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夜看吳明益の中華商場小說最新篇
【森林、宮殿、銅馬與畫像裡的女孩】
「這邊的牆,這個石板,為什麼用畫的啊?」
「本來是要用一樣的石材的,但當初蓋這個博物館的時候,錢是日本人全島一人一圓不樂之捐募來的,雖然不少但愈蓋愈不夠,所以一半用畫的來代替。」
「我還以為是後來整修的時候亂做的。」
「不,原來就是這樣的。」
我摸著樓梯兩旁的石材,那種冰涼的感覺,從一百年前就存在了吧。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另一種不同的溫潤石材存在這裡——這幢建築是拆掉天后宮才蓋成的。
陽光透過圓頂的彩繪玻璃天窗落進來,抬頭時會連帶看見大廳四周三十二根高聳的柯林斯式柱,以及柱頭上的芼茛葉與漩渦狀裝飾。看久了會覺得那些葉子隨風搖曳,而漩渦也隨著不知名的力量自旋起來。那會讓你想起所有的視覺的錯覺,都是源於視覺是有記憶的——一切都是這樣,因為記得才會產生錯覺。
這間博物館我太熟了,從小學的課外教學,到中學的暑假作業,以及大學的午後約會,我都會來這座博物館。不過「人」在博物館裡是不重要的——不管是郊遊的人、牽著孩子卻憂鬱房貸的父母,或是因為躲雨走進來的孤獨女人……。有一次我在公園裡看到一個遊民撿到一個便當,我一直注意著他。他吃完把便當盒丟回塑膠袋裡發現裡頭有一張票,就拿著票進場了。警衛並沒有阻止他,只是跟在後面注意著這個全身發臭的觀眾。我也買了票,遠遠地觀察他。那是一檔關於「琥珀」的展覽,他站在那些把遠古的昆蟲和植物凝結在樹脂裡的瑪瑙色物體前面整整兩小時,神態專注地像是古生物學家。
博物館每個展覽廳的地板磁磚,走廊陽光照射進來的角度,踩上樓梯時的重量感,都讓我覺得親切。它的二樓是常設展,以前有一個洞窟放了山頂洞人和北京人的蠟像,小學郊遊第一次看到那個快嚇死了,同學們嘻鬧著,要把膽小的我推進閃著詭異亮光的山洞裡。一樓則是企畫的特展,幾個月就會變動一次。那些從收藏家那裡借來,擺設在博物館裡的東西,都有光束柔和地照亮著。你知道的,在博物館裡,沒有被燈光照到的東西,就是不需要注意的東西。
有一個開了一間博物館的土耳其小說家帕慕克曾寫,這世界上有兩類收藏家。一種是以自己的收藏為榮,並且希望把它們展示出來的驕傲者。另一類是把收集、積攢起來的東西藏在一邊的害羞者。前者出自西方文明,後者則是一種非現代的狀況,收藏者只為收藏而收藏,在那個害羞者的國度裡,只代表收藏者的傷痛,而不代表有益的知識的展示。
走進應徵場地的會議室,主試者是一個穿著黑色高領羊毛衣的中年男子,他看了我一眼,隨即低頭繼續閱讀資料,我直覺地猜他會嚴肅地提出各種問題,是假裝寬容你的異見,事實上內心裡對你講的一切不屑一顧的那種人。另一個很像書記官的微胖中年女性,強悍的眼神讓人覺得她是鬱悶與不幸的。她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研究員,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順利吧。最後是穿著長裙,身材纖細,眼神嚴肅,難以判斷年齡的女性,我注意到她有著完美的耳垂。我打定主意,這場面試不管結果為何,我都不理會前兩者的提問,只專注回答她的問題。
在黑色高領羊毛衣男子知識性問題的轟炸(我猜得沒錯,他是那種只懂建築,因此會以此質問你所有議題的人),以及書記官長相女性的「博物館社會責任」相關問題的誘導後,終於輪到長裙女子提問。她看了時鐘一眼,問了一個顯然是為了度過最後五分鐘口試時間的問題:「你為什麼想來博物館工作呢?」
我看著她,一陣往事湧上:「如果各位給我十分鐘的話……。」
我當然知道我的答案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何況我是最後一個面試者,他們可能希望趕快結束這一整天折磨人的面談。不過長裙女子向書記官和高領毛衣男用眼神相互詢問了一下,出乎意料之外地,他們點頭接受了。
你們知道商場嗎?嗯,我想也是,九○年以前生活在台北的人,沒有不知道商場的。正如你們所知道的,商場最讓人厭惡的就是公共廁所,最讓人難忘的就是霓虹燈連綴出來的美麗夜色。
我自己最難忘的,是從商場頂樓看到的森林。
從商場第五棟和第六棟之間,站在天橋往那條大馬路直直看過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城市的另一頭有樹,這是商場小孩都知道的事。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爬上第五棟頂樓的霓虹燈,你可以高過對面的新聲戲院,透過「國際牌」的「牌」與「松下電器」的「器」之間的空隙,看到更具體的森林。
我第一次上霓虹燈是鄰居孩子王阿卡和胡蠅(hôo-sîn,蒼蠅)帶我上去的。高高瘦瘦的阿卡很會畫圖和做各種東西,他以這點獲得孩子們的尊敬。胡蠅則是耳垂上面長了一顆很大的、凸出的痣,乍看之下很像蒼蠅停在上頭,他並不以這樣綽號為意,甚至會用這個綽號簽名,只是簽的是「雨神」,這兩個字用台語念出來也是hôo-sîn。
那天我們偷偷開了鎖上了頂樓,一開門我們就幾乎被刺瞎了眼。那是多麼巨大而複雜的東西啊。阿卡揮揮手一面要我們用手遮光,熟門熟路地帶我們鑽過底層,到一個應該是讓工人可以爬上去維修的鐵梯前面。他帶我們跨過像屍體一樣熟睡著的流浪漢(我們都認得他,他是一個魔術師)和他的家當,瞬間我們就置身在一個機械人的身體裡頭似的。阿卡動了動下巴,用無聲的唇語說:「 (peh)去頂懸(爬到上面)。」好像怕睡夢中的魔術師聽到似的。
坦白說走兩格我腿就軟了。但其他人開始唏哩呼嚕地往上爬,胡蠅還轉頭嘲弄下面的我說:「你是無囊鳥喔,阮小弟就綴(tuè,跟)起來囉,真正無效喔你,愛哭愛綴路(愛哭又愛跟)。」胡蠅的弟弟叫紅胡蠅(他雖然沒有痣,但因為他的頭髮有點帶紅色,所以綽號就跟著哥哥了),跟我一樣七歲,那一年夏天過去就要上小學了,他雖然爬得慢,但也在我的前面,我看看他,咬著牙,只好半閉著眼往上爬了。
很多事情跟爬高一樣,你不能回頭看,回頭只是徒增恐懼與痛苦而已,回頭是軟弱的人才做的事,或者說,回頭是讓你變成軟弱的人的主要原因。說來丟臉,上到樓梯的最後幾格,我的手心、腋下和胯下都濕了。但總算阿卡和胡蠅的表情,承認了我是「有囊鳥仔的」,這讓我感到驕傲。我轉頭看紅胡蠅,他應該跟我一樣,剛剛是邊哭邊上來的吧。樓梯的盡頭有一個小工作平台,我們四個就趴在霓虹燈前,在「牌」與「器」之間,用手遮光像一排孫悟空一樣朝東看。
真的有森林。我們的眼神鳥一樣飛去,一落一落建築的盡頭,那些樹就在那裡衷心地呼喚我們。我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遙遠卻觸手可及」,因此忘神地叫了起來,那感覺真是太好了。也許只是幾分鐘吧,空中飄起雨來,細細的雨落在霓虹燈上,以及清晨還沒有全醒的城市街道,讓我們看出去的一切都有一種冰涼的安慰感。當然,我那時還沒有讀藝術史,還不懂得用什麼專門的詞彙來形容那樣的感受。也因此我現在回頭看總覺得,所謂的術語既然是後設的,那麼再怎麼準確都是不可靠的。我們常常因為用了某一個詞彙,就自以為曾經體會那樣的心情。不,不是那樣的。時間在時間之前,建築在建築之前,愛在愛之前。
嗯,抱歉,我說遠了。不好意思。
我剛剛說我們的眼睛開始適應光,也許不到一分鐘吧?光就是熄滅了,想是因為天快亮的關係。雨逐漸下大,我們開始往下爬,有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跌下去。但終究沒有,平安落地。再次跨過睡夢中的魔術師,排成一列走下樓梯,拉上木門時,我們都為這趟家門頂樓的冒險感到心滿意足,走起路來歪七扭八,就像人類學家看過的那些原始部落狩獵到巨獸慶祝的顛狂舞步。
有體會過那種高燒的感覺你一定會知道,人會對那樣的經驗成癮。我個人覺得……嗯,我要特別聲明,這是我個人的意見,對高燒,或者說高潮經驗成癮,是人會沉迷在創作藝術這種無用之事的重要原因。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說了,這是我個人的意見。
要不了多久,另一個冒險的念頭就在我內心滋生。我怕這個念頭被爸媽知道,也怕這個念頭被其他人搶走,因此不敢開口問任何人有關的訊息。
有一次我藉故問阿卡說:「彼(he)是樹林仔嘛?」
「公園仔啦。」
「敢會誠(tsiânn)遠?」
阿卡說:「袂遠啊,我捌(bat)郊遊的時陣去過喔,內底有跙流籠(溜滑梯,tshū-liû-lông)、有一間足大間足水的厝,猶有石獅、銅牛,佮一隻銅馬。」
「馬?」
「你毋知影,彼毋是普通的馬喔,聽說暗暝的時陣,會家己走(tsáu)起來。」
「家己會走?」
「也毋是說家己走,睏佇看板下跤彼個變魔術的你會記得否?」
「當然。」
「伊說是伊展魔法予伊走起來的。」
「聽伊臭彈。」
「聽伊臭彈。」
但我心底想,天啊,公園!不,我還是要叫它森林,它跟小白獅王裡的森林是一樣的啊,有會跑起來的銅馬的地方怎麼會是公園?一定是森林。那片森林是這麼地引誘我,讓我在喝豆漿、吃餅乾,看無敵鐵金鋼時都忘不了,讓我像病人那樣倒在床上。
「你看!聽說這個跤跡(kha-jiah,腳跡)就是銅馬踏(ta̍h)出來的。」胡蠅把我拉到馬路旁邊,神祕地指著柏油路上一排拳頭大小的凹痕這麼說。
我在筆記本上畫起我的秘密計畫,怎麼選擇一個爸不在的下午,先穿過馬路跑到第五棟尾,再沿著那條大路往前走……只要找到那條兩旁都是樓仔厝的大路,一直走一定就會到森林吧?這個計畫不斷增長,在胸口那裡形成一個硬塊,有時膨脹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漸漸地,那個在馬路上奔跑的身影不是一個了,是三個。另兩個一個綁著辮子,一個綁著馬尾......
(未完,全文請見《天橋上的魔術師圖像版》套書別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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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岸到彼岸――阮光民、小莊與吳明益的創作對話
吳明益小說新篇〈森林、宮殿、銅馬與畫像裡的女孩〉
吳明益專文〈兩塊錢時光暫停機〉
不是很軟的阮光民 編號1973 小莊廣告人手記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萬的網紅KTSmagic,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TVB藝人 #吳偉豪 憑《愛回家之開心速遞》「朱凌凌」一角爆紅,但近日卻流出一條疑似《吳偉豪》的自拍影片,被網民認出胸口有痣,並將吳偉豪上身照片作對比,發現與片中人的位置相近。 因此網民一度盛傳片段中的男主角很可能就是《吳偉豪》,但也有不少網民認為「人有相似」,某些角度和吳偉豪並不相近。 事件瘋傳,...
胸口有紅痣男 在 夏天晴x天狼星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昨天忘了PO,今天補上>////
一抹人影飛快地穿行在竹林間。
選擇赤門,會進入一片遼闊的山林。少年在進入大門的短短三十分鐘內開了三個寶箱,全都是「災禍」的箱子。他輕盈地躍上半空,再給帶來災禍的惡夢致命一擊。被刀劈開的惡夢立刻變成金屬鋼珠,散落一地,然後像熱氣一樣蒸發,消散無蹤。
少年繼續壓低身形奔馳,拔出腰上的另一把刀,魔法讓他的身體輕盈旋轉,手中的雙刀劈開另一隻惡夢。惡夢如漿糊般沿著地面擴散,尾端化作數條小蟲。
溢出藍光的魔法陣在少年腳底快速旋轉,「冰之刃擊!」冰魔法湧出刀鋒,衝向糊狀的惡夢,消滅來不及逃跑的小蟲。又一個惡夢被他征服。
「修斯大人好帥!」
「哪怕在危急狀態下,揮砍的姿勢仍然像幅畫。」
修斯甩掉日本刀上殘留的黑血,俐落地收刀入鞘。武士道精神只持續到戰鬥結束,他得意地勾起笑容,攤開雙手,「惹人憐愛的女孩們落難,男人當然要挺身而出,對吧?」說著,瞥向周圍那些縮在遮蔽物後方不敢出手的男考生。
「修斯大人真是耀眼!我畢生都會追隨修斯大人。」十來位女孩與修斯保持著一段距離,雙手合十凝望他遠去的背影。對她們來說,如此神聖完美的男人,遠觀就心滿意足了。
不遠處,坐在鋪了絨布的大石頭上,一下一下拋著某樣稀有寶物的蒂娜嘖了一下舌。對於搶盡鋒頭的考生,她應該要先下手為強,直接把對方打到不能參賽,現在卻沒心情去管那個什麼斯修還是修斯。
「奧托,查到他的位置了嗎?」
奧托英挺地站在蒂娜身前,雙眼敏銳地觀察周圍有無任何威脅,一面探索大小姐想尋找的對象。恩帝米歐……先前在飛行船探索過那名少年,記憶體有他的資料存在。
「他並沒有出現在任何一道門後,會不會已經死了?」
蒂娜激動得漲紅臉頰,「不可能!他一定還活著!我還沒跟他對決,他怎麼能死?」
「那或許是還沒進來,或者身在無法使用魔法的密閉空間裡,這座高塔有許多那樣的未知房間。」
蒂娜翹起二郎腿,無聊地踢著腳,打了個哈欠,「好無聊,服從我的考生已經把周圍的惡夢都解決了,根本無事可做……奧托,我想吃東西。」
奧托關閉探索技能,雙瞳恢復琥珀色,「好,請大小姐等我五分鐘,我去抓些野生動物來。」往山間望,虎視眈眈的老虎距離此地甚遠,奧托卻能看清楚牠所在的位置。
「快去吧!我先睡一覺。」蒂娜在大石頭上躺平。
奧托脫去西裝外套,披在大小姐身上,旋即像風一樣離去。奔跑速度極快,根本無法以肉眼察覺他的動向。
過了一會兒,那些服從者開始竊竊私語,「喂,那個礙事的保鏢走了,剩那女的一個人耶。」
「竟敢那麼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去教訓一下她!」
「嘿嘿!用身體好好地教訓她!」
三名表面上服從蒂娜的男考生走近看似毫無防備的她,圍著她,對視一眼,準備一起撲上去。蒂娜卻在這個瞬間睜眼,瞬移到三人後方,伸腿一掃。三人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眼前已是一片空白,重重倒地。
不顧自己穿著短裙,蒂娜抬高修長的美腿,猛踢倒地的三個色男。見他們因為看到她的底褲流出鼻血,仍是繼續踢。
「螻蟻雜魚們,下地獄吧!」腳底的魔法陣瘋狂轉動,她飛快旋身,強勁腿風夾帶火焰橫掃,腳背狠擊三人的後頸。身體又往後一轉,換腿再掃。明明在修理人,動作卻像跳芭蕾一樣優美。披在肩上的外套與柔順長髮垂落同時,她高高地抬腿,預備給予致命一擊。
地面忽然產生強烈晃動,三塊巨大尖石自地底隆起,尖端刺穿三人的衣領,將他們高高地掛上半空。
「大小姐,不到一分鐘,我帶回老虎肉了。」奧托完全不費力地捧著老虎現身,無視被他用土系魔法懸在半空中的考生們的哀號。
蒂娜維持抬腿的姿勢,狠瞪著奧托,「為什麼要制止我教訓廢物?」
「嗯?有嗎?我才剛回來。」
蒂娜收回腿,把外套丟到奧托臉上,「突然不餓了,我不吃了,丟掉吧!」轉身快步前行,走了一段距離後回眸,「還有,高塔內的生物全都是惡夢,根本就不能吃吧!」
奧托面無表情地抬頭,望向懸在空中的現成獵物,「不管大小姐要吃什麼肉,我都可以為妳獵到。」
三名考生嚇得臉色慘白,蒂娜卻興趣缺缺,掉頭就走,「吃垃圾的肉會變成垃圾。走吧!去找那個有淚痣的傢伙。」
「遵命。」
與此同時,沉睡的米歐清晰地感知到夢境中的一切。與其說是睡覺,不如說是藉由睡眠,進入一個異空間。
他不曉得自己能否進入他人的夢境,從此時此刻的感覺判斷,做的只是一個醒來後會記得的淺夢,套用科學界的說法,屬於「清醒夢」。他不僅知道自己在做夢,似乎還能「控夢」。
眼前的大片罌粟花紅得虛幻,他往前走幾步,發現豔紅中出現披著白袍的人影。那人察覺米歐的接近,側身撥掉覆在頭頂的袍子,烏黑長髮順著罌粟花迷幻的味道飄向他。
風帶走女孩臉上的烏鴉面具,真實的外貌於米歐面前顯現,齊平的瀏海下是一雙沉穩的、彷彿能看透人心的大眼,身著傳統日式巫女服。站在罌粟花海中,就像引領死者進入審判的使者。
她安撫身旁的神獸犬神,「人們所稱的美夢,醒來後也只不過是一場殘酷的虛空。」
米歐踏過泥濘,一步一步地接近女孩。選擇接近她,是因為她身上有一種「同鄉」的熟悉感。米歐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卻無法開口說話。
犬神因米歐的接近而警戒地低吼,「可是,我仍然期待在夢中遇見你。我終於找到了你,進入了你的夢境。」女孩用優美的姿態一揮衣袖,犬神立刻幻化為上千隻彩蝶,飛散四周。
女孩用雙手勾住米歐的脖子,「米歐,你能吞噬他人的夢境,將之轉換成力量。這種能力很可貴,你得趕快想起使用它的方法。試著吞噬我吧,將我的夢境轉換成你的力量。」
米歐回顧破碎的記憶,似乎真有那麼一段,但太過模糊,實在想不起來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能力,又該如何使用。他怎麼能吃人?他甚至不認識這女孩。
女孩好似能讀懂米歐的心,因悲傷微顫的眼眸映著少年的臉,曾經熟悉到每一晚都夢見的臉,「吃掉我,米歐,這樣你就能偷走我的一項技能,更順利地通過試驗。」
她踮起腳尖,有些害羞地擁住米歐,「只要你記得我叫撫子就行了。」
米歐彎身靠著女孩的肩,她帶來的熟悉感撫平了他的不安,撫子……些許影像飛快地晃過腦海,那些曾經發生的過去,來不及捉住,記憶已再度破碎崩解。
「試著穿進我的身體,找尋我的弱點,然後把它吃掉。」撫子牽起米歐的手,沒給他準備的時間,逕自將他的手掌帶向自己的胸口。
灼熱染上米歐的臉頰,他眼睜睜地看著手掌直接穿進撫子的前胸。少女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他竟然看見了正在跳動的心臟,上頭插著一塊碎玻璃,透出彩虹般的光芒。
「把它連同心臟一起拔出來。」
米歐搖頭,他辦不到!
撫子仍然握著他的手,溫柔地看著他,「你可以的,按以前的人類的說法,這不過是場夢罷了,不會痛。」
對於現在的米歐,這舉動可沒有這麼簡單。他會記得這幅畫面,習慣之後,可能會在現實中這樣殺人,更別說他還噬血!
看出米歐打從心底感到排斥,撫子搖搖頭,「米歐,你得變得更強,有能力保護自己,才能保護心愛的人。」她強行將米歐的手拉進身體更深處,讓他的指尖觸及她的心臟,「快點,把它拔出來,吃了它,我快不行了。」
冷汗從鬢角滑落,撫子的唇瓣失去血色,虛弱得無法站穩。她進入米歐的夢境太久,體力即將透支。
晃了晃,少女往後倒入罌粟花叢。米歐想攙扶她,手卻握住她的心臟,順勢將它從她體內拔出。
「一定要吃了它!如果你不吃,我就等於在夢中被你殺死。吃了它,我才能醒來。拜託,米歐,吃了它!」
撫子虛弱地仰躺在花叢中,沒有任何傷口,只有身軀越顯透明。
米歐咬緊牙根,忍住噁心感,張開嘴,尖銳的獠牙用力咬下。
飽滿的血液於口中肆意噴灑,插入心臟的玻璃碎片瞬間溶進血液,進入米歐的身體。
「米歐,半小時到了唷!」
耳邊隱約傳來璐平的聲音,與此同時,米歐赫然被不斷溢出的鮮血困住。血液竟像布條般捆住他的手腳,將他拉向一座懸崖,他甚至感到窒息。
前方是深不可見的山谷,再一步就要落入萬丈深淵……
米歐猛地醒過來,但窒息感沒有退去。
當著朦朧的視線,一雙手捏住了他的鼻子。他連忙拉開那隻手,起身狂吸氧氣。
「啊!你醒啦!想說捏你鼻子,醒得比較快……痛!痛痛痛!」
米歐捏住璐平的臉,用力往外拉,「會痛,所以這裡是現實,剛剛是夢。」放開手,無奈地扶額,心中咕噥著,唉,早知道就不要睡了,越睡越累……又吸吸鼻子,嗅了嗅周圍的味道,他抬頭瞪向璐平,「你居然用手捏我的鼻子,剛剛不是在自己解決……」
璐平舉起雙手做投降貌,「我沒有做任何不該做的事啦!」而後羞澀地搔了臉,「倒是你,沒事吧?」
視野恢復得越清晰,越是想到方才璐平受惡夢控制做的那些事,米歐斜眼冷瞪璐平,「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璐平跪坐在地板上,雙手合十、雙眼緊閉地道歉,「我遇到死路,傳訊息給你,然後瞬移到皇門這條路來。當時不巧有考生開啟寶箱,我就被當中釋放出的『憂傷』惡夢附身。」
許久都沒有等到回應,璐平睜開一隻眼睛偷瞄,床上已沒有米歐的身影。焦急地轉頭找尋,米歐站到了門邊,正脫去被扯掉好幾顆鈕釦的襯衫。璐平已恢復正常,此時看同性的身體不會有任何反應,不過米歐的身材比他的想像要結實,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米歐將手伸向他,「你在武器街不是買了幾件衣服?賠我一件。」
「喔,好,我找一下。」璐平從口袋中拿出縮成手掌大小的衣服,米歐看中一件灰色襯衫,響指一彈,衣物立刻恢復原來的大小。
他裸著上身走近璐平,搶走襯衫換上,目光一掃,察覺璐平的面頰透出紅暈,「不會吧,你真的喜歡男人?」
璐平握緊手中那些縮小的衣服,狂搖頭,「我、我沒有!」
「那就不要盯著我看。」米歐轉身背對他,低頭扣上衣釦。
米歐的背光滑白皙,讓璐平有些羨慕。
璐平已經想起自己被惡夢操控後對米歐做了什麼,米歐當時碰觸了他的背,不知道之後會不會問起……
他真不想說出那些疤痕的來歷。
「走吧!」米歐扣上最後的袖釦,鎖緊腰帶,轉開房間門把。走了幾步,卻不見璐平跟上,「怎麼了?」
璐平愣在原地,心中想著,米歐沒有問,大概對那些傷疤一點興趣也沒有,「不,沒什麼,我們走吧!」
「嗯,我們落後很多,得把分數追回來。」
胸口有紅痣男 在 我是孫沛沛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日常的空檔,
買個花回家。
久沒插花
忘了家裡一堆花吃。
我插他們吃。
我再回公司on個班,
回來滿天星就應該都下肚了吧!
每次收到花,自己買花,
都會想起10幾歲的時候,
總覺得花好無用,
一下就凋謝了,
不懂為什麼媽媽收到花臉上總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幸福感。
然後默默的我長大了,
女孩變女人的過程,
思想變得複雜許多,
但更珍惜一些簡單的喜悅。
比起來 花總乘載著一些心意。
每次重讀 張愛玲
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故事
總會讓人陷入
妳究竟是一朵端莊的白玫瑰
還是熱情奔放的紅玫瑰 的迷思中...
百思不得其選擇,也強迫不了紅的奔放轉成小家璧玉的靦腆微笑。
其實都不重要
妳是妳,不論是牆上的蚊子血還是胸口的硃砂痣,妳是一輪明月的皎白,還是領口沾的一粒白米飯。
其實都不重要。
寫到這姐妹們也都期待西蒙波娃出來補一句女性主義金句,
法西斯的直男也翻著白眼要取消追蹤了。
☺️oh 不!
我沒有要走這路數。
我只是想說
買花送人沒有性別,
自己買花也很美好:)
忘了誰說
沒有人
在騎水上摩托車的表情是不快樂的,
我想,
沒有女人
在收到花的時候表情不是喜悅的☺️
唯一不喜悅的是,
家裡的貓會把滿天星吃光...........

胸口有紅痣男 在 KTSmagic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TVB藝人 #吳偉豪 憑《愛回家之開心速遞》「朱凌凌」一角爆紅,但近日卻流出一條疑似《吳偉豪》的自拍影片,被網民認出胸口有痣,並將吳偉豪上身照片作對比,發現與片中人的位置相近。
因此網民一度盛傳片段中的男主角很可能就是《吳偉豪》,但也有不少網民認為「人有相似」,某些角度和吳偉豪並不相近。
事件瘋傳,各大傳媒立即聯絡吳偉豪但未獲回覆,《開心速遞》監製林建祥同樣未有回應。林淑敏則表示:「報咗警,旁人真係唔適合評論。」呂慧儀亦說:「私人事唔回應了,謝謝。」
另外TVB一線小生 #袁偉豪 因為名字與吳偉豪十分相似,竟被網民誤以為他才是影片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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