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書評推薦【愛讀書】《東京直送》張維中著,原點出版
旅人初嘗東京,第一眼不免先看見絕佳和風包裝巧技,炫目於文明高度發展所成就的繁華,心折於職人專注或一再被標榜的おもてなし(Omotenashi)服務精神,更對某種秩序井然感到瞠目不思議。那麼,在旅日十餘年的張維中(1976-)眼中,種種奇特微妙的日式執著,或是揭開包裝紙終於得嘗的滋味,又是如何?都在每篇千餘字短文中有了交代。
除了從日常小事窺看跨進令和時代的東京,是否習性有異,敏感的寫作者也沒錯過隱藏四季遞嬗中的訊息,一如日本短歌必含「季語」,季節既是穿戴在街頭的花葉顏色枯榮,也是生活其中的人們,體膚心緒的潮汐高低。
與純粹介紹日本文化的專書不同,《東京直送》毋寧是張維中以自身所歷,加進身旁日本同事、朋友所回饋,必要時結合新聞報導數據做為輔助,而裝箱為一份帶有私人情感的東京見聞錄。
●原文:https://ent.ltn.com.tw/news/paper/1375410
自由副刊
●圖: Pic.N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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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直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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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310的網紅伊格言Egoyan Zheng,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為何一個酒鬼可以寫出這麼厲害的小說? ─── ☞〈所有東西都黏在我們身上〉全文連結|https://www.egoyanzheng.com/single-post/2019/12/25/所有東西都黏在我們身上──瑞蒙‧卡佛 ☞Instagram|https://www.instagram.com/e...
自由 副刊 愛 讀書 在 蕭詒徽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弟弟告訴我,爸拿起書,重重往地上砸。
那時,我還沒睡醒。也許因為那天我硬撐著醒到凌晨,特地穿襪子下樓梯,為了避免夜裡腳底板黏上地面磁磚、又撕開的聲音。也許因為那陣子不用上課。也許因為是我把書偷偷放在桌上的。也許因為我心底知道那本書根本不是為了爸而買的。也許因爲那天是爸的四十五歲生日。也許因為那是那年大考放榜的隔天。
◉
叔叔和小姑姑在那幾年相繼死去以後,阿嬤開始說我很像四十年前自殺的阿公。爸則開始習慣每次回阿嬤家,就把一些不知道是叔叔還是小姑姑留下的書和 CD 帶回高雄。這讓弟弟和我對遺物的概念徹底模糊,一直以為死掉的人留下的東西就自動變成還活著的人的。那些書和唱片回到我們家之後全都堆在一起,久了,分不清哪些是叔叔,哪些是小姑姑的。我們也就漸漸不確定叔叔和小姑姑生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後來,連我也開始從阿嬤家拿書。愛過一整套百科全書,只因為裡面的恐龍插圖,接著索性連旁邊畫著二十七種針葉林木或法蘭西傾斜式列車的書也一起帶走。
爸媽的房間在三樓,弟弟和我在四樓,但不知道為什麼,某些被帶回家的書會被爸放在五樓樓梯間,只比佛堂低一點。我認得出那些是除了食譜、汽車雜誌和裝潢天地以外的書。爸不喜歡看見我房間裡有課本以外的書,我只好也開始歸類,回家後哪些書要放在客廳沙發,哪些書可以放在廁所,哪些書要放在五樓。《娃娃看天下》要放客廳沙發、《都市新貴族》要放廁所、《笑傲江湖》不太確定,不太確定的書要放在衣櫃的衣服和衣服裡。
但《文英集》和《悉達求道記》是當然要放在五樓的。《罪與罰》和《試管蜘蛛》也是。
我,有時弟弟,親手把叔叔和小姑姑拆開,塞進我們所判斷的適當位置。在高中教歷史的小姑姑,和開了小型科技公司的叔叔,不知道誰在五樓多一點、誰在廁所多一些。
◉
爸隨時會上樓,媽也是。開房門,走走,隨手拿起什麼。一開始我們還會叫他們別碰,但慢慢就不會了。
慢慢的,他們不該碰的東西,他們根本就不會看見。
忽然有一天,有些五樓的書必須移到衣櫃裡。它們是《背影》、《七十年短篇小說選》和《魔法沙漏》。大考前,爸從三樓走到四樓的次數異常頻繁,而我,不確定是否因為這樣,從四樓走到五樓的次數也頻繁起來。
就是在那時候,我發現自己在家中移動的聲音好清楚,清楚得毫無尊嚴。尤其上下樓梯的時候,汗濕的腳掌好像在和地板爭執一樣。大考前幾個月,我一天要穿兩雙襪子,一雙穿去學校,一雙穿去我的房間。襪子替我瞞住我走路的聲音,令我自由,即便我只是反覆從四樓走到五樓。讀到《背影》裡三毛為了看閒書,從上學的路拐進墳場裡,親暱之餘竟不曉得該慶幸家中有足夠的距離讓我不必到墳場看書、還是該哀傷其實這一躲,我的房間也就是墳場了。
雖然在五樓,但《背影》是閒書。事實上,十五歲以後,所有在五樓的書忽然都成了閒書。本來不是這樣的。本來是食譜、汽車雜誌、裝潢天地。十幾年練起來的判準,什麼時候變的呢。
我開始自己買書。我自己買的書,都沒出過我的房門。不在沙發、客廳,不在五樓,我買了一套張愛玲,一套夏宇,一套《TSUBASA 翼》,也買了一套許哲珮,一套椎名林檎。用掉了房間裡所有能關起來的櫃子。
只有爸上樓的時候我算青原數學。
爸始終都穿地板鞋,上樓時發出昭告天下的腳步聲。這點他一直是誠實的。可正因為這誠實讓我們便於說謊。弟弟和我都心知肚明,從來不曾賣乖說爸早該學著換襪子走路。
◉
得知我前幾志願都是文學系之後,爸不再和我說話。而他的生日快到了。
我在房裡上網,出版社要出張愛玲的《小團圓》。一看到就下了單,隨即發現再四天他就要四十五歲了。
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氣什麼,但我表現得盡可能無知。像食譜、汽車雜誌、裝潢天地那樣。其實食譜汽車雜誌裝潢天地比什麼書都好用,實際上我們還因為一種輕蔑還是親切而得以拿它們蓋泡麵。張愛玲的小說連蓋泡麵都不行。
書送到那天,已經是生日前兩天。我穿上襪子下樓領包裹,再上樓拆封。同時,我發現,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自己的父親。
我可能可以給他的,他都不知道我擁有。
我盯著《小團圓》豔紅的封面,意識到我身上被我認為最好的東西、同時也被我瞞著我的父親。
我沒有翻開書來看,只是又把它包好。
反正櫃子也放不下了。
又隔一天。放榜了。如今我根本想不起那一天。只記得很晚很晚了,猜他們應該睡了吧,穿襪子從四樓走下二樓,懷裡摟著張愛玲去客廳。好好笑,張愛玲怎麼可能屬於客廳。可這是他四十五歲生日。我也要十八歲了。
放好書,我走回四樓。我記得家裡一點聲音也沒有。
◉
上台北讀書,入伍,工作。出第一本書的時候,已經是住在外面的第八年了。
偶爾和弟弟傳訊息。老被阿嬤說像阿公的爸爸的弟弟。我們感情好但極少極少交談,像兩本書架上的書,緊緊靠著也緊緊闔著。他說爸媽每兩天要到高雄各家百貨公司的誠品裡看我的書還在不在。我傳回「謝囉」兩個字,弟弟知道是小 S 那種。關掉訊息,卻忽然想到高雄百貨公司的誠品也總在最高的那幾樓。比最貴的餐廳稍微低一點。
媽轉貼新書訊,寫貼文:當初也想不到,一個才國小就會翻著《泰戈爾詩選》的孩子⋯⋯寶貝出書了⋯⋯以你為傲⋯⋯
我才猛然想起那本不知道是叔叔還是小姑姑的泰戈爾詩集。或許,十二歲的我真的從那本書得到了什麼,然而,我很清楚記得自己當初並不是因為喜歡那些詩句而翻開那本書的。我拿起它,是因為它在五樓 ── 那時的我,尚不曉得為什麼有些書被放在五樓,有些不被。
其實也沒什麼奧妙,就是他們放的。是媽放的、是爸放的 ── 他們認定那些書不是食譜,不是裝潢天地,值得放在五樓 ── 而我,看著他們一次次爬上五樓的樓梯,先察覺了那些書被特別對待,才去翻的,根本沒有什麼天才橫溢的玄機。無非是一個對階級太過聰明的小孩,被一輩子睡在三樓的父母放在了四樓而已。
我盯著貼文,想著太過清醒的心事,心裡卻忽然有什麼鬆開:
啊,是,爸應該不恨我的。
雖然他把那年的生日禮物重重砸在地上,使我一直認為他不能原諒他兒子藏在衣櫃裡的事情。然而,又正是他,眼裡看見那些書是珍重的,把它們放在那裡。
爸心底應該不恨我的。
我抬起頭,一時想不起來他今年幾歲了。
◉
多年之後以寫作者身份回高雄辦講座,他說要來車站載我。我背著筆電和講座要用到的書,他一看,說:帶這麼重幹嘛。
我的房間已經變成弟弟的房間。我們一直以為死掉的人留下的東西就自動變成還活著的人的。媽說我現在回家要睡五樓佛堂。家裡的佛堂鋪的是木板地板,一踏就響徹人心。
走上五樓的時候,我看見《背影》和《小團圓》都放在那裡。
隔天他載我回車站,又說了一次,帶這麼重幹嘛。我沒回話,呵呵笑著。又老了一點,對父母的謊話都變成笑容了。不知道該慶幸那是笑,還是該哀傷這一笑,話就沒說了。
他不知道我身上背的書比回家時更重了 ──
我偷偷把五樓的幾本書帶上台北。不知道它們將要屬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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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團圓
聯合副刊「成為大人以前」台積電文學專刊
2020 年 3 月 29 日
https://udn.com/news/story/12661/4449081
謝謝胡靖的邀請。
今天是我爸五十六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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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愛讀書】書評
蔣勳(1947-)於2014年至2016年在台東池上駐村期間,順著二十四節氣,行住坐臥,體會人歸返自然,得以讓心靈獲得救贖。新作重新整編日常圖文,依舊史學、佛學、美學薰習的底蘊,卻因以臉書形式記錄的所見所感,行文風格反倒更加隨興自在。書中散文微觀花鳥風月,靜諦內心,透過觀察大自然獲得的領悟,面對人生與社會之機巧。哲思情懷,如佛掌輕輕一撫,將紅塵的俗雜瑣事撥解開來,給出寧定的力量。天地有四時,人生亦然,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騰達順遂時志得意滿,但也有面對跌墜的下坡,而蔣勳試著安慰並且引領:「看到別的花燦爛奪目,可以不焦慮,不著急,安安靜靜,沉穩內斂,儲蓄自己的生命能量。」充足飽滿自信,安穩動盪浮世中的人及我。(月桃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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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一個酒鬼可以寫出這麼厲害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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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蒙卡佛 #美國小說 #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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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真正意義嗎?是什麼現實因素磨損了我們的生命?本集我們繼續讀伊格言老師的文章〈所有東西都黏在我們身上〉,你可以在影片下方的頻道資料處找到全文連結。
在上一集我們講述了瑞蒙‧卡佛的小說〈所有東西都黏在他身上〉──相愛的年輕夫妻因為丈夫想去打獵而起了爭執,後來和解;女孩下廚為男孩做了早餐,男孩卻不小心弄翻了盤子,將培根、煎蛋等一鍋子食物黏到身上。而見證這畫面的小貝比,他們的女兒,長大後,在聖誕節這天,獨自來到米蘭拜訪父親。女兒對父親說:「我想知道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父親回應:「我可以告訴你還是小嬰兒時候的事。那與妳有關,可是只有一點點關係」。
一點點關係。那是見證,彷彿又未曾見證。小貝比不會有意識,但確實是在場的,目擊過父母不復存在的甜蜜時光。但究竟是什麼樣的機緣或遭遇讓長大的女兒必須在聖誕節時來到米蘭,向父親索求一個絕無特出之處的兒時故事呢?卡佛始終未曾明確交代。但故事是這樣收尾的:
就這樣,他說,故事說完了,我承認這不算是個故事。
我覺得很好聽,她說。
他聳了聳肩,把酒杯拿到窗戶旁。天色已經暗了,但是仍在下雪。
有些事情變了,他說,我不知道是怎麼改變的,但有時候你不會發覺,有時候也不希望它們改變。
對,這倒是真的,只是──她沒有說完她想說的話。
她停止這個話題。從窗戶的倒影中,他看到她正仔細看著她的指甲,然後她抬起頭,興高采烈地問他可不可以帶他參觀米蘭市。
他說,把靴子穿上,我們走吧。
但他待在窗邊,回憶著。他們曾經歡笑,依偎著彼此笑著,直到淚水湧出,而其他的一切種種──寒冷,和他冒著寒冷要去的地方──都在外面,在外面不遠。
小說結束。離那一天打翻培根、煎蛋,已倏忽過了二十多年,當年的小貝比已然成年,但與父親看來似乎並不熟稔;而父親則獨居於米蘭。伊格言說,許多看不清的故事(想必皆以分離與敗壞為主題)懸浮在這敘事的空白之間,然而如此真切,帶著粗礪而明確的觸感。像一座湖,湖水清淺前緣的沙岸,你看見群聚的細沙困處於此(它們的形象是憂傷的、雖則多彩但仍帶著某種光度不足的灰暗),僅僅露出模糊的,不明確的稜角;隨後便無聲消逝於吋吋加深的水中。「她停止這個話題」──故事轉身離去,於時間與對話的縫隙間缺席。窗外大雪紛飛,無數的變動與死亡猶且在冰冷中流動醞釀──他們「曾經歡笑,依偎著彼此笑著,直到淚水湧出」;而即便如此,我們所擁有的,或人生所可能擁有的,依舊僅僅只是寒冷,以及,薛西佛斯式的,終究徒勞的行進,手無寸鐵但持續不斷冒著寒冷要去的他方──「其他的一切種種──寒冷,和他冒著寒冷要去的地方──都在外面,在外面不遠。」
伊格言說,這就是無可迴避的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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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面人物。
著有《噬夢人》、《與孤寂等輕》、《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拜訪糖果阿姨》、《零地點GroundZero》、《幻事錄: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十六講》、《甕中人》等書。
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曾任德國柏林文學協會(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駐會作家、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IWW)訪問作家、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Readmoo專訪:
https://news.readmoo.com/2019/03/21/190321-lonelieness/
香港明報專訪:
https://news.mingpao.com/pns/副刊/ar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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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
自由 副刊 愛 讀書 在 伊格言Egoyan Zheng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為何一個酒鬼可以寫出這麼厲害的小說?
#瑞蒙卡佛 #美國小說 #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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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感情有保鮮期嗎?已經腐壞的感情,還可能更壞嗎?有什麼比失戀還更慘的?這是我們今天的主題,來自伊格言老師的文章〈所有東西都黏在我們身上〉,你可以在影片下方的頻道資料處找到全文連結。
上一集中我們講述了瑞蒙‧卡佛的短篇小說〈為什麼你們不跳個舞?〉,一對年輕小情侶(男孩與女孩)遇上一位在車道上變賣家具的中年男子。頹廢的中年男子幾乎是無條件接受小情侶的殺價,自暴自棄,一路慘賠到底。
這對撿到便宜的小情侶,開了張購買清單給男人。而後男人便邀請男孩和女孩對酌(他手邊正好有剛買來的威士忌和啤酒),又打開了電唱機,悠閒地聽起音樂。男人帶著些許醉意,提議:「為什麼你們不跳個舞」。Why Don’t You Dance?小情侶說:Why not?
於是他們真的相擁跳了支舞。先是女孩和男孩,而後是女孩和男人。臉頰相貼的時刻(伊格言說,「他們感受彼此的體溫與氣息,於一短暫之瞬刻,彷彿依戀,那陰魂不散的,曾經的愛情」),男人輕聲給予祝福(「希望妳喜歡妳的床」),女孩也溫柔回應(「你一定是為了什麼事情很急,」她說)。
這女孩還滿體貼的對吧?不,對卡佛而言,無論是體貼或溫柔都易於朽壞,帶著殘酷的保存期限。小說的結尾是這樣的:
幾個星期後,她說:「這男人大約中年,他所有的家當都擺在院子裡。我們真的醉了,還跳舞呢。他放唱片給我們聽,你們看這台電唱機,還有這些破舊的唱片。你們能想像這些爛東西嗎?」她不停地說,告訴了每個人。不只如此,她還想辦法把這件事流傳出去,但是過了一陣子,她就放棄了。
小說結束。在此一萍水相逢的經歷中,所有曾短暫存在的善意或溫柔皆被摧毀(女孩殘忍地說:「你們能想像這些爛東西嗎?」),男人的哀傷自棄維持原貌,而女孩和男孩也終究只是撿了個便宜而已。伊格言如此分析:
他們所獲得的並不比那些便宜的二手貨更少或更多──它們就是些二手貨,陳舊,酸腐,如同他們多年以後的愛情(以及男人現在失敗的愛情),注定疲累困乏。So why don’t you dance?Why not?那只是為期一個小時的小小奇遇,笑料,某種談資;此刻賞味期限已過,甚至連當個談資的資格也沒有,因為那不夠聳動辛辣,也沒人想聽;所以,「過了一陣子她就放棄了」。
一切終將朽壞──這是卡佛小說的重要主題。比失戀更慘的是,對失戀的體貼不是真的,而你失戀的故事甚至還沒人想聽。同樣的主題出現在另一則短篇〈所有東西都黏在他身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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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面人物。
著有《噬夢人》、《與孤寂等輕》、《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拜訪糖果阿姨》、《零地點GroundZero》、《幻事錄: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十六講》、《甕中人》等書。
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曾任德國柏林文學協會(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駐會作家、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IWW)訪問作家、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Readmoo專訪:
https://news.readmoo.com/2019/03/21/190321-lonelieness/
香港明報專訪:
https://news.mingpao.com/pns/副刊/ar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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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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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失戀了,你會怎麼處理戀人的遺物呢?把信件燒掉?把衣服剪掉?還是,把東西全數變賣,換回一筆錢,重新開始?本集我們要談論的主題正是「戀人的遺物」,來自伊格言老師的一篇文章:〈所有東西都黏在我們身上〉,你可以在影片下方的頻道資料處找到全文連結。
美國作家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一九三八年生於奧勒岡州,一九八八年去世;在他僅有的五十年生命中,多數時候並不得志:酗酒、貧窮,生活的重擔如影隨行。他的代表作全都是短篇小說,因為唯有短篇才能讓他在短時間內寫完,好趕快去做其他工作。我們常聽到「文學是生活的切片」這種說法,似乎是說作家觀察生活,從中切出局部,作為產品。但伊格言如此形容卡佛:
是生活的頹敗與殘忍構成了《當我們討論愛情》這本薄薄的小書──我承認這不是我真正想說的話,因為我真正想說的更極端而荒謬:是生活的頹敗與殘忍(而非脂肪、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構成了瑞蒙‧卡佛這個人;因為他讓我感覺那些極其簡短、精準又冷酷的短篇傑作並非來自於「生活的切片」,而是來自於他自身。換言之,他片下來的其實不是故事,而是血肉模糊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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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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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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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文匯報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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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明報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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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