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在家工作了快要一年半,這一年最大的變化,算是工作上企業內部改組,從倫敦團隊換到南美團隊,開始了南美,亞洲,歐洲遠端三個時區工作的新型態,從一開始遠端接新團隊沒日沒夜的初期,到漸入佳境團隊找到秩序。當時我一個外國人加入團隊,全組員還是習慣用西班牙文開會,因為我一個人得改成英文會議,其中一個組員不會說英文,私底下,我一直用翻譯器跟他溝通,他因此去報名了英文班,而我開始了西班牙文學習,到現在我們已經可以西班牙文和英文交岔的溝通,他也成為我最有信賴有幹勁的組員之一,我也可以不漏看任何重要的西班牙文郵件,當時真是血淚誰人知。
上周的遠端展會告一段落,看著微信上百個好友邀請和未知的訊息,接下來這周也得抓緊亞洲時間開始審查,作為B2B的剛需食品供應商,和以前貿易商腳色互換,每天都有未知的國企訊息或是中國公司所有人或獨立貿易商,希望開始合作關係。
如果一天收到十個需求通知,每間公司花二十分鐘談話,一天三小時就不見了。
如何在時間有限的狀況一下,開發長期可以值得經營投資的客戶?
想到去年剛入南美銷售組時,中國客戶開心了,終於有個小姐姐會說中文(其實不小了),在注意力時間稀缺的狀態下,每天都有接不完的電話,不熟人會裝熟,噓寒問暖,一開始還會很禮貌的陪聊幾句,但是人數太多時再應付不完。有些一開始吹捧自己採購量多少,跟多少工廠有直接合作,一開始還認真每個代表安排時間詳談,然而中國市場太大,姊姊時間有限。從一開始來者不拒,用心了解,到現在不要多說,名片和公司營業登記先來,先初步徵信後再來討論。推薦和中國公司有做生意的可以使用天眼查,股權架構關聯,訴訟訊息,勞務糾紛,註冊資金,看過以後再來討論。有中國經驗的前輩,也請補充說明~
幾個月在家工作,從初期沒有劃清界線,三個時區日夜顛倒的狀況,轉換到現在可以生活平衡,終於有點心得。(國際業務篇)
✅70/30法則,把最重要的70%時間,放在30%的重要客戶上。(業務工作得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被新來的給打亂步調)
✅每天固定時間開始,打造自己的儀式感。(晨跑或早晨冥想都很棒,甚至是一杯咖啡)
✅舒適的工作環境可以事倍功半。(我剛開始還用著小筆電,沒多久申請了WFH津貼,桌子,螢幕及鍵盤滑鼠印表機文具等等)電競椅也買下去,有利器真的事半功倍,心情也好很多。
✅再忙也要記得定時定量用餐,周末將一周食品買齊備餐,周間工作效率倍增。
(在家真的很容易花太多時間在廚房,要注意)
✅事情分輕重緩急,每天早上設定必辦事項。
有緊急事件需要專注完成的時候,設定三十分鐘為單位設鬧鈴和外界切斷聯繫,時間過後確認訊息後繼續開始。(我的狀況總有接不完的訊息和電話)。
✅設定工作開始和結束時間,在家的自由度大了,很容易分心,不知不覺沒效率加班到很晚,是在家工作的痛點,永遠沒有停的一刻。(超過一定時間不要看手機,這一點強迫正如我也在持續克制中。)
✅和不同時區的工作夥伴說清楚,自己的固定時間表,有需要對方完成的事項,在第一時間通知對方,給對方充裕的時間,不要逼死自己也放過別人。
✅休假的時候就徹底休假吧,不要放假在家還一直回工作郵件電話,世界沒有你還是會照常運轉。累死自己沒了健康可是誰也賠不了。
✅給自己安排線上社交以及學習,就算沒有實體線下,線上的活動讓你無國界,走遍全世界。親朋好友不用以往的舟車勞頓,也可以一起視訊晚餐下午茶,一起料理開起來。
✅遇到低潮的時候找尋協助,不管是一個人或是一家人,面對和以往生活型態不同的轉變下都是很大的挑戰,不要責怪自己,要崩潰也很正常,找個可以信賴的人或同溫層或是心理協助機構聊聊。
這一年半的得多於失,沒想到自己一個獨居者的狀態,從工作秩序一團亂到現在線上認識新朋友,也可以這樣走過來,你一定也可以~❤️❤️
大家有甚麼在家工作或國際業務的小撇步嗎? ✋🏼
歡迎分享~
#照片是今天和線上網友見面
在英國已經開放室內用餐的今天,大家還是頂著大雨選擇戶外用餐,餐廳經過這一波疫情,現在戶外用餐環境也越來越好,遮雨棚,戶外暖爐和毛毯都是必備~ 雨天戶外用餐也很浪漫。
簡單午餐搭杯酒,100英鎊約4000台幣,一年半在家工作,真的省了不少外食用餐的費用啊。
變化中的世界秩序心得 在 讀書e誌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因著卡住蘇伊士運河的長賜號,而激發我閱讀的一本好書
我很喜歡作者在書中的一開始,先帶著讀者想像,400年前的人們如何看待這個世界。很多我們現在所習以為常的觀點,都是近200年甚至100年才形塑出來的。特別是關於“民族國家”或是“國家主權” ,更是在19世紀才成為全球人們看待世界的主要方式。有了這樣的認知去理解亞洲海洋近代史,才能夠明白當時的人為何會做出某些決策。而這些決策更是牽動了之後四百年的政治走向。
另一個很棒的觀點就是所謂“政治的海” 與 “經濟的海” 。現在我們對於各國海域全力鞏固的需要都習以為常,甚至也明白為什麼大國在海軍的實力上如此看重。但是在400年前的世界,世界主要的正全思考還是以“陸上帝國” 為主,不管是當時歐洲各個王權,或是印度和中東的眾帝國,以及中國的明朝時代,都是這樣的觀念。海上的世界在這段時間蓬勃發展,等也比較多是以貿易為思考出發點。政治的介入,是之後因著這些 “東印度公司” 們海上的拓展逐步發展出來的。一方面是為了歐洲各國搶奪貿易地區的資源而產生的殖民。另一方面這些公司後來都自己需要建立軍隊,保護人員與貨品 (讓我想到中國古代的鏢局),一方面龐大的財務支出讓公司回去和帝國主權求救,另一方面這些帝國主權也不樂見於國內有勢力 (公司)可以與之抗衡。
作者是一位位日本東京大學歷史學者,自然有更多著墨在日本的視角,但我認為他相當平衡的去分析,在亞洲海洋貿易受影響下的各地(印度,印尼,甚至是台灣)為何會對於歐洲政權有如此不同的印象?德川家康鎖國式的管理,讓日本早於其他地方建立其民族的意識。她的地理位置,也讓她相形之下更有強勢的談判權 (舉例來說荷蘭東印度公司在中東和印尼非常暴力強勢,但是在日本的長崎,幾乎是委屈求全的配合)。也在這一切的變化當中,特別是明朝到清朝這段時間,日本刻意切開過去中國朝貢式的世界秩序 (應該說是亞洲秩序),而形成以日本為主題的世界觀。
當中也有許多有趣的地方,像是所謂的 “倭寇” 原來也是日本人歷史中的用詞,形容那些製造麻煩的海盜 ,其實是起源於日本的邊緣人們 (後來也有很多中國沿岸居民加入行列)。而在十七世紀,這些海上的貿易主要都是驅動於歐洲人們對於亞洲出產商品的強烈需求以及嚮往,包括胡椒,茶,與棉織品。這些我們現在習以為常的物品在當時都是極珍貴的上流社會象徵。當時亞洲人對於歐洲的東西反而沒有什麼太多的追求 (從當時乾隆皇帝給英國國王的回覆 “歡迎來朝貢,但你的東西我們不需要” ,就可以很明顯看得出來)
日本作者寫出來的書在字裡行間還是可以看出一種很特別的細膩。像是講道為什麼東印度公司們主要是運送綠茶,但後來英國卻已紅茶為主的分析,作者交叉比對了許多資訊,花了不少篇幅 (然後最後還是懸案😆)。還有雖然是翻譯成中文,但總是會讀到日本式的書寫方式,用問句來表達肯定之意 (“當時,公司應該是 ....思考的吧!”)
但這本書最後回來講到的是跨國公司如何影響世界史的發展。看似所有的劇情都在亞洲的海洋和亞洲諸多島國上發生,最後在這些跨國公司結束時帶來的影響卻是塑造我們所認識的“近代歐洲” 。其實讀這本書的時候我有一個疑惑,為什麼各國的亞洲貿易公司,都要命名為“東印度公司” 呢? (葡萄牙,英國,荷蘭,以及後來的法國皆是如此)而中文版也附上了一個給台灣人的導讀,試著從亞洲海洋史的觀點,來思考台灣在歷史上的位置。
這幾年大型科技公司與國家之間的矛盾,特別是在中國以及美國,都可以看到國家與企業之間的張力日益高漲。美國現在有很多關於這些科技巨頭反壟斷的呼聲,但也可以明顯看見現行的壟斷法不見得適用於這些以資訊為本的科技巨頭們。因著這本書, 看到出版社有一系列的 “興亡的世界史” ,好想要整個包下來喔!
📚📚📚另外推薦的幾本延伸閱讀:
📗我 2017 Top10 之一 “絲綢之路:從波斯帝國到當代國際情勢,橫跨兩千五百年人類文明的新世界史”
https://dushuyizhi.net/the-silk-roads/
📘我 2020 Top 10之一 “世界史座標下的中國”, 當時寫了三篇心得分享,第三天剛好提到歐洲興起的“法人” 和“公司” 如何影響歷史發展:
https://dushuyizhi.net/世界史座標下的中國-(3之3)/
📙“遊牧民族的世界史” 另一名日本歷史學家地精彩著作:
https://dushuyizhi.net/遊牧民族的世界史/
全文與相關書籍的連結都在部落格中👇👇👇
https://dushuyizhi.net/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
#東印度公司與亞洲的海洋 #世界史 #羽田正 #興亡的世界史 #八旗文化
變化中的世界秩序心得 在 譚蕙芸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智叔的話]
驚聞廖啟智因病離世,我亦想起2013年曾因港視失落免費電視牌照相約他作了一次訪問,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副刊,再收錄於《文字欲》一書裡。訪問引起無線電視管理層關注,表示會檢討藝人福利。而這次訪問後,亦幸運地獲得智叔及其太太敏兒的回饋。
智叔言簡意賅地表示「訪問寫得很好」;而敏兒亦同意,文章把智叔的真性情表現了出來。雖然文章之中,智叔是個深沉內歛的人,但他每句說話,都是聆聽了我的問題,再深思之後才說出來的,用字謹慎,樸實無華。隨着自己年歲漸長,才愈來愈懂得欣賞智叔的厚實和智慧,特此把文章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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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翻不了波濤——專訪廖啟智 (2013年10月20日)
廖啟智記得TVB 對他的恩情,一九七九年藝員訓練班畢業後,不久就獲派電視劇《上海灘》重點角色,九十年代《歡樂滿東華》不乏他的亡命表演,最經典要數「穿高跟鞋踩鋼線」和「用喉嚨頂纓槍推郁小貨車」。九十年代中工作量更創紀錄,有一陣子,平均天天在公仔箱曝光半小時,連年「爆騷」讓他有條件養妻活兒。太太陳敏兒是訓練班青梅竹馬同學。智叔有今日,不能不歸功於TVB。
性格上,智叔為人低調,甚少在娛樂版投訴抱怨,更多是默默耕耘。大眾記得,早些年幼子文諾因血癌病逝,兩夫婦靠宗教力量互相扶持,好爸爸形象深入民心。在觀眾心裏,智叔就像他拍的外傭廣告一早已和我們「融入家中」 。
然而,今次訪問,第一次接觸真人,才發現智叔內斂深沉,有點dark。不笑的時候,他那淺灰色眼珠望着你,嘴巴半張,像個洞悉世情的智者,又像個哀傷悲劇人物。導演爾冬陞 說過,智叔眼神「凶狠非常」,筆者見證,裏面像個深海,時而波平如鏡,時而翻起暗湧。
筆者問一個問題,他思考良久,最長一次想了一分鐘,他不是迴避你,而是不願信口開河,在一分鐘裏,他瞇着眼,頭傾側,吃力從深處挖出最精準用字。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答案,缺少了「無綫」「政府」等主體語,但批評依然扔地有聲。有時他會說寓言故事,聽得人模稜兩可,但只要連同那豐富的形體演譯和千變萬化的眼神,你會明白他說什麼。
在這個脈絡裏,你知道,當他要批評自己前僱主,嘉許一個新玩家,智叔的話,句句肺腑。離開無綫多年,去年替王維基 拍了一套劇,在新工作模式下,讓他重拾了久違的拍劇樂趣。今天,看到這個讓藝人有基本尊嚴,肯提升製作水平的老闆不獲發牌 ,智叔極度失望:「這次不發牌,是我演藝生涯的一件大事。我幾十年沒有享受過工作,現在有機會享受,忽然沒有了,還不大件事?」他更形容,現在發兩個牌,沒大幅改變電視生態:「一潭死水要加入活水才有生機,現在是在潭死水裏,加了兩滴水,泛起了兩個漣漪」。
發牌被阻,有人激憤得今天要上街 。智叔不肯透露他會否參加,但哀莫大於心死:「一字咁淺(嘅發牌道理)都要上街,我寧可唔要(個牌)。」更實際的做法,智叔說,大家「唔好睇」某大台才是力量所在。
然而更令人心寒的,是一種集體絕望。王維基說香港公義已死 ,智叔說得更深入:「香港沒有公義?從來都沒有,只是以前它(當權者)會給你一個希望,𧨾你說有希望的,傻啦,有(希望)的,現在是連希望也要幻滅你……」說到這裏,智叔在筆者眼前耍了兩下魔法,尤如一個欺哄人的小丑,然後忽然變臉,放空眼神,以poker face木訥地說:「現實就係,無!」在昏黃的初秋夜,一陣無情風颳起,把樹葉紙張吹得亂作一團,筆者打了個冷震,眼前恍惚看到扼殺香港創意工業的死神。
***
「壟斷」出現客觀現象
廖啟智出名謙虛。筆者致電邀約訪問,請他這位TVB老臣子又拍過王維基劇集的資深藝人,評一評發牌事件。智叔最初說:「我看法未必夠全面」,記者情急解釋,他才安慰:「我只是說自己經歷未必代表全面,但也願意跟你談。」到了約會時間,現於浸會大學教演戲的他下課後趕來,遲到五分鐘不忘道歉。記者上前跟他握手,他有點生硬,你可以感到一種害羞和慢熱,但骨子裏有一種誠懇。
入行三十多年,智叔是個「TVB傳奇」,自小在基層家庭長大,因親戚在大東電報局 工作,家裏得以用便宜價安裝「麗的映聲」 ,在粵語長片 裏看到童星馮寶寶,啟蒙他要做演員。中學畢業後,兩次投考無綫藝員訓練班才入圍。智叔常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高大靚仔」,但多年來在電視及電影機會不絕,兩次獲得金像獎 最佳男配角。
智叔說,自己愛穩定,而無綫「樹大好遮蔭」,收入又不錯,一直沒動機外闖:「熟了制度,工作模式掌握到,人的自省能力會減低,(大台)沒競爭,偶然隔籬(亞視)咬一啖,我哋就醒一醒神,當隔籬台無嘢咬,我哋就繼續,叫對得住份人工。」智叔承認,演員也不敢進取:「要求太多,跟整個氣氛不夾。」
智叔認為,不理無綫認不認,「壟斷」已經出現:「像賽跑一樣,跑道上只得我一個跑,「沒人跟到我,我為何發力?」所以,無論它是否承認壟斷,客觀現象是出現了。」
智叔在TVB服務二十五年,至二○○五年離開。他強調,和舊公司關係不錯,亦感激對方給予的工作機會。然而,外界一直報道他離巢主要為家庭(其幼子二○○三年患病),但今日智叔透露,當初離開,和舊公司管理手法也有關。
智叔形容,最初TVB 成立,藝人大都是簽同一種合約:固定薪金,每月包十個「show」(一個show是半小時節目,即每月曝光五小時)。至九十年代中,合約種類變多,知名度低藝人出現不合理待遇:如只簽一個show 卻被合約綁死一年,亦有藝人因出show 不足,在下一期合約被追討:「有人覺得這些條款匪夷所思,或不合乎合約精神,但亦有人說:你可以不簽,但藝人有選擇嗎?」
智叔發現,公司氣氛有所改變:「以前覺得公司好溫暖,大家一齊打拼,而家(公司)建立了,開始同你計數,「不要跟我講感情」,甚至同事傾約,管理層說話和態度已經「公事公辦」,甚至出現「尖銳挑釁性字眼」,這個變化,令我向心力不強。」智叔形容,同事在負面情緒下工作,促使他於二○○五年離開。
部頭拍劇綁死兩年
離巢兩年,一位相熟監製邀請他回TVB拍劇,以「部頭」 形式接了一套劇,簽約前卻發現條文無理:一套只拍兩個月的劇,竟要綁死兩年,期間不可於其他免費電視台工作。智叔說,對方解釋「這是制度」「這是規定」,並不是針對他。智叔憤憤不平,「唔係嘛?我拍兩個月咋,拍完不就是拍完了嗎?」但也無奈接受,因為更悲哀是,爭取了自由身也沒用,事關另一個免費台亞視近乎沒製作,但智叔依然有氣:「我感受是不好的」。
智叔表面有點酷,卻掩蓋不住一個演員的高度敏感,訪問裏多次提及「感受」。他分析,無綫沒實質競爭,故此沒動機維持員工士氣,但叫他惋惜是,一個以人為本的創意工業,竟悄悄流失了「人味」,說到這裏,他聲線柔軟,但字字清晰:「最初入TVB一切都是新的,可以說不成熟,但很人性。當它成熟到一個階段,變成脫離了人味,它變成不需要顧及感受,但人往往需要一種感受。」
電視台沒「人性」可以去到幾盡?大台為了提升生產力,白天外景,晚間廠景,同一班演員早上六時開工,凌晨三時收工,每天只剩數小時回家冲涼睡眠,但人不是機器:「觀眾可以看到,畫面裏的演員好唔夠瞓,狀態跟劇情應有的不一樣」。藝人拍劇期間想有社交,想有正常生活,是一種「奢望」。
去年夏天,廖啟智參與王維基新公司的《警界線》製作,飾演一個亦正亦邪的卧底。電視界老臣子如他,像劉姥姥入了大觀園,首先是技術上的創新:全實景拍攝,兩部攝影機同步運作:「這些條件是「革命性」的,過往幾十年香港電視製作,沒人會想過用這些方法,是一種「奢望」。」
更可貴是,資深演員如廖啟智,數十年來首次覺得,「原來工作可以如此享受」。他形容,以前拍劇是在「精神體力極度壓縮」,現在是「有空間給演員入戲」:以前二十集拍兩個月,現在拍半年;以前每日工作十九小時,現在縮減至十二小時,當然,老闆給演員的支票大張了,花在製作的開支上升了:「除了頭幾年入行,慢慢已沒有享受過拍劇,這一次才有番。」怪不得,有人形容無綫叫「舊世界」,王維基開拓了「新世界」。
聽到這裏,筆者感到一陣悲涼,香港演員多年委曲求全,過着比「碼頭工人」更剝削的生活,還有人拿着「自由市場」作藉口,指藝人「自願」被剝削;亦有藝人把這種舊秩序「內化」,揚言感謝大台霸權,才能練就一口流利普通話回應其他電視台訪問。
筆者大學主修心理學,記得一個經典實驗,科學家把狗放在大箱裏,箱子一邊通電,只要狗躍過中間欄柵跳到另一邊,就可以免卻被電刺痛,研究發現,狗會不斷跳躍,即使氣來氣喘,心理依然健康。但若欄柵另一邊也是通電的,意味牠如何努力跳躍,一樣會被懲罰。最恐怖是,有一天,欄柵另一邊不再通電,狗也放棄再跳,只會伏在地上任電流刺痛。簡單說,這隻狗「認命了」。科學家說,人亦一樣,長時間發現努力白費,會產生一種後天養成的自我放棄心態(learned helplessness) ,現在政府的做法,如同關掉了創意工業工作者等待多年後的最後一扇逃生門,把業內最後一線生機也要滅絕。
人味流失希望幻滅
智叔像個智者,一矢中的點出今次事件最令人擔心的事實: 「希望的幻滅」。他承接了王維基所說,香港沒有了公義,卻更透徹地分析,公義或許從來也許沒有,但至少當權者會願意假裝,欺哄我們「有的有的,這世界有希望的」,但今次決定,如同把香港人僅有的希望也要消滅: 「現實就是,無」。
請智叔分析,事件對香港整體社會的啟示。他像老僧入定,苦苦思索,良久才語帶相關地指,這次發牌決策,也反一種「無人味」的管治思維: 「這次結果是,它不需要理會你的感受。」筆者追問,「它」是當權者?智叔沒否認,只慎重地重複:「它不會理會你感受囉。」
慎言的智叔,沒有落力稱許王維基,只是陳述客觀事實:在王維基治下,創作團隊過着較有尊嚴的生活,製作水平提升,藝人有空間可鑽研演技,觀眾多一個選擇。這不過是一個健康的自由市場裏應有的生態,六天之前,政府無情扼殺。智叔回憶,周二晚聽到港視失落牌照,愕然非常:「我腦海裏諗,唔係嘛!」
對於政府不發牌的理據,連兩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廖啟智也看不明白蘇錦樑局長 的戲碼。智叔幽默地道:「我真係理解不了,什麼叫一籃子(因素)?個籃幾大,裝什麼也不知道,我怎樣理解?我只是知道,(牌照)沒有。」
最大力量: 關電視
智叔說,不想猜度背後原因,說愈想愈令人難過。自稱懦弱的他說,感到扭轉事態機會渺茫,今天會否上街,他形容自己「思考中」,更有點絕望地說:「一字咁淺嘅嘢,(政府)都做唔到,如果下下要上街才可得到,我寧願不要,你可以說我消極,但消極也是一種抗爭。」他反而認為,關電視是一種可行方法:「既然,大家看到這個現象,就用選擇權去選擇,我覺得最大的力量是「唔睇」……觀眾要醒覺,有些習性我們不一定要堅持。」
兩個新牌電盈和有線 ,不會主攻電視劇,坊間認為,未能改變一台獨大,智叔以寓言故事,形容電視行多年如「死水」,今次選擇性發牌,死水也翻不了波濤:「水唔郁係死水,有嘢郁才是活水,你看死水裏沒可能有太大生機,活水才能養生,生命才可以延續。現在(發兩個牌)只能說是在一潭死水裏,加咗兩滴水,產生了兩個漣漪。」
一場革命需要勇氣
訪問在戶外,由黃昏一直進行到入夜,一陣陣秋風吹來,加上智叔的悲觀看法,令人絕望。我哀問智叔,香港人如何還有希望?智叔忽然小人物上身,推說自己沒責任令香港人有希望。大家靜了片刻,他又於心不忍心,引述港視同事收到噩耗後,發給他的短訊,內容是:「這是一場革命,革命不一定成功;一定成功的革命,便不需要勇氣。」智叔解讀,若大家把這件事看成革命,就知道革命會失敗,會流血,有犧牲,雖然過程難受,但至少「勇於去革命的人,才可貴。」
不少演員擔心得罪「舊有秩序」。智叔笑言,近年已轉向以電影為主,亦已過了「無嘢做唔得」的階段,故不太擔心。這次和王維基以「部頭」形式合作,不獲發牌他最傷心的是作品沒法重見天日。問他是否被大台列入黑名單,智叔笑着問:「我怎知道?但在公開場合,它(無綫)不會訪問你。」
對於香港電視觀眾,智叔有什麼說話要說?這個擅長演譯深沉角色的實力派,還是勸勉大家要內觀,要自省,戒掉對一間電視台的情感依賴:「其實人是需要有感情依附,一路慢慢成長,我們要學會不帶感情,或至少設個界限,做觀眾也是。觀眾好想有感情寄託,奈何有時所託非人,我哋都要有所取捨。」訪問完畢,我們客氣地道別,他一轉身,沿着昏黃的街燈漸行漸遠。我想起《無間道2》 ,智叔飾演的黑道人物,殺人之後,旁邊有人在埋屍,他在荒野裏用口琴吹起一首《Auld Lang Syne》。
***
[後記]
每一次訪問,都擴闊我的眼界.以前我以為,演藝人物在幕前口齒伶俐,幕後他們也應該口甜舌滑.訪問完智叔,令我大跌眼鏡.
我保留了當日訪問的錄音聲帶,教新聞採訪課時會播放節錄給同學聽.智叔在錄音中說話零碎、斷裂、主語欠奉,有時我問一個問題,接着是一片死寂,dead air數十秒,他才老鼠拉龜地回應.談話內容有時抽象,聽得人不明所以.學生聽到智叔的反應,忍不住苦笑,有時皺眉.
我會問同學:「廖啟智不想接受我訪問嗎?不是.」我的觀察是這樣的.從第一通我打給他的電話開始,他的每一個反應都顯示他願意做訪問,但他的開放程度有限,有意識去保護自己的私隱.例如他只把辦公室電話留給我,跟我碰面後握了一次手,握手的力度有一點僵硬(我在課堂上經常跟學生玩握手遊戲,請學生判斷不同力度握手表達了主人翁的甚麼性格).
遇到如此受訪者,採訪風格也要作出配合.由於智叔說話風格簡約,不少意思是由身體語言、語氣傳達,我大膽在文章裡做了一些詮譯和解讀.文章刊出後,有人認為我的書寫太過主觀.完稿後,雖然文章受歡迎,但我的心情仍然忐忑.直至幾天之後遇到一件事,才放下心頭大石.
話說港視不獲發牌後,員工連日在金鐘政府總部公民廣場留守,晚晚舉行集會,不少藝人出席,獨欠廖啟智.直至一個晚上,我在金鐘現場,赫然發現台上發言的正是廖啟智,我忍不住走近台邊.本來站在台上的叔智,在人群中看到我,緩緩地走到我面前,更彎下腰伸出右手,示意邀請我握手.我立即伸手回應,在數以百計的群眾面前,我們握了第二次的手.他一如以往簡約地說了幾個字:「篇文寫得好好」.那一刻,我的滿足感難以言喻.
之後,在台下遇到廖啟智太太陳敏兒.敏兒和她丈夫的性格相反,熱情親切,她捉着我的手,溫柔地說:「文章寫得好呀.」我忍不住說:「最初也擔心,把智叔寫得那麼悲觀會不好.」她答得有權威:「怎會呢?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呀!」我放下心頭大石,跟她說,現在我在大學教學生做記者.她如同媽媽般叮囑我:「現在很多傳媒寫的東西都是假的,你記住,要教導學生,只寫真的東西.」我會好好記住,謝謝你,敏兒.
(照片:明報星期日生活副刊,明報攝影記者陳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