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那些人生的不順遂,都只是經過】
你說:「在工作上,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發現這個地方不是我要的,選擇離開是不是選擇一個可以讓自己發揮、成就感的舞台才是對的呢?」
我說:「看選擇。」
剛畢業進入職場,最討厭的就是嘴上嚷嚷離職卻死都不肯走的同事,也相信著主管說的每一句話,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成為職場米蟲,千萬不要成為連自己厭惡的大人。
職場打混了好幾年,才發現能坐在一個位置上,數十年都領著差不多薪資的人才是厲害。對他們來來說,工作成就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準時下班接送小孩,領到薪水付房貸,才明白大多數職場人的幸福不見得非建立在工作上,而是把賺的錢運用在自己嚮往的生活裡。
過去,或許是嚮往成為金字塔頂端的成功人士。但翻滾了多年後,也明白背後要付出的代價是要踩著無數人的屍體往上爬,不是單靠努力跟聰明,大多靠手段跟機運。
然而一旦中箭落馬,也可能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說:「為什麼主管都會說一堆美夢,結果什麼都沒有,我就像主管的一枚棋子,幫他做事到最後我什麼都沒有。」
我說:「認清之後,記得以後別成為像主管一樣討厭的老人。」
畢業後,有人在年輕時選擇了婚姻,年老時選擇了事業,也有人在畢業之後就選擇了人生志業,一輩子都只做一種工作。有些人花了大半輩子仍在職場浮浮沉沉不知往哪,做著三天曬網兩天捕魚的工作。無法說哪一種選擇才是對的,但有一種說法是:「能選擇,就是幸福了。」
過去我也碰過幾個糟糕的公司,付出不薪水、砍薪的老闆,待過十人小公司,也待過社福機構等等,也曾自怨自哀為什麼老是選待爛公司,難道是我條件那麼差,還是流年就不好,是否要改名或是改運,才能讓職場重新風生水起。
遞交離職單時,大多帶著憤恨不平的心情離開,總覺得老闆虧欠了自己太多!過了幾年之後發現,大多職場都是一個樣,再憤恨,離開,就必須要放下,因為那個公司再好再壞都與我無關,選擇釋懷是放過自己,不過偶然聽到前公司倒閉,還是有愉悅的僥倖。
你說:「聽聽自己內心想要的是什麼是不是才是正確的呢?」
我說:「能決定快樂,只有你自己。」
一直以來我都很鼓勵身邊的人去「做自己」,包括鼓勵A去開甜點店,鼓勵B去打工度假,鼓勵C去環遊世界。我不是鼓吹任一人離職,而是鼓勵人去做任何心中渴望的想往,成為喜歡的自己。
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包袱與責任,
每個人的內心裡,都有不願說不想講的惶恐與不安,
願那些人生的不順遂,都只是經過,
願那些谷地的經歷都只是讓我們通過,
正視自己,開始,學會,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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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選擇留下合適舒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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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一輩子 學會 閉 嘴 在 老梁媽媽經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放手是一門最深的學問。
孩子有在練攀岩,早上幫他做檸檬牛奶,邊閒聊問他:
「我聽說,你們昨天那個山,一個不小心就會摔落萬丈深淵?」
小孩很淡定地回我:「是啊。」
「那你有感到害怕嗎?」
「沒有,要細心,要有耐心,我有做到,所以很安全。」
「好棒。」
「妳聽了是不是會害怕我掉下去?妳真的不用擔心,我知道方法,所以我很安全地通過了。」
「很好。」
然後我沒再說任何話,因為他已經懂。
學會當一個適時閉嘴的父母很難,我們總習慣一有焦慮就要立即發洩,像園遊會玩的丟水球一樣,把裝滿負能量的碎念,精準砸中孩子的臉面。
「不要這樣不要那樣,這樣會摔斷腿那樣會撞到頭破血流!........」
孩子除了被灑滿負面能量的髒水,完全沒有學會其他任何事,下次也一樣不會多注意。
如果父母有醒覺,慢慢就能學會,不把自己的焦慮化為不耐的情緒跟語言,拋擲到孩子身上。那些不叫關心,也不是愛,那是孩子為了家長的情緒跟感受,而不得不背負的:「沈重的負擔」。是大人內心承受不了失去的焦慮,不敢犯一絲錯誤的恐懼,即使明知並不可能因此失去,還是將這些負面能量,全部化為語言,往孩子重重砸去。
孩子還小時,沒有力量,也沒有智慧分辨,對於大人這種焦慮只能默默承接,一旦能力足夠強大,越來越強烈的對立跟反抗,是可預期的。(你說不到半句他就揚長而去)而且這種焦慮會世代傳承。
人類從出生第一天就有求生的本能,孩子沒有我們想的脆弱,正常情況下,沒有任何小孩會故意放手讓自己掉下去,擁有滿滿愛的他們,知道自己是世界的未來,比我們更加珍惜生命。
不正常的情況,例如突如其來在五秒內發生7-8級地震山崩地裂;或是敵機突然飛來這片山域投彈;或是小孩腦子長了一顆連你也不知道的腫瘤,爬到一半突然爆開造成昏迷(真是電影看太多).....,等等,而這些事發生的機率,應該比中樂透更低幾百萬倍吧,真要想這些,永遠想不完,放不下手的父母,即使帶孩子到公園玩,也會不斷擔心小孩摔成腦震盪,即使在家中,也無法停止碎念,整天都在焦慮,大概只有小孩變成娃娃都不會動坐在那裡,才會真的安心。(但這真的是心裡想要的嗎?)
有一篇文章,標題是「你不能剪斷了孩子的翅膀,又要求他會飛」。唯有孩子感受到被信任,才會伸出翅膀,想要做得更好,看得更遠,飛得更高。見微知著,延伸到每一件事,內化成為孩子的一種氣質跟態度。
真正的放手,不會因為沒有得到預期的成果而產生情緒,不會過度焦慮,嘮叨,只是相信著,陪伴著,援手不著痕跡隨時待命著,直到他已完熟,開始具有反饋這世界的強大能力。
昨天不知在哪看見一篇文章,談緬甸來的一位10多歲孩子,來到台灣後,唸建教學校,白天在美容院幫人洗頭。筆者去洗頭時與他閒聊,發現他思想很獨立,很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很努力,也很認命。筆者以此個案,對比現下台灣青少年的父母卻陷入擔心孩子手機成癮的教養格局。
我想起幾年前,大概是孩子三歲多那時候吧,我在家附近不常去的一間美容院,也遇到一位台籍建教生,這個孩子洗頭很細心,每一吋頭皮都仔仔細細地搓揉到,而且泡泡跟水,完全不會噴到臉上,跟我這麼老的客人也能聊得開心,真的,妳從這種小細節,就能描繪出一個孩子的原生性格。
我問他,你這麼小就出來工作,媽媽跟爸爸有沒有反對過?他們會擔心嗎?
他說:不會啊,他們很放心,反正我又不喜歡讀書,在這裏工作可以跟很多人講話,我很喜歡,他們讓我自己決定啊!
我原以為,這孩子一定是成長在一個失能家庭,才讓他10多歲就出來幫人洗頭,而不是跟其他孩子一樣,花更多時間學習,我想到我家隔壁某私立女中的孩子,跟這位男孩一樣年紀,卻走在截然不同的兩種道路,不禁對這位開朗的孩子,產生一份心疼。
但其實事情不是我腦補的那樣,他的家庭養份很足夠,爸爸媽媽有各自的工作,對他的關懷並不少,每天規定他要回家吃飯才夠營養,他很樂觀,很開朗,而且人生很明確。以他這樣的人生資本,假以時日誰知道會不會成為美容連鎖業翹楚呢?
人生有無限可能,尊重每個生命與生俱來的不同氣質,但,我們真的做得到嗎?
無論孩子做不做得到,父母總想著自己的優秀,一定要傳承給孩子,孩子只能比我更好,不能在我之後......,父母曾經是學霸,孩子怎麼可以不在現階表現超群......,別人在學加減,你就要會乘除最好還會代數......;別人剛學字母,你當然要進入閱讀。(這是我親眼所見,真實存在,許許多多熟悉的人的教養縮影)
在該學習的時候,就要做到認真學習,固然沒錯,不過,學習真的是一輩子的,我更願意讓他成為那種弄清楚想明白自己要什麼,而一旦做決定後,能自己負責的人。人生最難的不是選擇,而是為選擇負責任。
內心夠強大,才能做正確的事,而不是做討好每個人的事。
「要細心、要有耐心,我有做到,所以很安全。」
媽媽一邊擠檸檬,一邊為一個7歲孩子能用這麼淡定的態度,講出這句話而感動著,親愛的孩子,你真的真的很棒!
記者老梁:準備迎接美好的二年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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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擺脫書:書永遠不死》艾柯&卡里埃爾對談錄
* 這是一個對談。
對談雙方艾柯&卡里埃爾,一位是百科全書式學者、作家,另一位是傑出的編劇,奧斯卡終身成就獎得主。
他們都是愛書人、藏書家,海闊天空聊談由書延伸的種種話題。
詩人海涅有一句廣為流傳的話:在他們開始燒書的地方,他們最終會燒人。
書,永遠不該死去。
⋯⋯⋯⋯⋯⋯
卡里埃爾: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一種趨向:收藏技術竭力淘汰的東西。
我有個比利時朋友是電影編劇,他在地下室放了十八台電腦,就為了可以看從前的影片!
所有這一切都說明,沒有什麼比永久性載體更曇花一現。我們還能讀一本五個世紀以前印刷的書,卻無法看一張只不過數年以前的電子錄影帶或LCD老光盤。
除非把舊電腦都留在地下室。
卡里埃爾:真正令我震驚的,在於當下的完全消失。我們從未如此著魔於仿古風尚。過去在全速追趕著我們,很快我們就要服從前一季度的時尚。
未來永遠不確定,當下卻漸漸在縮短和退避。
艾柯:現在的消失,不僅因為從前持續三十年的時尚如今只持續三天。這同樣與我們講到的事物的過時有關。從前,你花幾個月時間學騎自行車,一旦學會,這就成了一件終生有效的家當。如今,你花兩星期學用一個新的電腦程序,等你漸漸能操作時,更新的程序又出現了,你不同意也不行,手機軟體會強制更新。
因此,問題不是集體記憶的喪失。在我看來,這更像是當下的不穩定。我們不再活在一個平和的現在之中,我們只是沒完沒了地為未來努力做準備。
卡里埃爾:我們處於運動、變化、更新和轉瞬即逝之中,矛盾的是,正如剛才所說的,我們的時代卻是一個越來越長壽的時代。
我們的祖父母的一生顯然要比我們的短暫,但他們始終處於恆久的現在之中。
我叔叔的祖父從前是個鄉下業主,他在每年的1月1日為來年整理賬目。前一年的賬目基本預示了下一年的狀況。什麼也沒有改變。
03
艾柯:記憶具有雙重用途——無論個人的記憶,還是集體的記憶(即文化)——一是保存某些數據,二是讓那些沒用並有可能充塞我們腦袋的資訊沈於遺忘。
一種文化若不懂得過濾過去幾個世紀的遺產,就會讓人想到博爾赫斯在《博聞強記的福內斯》中的人物福內斯,那個能記住一切的記憶專家。
但這恰恰與文化背道而馳。文化,是所有從此消失的書和其他物件的墓園。
卡里埃爾:如果借助在網上搜尋的資料,我們在邏輯上必須覈實這些訊息的可靠性。網絡工具讓我們方便地找到一切假訊息,真實的和不真實的,但事實上也讓我們陷入某種極端的困惑之中。我想,有關安貝托·艾柯的網上訊息一定充滿謬誤,至少充滿不確定性。
艾柯:當某某研究院的某先生出版克萊蒙梭或柏拉圖研究著作時,我們應該相信,他提供的資料確切可靠,因為他一生都在圖書館裡覈實這些來源。然而今天,某先生很有可能從網絡獲取資料,一切都變得不可靠。說實話,這一切早在網絡之前就已存在。個人記憶和集體記憶,本來都不是過往事件的真實寫照,它們只是重構。
05
卡里埃爾:你和我一樣知道,國家主義的約束在何種程度上歪曲了我們對某些事件的看法。直至今日,歷史學家們還常常屈服於本國公開或隱秘的意識形態……阿塔蒂爾克命人改寫土耳其歷史,聲稱早在羅馬時代,土耳其人在羅馬人入侵以前就在土耳其生活了幾個世紀。
諸如此類的事情處處都有……我們即便想覈實,又上哪裡覈實呢?
我們一般認為,土耳其人事實上來自中亞細亞,而現今土耳其的最早居民沒有留下任何書寫遺跡。怎麼辦?
06
艾柯:如果記憶像一張軟體,人到五十歲就會得阿爾茨海默症。遠離阿爾茨海默症或其他各種老年痴呆的方法,就在於持續不斷地學習,比如每天早起背一首詩,做各種智力練習,甚至字謎或者變位構詞遊戲。
我們這一代人在中學還必須背誦詩歌。但接下來的幾代人越來越少這麼做。熟記的過程其實就是在訓練記憶力和智力。今天,我們在某種意義上已經不是非得這麼做不可,但我們恰恰要強迫自己進行這種日常練習,否則就有過早患老年痴呆症的危險。
卡里埃爾:我恰好還記得一句引文——我的記憶剛剛夠用——「我還記得一個擁有非凡記憶力的人,但我忘了他都記住些什麼。」也就是說,我只能記住遺忘。這樣一來,我想我們的交流有助於區分法文中的「知識」(savoir)和「認識」(connaissance)。
知識塞滿我們的腦袋,卻不總是有用。認識則是把一種知識轉化為生活經驗。
07
卡里埃爾:我們的歷史書的書寫往往從民族主義傾向出發,從短期利益出發,從這兒那兒感受到的意識形態的選擇出發。
任何關於法國大革命的歷史都不是清白無辜的。丹東本是19世紀法國那些歷史學家們的偉人,到處可見丹東像和丹東街。後來他失寵了,被證明墮落了,廉潔的羅伯斯庇重新獲得青睞,受到阿爾貝·馬蒂埃等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的大力支持。於是在法國的某些左派社區有了幾條羅伯斯庇爾街,在蒙特伊–蘇–布瓦甚至有了一個羅伯斯庇爾地鐵站。
明天又會是誰?又會有什麼動靜?
08
卡里埃爾:我們全都受著過濾的教育,這種過濾早在我們之前就已完成。正如你所說,這是一切文化的本質。不過,我們不該禁止對這樣的過濾發出質疑,事實上我們也不缺乏這類質疑。舉個例子。在我看來,除了蘭波和波特萊爾以外,最偉大的法蘭西詩人均默默無聞。他們是17世紀初的巴洛克詩人們,布瓦洛和其他古典詩人曾對他們施加了致命的打擊。他們的名字是讓·德·拉塞佩德、讓–巴普蒂斯特·夏西涅、克洛德·霍皮、皮埃爾·德·馬爾波夫。我有時會背誦他們的詩,但這些詩人的作品只有古本,也就是他們在世時的版本,非常罕見,極其昂貴。這些詩幾乎沒有再版。我堅信他們屬於最偉大的法蘭西詩人之列,遠遠超過拉馬丁、繆塞,儘管後兩位的作品作為法語詩歌典範而暢銷不衰。
09
卡里埃爾:偉大的俄羅斯小說家們相互通信,甚至和他們的法國同行保持書信往來,比如屠格涅夫和福樓拜。一個作家若想避免被過濾,那麼他最好聯合、參與某個小群體,而不要保持孤立。
艾柯:莎士比亞之謎在於,人們不能明白,為何單單一個演員就能創造出如此天才的作品。有人甚至推想,莎士比亞的戲劇可能出自培根之手。但是不對。莎士比亞並非孤單一人。他生活在文大學者圈中,和其他伊麗莎白時代的詩人們保持密切往來。
10
卡里埃爾:在古老的文化傳統裡並不存在對偉大創作者的膜拜。不計其數技藝超凡的古代匠人進行創作,卻從未在他們的作品上署名。他們從不把自己視為、也從不被人視為藝術家。
艾柯:他們也沒有創新的概念,這是西方的標誌。在某些文化傳統裏,「藝術家」(artists)的野心只是極為忠實地重複同一種裝飾圖案,並把前輩教下的技藝再傳給學生。他們的藝術即便有變化和差異,我們也察覺不到。
11
卡里埃爾:佛里茲.朗還為人所知,至少電影愛好者們記得他的《殺手M》。但其他幾位呢?過濾,正無情、無影地全面實施,甚至電影學校也一樣,這由學生們來決定。突然,某位「被過濾的」導演重新現身。因為他的某部電影在這裡或那裡放映,並造成轟動。因為新出了一本關於他的書。但這總是極其罕見的。
我們幾乎可以說,電影一旦開始走進歷史,也就走進遺忘。
卡里埃爾:突然之間,活力不再,導演老去,演員也是,作品被不斷重複,某種精髓的東西正在喪失。義大利電影一去不復返,儘管它曾經在世界電影名列前茅。
這讓我們笑、讓我們顫抖的三十年,如今還留下什麼?
費里尼始終讓我心醉神迷。安東尼奧尼一直讓我心懷敬佩。你看過他最後的電影短片《米開朗基羅的凝視》嗎?這是有史以來最美的一部電影!安東尼奧尼在2000年拍攝了這個不到十五分鐘的短片,片中沒有任何對白,他有生以來第一回把自己拍進電影。我們看見他獨自一人走進羅馬的聖·皮埃爾·奧里安教堂。他緩緩走向教皇尤里烏斯二世的墳墓,整部電影就是一個沒有對白的對話,是安東尼奧尼和米開朗基羅的摩西像的相互凝視。我們一直在探討的問題——我們這個時代特有的自我展示和言論表達的瘋狂,毫無來由的焦慮躁動——全被否決在影片的沈默和導演的凝視之中。
12
卡里埃爾:如今唯一還保持手寫的東西————是醫生的藥方。手寫信消失將造成一整個行業的消失。
筆跡學,代人寫信,手稿收藏者和商人……使用電腦讓我懷念草稿,尤其那些對話場景的手稿。我懷念塗抹的槓子,刪改的字句,最初的混亂,向各個方向發射的箭頭,它們標誌著生活、運動和依然困惑的探索。
13
卡里埃爾: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裏,書籍處處輕易地得到傳播,它是一種挽救文化的工具,正如在古羅馬帝國末期,有些知識份子隱退到修道院裡,抄寫一切他們可以從正在衰敗的文明中輓救出來的東西,他們感覺到它將要分崩離析。
這種現象發生在所有文明陷入危難的時代。
可惜的是,沒人採取這一方法來挽救電影。你知道在美國出版的一本書嗎?書名很漂亮,叫《消失的電影攝影集》。那些電影只剩幾張劇照,我們必須從這些劇照出發,重新建構電影本身。這有點兒像那個伊朗書籍裝訂師。不僅如此。把電影改編成小說,就是說把電影提煉成帶插圖的書,這種做法早已存在,可以追溯到默片時代。這種改編自電影的書有一部分保存了下來,而電影本身卻早已消失。
書比電影更長久,儘管書的靈感來自電影。這麼說來,電影也有考古學。
14
艾柯:從那以後,這本書每次重新出現在拍賣目錄裏,我都會去查看,書價再也沒有回落過。這樣的價格,讓書再也不可能落入真正的收藏者手中。
卡里埃爾:它成了一件金融產品,一件商品,這很可悲。收藏家,也就是真正愛書的人,往往都不是特別有錢。書一旦變成可以賺錢的物品,貼上「投資」的標籤,有些東西就丟失掉了。
艾柯:必須強調一點,古籍已不可避免地走在消亡的路上。我要是擁有一件珠寶珍品,或甚至一幅拉斐爾的畫,在我死後我的家人會賣掉它。但我若收藏書,一般會在遺囑上註明,既然我花了一輩子把它們收集在一起,也就不希望它們將來被拆散。這樣一來,這些書要麼只能捐給某個公共機構,要麼通過佳士得拍賣行賣給一家大圖書館,一般會是美國圖書館。從此,這些書就永遠地從市場上消失了。在每任擁有者去世的時候,鑽石都會回歸市場。至於印刷初期珍本,從此只能在波士頓圖書館的館藏書目上看到。
艾柯:永遠也不可能。因此,除了所謂的投資者造成的破壞以外,每一冊古籍都變得越來越稀罕,也必然地越來越昂貴。至於年輕一代,我不認為他們喪失了對珍本的愛好,我倒是懷疑他們是否曾經具備這種愛好,既然古籍的價格總是遠遠超過年輕人的購買能力。話說回來,一個人若真的感興趣,也不一定非要花很多錢才能成為收藏家。
15
卡里埃爾:愚昧往往接近謬誤。
對愚昧的興趣促使我關注虛假的研究。這兩條道路完全被傳統教育所忽略。每個時代既有其真理的一面,也有眾所周知的愚蠢的一面,極大的愚蠢,然而傳統教育只負責教授和傳播真理。
從某種程度而言,愚昧被過濾了。是的,確實有「政治上正確」和「理智上正確」之分。換言之,有一種所謂的好的思考方式,不管我們願不願意。
艾柯:虛假並不一定是愚蠢或弱智的表達方式。虛假就是一次謬誤。違心地行事,就是言與知相悖。
人們一直都在真誠地犯錯。
謬誤橫貫人類的歷史,這不算壞事,否則我們就成了神.....托勒密真的相信地球靜止不動。在托勒密身上絲毫沒有弄虛作假的成分,隔著歷史來看,這只是一個謬誤的知識罷了。
卡里埃爾:我有很多年沒回到這些問題上了。但我再次感到震驚,研究愚蠢問題是如此讓人興奮。
不僅因為愚蠢引出書的神聖化問題,還因為愚蠢讓我們認識到,我們中的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說出類似蠢話。我們總是處於說傻話的邊緣。
我再讀一句夏多布里昂的話,他評論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拿破侖:「其實,他就是一個戰爭大贏家,除此之外,任何將軍都比他能幹。」
艾柯:當我們決定談論愚蠢,從某種意義來說,我們在向人類這一半天才、半愚昧的造物致敬。
而當我們漸漸臨近死亡——正如咱倆的現狀——我們開始覺得愚蠢勝過美德。
卡里埃爾:在研究愚蠢問題時,我們發現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們自己是傻瓜。顯然,我們不可能把別人當成傻瓜自己卻不受懲罰。
我們最終會意識到,別人的愚蠢恰如一面鏡子朝我們張開。
一面永久、精準、忠實的鏡子。
卡里埃爾:我們的精神都有些狂熱。我們收藏的書全都見證了我們的想像令人眩暈的程度。一邊是不著邊際的妄想和瘋狂,另一邊是愚蠢,想要區分這兩者尤其困難。
艾柯:我們可以強調文明的各種進步,這些進步極為顯著,並且涉及在傳統中毫不相干的各個社會範疇。但與此同時,愚蠢也越來越多。
從前的農民不說話,並不是因為他們愚蠢。受過教育也不一定意味著智慧。
不。今天有這麼多人渴望被人聽見,致命的是,他們只被人聽見了他們自己的愚蠢。
從前的愚蠢沒有爆發,不為人所知,今天的愚蠢卻肆意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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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柯:我承認,我直到四十歲才讀了《戰爭與和平》。但我在閱讀以前就瞭解這部小說的精髓。你剛才提到《摩訶婆羅多》:我從沒讀過,雖然我收藏了三種語言的三個版本。誰從頭到尾讀過《一千零一夜》?誰真正讀過《愛經》?
但人人都在談論它,有一些還加以實踐。這個世界上充滿我們沒讀過卻幾乎無所不知的書。
問題因此在於,我們是怎麼知道這些書的?巴亞爾說他從沒讀過喬依斯的《尤利西斯》,但他打算向學生們講解這部小說。
卡里埃爾:說到我們書架上那些沒有讀過並且永遠不會去讀的書,很可能每個人心裡都有這樣的想法:我只是暫時把它們放在一旁,我和這些書有個約會,不過是在以後—很久以後,甚至來生。
有些垂死的人感到自己大限已到卻尚未讀過普魯斯特,這樣的哀嘆實在讓人受不了。
艾柯:當有人問我是否讀過這本或那本書時,我出於謹慎總是這麼回答:「您知道,我不讀書,我寫書。」這樣一來,所有人都會閉嘴。但有時還會有人堅持不懈地提問。「您讀過薩克雷的小說《名利場》嗎?」我最終屈服了。連續三次我試著讀這本小說,每次都半途而廢。
—-文章來自於本書部分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