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音樂教育，更是人格教育】(5)—
訪林肯中心室內樂集藝術總監吳菡與芬科(David Finckel)談室內樂
這篇訪問如果只能挑一部分留下來，那我會選下面的段落。
室內樂的趣味與奧妙，演奏與欣賞的竅門，大概都在下面的討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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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室內樂演奏)要縝密計畫，又要即興發揮，您們如何調配這兩者之間的平衡？
吳：這取決於合作夥伴。以CMS而言，我們大約有20位核心團員，大家的個性、技巧、習慣、觀點都不同，搭配出的演奏自然也不會一樣。做為鋼琴家，我總是在想每個組合中各自團員的特質，如何調適自己的演奏使這個組合呈現最佳詮釋。好的室內樂演奏者必須能當啟發團員的領導者，但也要會當扶持彼此的支持者。這需要卓越的技巧、敏銳的聽力、豐富的經驗，以及對樂曲以及人性的理解。當然排練中必然有不同意見甚至爭執，但最終大家有共同堅守的核心價值做為基礎。做為總監，我和大衛設定的核心價值是「仔細推敲作曲家的意圖並為作品服務」。無論團員各自有何詮釋，都必須回到這個基礎。此外，CMS常巡迴演奏，若團員突然對詮釋有不同想法，我們就來試驗；成果不好，下一場改回來就是。對音樂，我們永遠好奇開放並思考各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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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如果團員意見不同，但都合乎作曲家意圖並為作品服務，這又該怎麼辦呢？您們常遇到這種狀況嗎？
吳：總是如此，哈哈！但還是有辦法解決。比方說當我們聽錄音成品時，通常大家都會同意。這告訴我們個人意見不見得重要，重要的是大家一起聽起來如何。像我在排練時，想的不是我的意見與感受如何，而是在這個廳裡我們的演奏聽起來如何。當我這樣想，我的耳朵變得開放，頭腦則能清楚分析。樂曲有太多種表現可能，但通常只有一種是在那個空間裡最具說服力的詮釋。當我面對和我極其不同的意見時，我會想如何以場館環境與作品意旨為考量，把那樣的意見轉換成最精采的詮釋，就像是打網球接招又擊發一樣。像舒曼鋼琴五重奏我已彈了35年，但我仍然期待新觀點與新挑戰，嘗試沒試過的處理。每次我從室內樂排練回來總是收穫滿滿，能以全新角度看我在演奏的任何曲子。如果音樂家都能知道這樣的益處，我相信大家都會積極演奏室內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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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您還有時間聽很多室內樂的演奏與錄音嗎？
吳：當然！這也算是我的工作。我常說我若不是在演奏室內樂，就是在聽別人演奏室內樂。我和夥伴也會在排練之前研究各家版本—啊，各家詮釋真的可以差很多！比方說你聽史坦/伊斯托敏(Eugene Istomin，1925-2003)/羅斯(Leonard Rose，1918-1984)和祖克曼/巴倫波音/杜普蕾這兩組演奏的貝多芬第六號鋼琴三重奏，錄音時間相距不遠，音樂表現簡直是日與夜，從比較中可以學到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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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您怎麼看今昔室內樂演奏風格的不同？現在還可能演奏得像克萊斯勒與拉赫曼尼諾夫的合奏，句法幾乎南轅北轍嗎？
吳：對我而言，無論是老式或現代，包括在21世紀仍然用20世紀初的表現方式演奏，只要有說服力，我都可以接受。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聲音，很多時候只是不同但無關好壞，不要預設立場或許是最重要的。更何況我的經驗告訴我，音樂家的演奏到最後都會像自己。一個人是有組織還是愛幻想，是多愁善感或愛開玩笑，都會顯現在音樂表現裡，想藏都藏不住，但也幸好如此，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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