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的「雙城記」開頭一段,講一個極端而愚昧的亂世,固然後世傳頌。小說男主角是孤獨潦倒的律師,為了暗戀追不到手另嫁他人的至愛上了斷頭台。他為人道主義背上十字架,小說的最後一段,英文寫得淺白,卻有千鈞之重:It is a far, far better thing that I do, than I have ever done; it is a far, far better rest I go to than I have ever known.
殉道者的情懷非常高尚,只是俗世的愚眾極多。明明都刀斧在前,人人都退縮,為何他一個人含笑獨赴?
皆因這個世界上總有極少的人生活的視野不在於須臾,也超越了寸軀。他看到的是自己生前,千百年早已往矣的人;也看到在自己死後,尚未出世的眾生。
金聖嘆評點西廂記感言:「前乎我者為古人,後乎我者為後人。古人之與後人,則皆同乎?曰皆同。古之人不見我,後之人亦不見我。既已皆不見,則皆屬無親,是以謂之皆同也。然而我又忽然念之:古之人不見我矣,我乃無日不思之;後之人亦不見我,我則殊未嘗思之。觀於我之無日不思古人,則知後之人之思我必也。」
這番話勿嫌嚕囌,實氣魄宏大:金聖嘆活在這個世上,喜歡閱讀,逢心得叩應的經典,激賞讚嘆作者的才思。然而無論是莎士比亞還是莫札特,偉大的作者已經離開了。於是身為讀者的我,特別思念這等死去故哲和先賢。
西廂記心得 在 陳又津 YuChin Chen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超時空重考班】
在宇宙深處,有一家超越時空的重考班——
這天晚上,波利梅斯來到文學院學生宿舍,走廊堆放的球鞋,樓梯間傳來的臭味,還有門後傳來的麻將聲,樓層越高越混亂,也代表住宿生的等級越高,為了跟大家一起玩,波利梅斯一口氣爬上了頂樓加蓋!
颱風過境折斷的樹枝無人清掃,樹葉累積在出水口無法排出,波利梅斯奮力前進,腐朽的木門旁邊,確實寫著九樓之26──波利梅斯分配到的宿舍門後,昨夜的雨水陸陸續續滴了下來。
「只發個紙箱,連帳篷都沒有!文學院宿舍也太爛了吧!」
額頭很高的男同學暴跳如雷,說著:「為什麼這裡比我老家還糟?當我們是橋下遊民嗎?我還以為以前住在荒郊野外,被鐵絲網和精神病院包圍已經夠糟了。」
「你就是杜斯妥也夫斯基學長吧!你不覺得這裡很有《黃金傳說》的感覺嗎?」波利梅斯說。
「我也很喜歡那個節目,在荒野中做飯格外有滋味!」
穿著圍裙的鄰家男孩話聲剛落,一陣飯菜香味襲來,曹雪芹和兩人之間,隔著一座中島式廚房,炭烤爐的豬排滋滋作響。
「這是我自己做的醬料──」
沒人要聽曹雪芹的烹飪心得,兩人狂風掃落葉,呼嚕搶食。忽然門開了,穿著垮褲的小捲頭走了進來,杜杜趕緊喝光最後一口湯,波利梅斯的半碗米糕懸在空中,曹雪芹說:「新室友嗎?冰箱還有喔──」
小捲頭馬奎斯皺著眉頭,張望這個他將要住一個學期的宿舍,拿起手機撥號:
「你們一定弄錯了,我是法學院的──文法商不分家?我要跟三個同學住?憑什麼理工科就吃牛排住單人套房,冷氣不用錢?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的小說都會讓學生會長看過喔。──啊,全年級排名第一的波利梅斯也住這裡?好,我明白了。」
講完電話,小捲頭掃視宿舍內其他三人,慎重地把手上禮盒遞給波利梅斯:
「我這邊有G牌巧克力,你們不嫌棄的話就吃吧。」
「這很貴吧?」杜杜問。
「不貴,」小捲頭依然盯著波利梅斯,「但我不明白宿舍到底是根據什麼來分配?!以波利梅斯的成績,要上什麼學校都可以,根本不必重考吧?」
「我只是喜歡這裡,」波利梅斯說,「每個人都認真追求學問,但文學院的大家好像白天也沒去上課,所以我就來申請住宿舍囉。」
「杜杜你工科唸得好好的,幹嘛要想不開轉文組?」馬奎斯繼續同學的身家調查。
「數學被當了好幾次,我也不願意啊!」
「換曹哥──你的廚藝很有名,但你冰箱放這麼多顏料幹嘛?」
「我一直都在接案,模仿一些有名的畫,先用電鍋蒸,再放進烤箱,看起來就像是幾百年前畫的囉,呵呵。」
根本就是犯罪吧──這是大家內心的OS。
「聽起來比稿費好賺!」馬奎斯說,「而且寫稿很危險,我光是寫個報導就必須離開哥倫比亞──」
「我們那時代也是,《水滸傳》、《西廂記》禁止翻譯成滿文,跟現在BL小說被禁差不多。如果你們沒接到家教,我也可以教你們做風箏,我寫了一本《第一次做風箏就上手》,這種案子很多。」
「但那不就沒空念書、也沒空寫小說了嗎?」馬奎斯說,「學生還是要以本業為重比較好吧?」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小說只寫了一半就死掉了耶~後四十回還是託夢拜託人家寫的。」曹雪芹說。
「──只寫半本小說就流傳了兩百多年?!」馬奎斯大受打擊,「比我和杜斯妥也夫斯基加起來的年份還長!」
「別把我算進來,」杜杜說,「我的《賭徒》一個月就寫好了!」
「還不是因為你找速記學校的女生,後來跟人家結婚,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歡人家!你這樣很沒品。」馬奎斯說。
「我覺得我很有才華耶。」杜杜聳肩。
「才華很稀奇嗎?這邊每個人都有啊。」馬奎斯說。
「我要退宿!你一定是嫉妒我的才華!」
「無所謂,反正我得罪的人不差你一個!」
你一言,我一語,馬奎斯和杜斯妥也夫斯基吵得不可開交,鍋鏟砧板齊飛。波利梅斯趕緊打電話給舍監,舍監說學校常有這種事,平常心看待就好。
「學妹,我們今晚去找間廟避一避吧。」
「可是這麼晚了。」
「我以前窮困沒地方住的時候,不是住親戚家,就是到廟裡掛單,一定可以的。」
「好喔。」
這天深夜,曹雪芹和波利梅斯離開了宿舍,離開了重考班,沒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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