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幼獅文學》時雍主編邀請,書寫關於自己城市的看法,以回應這期主題:《一起來非虛構寫作》。以下是文章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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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味道豈止是符號
早前兼職,駐守舊屋邨彩虹邨。圍繞老街坊生活的,是一家家見證風霜的小舖,由士多、鐘錶、上海理髮至文具精品等等,早在此區盤根,交織邨裡一隅風光。中午過後,艷陽高照,店舖人煙稀零,旮旯的老字號飯店,掛上休市牌,門內隱隱傳出麻將和談笑聲。
重要的是,這裡街坊街里,彼此非常熟稔。
一馬路之隔的牛池灣邨,街市餐廳共冶一爐,支撐街坊衣食。有次同事神秘兮兮笑說,那裡有家「寶福i餐廳」,還始店一九六四年,真惹人揣測。
兩天後,我們到達鮮紅油漆字招牌,沿著鐵皮屋頂,拾級而下,終見隱身寮屋底的寶福餐廳。餐廳不大,卻頗為潔雅,是反覆擦抹、難掩洗練痕跡的潔雅。我點了份常餐,沙嗲牛麪奄列方包和紅豆冰,坦白說,味道不過不失,但價格相宜,是街坊鄰里的歇腳點。
一星期後再次到訪餐廳,下單時,我特意跟老闆說明時間趕急,他揚揚手說:「沒問題,那就先給你,我跟其他人說清楚就好。」上餐時他反覆跟鄰桌解釋,我有點不好意思,只好連番道謝。
再次光顧,也許是為重拾失落了的香港味道。不過,甚麼是香港味道?
香港昔日痕跡漸被淘汰,舉目所見,幾乎清一色明亮堂皇的大商場。近年來每逢有老食店關門,總惹來傳媒大肆報導。人人趁最後一天到老店一遊,在面書打咭兼拍攝留念。諷刺的是,餐廳平日可能門可羅雀,甚至味道不怎麼樣,才乏人關注,加上敵不過時世,最終只得結業收場。
今天追隨老店,似乎是種身分象徵。這些老店,成為社會戀舊符號,大家的獵奇對象。一如到外地旅行,品嘗過拍完照,半刻時間,彷彿就盡歷當中休戚喜樂,沒有錯過甚麼。至少,我們曾見證過。
由小店成為老店,需靠社區裡人事共同經營,一點一滴累積而成,以醞釀各自的生活風貌。我們緬懷過去、指責政府及地產霸權同時,身體卻很誠實,貪戀一時方便或便宜,助紂為虐。直至推土機逼近,才驚覺身邊老店已悄然消失,我們哀悼,但一覺醒來後,人人工作玩樂如常。老店結業,似乎只是大家生活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香港生活日新月異,小本經營的老店,反倒賦予另一層新意義,象徵意味大於實際用途。我們懷念老店,是懷念小店經時間洗禮,積累的獨有人情味,此非冰冷連鎖店所能比擬。
香港味道,也許就是沉澱我們自身回憶,跟本土連結的味道吧。一如茶餐廳絲襪奶茶,濃茶逼出苦澀,卻又混和奶香,教人回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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