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混仗的混障綜藝團:劉銘
作者/宋汝萍
「我們需要的是同理心不是分別心,不用可憐我們,但可以協助我們!」──劉銘
在夏日晴空朗朗的早晨,鶯歌二橋國小的操場上,一個綜藝團正熱熱鬧鬧的表演著,台下的小朋友們看得目不轉睛、幾乎跟台上表演者打成一片。但仔細一看,表演者全都是身障人士。而主持這場奇特綜藝表演的人,男的是笑口常開的輪椅大叔,他叫劉銘,女的則是得過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的藝人李淑楨。整場表演,揚溢的是孩子們濃濃的笑聲。
我們先試著假設一下,如果不幸是個手腳萎縮的小兒麻痺重度患者,會選擇怎麼度過每一天?躲在家裡不出門,過一天算一天?或是不斷怨天尤人?
但劉銘偏不想把自己人生過那麼悲慘,他把身障當成另類表演,還要拉更多不同身障程度的人一起表演,搞成一個轟轟烈烈的「混障綜藝團」,不僅全省走透透,甚至還出國表演,讓好手好腳的人都來看看身障者的厲害跟堅強。
劉銘的前半生充滿辛酸。三歲時得到小兒麻痺,導致雙腳無法走、手無法舉高、終身要坐輪椅,加上長年累月都坐在輪椅上,脊椎嚴重側彎,屬於重度身障,醫生甚至斷定:這個小孩可能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歲。
九歲時父母告訴劉銘,想讓他念書受教育及接受醫療復健,所以把他送到廣慈博愛院,「我永遠記得那一幕,看著父母逐漸遠去的背影,我放聲大哭」。劉銘說,開始在廣慈生活的日子,他常聽到,有些院童父母,把小孩一丟,從此不見人影,所以每當獨處,或是午夜夢迴時,他都擔心父母會真的拋棄他。
劉銘在廣慈一待就是13年,他記得有次耶誕節,大家都要出去玩,興奮的劉銘洗好澡後,竟然無法靠自己的力氣爬出浴缸,他就這樣一個人默默的掙扎、努力、想盡辦法慢慢爬呀爬呀,最後花了兩個小時才氣喘吁吁逃出浴缸。「一般人可能兩秒鐘就可以輕鬆做到的事情,我卻花了兩小時。」當時才只有14歲的劉銘瞬間醒悟:「如果連我都放棄自己,那天下根本沒有我生存的餘地了。」「浴缸事件」後他好像一夕長大,所以現在談到廣慈的歲月,他心中滿是感恩,「我在廣慈學會了12個字:『獨立勇敢、相信自己、笑比哭好』。」
事後回想,如果父母沒有把他送到廣慈,他也許一直留在家中,父母會因為愧疚,百般照顧他,「那我豈不變成溫室花朵?」所以廣慈是他人生重要轉捩點。
離開廣慈後,劉銘進入松山高職就讀,畢業後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無所適從,「像我這樣一個重度身障人士,可以做什麼養活自己呢?刻印章?修鐘錶?算命?還是按摩?」劉銘問了自己不下百餘次,但這些他都沒興趣,最後決定先從自己擅長的寫作開始,開班教小朋友作文,但教作文教不了一輩子,他想到,自己的聲音還蠻好聽、咬字又清楚、口語表達也算流利,乾脆毛遂自薦去警廣找工作好了。
那年劉銘剛好滿30歲,他沒有理會醫生之前說他可能只活到30歲的話,反而更努力的去過每一天。「我是頭部以上100分、頭部以下才是零分,那我為什麼不好好發揮自己的優點?」40歲以前,劉銘無論在工作、生活,還有人際關係上,得到很多貴人相助,就算是路人甲,都可能扶過他一把,所以他決定40歲後要成為別人的貴人。
就是這個信念,讓他在2004年,45歲時創立「混障綜藝團」。劉銘那時想,身障者本就弱勢,若不願靠別人同情過日子,要如何自立更生呢?倘若將他們集中起來,是不是可以形成很大力量,讓生活更有保障?
在旁人眼中,劉銘這個跨越多重障礙表演團體構想,完全不可行,家人也不看好,他非但不氣餒,還從身邊老友聽障人士陳濂橋下手招募,不過一開始其他身障人士都抱持觀望態度,但在劉銘熱情的呼籲、及看到眾多身障人士加入後的安心感催化下,「混障綜藝團」終於成軍。
劉銘笑說,綜藝團取名「混障」,乍聽像在罵人「混帳」,但其實是「混合各種障別」的簡稱。他就是想用自我解嘲的方式,鼓勵身障朋友,樂觀面對身體的缺陷。
為了讓身障朋友有固定收入,「混障綜藝團」採收費表演,劉銘嚴格要求每位加入的團員都要具備水準以上的才藝。他說,之前有位身障朋友想應徵表演唱歌,但他要伴著卡拉oK才會唱,只能請他回去多練習,「我們算是職業表演,才藝不夠,誰願花錢來看?」
綜藝團的演出形式包羅萬象,有歌唱、默劇、輪標舞和特技等,至今已有15年了,團員從原先的3、5人,現在已有將近30位,他們都是拿出絕活來表演,足跡遍及全台大小鄉鎮、學校、監獄,甚至還會應邀出國表演,平均一年表演約百餘場。
不過劉銘還是有一個小小遺憾,「我們雖是跨障別,至今還沒有辦法讓心智障礙的朋友加入」,因為「混障綜藝團」除了表演,還要跟觀眾分享生命故事,心智障礙朋友這方面表達能力還有些欠缺,但他正在想辦法克服,希望未來他們也可成為團員。
「混障綜藝團」用生命演繹藝術的故事,已被教育部編進國小教科書內,我採訪這天,小朋友們對混障團員並不陌生,視他們如英雄,像是有「微笑天使」之稱的郭韋齊,七歲生病截掉四肢,卻是彈琴跳舞樣樣來,穿上義肢,跟著團員們四處表演、甚至還曾登上玉山,她一出場,就獲得小朋友熱烈掌聲。舞蹈讓韋齊更有自信,她告訴我,每次跟團出去表演,都學到不少東西。
而每一場都擔任主持人的劉銘,從不吝於拿自己開玩笑。這一天,他和李淑楨一搭一唱,劉銘問小朋友:「大家知道我坐輪椅是得到了什麼病嗎?一是肌肉萎縮、二是小兒麻痺、三是皮膚病、四是神經病!」有小朋友舉手大聲回答:「神經病!」劉銘也會張大眼睛回嗆:「說我是神經病的那個同學你過來,我覺得你才是神經病耶!」在全場哈哈大笑中,李淑楨就會接著介紹即將上場的身障者的生命故事,聽了故事、再看到身障者賣力專業的演出,小朋友們都深受感動,「想到自己好手好腳,就應該要更努力才對。」
也許有人好奇,為什麼李淑楨不演戲卻跑來當「混障綜藝團」的主持人?而且一主持就是三年,跟著混障搭巴士吃便當,一點藝人派頭都沒有。
李淑楨因為演出大愛電視台的戲劇認識劉銘,沒想到戲散了,友情卻留下來。「剛開始就是抱著好奇的心態來看看」,李淑楨說,來了以後看到每一場演出小朋友大朋友們的回饋,讓她覺得很有意義。「我最佩服劉銘,他腦袋裡沒有做不到的事。」
四處奔波、加上每場混障的表演至少都兩小時起跳、每周還要主持廣播節目跟電視錄影,劉銘的日常生活並不輕鬆,我忍不住問他,如果身邊剛好沒人,正好內急怎麼辦?劉銘似乎算準我會問他這個問題,不急不徐的從腰間霹靂包掏出一個小塑膠袋,「這是我的隨身魔法袋!超級好用的,如果真的沒辦法我就會先用它解決問題。」為了儘量不麻煩別人,劉銘早已養成凡事預先計劃的個性。
不過就算身邊有人,兩個身障朋友在一起,也會發生蠻多趣事。劉銘說,有次到外地表演,他跟陳濂橋兩人都睡過頭,先驚醒的劉銘躺在床上死命想把陳濂橋叫醒,偏偏陳濂橋聽不見,而劉銘根本無法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他只好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丟向陳濂橋、嘴裡還一直大叫「起床起床了!」劉銘說,當時的感覺都快崩潰了!
跟劉銘相處,會感受到他樂觀、陽光的那一面,就連婚姻,都是他鍥而不捨努力得來的。「年輕時想,若有身障朋友願意嫁給我就好了」,劉銘從不敢奢求能夠交到一位四肢健全的女友,所以當時女友的父母堅決反對他倆交往,不解女兒為何不交一位好手好腳的人?但劉銘不屈不撓,最後終在愛情長跑8年後,娶得美人歸,劉銘戲稱,他的婚姻是8年抗戰,很感謝太太,在他無名無利的情況下,願意嫁給他。
劉銘對女兒有很獨特的教育觀。女兒14歲時,他送她到英國去讀書,至今已有2年,很多人不解,為什麼女兒那麼小,要把她送出國?「也許跟我自己的經歷有關吧!」9歲就被父母送到廣慈,劉銘在廣慈學到了獨立勇敢,「我也希望女兒沒有父母保護傘後,也能學習獨立勇敢」。或許是成長過程中,看盡人世無常,劉銘認為,女兒的國外學歷、語文,或是增長世界觀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女兒往後能獨自面對人生的不如意。
如今的混障綜藝團已經闖出名號,劉銘做到很多正常人都做不到的創舉,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很簡單,就是把每一天都做好,分秒不空過,步步踏實做,這樣就夠了。」劉銘說,混障的團友們,每個人身上都有不同的障礙,但他們都選擇珍惜自己,讓自己透過表演發光發熱,所以他還要推著輪椅繼續前進,繼續主持,舞台永遠都在,他會帶著身障朋友們一起閃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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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障應徵 在 貓心—龔佑霖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這是一篇關於憂鬱症患者的自白與如何陪伴憂鬱症患者的方法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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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討厭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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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我天生就生得這麼討厭,討厭我天生就有亞斯伯格,即便花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有一些殘存的亞斯特質,而之所以可以像個正常人一些,是因為我在一次一次被霸凌之中沒有自殺。我活下來了,但我的心也累積了越來越多的負面思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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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很自我中心,很多人這麼說過我,但我不知道什麼是自我中心,我只知道是一個負面的詞彙,而這個社會不會有人主動來教導我如何變得像個正常人,因為沒有人有義務,而且我的行為常常會讓人感到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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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憂鬱症與焦慮症已經五年多了,我的自我中心影響到了我的工作、我的人際,我沒辦法做沒有興趣的工作,例如服務業,有些人覺得我去咖啡廳打工也好,但問題是我之前去過咖啡廳打工,不到一個月就被火了,我也去應徵過火鍋店,試做兩天之後沒有獲得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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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去做個正職,但我不懂得職場倫理,雖然老闆告訴過我,當我要跟合作廠商聯絡的時候先找他,但我遇到問題請教同事時,同事要我詢問廠商聯絡人看看,於是我就line了聯絡人,然後聯絡人馬上打給我們老闆抱怨,於是我就被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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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複雜的人際我越不懂,越是上對下的公司我越不適合。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我發揮所長,員工們少,且可以平等地相互討論的空間,我甚至需要其他員工們或老闆適時地提醒我,某些事情可能會讓他們覺得不舒服,怎麼做會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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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找到這樣的環境實在好難、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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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很多人很討厭看長文,所以我直接把大家最好奇的「如何幫助憂鬱症患者」這一段給節錄出來,好讓無法閱讀全文的人能夠快速地看到這個大家都很好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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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何幫助憂鬱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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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帶著這個命題的人,請先好好地反思一下,「幫助我們好起來」這樣的思維,帶給我們的是幫助,還是壓力?正因為太多人希望我們好起來,所以我們的壓力才會更大,才會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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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真的想幫助我們,請不要期望我們好起來,帶著「憂鬱症是一種不治之症」的想法陪伴我們,對我們會相對好一些。我們也很想盡一些社會責任,為這個社會做一些事,所以我們常常責怪自己很廢、很糟,不知道自己幹嘛活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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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社會不會要求一個小兒麻痺的人成為短跑好手,但憂鬱症患者卻老是被要求要像一般人一樣,不能讓別人體諒我們,我們得表現得像一般人一樣好。對我們抱持著這樣的期待與要求,其實也不能責怪社會大眾,畢竟我們的病是肉眼看不到的,我們的殘障是在心裡、大腦裡,而非顯而易見。正因為如此,如果真的要幫助我們,那最好先認清我們也是身心障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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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政府正逐步修正身心障礙的鑑定標準,但距離讓憂鬱症患者能有更有品質的生活,還有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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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憂鬱症患者可能是討人厭的,以我為例,我本身有亞斯伯格傾向和焦慮症,正因為亞斯與焦慮,讓我也有了憂鬱。我生長的家庭並不完美,我是一個焦慮依附者,對於未知的事情會非常焦慮、恐慌,所以會心悸、失眠、呼吸困難、耳鳴;我對於找不到女朋友也會如此,所以當我遇到逃避依附的女友時,有可能變成恐怖情人,跑到別人的宿舍下堵人、多次瀕臨在自殺邊緣,卻被別人當作是情緒勒索。這樣的我,一點也不會讓人想同情,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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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憂鬱症患者永遠表現得像是「值得同情」的樣子,也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期待。如果你所期望的幫助,是希望「讓自己成為一個有能力幫助人的人」,那麼請不要帶著這樣的心態幫助我們,否則你可能會從一個「助人者」,變成一個「責怪我們不領情」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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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正需要的幫助,是看見我們除了憂鬱之外,有什麼擅長之處,然後讓我們在合適的地方發揮所長。以我為例,我是一個文字能力還可以的人,讓我寫文章是適得其所,如果讓我寫棒球文案或心理文案,更能讓我發揮所長,再加上亞斯的特質,我對於喜好的事物會瘋狂地去鑽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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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台灣的心理科普發展還不夠發達,心理相關出版社也很少,體育界更是一個窄門,很難擠身其中,所以目前的我,只求能有多幾個平台讓我寫心理學文章,以及有能夠接受我的公司,讓我寫寫文案養活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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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能為憂鬱症患者量身打造適合於他們的環境,就像為肢障者、視障者、聽障者改善屬於他們的工作場域一般,那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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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雖然不太可能,但我還是想問,有人知道哪裡有這樣的工作環境嗎?我真的活得好累、好累,沒有舞台可以發揮所長,空有才能卻沒有機會精進與運用在社會中,自我價值感真的低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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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147402?fbclid=IwAR22ZorKMVost009MRHLBJU9m3OmHKxpx9cKeV13TBvLLtdALj2qwGMnB5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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