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夜看吳明益の中華商場小說最新篇
【森林、宮殿、銅馬與畫像裡的女孩】
「這邊的牆,這個石板,為什麼用畫的啊?」
「本來是要用一樣的石材的,但當初蓋這個博物館的時候,錢是日本人全島一人一圓不樂之捐募來的,雖然不少但愈蓋愈不夠,所以一半用畫的來代替。」
「我還以為是後來整修的時候亂做的。」
「不,原來就是這樣的。」
我摸著樓梯兩旁的石材,那種冰涼的感覺,從一百年前就存在了吧。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另一種不同的溫潤石材存在這裡——這幢建築是拆掉天后宮才蓋成的。
陽光透過圓頂的彩繪玻璃天窗落進來,抬頭時會連帶看見大廳四周三十二根高聳的柯林斯式柱,以及柱頭上的芼茛葉與漩渦狀裝飾。看久了會覺得那些葉子隨風搖曳,而漩渦也隨著不知名的力量自旋起來。那會讓你想起所有的視覺的錯覺,都是源於視覺是有記憶的——一切都是這樣,因為記得才會產生錯覺。
這間博物館我太熟了,從小學的課外教學,到中學的暑假作業,以及大學的午後約會,我都會來這座博物館。不過「人」在博物館裡是不重要的——不管是郊遊的人、牽著孩子卻憂鬱房貸的父母,或是因為躲雨走進來的孤獨女人……。有一次我在公園裡看到一個遊民撿到一個便當,我一直注意著他。他吃完把便當盒丟回塑膠袋裡發現裡頭有一張票,就拿著票進場了。警衛並沒有阻止他,只是跟在後面注意著這個全身發臭的觀眾。我也買了票,遠遠地觀察他。那是一檔關於「琥珀」的展覽,他站在那些把遠古的昆蟲和植物凝結在樹脂裡的瑪瑙色物體前面整整兩小時,神態專注地像是古生物學家。
博物館每個展覽廳的地板磁磚,走廊陽光照射進來的角度,踩上樓梯時的重量感,都讓我覺得親切。它的二樓是常設展,以前有一個洞窟放了山頂洞人和北京人的蠟像,小學郊遊第一次看到那個快嚇死了,同學們嘻鬧著,要把膽小的我推進閃著詭異亮光的山洞裡。一樓則是企畫的特展,幾個月就會變動一次。那些從收藏家那裡借來,擺設在博物館裡的東西,都有光束柔和地照亮著。你知道的,在博物館裡,沒有被燈光照到的東西,就是不需要注意的東西。
有一個開了一間博物館的土耳其小說家帕慕克曾寫,這世界上有兩類收藏家。一種是以自己的收藏為榮,並且希望把它們展示出來的驕傲者。另一類是把收集、積攢起來的東西藏在一邊的害羞者。前者出自西方文明,後者則是一種非現代的狀況,收藏者只為收藏而收藏,在那個害羞者的國度裡,只代表收藏者的傷痛,而不代表有益的知識的展示。
走進應徵場地的會議室,主試者是一個穿著黑色高領羊毛衣的中年男子,他看了我一眼,隨即低頭繼續閱讀資料,我直覺地猜他會嚴肅地提出各種問題,是假裝寬容你的異見,事實上內心裡對你講的一切不屑一顧的那種人。另一個很像書記官的微胖中年女性,強悍的眼神讓人覺得她是鬱悶與不幸的。她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研究員,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順利吧。最後是穿著長裙,身材纖細,眼神嚴肅,難以判斷年齡的女性,我注意到她有著完美的耳垂。我打定主意,這場面試不管結果為何,我都不理會前兩者的提問,只專注回答她的問題。
在黑色高領羊毛衣男子知識性問題的轟炸(我猜得沒錯,他是那種只懂建築,因此會以此質問你所有議題的人),以及書記官長相女性的「博物館社會責任」相關問題的誘導後,終於輪到長裙女子提問。她看了時鐘一眼,問了一個顯然是為了度過最後五分鐘口試時間的問題:「你為什麼想來博物館工作呢?」
我看著她,一陣往事湧上:「如果各位給我十分鐘的話……。」
我當然知道我的答案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何況我是最後一個面試者,他們可能希望趕快結束這一整天折磨人的面談。不過長裙女子向書記官和高領毛衣男用眼神相互詢問了一下,出乎意料之外地,他們點頭接受了。
你們知道商場嗎?嗯,我想也是,九○年以前生活在台北的人,沒有不知道商場的。正如你們所知道的,商場最讓人厭惡的就是公共廁所,最讓人難忘的就是霓虹燈連綴出來的美麗夜色。
我自己最難忘的,是從商場頂樓看到的森林。
從商場第五棟和第六棟之間,站在天橋往那條大馬路直直看過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城市的另一頭有樹,這是商場小孩都知道的事。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爬上第五棟頂樓的霓虹燈,你可以高過對面的新聲戲院,透過「國際牌」的「牌」與「松下電器」的「器」之間的空隙,看到更具體的森林。
我第一次上霓虹燈是鄰居孩子王阿卡和胡蠅(hôo-sîn,蒼蠅)帶我上去的。高高瘦瘦的阿卡很會畫圖和做各種東西,他以這點獲得孩子們的尊敬。胡蠅則是耳垂上面長了一顆很大的、凸出的痣,乍看之下很像蒼蠅停在上頭,他並不以這樣綽號為意,甚至會用這個綽號簽名,只是簽的是「雨神」,這兩個字用台語念出來也是hôo-sîn。
那天我們偷偷開了鎖上了頂樓,一開門我們就幾乎被刺瞎了眼。那是多麼巨大而複雜的東西啊。阿卡揮揮手一面要我們用手遮光,熟門熟路地帶我們鑽過底層,到一個應該是讓工人可以爬上去維修的鐵梯前面。他帶我們跨過像屍體一樣熟睡著的流浪漢(我們都認得他,他是一個魔術師)和他的家當,瞬間我們就置身在一個機械人的身體裡頭似的。阿卡動了動下巴,用無聲的唇語說:「 (peh)去頂懸(爬到上面)。」好像怕睡夢中的魔術師聽到似的。
坦白說走兩格我腿就軟了。但其他人開始唏哩呼嚕地往上爬,胡蠅還轉頭嘲弄下面的我說:「你是無囊鳥喔,阮小弟就綴(tuè,跟)起來囉,真正無效喔你,愛哭愛綴路(愛哭又愛跟)。」胡蠅的弟弟叫紅胡蠅(他雖然沒有痣,但因為他的頭髮有點帶紅色,所以綽號就跟著哥哥了),跟我一樣七歲,那一年夏天過去就要上小學了,他雖然爬得慢,但也在我的前面,我看看他,咬著牙,只好半閉著眼往上爬了。
很多事情跟爬高一樣,你不能回頭看,回頭只是徒增恐懼與痛苦而已,回頭是軟弱的人才做的事,或者說,回頭是讓你變成軟弱的人的主要原因。說來丟臉,上到樓梯的最後幾格,我的手心、腋下和胯下都濕了。但總算阿卡和胡蠅的表情,承認了我是「有囊鳥仔的」,這讓我感到驕傲。我轉頭看紅胡蠅,他應該跟我一樣,剛剛是邊哭邊上來的吧。樓梯的盡頭有一個小工作平台,我們四個就趴在霓虹燈前,在「牌」與「器」之間,用手遮光像一排孫悟空一樣朝東看。
真的有森林。我們的眼神鳥一樣飛去,一落一落建築的盡頭,那些樹就在那裡衷心地呼喚我們。我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遙遠卻觸手可及」,因此忘神地叫了起來,那感覺真是太好了。也許只是幾分鐘吧,空中飄起雨來,細細的雨落在霓虹燈上,以及清晨還沒有全醒的城市街道,讓我們看出去的一切都有一種冰涼的安慰感。當然,我那時還沒有讀藝術史,還不懂得用什麼專門的詞彙來形容那樣的感受。也因此我現在回頭看總覺得,所謂的術語既然是後設的,那麼再怎麼準確都是不可靠的。我們常常因為用了某一個詞彙,就自以為曾經體會那樣的心情。不,不是那樣的。時間在時間之前,建築在建築之前,愛在愛之前。
嗯,抱歉,我說遠了。不好意思。
我剛剛說我們的眼睛開始適應光,也許不到一分鐘吧?光就是熄滅了,想是因為天快亮的關係。雨逐漸下大,我們開始往下爬,有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跌下去。但終究沒有,平安落地。再次跨過睡夢中的魔術師,排成一列走下樓梯,拉上木門時,我們都為這趟家門頂樓的冒險感到心滿意足,走起路來歪七扭八,就像人類學家看過的那些原始部落狩獵到巨獸慶祝的顛狂舞步。
有體會過那種高燒的感覺你一定會知道,人會對那樣的經驗成癮。我個人覺得……嗯,我要特別聲明,這是我個人的意見,對高燒,或者說高潮經驗成癮,是人會沉迷在創作藝術這種無用之事的重要原因。你不同意也沒關係,我說了,這是我個人的意見。
要不了多久,另一個冒險的念頭就在我內心滋生。我怕這個念頭被爸媽知道,也怕這個念頭被其他人搶走,因此不敢開口問任何人有關的訊息。
有一次我藉故問阿卡說:「彼(he)是樹林仔嘛?」
「公園仔啦。」
「敢會誠(tsiânn)遠?」
阿卡說:「袂遠啊,我捌(bat)郊遊的時陣去過喔,內底有跙流籠(溜滑梯,tshū-liû-lông)、有一間足大間足水的厝,猶有石獅、銅牛,佮一隻銅馬。」
「馬?」
「你毋知影,彼毋是普通的馬喔,聽說暗暝的時陣,會家己走(tsáu)起來。」
「家己會走?」
「也毋是說家己走,睏佇看板下跤彼個變魔術的你會記得否?」
「當然。」
「伊說是伊展魔法予伊走起來的。」
「聽伊臭彈。」
「聽伊臭彈。」
但我心底想,天啊,公園!不,我還是要叫它森林,它跟小白獅王裡的森林是一樣的啊,有會跑起來的銅馬的地方怎麼會是公園?一定是森林。那片森林是這麼地引誘我,讓我在喝豆漿、吃餅乾,看無敵鐵金鋼時都忘不了,讓我像病人那樣倒在床上。
「你看!聽說這個跤跡(kha-jiah,腳跡)就是銅馬踏(ta̍h)出來的。」胡蠅把我拉到馬路旁邊,神祕地指著柏油路上一排拳頭大小的凹痕這麼說。
我在筆記本上畫起我的秘密計畫,怎麼選擇一個爸不在的下午,先穿過馬路跑到第五棟尾,再沿著那條大路往前走……只要找到那條兩旁都是樓仔厝的大路,一直走一定就會到森林吧?這個計畫不斷增長,在胸口那裡形成一個硬塊,有時膨脹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漸漸地,那個在馬路上奔跑的身影不是一個了,是三個。另兩個一個綁著辮子,一個綁著馬尾......
(未完,全文請見《天橋上的魔術師圖像版》套書別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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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岸到彼岸――阮光民、小莊與吳明益的創作對話
吳明益小說新篇〈森林、宮殿、銅馬與畫像裡的女孩〉
吳明益專文〈兩塊錢時光暫停機〉
不是很軟的阮光民 編號1973 小莊廣告人手記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910的網紅コバにゃんチャンネ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蠟像 日本 電影 在 維多叔叔的故事歡樂車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10月28日『世界動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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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名人:
周治平,歌手及音樂製作人。
茱莉亞·羅勃茲,美國演員。
倉木麻衣,日本女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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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啦A夢或你記憶中的小叮噹,如果真的存活在這世界,那應該已經是大叔囉!這部跨越世代的漫畫、動畫,是很多人童年的組成元素,不知道現在的爸媽是否也有繼承觀賞哆啦A夢的歡樂給你的乖乖呢?10月28 日是『世界動畫日』,想一想有哪幾部動畫,陪你度過歡樂童年、走過青蔥歲月、又或者成為長大後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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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畫的誕生早於電影,1892年10月28日,埃米爾·雷諾 (Charles-Émile Reynaud)的動畫《可憐的比埃洛》(Pauvre Pierrot)在巴黎蠟像館放映,這是史上第一部在膠片邊上打孔的電影,標誌著動畫的誕生。後來,在國際動畫協會(ASIFA)的推動下,10月28日被定為「世界動畫日」,每到這一天,世界上有些國家會舉辦放映會、展覽、園遊會等動畫相關的活動進行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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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被公認為真正的動畫影片,是1906年4月6日美國電影製片人布萊克頓(Stuart Blackton)製作的《滑稽臉上的幽默相 Humorous Phases of Funny Faces》。這部影片有四個段落,第一部分是抽雪茄的男人與表情不悅的女人、第二部分是一位把玩雨傘的紳士,第三部分是老人與老婦蛻變年輕的臉龐,第四部分是小丑與貴賓犬。爸爸媽媽若有空,不妨可以陪乖乖一起看看這部具時代標誌性的動畫,互動一下,看看乖乖有什麼反應與想法?https://youtu.be/wGh6maN4l2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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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維多叔叔想推薦兩部關於家庭與親情的動畫:
《給小桃的信 ももへの手紙》https://bit.ly/2J7hjiN
《1/2的魔法Onward》https://bit.ly/34znmFq
兩部動畫都適合親子觀賞,一部充滿日本傳統鬼怪色彩、另一部則充滿西方傳說的魔法奇幻,兩部恰巧都在敘述面對離逝親人後的情感修補,與主角如何在冒險的生活過程裡,感悟奇特的生命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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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與圖片: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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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男孩怎麼這麼猥,但我覺得很好
之美國特別篇
〈好萊塢追夢人〉
義美小泡芙、鉛筆、廣告顏料,2020。
此時此刻也許是全人類,有史以來第一次可以名正言順宅在家,這也給了彼此許多空閒時間,在雲端上與地球另外外一邊的朋友聯絡感情。前兩天我就收到一個美國黑人小哥的問候,他提醒我今天是我們認識友誼一週年,我才想到應該來為我們這段友誼(豔遇?)畫張畫,過程曲折離奇宛如好萊塢電影,但那竟然都是真的.....。
去年這個時候,我衝動飛去美國加州,追一個我以為的愛,可想而知這註定失敗。他送我去搭車後,我一路從聖塔克魯茲直奔洛杉磯,需要去感受一下真正的加州陽光,順便去拜訪再好萊塢念電影學校的朋友安東。安東和他的同學,熱情帶我體驗他們的夜間娛樂日常,例如大衛林區常去的脫衣舞俱樂部、入口是張床的豪華酒吧、以及每天下課他們都會去喝掛的熱鬧小地方。開車在日落大道上,靠近星光大道鬧區時,安東說這裡有條線,區分真正的好萊塢人與觀光客,他們平常是不會靠近這裡,也叮嚀我不要和路上裝扮的電影角色接觸。但對於第一次造訪好萊塢的遊客,與偶像鑲嵌在地上的手印合影,是一項儀式。
白天安東去學校,我就自己到處逛,照著日本攝影師都築響一『美國怪奇景點書』推薦,去看了好萊塢名人蠟像館。參觀出來後,我失魂站在外面的公車站發呆,這時一名蜘蛛人突然走向我,越來越近,在距離20分時,他把頭套脫下來,用閃著小星星的眼睛看著我說,說可不可以約我一起去晚餐?我掃視他有點起毛球的貼身蜘蛛人裝,難道我在LA LA Land的電影劇情裡?覺得有點好玩就答應他了!
晚餐時他帶我去吃披薩,美國人講話都很誇張,看他形容那披薩有多好吃,吃下去也就是披薩。
關於蜘蛛人的背景故事:
黑人小哥名叫喬賽亞Josiah,音實在不太好發,我們還是就叫他小哥好了。
小哥外形挺拔,身高185公分,有副精心鍛鍊的身材,和略帶孩子氣的五官,笑起來非常可愛,和美國常見的醜醜路人相比,明星底子是夠的。小哥來自偏僻阿拉巴馬州(有人去過嗎?我畫面只有浮現乾草堆),那裡大部分的人一生都不會離開家鄉,和高中同學結婚,成家立業到老死。他的前半生也是這樣,20出頭就當爸爸,所以當他用堅定眼神問我,如果以結婚為前提和他交往,會不會介意他有個六歲女兒?
但強調已與孩子媽離婚,是他為了追尋歌星夢,拋家棄女來到好萊塢發展,只是目前演藝事業不太順利,來了一年連像樣的龍套都沒成功,所以平時他收入來源,就靠在觀光大街扮蜘蛛人供觀光客拍照小費維生。我聽到這裡眉頭一皺,他繼續強調自己過去在老家,是名成功的饒舌歌手,只是他想要更大的舞台,就像那個誰誰誰曾經也是在路上扮演超人很多年,後來真的演到超人電影,他一定也可以,然後他就要和我結婚,我們有個快樂家庭,我笑而不答。結賬時,我看他把他口袋裡皺皺的小費拿出來仔細鋪平,那感覺很微妙。
第二天小哥說要帶我去環球影城看電影,好啊,我難得來體驗一下娛樂消費文化發源地也是不錯,那我們就看新的驚悚片《我們Us》。電影還行,沒有字幕要全程聽重口音的美式黑人英文有點吃力,感受到文化障礙。但小哥似乎在戀愛泡泡中,滿面春光,開心的說這是他第一次和亞洲妹子約會,似乎有終結單身六年的可能。這也是我第一次和黑人小哥約會,但我沒有特別興奮,對我來說,他就是一個自我感覺良好的普通直男。在我們回家路上,他隨意和路人聊起來,又開始談他的遠大夢想,我在旁邊用中文說好了喔。等到他送我回到青旅門口時,小哥已經意亂情迷到無法自拔,突然親我了一下,我和他擁抱再見,我想美好回憶就停在這裡就好,何必天長地久?
於是我得到結論,小哥是個結婚狂,他在我回到台灣時還是持續用簡訊傳送愛,還說從未踏出美國的他,已經為我去辦了護照,等錢一存夠,立刻飛來台灣找我。我沒有正面答覆他,只是繼續看他的IG限時動態,看他po我們的自拍照炫耀,然後是下一個亞洲臉孔的辣妹,過幾天他把我和另外一個女生照片全刪了,退我追蹤,開始頻繁和一位穿著火辣,有張塑膠臉亞洲辣妹打卡。她的粉底都上太厚,導致妝感浮油,還有做得不太自然的鼻梁,那畫面真的不太舒服......"><。兩周後,我就看到小哥和塑膠臉辣妹的結婚證書,還是在拉斯維加斯小教堂公證,好吧我們祝他幸福。
漸漸地小哥幾乎完全消失在我的IG版面,只有偶爾他會貼些街頭風長輩圖?直到前天他突然和我嗨,美國疫情的隔離政策讓他非常寂寞。
一年後小哥的近況:
他已經完成一批音樂作品,現在就是積極地搞行銷,他老爸還贊助他買了一檯大卡車(美國公路上常見那種最蝦啪的)他快存到錢就可以來正式砸錢買廣告,接下來他一定能紅。小哥惋惜的說,如果我再等等,不那麼急著結婚,也許現在就在妳身邊了,然後我問起他的老婆,他直接電話call給我,詳細講他們離婚的過程。(我怎麼這麼八卦,可是我一看到他錢被前妻騙走我好奇心就發瘋了)
他們認識兩周就結婚,女生是個拜金女,是家裡有錢到爆的韓國嬌嬌女,30歲沒工作過,就被家人送去美國讀書。嫁給小哥後,不做家事,提款機從老爸換成小哥,買化妝品和美衣,每天吵著他帶她去昂貴的餐廳和看巴黎鐵塔,把小哥辛苦當蜘蛛人的錢都敗光,害小哥破產,緣也一同盡了,前後僅僅只花了八個月。
小哥說他曾經深愛過她,但現在他已振作好,準備尋找下一個能與他共組家庭的亞洲女生,他在這方面是非常傳統的。我問他為什麼必須是亞洲女生(這問題很嚴肅,許多社會研究都有在探討),小哥說這就是他個人偏好,有鑒於我是他親過的第一個亞洲女生,所以也許我們還有機會,我傻眼貓咪。
但說好要幫小哥畫張肖像,我問他最喜歡的電影或漫畫角色是誰,他說是DC動畫卡通裡的「靜電俠Static Shock」,是個從小喪母的善良害羞男孩,在學校雖有被霸凌經驗,但他挺身而出,攜老扶幼,打擊惡勢力,是DC宇宙裡難得的少數族裔英雄。說完他貼給我他穿著靜電俠裝扮,主演自己的新歌mv,
https://youtu.be/ZMTZAciHw7M
歌詞好勵志,我聽著腦海裡都想著都是純情蜘蛛人站在路邊的畫面,用很淺白的歌詞描述在好萊塢追夢的艱辛,我由衷希望他會成功,達到自己所設下的目標,那時身邊會站著一位嫻熟的亞洲嬌妻,背後默默支持他。
後記
在好萊塢成名的機率有多低?我住青旅同房就有個金髮小帥哥,晚上打呼吵到我失眠,隔天和他抱怨,他道歉,我們順便閒聊了一下。又是一個圓星夢的故事,老家實在太冷太無聊,高中一畢業他就搬來好萊塢,他有副好歌喉,過去在唱詩班都是負責彈鋼琴,接著秀給我看他的youtube頻道,訂閱數10。他翻著剛找到的餐廳員工手冊,下週就要正式上班了,希望過一陣子能搬去更好的公寓。我看著他們,LALA Land演的都是真的,只是現實中,入夜後日落大道聞起來有尿味。
※畫中亞洲妹子的造型參考google搜尋『nice Asian woman』出現的照片,在某些情況裡,我們都是亞洲好媳婦。
小哥有個口頭禪,他很喜歡說:Thiss so dope !!
有英文小老師能和我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嗎?
這個情境還是鳳飛飛的《追夢人》比較搭
https://youtu.be/yOH0gx78oH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