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的瞥見】
身為一名白浪(漢人),有一段時間我總是極度羨慕著原住民可以信手捻來就講出自己的故事,部落的故事、家族的故事、遷徙的故事、獵人的故事,那些舊事在口齒唇舌之間被反覆練習,聽起來一切如新。
最近因為布農獵人王光祿釋憲案和特赦案,讓我想念起多年前和一群布農人一起入山的尋根之旅。男人們帶上了女人、小孩以及少數漢人,進入八通關古道一處溪谷。儘管那條路我已經走過幾次,但總是一五一十地走在路徑清晰的步道上,從沒想過要上攀或下切、沒想過要踏入獸徑、更沒想過要走上一條布農的回返之路。
隊伍在早晨入山,部落族人沿途拍照,其中最具備遊客資格的我,反倒成為那個拿著相機為他們留念的人(其實很喜歡他們喊我一聲「欸那個拍照的」)有的男人揹著鐵架,有的男人頂著頭帶(tinaqis)[1];女人和小孩一身輕裝,有時隨地撿起一根樹枝,親與子就牽在一起了。
同行之中,有一位安靜又敏銳的布農族長輩,布農名為Nas Qaisul Istasipal,漢文名字是「林淵源」[2]。路途中,林大哥曾多次回答我對植物名的提問、以及布農人都怎麼叫它,他多次下切到地勢較低的地方撿拾乾柴,不經易地流露出獵人的機敏和警覺眼神,除了這些少數又短暫的時刻,大多時間他都是質樸寡言的模樣——靜靜地卸下鋁製背架、靜靜地劈柴、靜靜地走著。到達營地後,我和朋友Y發現林大哥一直默默坐在一顆大石旁為大家煮水,我們忍不住笑著說:「大哥也太可愛了,到底要煮幾鍋熱水才會停手啊?」
這一支尋根隊伍主要是為了帶部落的孩子回到祖居的山林,傳承布農的生活經驗和傳統歌謠(多出我們這幾個漢人大概僅只是個意外吧?)大夥入山,穿的是平常穿的衣服、平常穿的布鞋和拖鞋,蓋的是平常蓋的棉被,用的平常用的鍋子、平常拿的菜刀。部落族人領路,我們偏離步道,上攀,進入一段植物高度及膝、沒有既成的路徑、最好手腳並用的典型中級山環境。越過了一條窄狹的稜線,便聽見溪水的聲音,很快地,一大片藍白相間的帆布棚就等在前方。
到了溪畔的營地之後,男人開始處理乾柴、起了爐灶、洗菜切菜的,準備餵飽這嗷嗷待哺、小孩與青少年占一半以上的大家。無事的孩子們很快就跳進溪水中納涼嬉戲,幾個大人坐在溪邊的大石上釣魚,孩子在溪裡也抓到了魚,全被煮進隔天早餐的鮮魚蔬菜湯裡。(個性總是小心謹慎的Y卻在此刻連人帶相機地意外落水,成為歷久不衰的笑柄。)
夜裡,在布棚底下,老人家說起瓦拉米的故事,林大哥一反日間的寡言,解釋「瓦拉米」在布農族語是「跟我去」的意思,日本話的意思「蕨類」,然後要哥哥林水源教孩子唱母語歌,先是一首充滿Uninang 的布農之歌,再來是一首和日本兵作戰後回家唱的歌,然後是「黑熊的歌」。一位大姐也說起家族抗日的故事,而這些舊事的紀念碑和駁坎,至今仍駐足在瓦拉米古道上。
更深更深的夜裡,漢人、女人、小人都入睡了。山裡傳來零星槍響,是男人外出打獵的聲音。清晨六點醒來,一隻紅棕毛色的飛鼠和一隻山羌已經被安放在營地一側的石頭上。「喔!原來飛鼠長這樣!」部落的朋友扯了扯牠的背膀。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見飛鼠。因為太心驚打獵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當場還極其愚蠢地用上「啊,我吃素啦!」推託,以免被招待野味(完全是多慮了,動物都是帶下山才處理)。
吃過早餐,收拾好營地之後,我們下山。本來以為是一路直下,但其實不然——半夜打到的獵物還暫存在四處,男人們得要沿途找到牠們,然後揹下山。山林經驗貧乏的我,在山裡早就搞不清楚東南西北,對於他們竟然不做任何標記就能找到獵物深深感到不可思議。
動物的血液還是溫的,獵人將牠們收進袋裡,我則交出了登山包的雨套,將動物覆蓋起來。身為一名連肉鋪都不太敢去、連豬頭羊頭都不敢正眼對視、連塊生肉都不敢碰的白浪,布農人能夠親手獵下動物、親手放血、親手將「動物」轉換成「肉品」的過程,都一一鮮明了我對狩獵的想像,一一抹除了我對狩獵的無知。
最近幾年我開始接受登山訓練,總覺得在山裡沒有一件事情是容易或理所當然的。要能夠認得山頭、能夠在山裡存活、辨識植物、解讀動物留下的線索、判斷危險的地形能否安全通過,都需要反覆入山,並且經歷一些磨難才會慢慢懂得。而布農人過去活動在中央山脈的深處,如今,曾經豐厚的山野經驗也在當代靜默地流失、斷裂,必須一再地透過「復興」、「重返」才能勉力傳承。
2016年,林淵源大哥因鼻咽癌過世。我只見過林大哥這麼一次,他的樣子在我心中卻是莫名的雋永。他不但是布農族裡有名的獵人,所乘載的深厚傳統文化和山林經驗,使他成為一位出色的巡山員、布農文化的傳承者、生態與文化研究者的領路人,其中最為人知的,是他在1998年開始便協助屏科大黃美秀老師進行台灣黑熊的野外調查。在爭執不休的狩獵議題上,林大哥早已切切實實地揭示了傳統獵人與生態保育者兩種身分並存的可能。
後來再回到部落,和布農朋友W一起來到部落的高處,途中經過了月桃、颱風草、野生百香果。我們面著玉里鎮坐下,俯瞰著遠遠的市區,聽著剛剛忙完農事的Dama(布農語,對男性長輩的尊稱)說起布農傳統和部落故事。臨行前,Dama送了我一塊石板當禮物,還說收下會心想事成之類的話⋯⋯(當下非常震驚,因為石板真的有夠重,很苦惱要怎麼帶它回台北。)
如今,這座布農部落背倚著海岸山脈和秀姑巒溪,遙望著祖先曾經生活的地方。身為一名白浪,我仍深深羨慕著。
註解:
[1] 頭帶是布農族人重要的背負工具。與頭帶搭配的負重方式稱為「頭額頂載法」:將一條頭帶頂載於前額,以頭部力量撐住,將背簍等背負工具靠額頭搬運。用額頭頂重物這個動作為patinbunguan。東西較重、背負的行程也比較遠的狀況下,頭帶可以讓族人在背負重物時走得比較久。(資料來源:《用頭帶背起一座座山:嚮導背工與巡山員的故事》)
[2] 林淵源在玉山國家公園擔任巡山員長達25年,在占地10萬3千公頃的國家公園內,每月定期用雙腳巡邏著將近百分之40的山林範圍。林淵源具有豐厚的山林經驗,對園區所轄地與日治時代古道極為熟悉,孩童時期就被傳授狩獵技巧,年輕時的山野能力過人,縱橫東部山林,擁有「小泰山」稱號。
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於民國74年成立,81年設置南安管理站,林淵源於80年6月由臨時人員改聘為正式工友,負責第一線的生態研究、登山救難及古道修復等工作,玉管處於85年成立「黑熊專案保育小組」以來,致力於臺灣黑熊保育及生態研究,林淵源成為主力成員之一,受到國立屏東科技大學黃美秀教授倚重。此外,玉山國家公園許多人文、生態的研究案中,林淵源都是研究人員重要的搭檔,包括執行新康區動物相調查研究的周蓮香教授、研究布農族舊社建築及分佈的林一宏教授、古道研究學者楊南郡教授研究八通關古道,林淵源都參與其中。(資料來源:台灣國家公園)
(文:吳宜靜;繪圖:the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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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使然,米媽自小獨立,並不是能力高,只是環境迫著你長大,慶幸米媽一直也覺得心中富裕,看著父母努力賺錢養家,環境再不濟,我們也是幸福滿滿。
爸爸在天堂,非常掛念。回想以往點點,也慶幸有這點點在牽拉著記憶,才不致形象蒙糊,米媽很喜歡這道爸爸常常煮的排頭豬肚湯,以往做女時,或嫁人後,一想吃就打電話給爸爸。爸,我想吃豬肚湯,我明天回來, 爸爸就笑笑的,哎麻,你不早說,等我去訂豬肚。
米媽永遠都煮來不豬肚湯,因為一直都撒嬌的說洗豬肚很麻煩,我才不要洗。 想吃跟爸爸說就可以。 (其實,米媽小學時連劏雞放血,劏魚刮鄰,起生魚片都識,洗豬肚又怎會難到米媽) 誰知,好景來了,最小的女兒我也嫁人,也生女兒了,爸爸樓也沒差多幾年就供完可以享福了,爸爸就病了,那時,病得利害,米媽牽著爸爸的手每次看完醫生後都去街市,說著米媽喜歡吃什麼什麼,等爸爸即使很病眼神裡也添了色彩,說起吃,我們都一樣滔滔不絕,眼神發光。 那天,米媽叫爸爸教米媽洗豬肚,煮豬肚湯,那天,米媽叫米爸幫米媽和爸爸好好的拍下爸爸教米媽由洗豬肚到煮的過程。以後,想吃時也只有自己動手煮了。味道永遠不會一樣。
一別數年,米媽一直想吃但也想去再煮過。
今天,媽媽知道我喜歡吃,來探米花時,煮來一壺豬肚湯, 味道不一樣,但也是極愛。
米婆婆後生時為養家捱到病過現康復所以米媽及哥哥們也懂得照顧自己照顧媽,大了後很少要媽照顧我們。
無論煮什麼,這也是父母的愛。 父母縱沒有能力富養子女 縱沒有知識懂方法去拉拔子女,但她們確確實實用生命去賺錢去行動養我們。 要感恩要惜福要為他們驕傲。
米媽從子到大看到的只有父母的辛勞,其餘的米媽看不見。米媽父母不懂字,後生時掛住賺錢錢書薄費,為著付學費,米媽的媽媽也日做幾份工。爸爸也忙得利害。那時米媽及媽媽哥哥是新移民,米婆婆不懂廣東話也是去找很多份工,找出路來。米媽小一不懂a-z,去上新移民班, 之後也是自己學著學著,到中五考會考時,才第一次出聲要求想補習,問媽媽看有沒有餘錢可以補習。 那時米媽中三便開始打工賺零食,但不夠補習。
到大學就靠自己幫人補習賺生活費。每人都不易,看你如何看待及體諒別人,令自己的生活更正面更樂觀。
這一壺豬肚湯,希望可以繼續飲。等米媽可以好好孝順。
父母大了、不長用了,手腳慢了,嚕蘇了,眼花了,毛病多了,被厭煩了,但不要忘記,曾經,他們把最寶貴的黃金時間花在養活我們,為糊口奔波才落得現在的歲月痕跡。現在他們歲月催人,停下了,發現了除工作以外,什麼都沒有時,像媽,不想消費所以沒交朋友,因為交友要花費要出去喝喝玩都要錢。現在一個人了,子女大了,朋友也沒多一個,發現了孤獨,因為子女忙,每個子女都有家庭要煩。不便太打擾,但其實,父母也是家庭的一員呀。為什麼要撇開。 對嗎,
大家,都好好的看看父母吧。談一次不忙的話吧。不要父母一開口,就媽,我很忙。再說。 媽永遠都是,好吧你忙吧,只是打來看看。
#秋涼了大家都關心一下父母吧
#有時父母只是在用他們的方式用力的在愛子女
#有時細心觀察切身處地去看看可能看到更多
#米媽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