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情深憶難忘
2021.01.25
2021年1月17日晚間,我接到唯一的兄長呂傳勝律師病逝的噩耗,他享壽84歲。他是此生影響我最深的哥哥,天人永隔的澈痛使我淚潸潸。
兒時童趣
我是家中老么,上有二姊一兄,哥哥大我八歲。戰後的台灣社會將家中「多餘」的女兒「分」給別人家領養,甚至作童養媳,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在我三、四歲時某天,一對台北裁縫師傅夫妻帶來聘禮要領養我,我爸媽卻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哥哥。原來我已被哥哥揹到鄉下姑姑家躲藏。父母心念一轉,此後對我百般疼惜。
哥哥對我這個妹妹特別偏愛。一般中學男生都喜歡找同年齡的男生玩,但哥哥在放假日常到鄉下,在小溪抓蝦摸蛤仔,或者去爬虎頭山。我經常跟他出走,他會邊走邊跟我講故事,而且講很多「偉人」的故事,但除了「孟母」之外,好像所有偉人都是男的,而且好多都是政治家。久而久之,我根本忘了我不是男生,學校每次出題「將來的志願」,我毫不猶豫就寫下「我將來要做偉大的政治家!」
在鄉下遊玩或爬山時,年幼的我難免會跌倒,他回頭總是說:「自己跌倒,自己爬起來!不許哭。」有時沿著農路過小溪,我看到小溪中有水蛇,嚇哭了,但他說:「水蛇無毒,不用怕,大步跨過來!」後來我面對許多人生的橫逆挫折,都未屈撓,想來跟孩提時代哥哥對我的磨練有關。
棄醫.學法.參選
日據時代,台灣人不許讀法政科系,優秀子弟都選讀醫科,醫師因而成為一般人敬羨的職業。父母原也指望他學醫,但他卻考上台大法律系,而且大三大四連續考上司法官及律師特考,成為桃園鎮上的佼佼者。
父母於是期待我讀醫,但凡事想做No.1的我,在得知桃園鎮上已經有一位女醫師之後,我就自我轉換人生目標:要當桃園第一位女法官!台北一女中畢業後,我就以第一名考上台大法律系司法組,也以第一名畢業,但卻終生沒當上法官或律師。
這中間哥哥又給我一個大影響。他大二的時候,桃園縣長選舉,哥哥成為無黨籍候選人的助講員。他的口才好,儀表俊,上台說話滔滔不絕,國台語都很流轉,風靡台下老少聽眾。他在宣傳車上沿街喊話,群眾熱情鼓掌,我跟在車後小跑步,聽到很多人說:「呂傳勝是我們下一屆的縣長!」那年他20歲不到,我才國小五年級。我其實不懂他為什麼選擇黨外,而不是幫國民黨助選?我更不懂他哪來的勇氣,敢站無黨籍候選人的台去罵國民黨?那是1950年代的事。
他所助選的無黨籍候選人落選了,但「呂傳勝」這個後生小子在當時許多桃園鄉親腦海裡卻留下深刻的印象。當時在我幼小的心中,更埋下將來也要選舉的種子。他的口才好,也訓練我演講;他結婚時,我才高二,父親就叫我在婚禮上代表全家用台語向賓客致謝詞。
雖未活躍於政治圈,但哥哥長達半世紀的律師生涯,使他在司法界備受尊重,曾歷任全國律師公會常務理事,也擔任許多公私團體的法律顧問。尤其熱心於呂姓宗親會事務,擔任理事長,興建呂祖聖殿與河東祠堂,並且在桃園虎頭山構建「呂祖陵寢」大墓園,嘉惠慎宗追遠的禮俗聖事,贏得宗親的敬重。
美麗島辯護
追念哥哥的生平事蹟中,最後我必須揭露一件外人鮮少知悉,但確實影響美麗島軍法大審,甚至台灣民主發展的秘密。
美麗島事件於1979年12月10日晚上在高雄市爆發,我是當晚最主要的演講者,12月13日清晨第一個被逮捕入獄。當天中午電視播出,剛過70歲生日的母親乍聽之下,昏厥過去,跌斷右腿,哥哥也瞬間得到胃潰瘍,多年未痊癒。
我們在專案小組日以繼夜的疲勞偵訊之下,被迫簽下許多認罪的證詞,1980年2月27日上午第一次見到大姐和哥哥。兄姊強裝笑臉告訴我,全世界都很關心這個案件,明天開庭,全國最優秀的法官和檢察官都出庭,妳心裡有什麼話都要講出來,還用手勢比劃,問我有沒有被「刑求」?哥還說:「妳是學法律的,自白必須出於自由意願才合法,妳好好想想,這幾個月來有受到什麼冤屈的話,明天法庭上通通講出來。」
對一個已經被關押兩個半月的我來說,他們對我說的話,我實在很難置信,最好的法官?有冤屈可說出來?… 怎麼可能?但是他們好不容易來看我,又為什麼會騙我?想來想去,將信將疑。回到押房後,我閉起眼睛,慢慢地理出頭緒,相信他們一定有盤算,不可能害我。回想偵訊過程種種,我用「人格解體式」、「斷章取義式」、「移花接木式」,及「欺騙威嚇式」來形容偵訊取供的方式,我決定在法庭上為自己的清白而戰。
我發現其他被告不見得認識他們的律師,至少沒有人像我這樣,律師是我的哥哥和嫂嫂的哥哥,我完全信任。他們彼此之間缺乏互信,甚至懷疑律師是國民黨請來的,哪敢相信?果然,隔天開庭,前面幾位被告都誠惶誠恐,承認偵訊期間受到很好的照顧,自白都出於自願。我心想完了,我如何唱獨腳戲翻供?
幸好我哥哥起身發言:
「被告接受58天的偵查,她說心有餘悸,心裡有障礙,又說她日夜被偵訊,… 請庭上調查。」
審判長只好讓我發言。我忽然悲從中來,痛哭失聲,邊泣邊說:「我沒有被刑求,但有刑求以外不正的方法,他們用比刑求更高明的方法。」
我的另位辯護人鄭冠禮律師立即接口:「請審判長問被告,什麼比刑求更高明?」
審判長只好讓我述說偵訊過程。我委婉說出「人格解體式」、「斷章取義式」…,法庭上立即一片譁然,旁聽席上的記者們都豎耳傾聽。我斷斷續續說完話,法庭氣氛為之逆轉,其他被告的律師也爭相要求問明每個被告的偵訊過程有無違法。
由於我的律師跟我特有的關係,使我配合辯護策略而巧妙翻供,終於帶動案情大翻轉。第二天各報都有完整報導。原本封閉的戒嚴體制也因十天軍法大審中,審判長與被告和律師的精彩舌戰被充分報導,而受到空前的衝激,台灣民眾的政治意識因軍法大審而被啟蒙開來。
猶記得在審判終了前,哥哥在法庭上說出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審判官們!今天你們在法庭上審判八名被告,別忘了,全國同胞在外面審判你們。而明天,歷史會審判你我大家。」
歷史果真審判美麗島!軍法大審20年後,當時最年輕的辯護律師陳水扁居然和被判「暴力叛亂」罪的呂秀蓮搭檔,用和平民主的方式讓一黨專政50年的國民黨下台,實踐政黨輪替的民主憲政。
假設當時沒有哥哥與我特殊的兄妹情誼,在法庭上無人敢翻供,審判的結果必然更悲慘,台灣的民主化或許遙遙無期。
我的哥哥呂傳勝一生光明磊落,走正道,行公義,不忮不求。從小到大,他呵護我,引導我,更影響我的今生今世。兄妹一場,願您上天堂,護佑家人和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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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情深憶難忘
202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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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家中老么,上有二姊一兄,哥哥大我八歲。戰後的台灣社會將家中「多餘」的女兒「分」給別人家領養,甚至作童養媳,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在我三、四歲時某天,一對台北裁縫師傅夫妻帶來聘禮要領養我,我爸媽卻找不到我,也找不到哥哥。原來我已被哥哥揹到鄉下姑姑家躲藏。父母心念一轉,此後對我百般疼惜。
哥哥對我這個妹妹特別偏愛。一般中學男生都喜歡找同年齡的男生玩,但哥哥在放假日常到鄉下,在小溪抓蝦摸蛤仔,或者去爬虎頭山。我經常跟他出走,他會邊走邊跟我講故事,而且講很多「偉人」的故事,但除了「孟母」之外,好像所有偉人都是男的,而且好多都是政治家。久而久之,我根本忘了我不是男生,學校每次出題「將來的志願」,我毫不猶豫就寫下「我將來要做偉大的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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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據時代,台灣人不許讀法政科系,優秀子弟都選讀醫科,醫師因而成為一般人敬羨的職業。父母原也指望他學醫,但他卻考上台大法律系,而且大三大四連續考上司法官及律師特考,成為桃園鎮上的佼佼者。
父母於是期待我讀醫,但凡事想做No.1的我,在得知桃園鎮上已經有一位女醫師之後,我就自我轉換人生目標:要當桃園第一位女法官!台北一女中畢業後,我就以第一名考上台大法律系司法組,也以第一名畢業,但卻終生沒當上法官或律師。
這中間哥哥又給我一個大影響。他大二的時候,桃園縣長選舉,哥哥成為無黨籍候選人的助講員。他的口才好,儀表俊,上台說話滔滔不絕,國台語都很流轉,風靡台下老少聽眾。他在宣傳車上沿街喊話,群眾熱情鼓掌,我跟在車後小跑步,聽到很多人說:「呂傳勝是我們下一屆的縣長!」那年他20歲不到,我才國小五年級。我其實不懂他為什麼選擇黨外,而不是幫國民黨助選?我更不懂他哪來的勇氣,敢站無黨籍候選人的台去罵國民黨?那是1950年代的事。
他所助選的無黨籍候選人落選了,但「呂傳勝」這個後生小子在當時許多桃園鄉親腦海裡卻留下深刻的印象。當時在我幼小的心中,更埋下將來也要選舉的種子。他的口才好,也訓練我演講;他結婚時,我才高二,父親就叫我在婚禮上代表全家用台語向賓客致謝詞。
雖未活躍於政治圈,但哥哥長達半世紀的律師生涯,使他在司法界備受尊重,曾歷任全國律師公會常務理事,也擔任許多公私團體的法律顧問。尤其熱心於呂姓宗親會事務,擔任理事長,興建呂祖聖殿與河東祠堂,並且在桃園虎頭山構建「呂祖陵寢」大墓園,嘉惠慎宗追遠的禮俗聖事,贏得宗親的敬重。
美麗島辯護
追念哥哥的生平事蹟中,最後我必須揭露一件外人鮮少知悉,但確實影響美麗島軍法大審,甚至台灣民主發展的秘密。
美麗島事件於1979年12月10日晚上在高雄市爆發,我是當晚最主要的演講者,12月13日清晨第一個被逮捕入獄。當天中午電視播出,剛過70歲生日的母親乍聽之下,昏厥過去,跌斷右腿,哥哥也瞬間得到胃潰瘍,多年未痊癒。
我們在專案小組日以繼夜的疲勞偵訊之下,被迫簽下許多認罪的證詞,1980年2月27日上午第一次見到大姐和哥哥。兄姊強裝笑臉告訴我,全世界都很關心這個案件,明天開庭,全國最優秀的法官和檢察官都出庭,妳心裡有什麼話都要講出來,還用手勢比劃,問我有沒有被「刑求」?哥還說:「妳是學法律的,自白必須出於自由意願才合法,妳好好想想,這幾個月來有受到什麼冤屈的話,明天法庭上通通講出來。」
對一個已經被關押兩個半月的我來說,他們對我說的話,我實在很難置信,最好的法官?有冤屈可說出來?… 怎麼可能?但是他們好不容易來看我,又為什麼會騙我?想來想去,將信將疑。回到押房後,我閉起眼睛,慢慢地理出頭緒,相信他們一定有盤算,不可能害我。回想偵訊過程種種,我用「人格解體式」、「斷章取義式」、「移花接木式」,及「欺騙威嚇式」來形容偵訊取供的方式,我決定在法庭上為自己的清白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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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怎成「近代中國勝日第一人」 |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現代一些歷史愛好者認為,袁世凱是近代中國戰勝日本的第一人。但殊不知,他所謂的勝日是什麼成色。
這話就要從頭說起了。
早年袁世凱的成敗都發生在同一塊場地上。
這塊場地就叫朝鮮半島。成也朝鮮敗也朝鮮,這句話對袁世凱可謂刻骨銘心。
查考歷史,中國的國際地位,從與朝鮮的關係上,可見淋灕的體現。而中日之間的強弱對比,也不可或缺這麼一塊試金石——朝鮮半島的宗主權。
從公元前的西漢開始,朝鮮就一直是中國最親近的藩屬國,進入明朝中後期,中朝兩國的關係走得越發近了。因為明萬曆年間,中國挽救了一次朝鮮亡國危機。
這事就與日本有關。歷史上中國與日本有四場大戰,其中三場都就圍繞朝鮮半島展開。這三場戰爭分別是:白江海戰、萬曆朝鮮戰爭,甲午戰爭。戰爭的發起方,不是泱泱大國中國,而反倒是島中之國日本。
因為從古至今,日本一旦羽翼稍豐,總是要先拿朝鮮試刀。所以進軍朝鮮,便成為它崛起的一個象徵。公元1592年,大明中國進入萬曆皇帝統治的中後期,國力漸衰,而日本這個時候卻走入上坡,四分五裂的戰國日本被草莽英雄豐臣秀吉統一,國力大增,就任關白(相當中國攝政丞相)的豐臣秀吉躊躇滿志、野心外露,於是率20萬兵征討朝鮮。應朝鮮的請求,宗主國明中國萬曆皇帝派兵援朝抗日東征,雙方斷斷續續打了七年拉鋸戰,最後日軍因領袖豐臣秀吉猝逝而撤軍,明軍付出很大代價,幫助朝鮮取得「壬辰衛國戰爭」慘勝。統治朝鮮的李氏政權保住了,尊明朝為「永世的父國」,故此朝鮮人對明朝的感情非常深厚。今日半島尚有「明朝在韓國」之說。
而時光流逝到袁世凱所在的清朝,情況就發生了很大變化。滿洲八旗征服中國以後,朝鮮曾一度自詡為正統,認滿清為夷狄,不向滿清稱臣,且決心為明朝報仇。後清朝派兵橫掃朝鮮半島,朝鮮也不得不服,與清朝重修了宗藩關係。1832年,英國人胡夏米前往朝鮮,要求與其通商,朝鮮方面的回覆是「朝鮮服事大清國,只尊大清國的旨」。顯然,朝鮮甘居大清國附屬國。
如果把國家肢體化,那麼東北是中國的右膀,而此時朝鮮則是中國延展的右臂。二者確實已經達到「打碎骨頭連著筋」的親密程度。因為歷史原因,朝鮮對中國大哥罩著小弟的能力從來是不曾懷疑的。
但是任何事物都是會變的。十九世紀中葉,朝鮮一部分人對清朝的宗主國能力產生懷疑動搖。在此之前,大清在與西方的交戰中處於完敗,分別向英國、法國甚至葡萄牙賠款割地,本土香港、澳門分別淪為英國、葡萄牙屬地,一個政治落後、無法自保的國家,有什麼資格再做他國的宗主國?可憐的老大連自己都保不全了,哪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藩屬國?
於是,朝鮮政府內部,親清派已非鐵板一塊的主流派,親清派之外,新起了一股親日派。親日派中以朝鮮少壯派精英為主,他們希望脫離清朝,改革國政,組成開化黨。
這些少壯派的特點是敢說敢幹、且說幹就幹。1884年12月4日,開化黨發動政變。控制了王宮,殺了一批親清保守派大臣。成立了親日改革派政權,這就是朝鮮號稱的甲申政變。
常言道,時勢造英雄,朝鮮的這場政變,就給了大清國青年才俊袁世凱露臉機會了。
當時清朝在朝鮮設有駐軍,他們是兩年前應朝鮮王室要求入駐朝鮮的。原來進入十九世紀末葉的弱肉強食時代,困守半島的朝鮮李氏政權想偏安也不成,國內動盪不斷,兩年前就已經經歷過一次震盪。1882年7月23日,朝鮮發生壬午兵變。也稱漢城士兵起義。一群不滿外統治的軍人和市民,聯合起來攻入王宮。朝鮮王室向兩國求援。得到清政府積極響應。8月17日,清政府令廣東水師提督吳長慶率三千人馬赴朝鮮平亂。
在派往朝鮮的清軍陣營中,有一位年僅23歲的青年軍官,他便是袁世凱。師從淮軍將領吳長慶,籍籍無名。而朝鮮突發的兩場事變,令他時來運轉。在第一次平息壬午兵變事件中,袁世凱已經小試牛刀、嶄露頭角。事後吳長慶在給清廷的呈報中特別表揚了袁世凱,說他「治軍嚴肅,調度有方,爭先攻剿,尤為奮勇」。事後論功行賞,袁世凱被授予五品同知官銜。「壬午兵變」後,朝鮮王室重新編練新軍,袁世凱因在平息事變中表現突出,也受到王室器重。以幫辦朝鮮軍務身份駐紮朝鮮。大清的這支遠征軍也以幫朝鮮訓練新軍的名義全部留下來。
兩年後,即1884年12月4日,身處多事之秋的朝鮮再次發生政變,就是這場「甲申政變」。袁世凱再次大顯身手。
開化黨因為是親日派,所以得到了當時日本的配合。日本駐朝公使竹添進一郎。他率領150名日軍趕到王宮,與開化黨的50名士官生徒一同,控制了王宮。
開化黨組成的新內閣,並在12月6日,對外宣佈十四條政綱。其中第一條就明確提出要脫離與清國的宗屬國關係,建立獨立國家。他們宣佈「外結日本,內行改革,聯日排清,脫離中國,朝鮮獨立,實行君主立憲」。
客觀評價,甲申政變實質,既是親日派與親清派之爭,也是改革派與保守派之爭。可謂朝鮮歷史第一場憲政革命,帶有推動朝鮮歷史發展積極意義。領導政變的開化黨應屬朝鮮進步政治力量。
然而,開化黨雖屬進步力量,但得到的外援很少,開化黨加日軍,總共不過200號小股軍隊,基本屬於孤軍奮戰。而當時清朝入朝軍隊人數在3000人左右,十倍以上於對方。
幫辦朝鮮軍務的袁世凱,是在政變發生第二天才得知確切消息的。他權力有限,清朝駐朝軍號稱「慶軍六營」,主帥當然就是吳長慶。
因為顧忌到宮中還有日本軍隊,起初吳長慶表現得較為謹慎,不敢擅自行動。即便遭開化黨清洗的中間派大臣紛紛跑到清軍大營,「痛哭乞師」、要求出兵,吳長慶也一時猶豫不決。而此時袁世凱起到了鼓動作用,在吳長官猶豫不決的情況下,力勸吳行動,並自告奮勇,表示自己願率清軍入宮鎮壓開化黨。為了打消吳長官及群僚的失敗問責顧慮,袁世凱承諾:「如果因為挑起爭端而獲罪,由我一人承當,決不牽連諸位」。
勝利功勞歸大家,失敗責任我獨抗。應該說,年輕的袁世凱此時還是體現了一定的勇氣和血性。最重要的,評過一次朝鮮內亂的他,曉得對手的戰鬥力,心裡有底。12月6日,血氣方剛、信心十足的袁世凱率領約2000名清軍,聯合擁護國王的朝鮮軍隊一道進入王宮,經過幾個小時的「激戰」,擊敗了總共不到二百人的開化黨人和日軍,重新控制了王宮。日本駐朝鮮公使竹添進一郎自焚公使館,率部逃亡仁川的日本領事館。後帶開化黨殘餘幾人,逃回日本。開化黨政權僅存在3天,便告流產。
事後,清廷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與日本簽署了《中日天津會議專條》,確定「朝鮮若有變亂或者重大事件,清、日兩國如果其中一國要派兵入朝,應先行文知照對方」。這項條款事實上第一次確立了日本在朝鮮同清朝對等的地位,也使中國的宗主國地位發生了根本的動搖,被公認為是清朝外交政策的一次巨大失敗。
但是,作為朝鮮內政的實際控制者,這場政變最大的贏家卻是袁世凱。這場以十倍之力,平小股之敵的事件,事後被袁世凱聯合吳長慶上報朝廷,描述為重大勝利。1885年11月,年僅26歲的袁世凱被清政府任命為「駐紮朝鮮總理交涉通商事宜大臣」,位同三品道員,左右朝鮮政局,儼然朝鮮太上皇。
為什麼袁世凱會在朝鮮成功呢?
一方面,是他的果決成就了他。當時清政府接到甲申政變、清軍捲入的消息時,十分震驚。不過還沒有想好對策之時,又得知袁世凱率清軍已及時平叛,而沒用國內派一船一艦、添一兵一卒時,清廷實在是大喜過望。
而另一方,袁世凱的成功還有賴於日本的成全。
袁世凱此時的日本對手竹添進一郎,只是個外交家,並非政治和軍事強人。史料稱他「態度和行事風格都偏靈活」,他與清軍駐朝統帥吳長慶交情融洽,反對「中國威脅論」,不是一個強硬派。朝鮮開化黨領袖金玉均說:「金某無義,又無智識」,「竹添素性怯懦,即一書生」。可見,袁世凱的對手,不是日本士大夫中的佼佼者,只是一介書生文人而已。
而且,這裡還有日本國策幫忙。當時明治政府鑑於本國維新大功尚未告成,軍隊羽翼還未豐滿,命令駐朝日軍對這次朝鮮變局採取了有限介入方式,140人一個連的隊伍,怎麼能抵3000人的六個營清軍呢?這在一定程度上讓袁世凱撿了便宜。從而得到「近代中國戰勝日本第一人」的誇世資本。
甲申平亂後,袁世凱在朝鮮過上了太上皇般的風光好日子。但到了1894年,朝鮮又生東學黨內亂,袁世凱錯判時局,誘發中日甲午戰爭,結果差點被日本駐朝公使大鳥圭介活捉,最後不得不臨陣脫逃,退回中國。
對手十年前的韜光養晦,十年後就找回來了。甲午戰爭令袁世凱「近代中國勝日第一人」光環迅速消褪,聲望一度一落萬丈。
作者:(程萬軍)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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