻唱音樂節主題曲,身後是傷心欲絕的官靖剛和美秀集團的劉修齊拿著吉他伴奏。阿報當天把影片上傳速報,後來卻看到劉修齊在 Facebook 上表示阿報只因他個人參與活動就把樂團的名字和柯文哲放在一起,會給人不好的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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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個時候真的完全不懂台灣的政治你知道嗎?我想你一個市長出來講話,你樂手彈琴,這個有什麼啊?我完全無法理解。後來才知道台灣人對這個很敏感。」社群催化動輒炎上,但真正刺激神經警醒的仍是政治。兩岸情勢一動一靜,小島音樂速報信箱裡的檢舉信頻率可以說是地震儀了。早前因新疆棉事件,一系列藝人紛紛與品牌解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甚至有網民統計解約與沒解約的藝人名單,留言催促藝人解約,阿報發文表示希望藝人不需要被逼迫表態立場,隨即遭舉報禁言三十天;平素裡,發佈拍謝少年、盧廣仲新歌訊,總有人傳訊「台獨藝人的歌不要發了」,數量多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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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外的世界,阿報也並不快樂。音樂推廣工作,在中國環境裡越趨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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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陸做文化產業,在沒有創作自由的基礎上做這件事,經常遇到難以想像的荒唐事。我舉一個台團的例子,有台灣樂團歌詞裡面會寫抽菸,這很單純嘛,它甚至跟政治立場沒有關係,它就是講抽菸啊,但你這首歌在大陸有些城市就是不能演出,因為你報批的時候有關部門的人會覺得對青少年不好。我覺得哇這很莫名其妙吔?為什麼歌曲能在平台聽,演出卻不能演?類似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太多了,一次又一次削弱你的成就感。然後你就不想幹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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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天,阿報終於遞辭職信。在上海聽了無數演出、度過一整段音樂職涯的他,又回到了福建,他最一開始聽見台灣音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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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他接案糊口,經營小島音樂速報的時間多了那麼一點點。上一份工作留給他的,是他身上的媒體素養與判斷眼光。他懂得某些行規,例如在中國封殺也分等級,「像盧廣仲,他是歌曲可以聽,但演出不能來,這是半封殺;那像滅火器,他是歌不能聽、演出也不能來,那它是全封殺;何韻詩,她歌曲不能聽、演出不能來,人的名字也不能出現,這是徹底封殺,又是分好幾個檔次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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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小島音樂速報的發文稍稍增多,幕後的阿報眉頭皺得也沒少。有些音樂人有流量,有些剛起步,發佈情報時會不自覺大小眼嗎?點閱一定會高的音樂人醜聞八卦,要發嗎?會不會因為每每發政治敏感情報就被罵,而下意識自我審查?這一切,阿報說他不知道,說不定他已經被改變了。至今抵抗著壓力的,是每每他遇難時現身的同等善意,那是對台灣音樂一樣有愛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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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還有愛。「有時候你聽到一首歌,覺得幹這真的太屌了,我一定要讓全世界聽到,結果發出去沒幾個人理你,這個沒辦法,沒辦法。你只能承認說,同一首歌真的每個人的感受不一樣。只是不管怎樣,你當時肯定會心情不好,肯定會低潮,這麼好的音樂怎麼會沒人給你反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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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沒辦法,就今天過了再想第二天的事情啊,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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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錯過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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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小島音樂速報微博有近 39 萬人追蹤。變現的可能,阿報是想過,但沒多久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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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我就是一個搬運,我只是通過翻牆,把台灣的資訊轉移到大陸而已。我覺得這個稱不上是什麼多高明的技術,我只是做這樣一件事,讓更多人獲得資訊更方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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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成為了收到台灣訊號的那副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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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線的幸福是什麼呢?〈台灣「獨立音樂」簡史〉完成半年,阿報依然滿意,準備功課時他讀到「台客」一詞原來在台灣語境中經歷流變,從二十年前帶有土氣、流裡流氣的負面意涵,到如今大多偏向正面、支持台灣本土意識的形象,這是他原本不知道的。而因為他寫下,許多中國聽眾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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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時,他說還有幾個詞他不懂,例如 8+9 和 1450。「你寫中文我還查得到,你寫數字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意思啊!」我向他說明,他哦了好幾聲,說他懂了。他明白的表情,讓這場訪問其中的幾分鐘,也成為了他因愛而獲得的東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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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篇簡史,其實是在他被禁言三十天的期間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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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有很多想寫的,比方台灣說唱的發展,台灣電子搖滾的發展,但辭職以來也還沒有時間完成。他也依舊想念台灣——第二次、也是至今最後一次來台灣時,他除了參加簡單生活節,還看了好幾部電影。「我除了是音樂迷,還是電影迷。很多電影大陸看不到啊。」原來轉播金馬獎也是為了愛。今年,疫情成了另一道看不見的牆,和金門很近的福建忽然又顯得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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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現在的台灣音樂,和當年他隔海聽見的台灣音樂有什麼不同呢?他穿過鏡頭看著我,說下面這段一定要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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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現在疫情下到我們這邊演出必須要先隔離,然後你回台灣也要隔離,不像從前那麼方便,導致很多音樂人必須做選擇,要嘛長期待在大陸,要嘛長期待在台灣。」他說,「從前是有些流行歌手會常駐大陸發展,現在有少量獨立樂團也走上這樣的路,在這邊一待就是大半年甚至一兩年的時間,把幾乎所有的事業都放在大陸。那就會導致一種現象啦,說真的:台灣是一個創作自由的環境,就像 Leo王在金曲獎說的,他想唱什麼唱什麼,想寫什麼寫什麼,但有的樂團只單純依賴大陸市場,就不得不順從大陸這邊的規矩。比如剛剛講的抽菸,你寫一首抽菸的歌不能在大陸唱,以後你就不會寫抽菸的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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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覺得很可惜、很可惜。在台灣的話你可能會寫一些別的,但你在大陸你只會寫這些歌,你就變得跟⋯⋯其實跟一般的大陸樂團沒什麼兩樣說真的。除了你身份證拿的是台胞證之外,你跟其他大陸樂團又有什麼區別了?我覺得台灣人你要分析自己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你之前能寫那些歌⋯⋯我不反對正常的文化交流,但是音樂人自己的路要怎麽走,還是要好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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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自己可惜的,阿報為這些可惜了。因為那是他追逐著很久的地方。長大是發現原來自己想去的地方也有人想離開,這時到嘴邊的話倒只有淡淡一句「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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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該說他是天線,天線是不懂追逐的。那年甜梅號到上海交通大學演出,阿報穿越幾十公里,從上海這頭追到那頭,只為了聽一場學生辦的音樂節裡在校園禮堂的演出,「我不是那個學校的人,沒有座位可以坐,只能站在很邊角的地方聽。那個場景想起來滿寒酸的,但還是很感動。那個時候音樂響起來,一切進入那個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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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唯一一次聽到甜梅號現場,因為後來甜梅號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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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懂得錯過的滋味,直到今天仍努力不讓更多人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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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建,他聽五月天和陳綺貞長大 ——
專訪台灣獨立音樂微博「小島音樂速報」
facebook.com/biosmonthly/posts/4910417448988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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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稿_ 蕭詒徽
插畫_ Penn⠀IG@yanjin
視覺統籌_ 潘怡帆 Crystal Pan Photography
責任編輯_ 溫若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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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monthly
www.biosmonthly.com
instagram.com/bios_mont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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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e.me/R/ti/p/@bios_month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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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標題皆改自顧城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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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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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遠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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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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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仍明明白白,/但我們仍匆匆錯過,/因為你相信命運,/因為我懷疑生活⋯⋯⠀——〈錯過〉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綿綿雨粉如風飄絮,灑落於石板地上。 隨着羊腸石徑而行,兩旁植物悠悠揚揚,被修剪過的痕迹,顯得有點造作。終於走出迂迴,晃入眼眸的,是「香港公園」四個大字。水珠從牌坊滑落至花叢,細葉輕抖,對啊,下着雨呢。 回過神來,驀地前瞻一下,眼前是座白色建築物,正可擋雨。 甫踏進平房內,方發覺此乃一間茶藝館,左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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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覺打呼就是睡得好嗎❓耳鼻喉醫教你有效止鼾🎉🎉🎉
一對夫妻前來求診,描述結婚五年來都無法成功受孕,原來是先生每次只要一躺到床上沒多久便呼呼大睡,每當想積極做人時先生卻總是垂頭喪氣、力不從心。原本求助泌尿科希望解決雄風不振的問題,沒想到做了檢查一切正常,究竟怎麼回事?「可能是睡眠出了問題!」經由泌尿科醫師的提醒,兩夫妻這才來到耳鼻喉科。
檢查過後發現先生不只打呼嚴重,也罹患了睡眠中止症。正常情況下,一般健康者在休息睡覺時,血氧濃度最少應在90%,但這位患者睡覺時的血氧量最低竟只有50%,可想而知這樣的睡眠品質十分低落。經仔細檢查找出根源,再透過手術使其呼吸道暢通之後,短短三個月便傳來懷孕好消息!
⭕打鼾≠睡眠呼吸中止症,認識症狀與原因
所謂的打呼或打鼾,是因為人在睡覺時呼吸道的肌肉張力下降,當呼吸時氣流通過口咽部時,導致鬆弛的軟組織產生振動,而發出那個我們都很熟悉的惱人聲響。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打鼾?只要是從鼻子到喉嚨間的通道發生了阻塞,就會讓呼吸道變得狹窄,致使呼吸變快發出打呼聲。像是鼻中膈彎曲、鼻肉肥大、扁桃腺肥大、舌根肥厚都可能導致呼吸道狹窄,而小朋友打呼最常見原因則是鼻塞、口腔兩側扁桃腺及鼻咽部的腺樣體肥大。此外,有些人在特別疲累、服用安眠藥或有喝酒、抽菸習慣,也會比較容易打呼。
打鼾可能是睡眠呼吸中止症的跡象之一,但打鼾未必等於睡眠呼吸中止症!「睡眠呼吸中止症」是指上呼吸道狹窄的程度嚴重到出現反覆性的塌陷而被堵住,造成呼吸變淺且費力,更嚴重的話還會有吸不到空氣,睡到一半猛然驚醒的情況。其典型表現是病患入睡時,原本的打呼聲會因呼吸停止而停頓10秒或更長的時間,甚至長達一分鐘,接著會因大力喘息或突然猛吸一口氣而出現響亮的鼾聲。但假使打呼聲是低頻且連續的,比較不會有睡眠呼吸中止症的危險,大多為單純打鼾而已。
⭕胃食道逆流、高血壓、失智,可能和睡眠呼吸中止症有關
通常,這種睡眠時出現呼吸暫時停止的模式可能會重複多次,導致病人產生嚴重的睡眠障礙,最常見的症狀包括睡覺時打呼聲很大、白天感到疲倦或嗜睡、注意力不集中等,有些患者也會有夜間頻尿的問題。除此之外,也會影響其他器官,提升多種疾病風險。例如:
當無法吸進空氣時,呼吸變得越來越用力,使得胃酸被抽上喉嚨,造成胃食道逆流。
因呼吸中止、血氧濃度下降,可能發生全身性的缺氧傷害,如腦部退化或阿茲海默症等。 有研究指出年紀較長又罹患呼吸中止症的人,大腦退化的程度比沒有呼吸中止症的人來得高。
打鼾的聲波使得頸部血管受到損傷,容易出現血塊堆積,因此動脈硬化的機率也比一般人更高。臨床觀察睡眠中止症患者的高血壓會有控制不佳情形,若未經妥善治療也容易引起心血管疾病。
⭕睡眠呼吸中止症如何確診?醫院、居家檢測比一比
當發現家人或另一半每天有睡覺打鼾,且伴隨有呼吸中斷的現象,建議可到專業的睡眠中心或至耳鼻喉科診所評估,再藉由「多功能睡眠檢查」以確定診斷是否有睡眠中止症。
「整夜睡眠多項生理功能檢查」:需在醫院睡眠中心住一晚,能夠進行完整的多功能睡眠檢查,不僅可監測呼吸中止次數、血氧濃度、腦波變化等等,也能透過錄影了解整體睡眠狀態,比方有的人可能會因夜間磨牙、心律不整、腿不寧症而使睡眠受到干擾的狀況。適合希望進行手術或接受進一步治療、徹底改善睡眠問題者。
「簡易型居家睡眠檢查」:醫院睡眠中心或部分耳鼻喉科診所現在也有提供更便利的服務,讓病人將儀器攜帶回家,在睡覺時戴上檢測,最後再將機器歸還並讀取報告。雖然相當簡便,但檢查的項目也會略少一點,適合年紀較大或無法接受在醫院睡上一覺的人。
⭕避免打鼾影響睡眠,治療、改善有方法
針對睡眠呼吸中止症病人,必須依阻塞位置的不同採取不同的手術方式矯正,譬如扁桃腺肥大者須摘除扁桃腺、舌根肥厚者須將舌根前移或縮小、因會厭軟骨軟化造成的「軟喉症」可使用雷射治療等等。至於不想接受手術的人,過去也會使用陽壓呼吸器將加壓後的空氣經由鼻罩送入鼻腔、撐開狹窄阻塞的呼吸道,以改善打鼾現象。在生活保健方面,想預防睡覺打呼還可以這樣做:
✅盡量用鼻呼吸勿張口:睡覺時張嘴呼吸容易引發打呼,因此需訓練用鼻子呼吸,臨床上會使用透氣膠帶貼覆於嘴巴,幫助改掉開口呼吸的習慣。
✅側睡:可以減少舌頭與軟顎的塌陷,有助呼吸道較為順暢。
✅強化肌肉:可鍛鍊上呼吸道使其緊實不易塌陷,例如多唱歌或吹奏直笛、喇叭、陶笛等樂器,或者閉嘴後做舌頭用力往外頂的繞圈動作。
✅配合減重:使呼吸道旁的脂肪組織變小,拓寬呼吸道。
✅戒除菸酒:菸酒會讓睡眠時的肌肉更放鬆,加劇睡眠中止症和打鼾症狀。
✅口內止鼾器:透過將舌頭往前吸住、或把下巴向上牽引,保持睡眠時呼吸道的暢通,適用於輕、中度的打鼾患者。
坊間販售宣稱可治打呼的止鼾夾,是否有效?要注意這些器具只能解決一小部分易打鼾者的問題,像是有鼻閥塌陷情況需加以撐開使呼吸順暢。然而,每個人打鼾原因不盡相同,治療方式也不一樣,建議還是應找專業醫師評估。
〔陳亮宇耳鼻喉科診所提醒您〕
睡覺頻繁打呼不只影響睡眠品質,也會形成健康隱憂,尤其是睡眠呼吸中止症患者容易因睡覺時缺氧提升心絞痛、心肌梗塞或腦中風等風險,嚴重的話也可能猝死。因此,千萬別輕忽長期打鼾問題,應積極求診治療並調整生活習慣,降低潛在疾病發生率。
移調樂器原因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18年寫下了這篇音樂學習紀錄,二年多之後,逸安停止了樂器學習。迪安雖然還未確認,卻隱隱走向音樂專業之路。
安雅除了木笛,還上音樂劇課程與參加合唱團。
而睿安則是鬆散無為地又過了二年多,才考入州立音樂院,真正開始學習鋼琴。目前除了鋼琴與木笛之外,也上打擊樂器課。
教了睿安幾個禮拜,平常幾乎不陪練。一週上課二次,每次15到20分鐘。
每次上課都很享受教他的過程,也很順利。睿安進步也很快,與哥哥當年一樣,雖然起步不算早,但因為身心都準備好了,闖關速度極快,學琴二週就進入雙手同時彈奏的程度,而且欲罷不能,一首接一首,他常彈到不想停下來。
教他時,我是他的老師。很嚴格。
陪他時,我是他的媽媽。很寬鬆。
但因為幾乎不陪練,所以也極少在教與陪的角色轉換間掙扎。
我不會以媽媽的身分,執行老師做的事,因此也沒有衝突點。
許多人在「教」與「陪」之間,覺得無力,或與孩子起了衝突。我只能說,盡可能不以專業眼光去要求孩子一定得做到什麼。
本身是音樂專業的話,更容易有這種傾向:以針對天才與資賦優異的標準去要求才能中等或中上資質的自家孩子。
真的資質卓越,本身也興致高昂,父母就算有點放任,孩子大多數也會自主練習與進步。
若是中等資質,或本身興致不高,硬是強加英才教育,就容易搞得天怒人怨。
硬陪硬練,是絕對會有成果的。只是沒人知道,這樣的路能走多遠。而孩子又會將音樂放在心上的哪個位置呢?
自己喜愛的事,感染給孩子,我們一起走。
而自己都無法享受的事,就不強加給孩子。
不鞭策不督促,也不挑剔不陪練,只有無言陪伴與滿心欣賞,這是我面對孩子們習樂的原則。
這原則提供了身心沃土,讓演奏及練琴如識字看書般,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也讓孩子本身的資質發展到極致。
孩子們的表現,不是因為陪練或敦促而好的。
而是他本來就好,而家長被宇宙允許參與那個美好的歷程,用欣賞的心灌溉出孩子的一切美好。
2018年舊文:
『孩子們最近的音樂學習紀錄/我對幼童鋼琴啟蒙的教學原則』
我一直覺得, 學樂器就像孩子們寫字塗鴉,是基本素養。音樂之路上,我們沒有「望子女成龍鳳」的野心,也不想以「學音樂沒前途」這種消極想法來打壓他們的興趣,更不先入為主地只叫他們「玩玩就好」。
而是因材施教。只要感興趣,我們就支持。若是真的只想玩音樂,我們也縱容。好比逸安,是家中四個孩子裡,花在樂器與學音樂支出裡最高的,還同時學小提琴和薩克斯風。但是他不喜歡練琴也不想上台,只想每個禮拜去上課,偶爾摸一下樂器就好,甚至有音樂會演出還要求我們不准去聽,我們也由著他。
因此之前在音樂學習上偶爾有特別狀況才會紀錄,後來由朋友處才知道,因著我和我的他都是音樂家的身分,而四個孩子都學了樂器的情狀來說,其實對好些於此感興趣或正在迷惘掙扎中的朋友來講,這些絮叨居然有點參考的價值。比方什麼是專業與業餘學習的分野,音樂家的生活到底是如何,練琴怎麼練,身為父母/老師該秉持怎樣的態度等等,所以有時間時,我就簡單紀錄下來,也好讓我們自己從中檢視思考。
畢竟在工作及家務中,想持續自我成長,還要兼顧四個孩子的品格教養、課業、休閒生活與音樂學習,讓他們對音樂保有興趣並發揮天賦,加上我們自己的工作還與此相關,其中的時間安排,與角色分寸拿捏,實在不算容易。一般來說,要支持一二個孩子學樂器,都是樣挑戰了。我們也是亦步亦趨且戰且走十來年才找到平衡,得出些許心得。
因為此次的奧地利全國音樂比賽沒有古典吉他獨奏形式,迪安確定將以二重奏與室內樂的組合參賽。
而且,參與的是三組。
一組是吉他長笛二重奏,第二組是吉他木笛六重奏。
而第三組則是完全的意外之喜。
三週前的週日早餐桌上,安雅突然說道:「木笛老師問我要不要去比賽耶,我跟她說我要考慮一下。」
安雅並沒有問我們的意見,彷彿我們的看法並不能左右她的決定。雖然她才八歲,但我們知道,有些事情她「可以」也「應該」自己選擇。至少我們願意很開放地聽聽她的感覺。
不過這不妨礙我們說出我們的看法,因為知道,無論再怎麼篤定獨立,八歲的女孩兒還是需要父母的支持肯定。
最終,她喜滋滋地決定出賽,並風掣雷行地立刻取出木笛吹了一首曲子以明心志。
在與她的木笛老師討論之後,因爲木笛聲音略為單薄,加上獨奏曲目需求,演奏時肯定需要伴奏,後來決定不加入鋼琴或大鍵琴伴奏,而是吉他。
於是哥哥迪安義不容辭地接下這個重大的任務,將在妹妹的木笛獨奏比賽中替她擔任伴奏職責。
也因此,迪安目前手裡有五套曲目:
1. 跟爸爸學習的古典吉他曲目
2. 跟另一位老師上課的爵士及流行即興歌曲
3. 吉他與長笛二重奏比賽曲目
4. 吉他與木笛六重奏比賽曲目
5. 為妹妹的木笛獨奏比賽而伴奏的曲目
如果要培養紮實的能力,就要學習如何合理分配時間精力去分頭練好這些東西,這是以專業態度面對樂器學習的初步試煉。
無法學會分配時間的技巧、克服惰性、盡可能穩定身心、再怎麼緊張都不丟失基本演奏能力、並超越那些精神壓力及體力挑戰的話,也不用再提專業音樂之路,就開心以業餘愛樂者的角度去玩耍就好。
見慣哥哥面對樂器的樣子,有了比賽心理準備的安雅,也更為嚴謹起來了。排時間練完所有參賽曲,還有平時正規曲目,已是她的每日既定行程。除此之外,她參加了音樂院的合唱團,前陣子密集排演練唱,在耶誕期間,跟哥哥們當年一樣,有著數次在超過四百年歷史的老教堂演唱的機會,這讓她興奮雀躍無比。
哥哥姊姊在音樂學習上,都有一些新計劃,那些動靜無形中也影響到睿安。
五歲大寶寶睿安吵著要學鋼琴有好一陣子了。自從木笛演奏初登場後,他就說了,「我好想再上台演奏!」
之後一次次地要求學鋼琴,而自己開琴摸琴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已經到了每日數次只要看見鍵盤就會撲上去按幾個音的狀態。
感受到他那對鋼琴無法抑止的熱情,終於在前天,正式為他啟蒙。
20年的教學經驗,這些年下來讓我有著自己的幼童鋼琴啟蒙原則和方向。
我的學生們,一開始是不看譜的,最先訓練的是聽力、想像力與表現力。
以非常非常慢的速度聽聲音和唱歌。什麼曲調都是要聽了唱了後,沒有譜子地自己在琴鍵上摸索出來。
一開始會引導他們一些方法,但之後慢慢減少助力,達到讓他們學會「聽聲辨位」的能力。
而不是照著譜乖乖一個音一個音彈出來背下來。而且一邊彈,還要一邊將曲調或歌詞唱出來。
無論音調有多簡單,曲子有多單調,每個音都要彈得美,也唱得美。手放上琴鍵的那一刻,由開始到結束的每個細節都要完整從容。就算曲子只有四個音,也要有表情,有著起承轉合,而不是不帶感情地砸完音就好。
聽聲辨位並能準確唱出每個音,與無誤地找到他們在琴鍵上的位置之後,接下來就是要移調。(移調的意思簡單來說,就好像我們去KTV唱歌,歌曲太高或太低時讓我們唱得不順,我們就會按升降Key那個鍵來調整,找到一個盡可能讓我們高音飆得上而低音也下得去的調子,起音不同,但整首歌的曲調聽起來還是一樣的。)
所以我的學生們要能將初學者時期學到的每首簡單曲子,都能在每個調子上彈出來。比方,目前學「小星星」,要能從琴鍵上的每個音都可以當起音,把這首歌幾乎一音無誤地移調邊彈邊唱,而不是看著譜學完這首就好了。
像彈C調的話,因為沒有升降記號,所以很容易。但有些調子的升降記號很多,手指必須一直在黑鍵白鍵之間穿梭,就很考驗學生的聽力和專注力,這也需要理解力和記憶力來交相配合。
這樣的教法,想見的,需要比看譜教學多出三五倍的時間心力。一開始進度也非常非常緩慢。
老師沒有足夠的耐心,實在沒辦法重複唱一個音十來遍,還聽著學生為了找一個音就按上十來個錯音,而且還不斷鬼打牆地重複一樣的錯音還聽不出來。😰
但是經過這樣的嚴格魔鬼訓練,學生會擁有比較好的音感,唱歌的基本能力也訓練到了, 日後對於樂曲中的線條、斷句更能夠理解表現。將來就算不再學琴,這些能力都能伴隨著他們。而可以耐得住這幾週到幾個月的孩子,就會留下來。這也是為什麼我多年下來終於擁有「可以挑選學生的自由」的原因,總要老師、學生、家長三方合拍了,才能溝通順暢地繼續學習之路。這第一個關口就是彼此的試金石。
於是,雖然才龜速教了睿安五首極短的曲子,但他已經可以只靠著聽力,將那五首都只有2到4小節的短曲,在每一個調子上做移調。
也慢慢培養,聽到什麼音,不需要譜,自己在琴鍵上摸索出正確的音的基礎能力。
但是不要覺得他天賦異稟家學淵源什麼的,因為這是我將他抱在懷裡十幾分鐘,耐著性子一個音重複幾十次不斷誤試又重新再來而得到的小小進步。
我覺得大寶寶做得最好的是:不斷犯錯還願意反覆嘗試,不鬧脾氣不願放棄。而且,結束了還說,「太好玩了,明天還要彈!」
移調樂器原因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最佳解答
綿綿雨粉如風飄絮,灑落於石板地上。
隨着羊腸石徑而行,兩旁植物悠悠揚揚,被修剪過的痕迹,顯得有點造作。終於走出迂迴,晃入眼眸的,是「香港公園」四個大字。水珠從牌坊滑落至花叢,細葉輕抖,對啊,下着雨呢。
回過神來,驀地前瞻一下,眼前是座白色建築物,正可擋雨。
甫踏進平房內,方發覺此乃一間茶藝館,左手邊是一條迴旋樓梯,正要舉步之際,竟傳來陣陣茶香撲鼻,剎那瞄了瞄上方的木牌,手已不禁將前方木門推開,默想着剛才的三個直度大字——「樂茶軒」。
果然,木門後,別有離塵天地。
瞳孔裏反照出一片古色,木地板鋪上一層輕蠟,門口的左方擱了數個木架,分別放了不同的茶壺、茶杯,靠牆有一貌似百子櫃般的木具,相信是安置茶葉的地方,數位身穿寶藍色長袍的茶藝師,正專注地泡水試茶。右方則是另一木櫃,一個個小圓罐整齊地排列在內,拿起一瞧,罐子上寫了茶葉的名目,裏面則放了一小撮茶葉,好讓品茗者挑選茶種。來到店子的前方,散發着濃厚中國味的正方木桌及木椅正有員工在拭淨,數個紋路相當細緻的木屏風,稍稍分間了兩至三個空間,免卻侷促,並列的數個雙門大窗透着日光,而窗框及窗花都一致地用上了木材,貫徹始終。
凡塵本歸自然
確定這是一家茶館後,一名身穿沈紅寛衣的老人步及。怎麼說,他綁起銀髮,一額清爽;圓弧的黑框眼鏡,擋不住深邃的雙眼皮,一雙明眸似乎沒有被歲月壓昏;微笑底下,連着一束白鬍子,左手把其執起一掃,對了,就像遠古的智者。伸出右手一握,他報上「葉榮枝」一名來,於茶藝界相當有名氣的他,被尊稱為老師,亦是茶館的主人。
茶館歷年廿七,說長不長。老師接過茶藝師的茶,小嘗一口,緩緩道出每晨試茶乃茶館的傳統,重點是水。香港不吃香,水質一般,即使採用了優質的濾水器,每天仍要先確保水味如貫,方放心泡茶。地方各有優劣,本是自然,盡本份泡出一壺好茶,就是尊重天然、順應自然。說起這一點,就關乎茶館成立的原因,其實有些少因緣。
早於八十年代,老師跟維他奶的創辦人羅桂祥合作,賣紫砂茶壺維生。當時是一九八六年,對茶道還是一知半解的他,遇上了他的啟蒙者,亦即是他的員工。這名員工來自安溪,家族以種茶維生。一次機緣,他帶老師到故鄉去,踏上茶山一刻,完全震撼了。高山雲霧,地方唯美不在話下,最大的感動,來自茶農認真的精神。當時做茶葉很樸素,由種植、採收、挑葉、搖茶、發酵、殺青,到包裝都一手一腳、一板一眼,沒有機器輔助,一切講求天時、地利、人和。由一個普通的飲品,變成有生命的東西,不單好喝,不是完美,但有一種個性,猶與大自然結合。說起,他仍覺激動:「好感動,嗰刻我發現,呢樣先係人所追求嘅嘢。」那個年代,茶種不明確,某地的普洱、哪方的水仙,反正各類茶葉全都由政府先收購,再混合出售。於是,老師帶了好些茶葉回港試賣,發明了「單採」這個名詞,明確地劃分了地區及茶類。流傳間,大家覺得這概念很好,引發他開創了樂茶軒。
老師呷下第二杯茶之時,已見有客人步進茶館,時間尚早,多為品茗而來。放下玻璃茶杯,他徐徐站起,迎賓去。
專心不染塵濁
客人是三名女士,打扮樸實,徑自走到放置茶葉的木櫃前喃喃互語。老師見狀,上前打着招呼,又拿起茶葉小罐讓各人嗅嗅。這是茶館的執着,了解客人口味,為其挑選合適的茶種,賣茶之餘,解釋何謂好茶,如何品茶、泡茶。「由八十年代起,我見盡好多茶館,而家執得七七八八,佢哋最大問題係將重心放喺食物,令茶館風味減少。」他強調,茶永遠是主角。
言談間,發覺三人有意學茶,老師於是把各種茶葉、茶具拿出,準備泡茶。用小勺子舀起茶葉一瞬,他神情忽而嚴肅起來。這是他的信念——專注。細心專注地喝,就發現味道確是不同。他把熱水壺插電,將茶的種類娓娓道來。
從前,茶葉分類很簡單,分為不發酵、半發酵、全發酵及後發酵四種。現時則較講究,劃分了六大茶類。綠茶、青茶、白茶、黃茶、黑茶及紅茶。
此刻在老師面前的,正是不發酵的綠茶,碧螺春。只見,老師於熱水壺旁邊放了一瓶溫水。不需預熱杯子,因為愈少發酵的茶葉,沖水溫度愈低。綠茶雅淡,宜用薄身茶具,他慢條斯理地把泡好的茶倒入玻璃杯中,茶的表面浮起了一層茶毫,即茶茸毛,茶毫愈多,代表茶葉愈細嫩。淺嘗一口,清香的餘韻仍於舌尖徘徊之際,老師已換上一套小巧的薄紫砂泡烏龍茶。稍稍預熱茶具,倒掉熱水後,就把屬於半發酵的青茶塞到茶壺中注水,把第一壺茶倒掉,他解釋:「唔係每隻茶都要倒走第一泡,烏龍茶第一轉茶葉未張開,唔香,所以唔要。」把茶飲盡,老師走到擺放茶葉的木櫃前,逐一解說。
手上的水仙是白茶,屬低發酵茶,宜低溫沖泡;旁邊擺放着罕有的黃茶,則屬後發酵,他一解狐疑:「等於你媽媽留菜,菜心芥蘭,我用碟蓋住,返嚟再蒸熱,菜變成黃色,咁咪係黃茶囉!」同屬後發酵的黑茶亦然,變成黃色的菜再慢慢曬乾閒置,變成菜乾,就是黑茶。往下方一看,是為人所知的普洱,即紅茶,紅茶以全發酵製作,要用高溫沖泡。見有人口水直流,老師知情地舀起一撮,返回泡茶的位置,用大熱的滾水灌滿厚紫砂壺,放入茶葉,把水柱拉高注入壺中。細心一看,茶葉比剛才的兩種茶粗大得多,故此水溫需較高,原理如煮牛肉一樣,牛肉切得薄,火鍋時熗熗就吃;如果牛肉切得厚,就需多浸兩下。這正是人云亦云的表現,原來水滾,不一定茶靚。
想當初,教他喝茶的師傅,主要是茶農,與之生活,取溪水沖茶,訓練專注,細心體會時,慢慢找到茶的樂趣、茶的精髓,繼而,才變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茶,其實是一種經驗,需要累積。這是他送別三名女士時,留下的一句話。
悲心牽動萬麈
轉身步回茶館一刻,門外剛好有人送來點心,老師見無人閒暇,於是出外交接。雨露依然連綿,他倒是一臉無所謂,與門外送貨工人核對着單據。驀地,一名挽着兩袋蔬菜的光頭男人站在身後察聽內容,見一切順利,就急步往炊煙裊裊的廚房走。老師忙畢,見店內已半滿,不慌不忙地踏入廚房。「劉經理,客人開始到啦。」他稍稍吊高嗓子,喚着正忙得不可開交的光頭漢。劉經理原來主力負責廚房及菜單。茶館雖然只賣素食,但七成的點心都是當天即包即蒸,其餘三成向某寺院叫貨。劉經理每早都需要外出挑選新鮮貨,原則是不時不吃。既然茶是主角,食物理所當然,就是配角,因此茶館每天只售約二十款點心,但選擇少,客人容易生厭,故每天都要轉換款式。至於,最令二人頭痛的,就是如何讓菜式配合醇茶,因為茶本身是一個減的元素,用來清潔口腔,素菜清淡,易致「口寡」,所以他們要不斷嘗試,例如油膩的,配普洱茶來清膩感;淡味的,就配清茶。
離開廚房,發現店裏已經近乎滿座,看來最旺場的午市已至,緊隨身後的老師開腔:「附近做嘢嘅人想食素,但附近冇素餐館,所以就會嚟晒呢度。」素蝦餃、素燒賣、豆腐餅、燉湯,一籠籠點心不息地送到席間。看着穿著整齊的上班族忙於咀嚼,使得他憶起九十年代的上環。
一九九一年至二零零二年間,茶館於上環樓梯街開業,只賣茶葉,旁邊很多老茶鋪。被嘲是黃毛小子的他,卻憑着一份慈悲,而站穩陣腳。他相信幫人要盡全力,故此,有任何人到茶舍請教茶道,即使沒有光顧,都會傾囊相授。也不求暴利。估計,全中國屬他的茶最便宜,三十八元一斤起,到現時都沒有漲價。他常跟客人直言,他們的茶並不特別名貴,並非得獎,只是好喝。清心明明,令他結識了一群「茶道中人」,因而闖出名堂。但老師強調,不要讓一片悲心受蒙騙,例如茶價未必直接反映品質,「我好討厭大陸啲小罐茶,話咩總裁飲嘅茶,世界上有幾多總裁?其實就是要令你虛榮。」有些茶賣幾萬元一斤,根本騙人。故此,他要尋根,親自到中國內地不同的茶山試茶,好茶方買,成為了全香港第一個跑茶山的人,幾乎全中國的茶山都跑過。熱心的他,更冒着生命危險去試茶。
有一次,老師到龍井向茶農買茶,碰到一個炒茶的人,二人聊開了,他就嗟嘆黃茶難求,因為做茶過程繁複,沒有幾個人做了,不料對方竟然指他的爺爺會做,老師二話不說,立即動身隨他到安徽故鄉找黃茶老人。然而,不知道是因為過於興奮而忘記,還是刻意遺忘,當年是二零零三年,正值沙士疫間,聞說此病就是從該處傳來,故被列作禁區。幸而,他最後都無病歸來,更帶來了珍貴的黃茶,對方被其誠意打動,更每年為他做茶。
從思憶中掙脫,老師揑一把汗。最令他覺得驚險的,是在眾多老行尊面前,能夠生存過來。最後,茶鋪愈做愈好,於是二零零三年投標現址,開始做茶館,如他的口頭禪「From farm to table(從茶山到桌面)」。於他而言,茶道雖盛載了很多文化及歷史,但經常把文化掛於嘴邊,終成包袱。所以他的信念是讓人快快樂樂地喝茶,故名「樂茶軒」。
回頭,他已坐於客席,與數名外國人茗茶閒聊。如斯氛圍,吸引不少遊客遠道而來,牽塵萬里。
喜捨一切如塵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仰首一望,已經四時許。穿戴整齊的店員,開始重新於餐桌上鋪上竹蓆,一雙筷子、一套碗碟,都有條不紊。手輕腳動,不發出一點繁音。倏地,幾位手執樂器的男女推開大門,朝老師這邊打招呼。茶館平日不做晚市,每逢周末晚則有粵曲或南音表演,很多客人特地來,邊欣賞邊享用晚膳,相當熱鬧。南音徐徐揚起,老師輕敲拍子,訴說着,表演樂隊駐場多年,早已成為老友。堅持做音樂表演,並沒有為他帶來更高的利潤,由始至終,他都只視茶舍為一個以茶會友的地方:「你想發達千祈唔好做茶,呢行能夠過到生活,維持落去已經好好。」喜捨,是他的座右銘。
喜捨,即有些東西要懂得放棄,懂得與人分享。正如要得好情誼,凡事就不能賺到盡。說實話,對年輕人而言,茶館有點老套,但老師一點沒有想過以年輕化來擴大客源:「好難將就年輕人,好似佢哋鍾意飲珍珠奶茶,但呢個係我底線,叫我畀啲化學劑你飲,我做唔到。但年輕人會長大,總有一日發覺乜嘢對自己好,佢哋需要幫助,而唔係將就。」堅持原則,就要捨棄獲利。
對於茶的執着,又豈止一二。時至今日,老師仍然會去茶山試茶,尤其是多產的地方,好茶需要發掘。當然,很多茶都不需他親自去買,畢竟,認識了十多年的相熟茶農芸芸,每年都自動替其留一批好茶,他咧嘴笑道:「而家係賣幾分老臉皮!」縱然臉皮多厚,事實上如今很多茶都買不到了,就如他一直光顧的一個茶農家庭。老師憶述,這家人做的鐵觀音非常香醇,還記得第一次到他們家中看他們做茶,一絲不苟的全手工製作,更要用腳搓茶葉,深深被他們的堅持震懾。可惜,九十年代時,茶農的兒子自殺死了,夫婦二人傷心過度,又缺少了兒子的幫忙,也就不再做茶,那種茶至今也再嘗不了,此乃茶館的一大缺失。
只是,不捨不捨,還需捨。
被傷痛籠罩着的老師,略帶蒼然。睿智的光芒稍熄,暴露了六十有七的點點老態。茶館雖好,人卻會衰。說到傳承問題,他確實沒有頭緒。第一,有興趣的人不多;第二,懂茶的人不多,但最令他憂心的,是感情關係轉移問題:「茶農老,我又老,佢哋嘅接班人同我嘅接班人可唔可以共處,都係未知之數,老啦,唔可以帶走任何嘢,咁交畀邊個呢?」他自覺唯一能做的,是讓人感到茶館有生命力,畢竟誰願意接手一間小店?碰巧,最近大館邀請他去開店,自嘲一把年紀;一把鬍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衝勁;一把茶壺,最後把心一橫就去做。他,就賭一鋪。
揑着鬍子,智者深知世外桃源,虛無縹緲。何不暢飲一杯,暫洗風塵,於此天地胡哼亂唱,一番逍遙。
明天的事,明天了。
金鐘樂茶軒
地址:金鐘香港公園羅桂祥茶藝館地下
電話:2801 7177
營業時間:10am-8pm(星期日至五);10am-9pm(星期六);每月逢第二個星期二休館
詳情: http://bit.ly/2NuvBHi
中環樂茶軒
地址:中環荷李活道10號大館1座G06-07鋪
電話:2276 5777
營業時間:11am-11pm(全年無休)
詳情: http://bit.ly/2Nq1g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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