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時候,我遇過很多種不同類型的長官,但沒有一個人帶給我的恐懼感比得上旭哥。
不為什麼,就因為旭哥很帥。
一個男人會覺得另一個男人帥,通常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是「我將來想成為像他一樣的男人」,第二種是「我將來想成為他的男人」。
我不知道旭哥的帥屬於哪一種,我害怕去思考。
旭哥的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紅脣劍眉,宛若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
旭哥不管什麼時候都帥,操課的時候帥,集合的時候帥,罵人的時候帥,就連等我們打靶等到不小心睡著的時候都帥。
旭哥的帥深植人心,連跟我同班的奧利多都直接稱呼他「我們家小旭」。
不僅如此,旭哥是陸戰隊出身的菁英,精通所有步槍兵的技巧,體能卓越,戰技拔群。
還記得有次練習刺槍術的時候,他拿我當示範。
「槍刺出去的時候,刺刀不能朝上或朝下,一定要朝前,然後重心放出去,利用體重把槍頭往前面壓,這樣才能刺入敵人的心臟。」
「你出來,站這邊。」旭哥伸手指向我。
我小跑步出列,站在旭哥對面。
「假設他是敵人,我就這樣,前進突刺──刺!」
刺字脫口的一瞬間,旭哥壓低重心,瞬間消失在我視線之內。
他後腳蹬地,前腳重重踏落。
草地上颳起一陣銳利的風。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槍口已經輕輕戳在我的胸膛上。
「如果槍頭有上刺刀,我現在已經刺中他的心臟了,大概就是這樣,懂嗎?」
旭哥收槍,對部隊下令:「等會每個人都下去練習,動作務求俐落確實、兇猛頑強。」
我握著槍,呆滯地站在原地。
那一瞬間,我好像真的被殺了一次。
幹!你他媽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帥!?
我故作鎮定地回到隊列中,心臟止不住撲通撲通跳動。
「我是異性戀、我是異性戀、我是異性戀.....」奧利多不斷提醒自己。
「我也被刺到了。」鄰兵威利捧著胸口。
「蛤?」我不解
「剛剛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刺進我的心臟了。」威利呼吸急促地說道。
那天下午,部隊裡面大概有一半的人戀愛了。
我低下頭,再也不敢看旭哥一眼。
這個男人太危險。
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有一天會彎掉。
□
在軍中,晚上睡覺的時候,每個人都必須按照規定架蚊帳,並且確保蚊帳底部的雲布有緊密塞到床墊底下。
訓員入睡後,幹部會拿手電筒進寢食檢查,如果遇到內務不整或是蚊帳沒有架好,就會整寢被叫出去全副武裝集合。
有天晚上,操課一整天的我實在太過疲憊,沾床就睡,迷迷糊糊間,突然被手電筒的強光照醒。
我張開眼睛,看見一個黑影蹲在床邊。
朋友們跟我講過的深夜寢室傳說馬上浮現在腦海。
──少小離家老大回,菊花已成向日葵。
「幹!」我嚇得彈身坐起,緊張地摀起屁股。
黑影抖了一下,顯然也嚇了一跳,馬上開口罵人。
「幹什麼?有病是不是?偷做壞事啊?」
「報告沒有!」我趕緊搖搖頭。
蹲在我床邊的赫然就是旭哥。
「連雲布都不會塞,蚊子跑進去你就不用睡了。」旭哥一邊碎碎念,一邊把我的雲布塞好。
「謝、謝謝班長!」我說道。
旭哥走出寢室,留下一票臉紅心跳的訓員。
「完蛋,我今天晚上又要睡不著了。」我上舖的威利低聲咕噥。
「冷靜點啦,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我踹了一下上鋪。
「我好像突然沒那麼想她了......」威利輕聲說道。
那晚我才知道,原來當兵的時候,女方也是有可能被兵變的。
□
後來有陣子旭哥去參加刺槍隊師資培訓班,暫時離開我們。
少他一個人,我們部隊平均顏值大概下降了三十個百分點,每次行軍都少了點威風。
直到一個月後,營區內八個連隊共同參加刺槍師資班結訓典禮,才又看見旭哥英武的模樣。
即使在精英雲集的刺槍隊中,他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一上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們連隊馬上陷入瘋狂。
「旭哥!我們愛你!」
「加油加油!旭哥加油!」
「旭哥旭哥,帥到不洗澡!旭哥旭哥,顏值比天高!」
在基本刺槍術表演完畢後,很快就來到最刺激的對打。
刺槍隊私底下已經舉行過預賽,那天場上表演的是決賽。
營區最高指揮官就在台上觀戰,兩名選手都繃緊了神經,可以說是男子漢的較量,硬碰硬的真打。
裁判大聲宣布決賽參賽者。
「藍方,203旅,上士,XXX。」
「紅方,XX中心,中士,X旭。」
我們全連搖旗吶喊,為旭哥打氣。
比賽過程相當激烈,旭哥一上去就打飛了對手的木槍,還把對方逼到界外,可惜他一時不察,在這過程中反被對手率先拿下一分。
第二回合,兩人僵持不下,乒乒乓乓打了好一陣子,誰也沒佔到便宜。
第三回合,落後的旭哥發起猛攻,再次打到對手噴裝,木槍都飛到場外去了,卻硬是沒有得分。
眼看著時間所剩不多,我們紛紛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裁判開始倒數最後幾秒的時候,旭哥突然爆喝了一聲:「殺!」
他撞開對方的木槍,一個凌厲的前進突刺,刺掉了對方的頭盔面具。
我們連隊頓時聲雷動。
「紅方得分!」裁判瞬間舉旗,高聲宣布:「時間到!雙方平手,但藍方出界一次,固勝方為紅方!」
旭哥在最後關頭逆轉,大獲全勝。
他高舉拳頭,得意地望著我們連的方向。
但是連上沒有人歡呼,因為我們所有的人都看著藍方選手。
那個面具下,竟是一張女性的臉龐!
我身遭鴉雀無聲,大家好像突然都忘了怎麼呼吸。
打了敗仗的女班長氣喘吁吁地撿回自己的護具,跟裁判敬禮後小跑步離開。
她紅通通的臉頰上沾著幾許散亂的髮絲,英氣勃勃地回到刺槍隊中站定。
這次不只我們連,集合場上八個連隊瞬間沸騰。
「欸欸欸欸!你們有看到那個女的嗎?」
「幹!也太正了吧?」
「我靠!女的可以跟班長打成這樣?太猛了吧?」
「我突然好想去203旅啊!」
「慘了!我剛剛有一瞬間差點想簽下去,你們一定要拉住我!」
見到女班長的那一剎那,我的五臟六腑彷彿瞬間揪成了一團,然後緩緩舒展開來。
我體內的雄性賀爾蒙突然就回復正常了。
人生中有很多時候,只是需要這樣短短的一剎那,就可以幫助我想起自己是誰。
詭異的氣氛籠罩在我們連上,一股鬱積多時的情緒正在發酵。
「媽的!旭哥你這個雜碎!」我率先破口大罵。
「放開那個女孩!打女人算什麼男人!」奧利多也很激動。
「混帳!有種衝著我來!」威利聲淚俱下。
「欺負女生算什麼英雄好漢!」
「爛哪旭哥!爛哪!」
大家爭先恐後地大聲斥罵,彷彿正急切地證明著什麼。
我看著群情激憤的部隊,偷偷鬆了一口氣。
直到今天,我都很感謝那個女班長。
是她讓我在空虛寂寞的軍旅生涯中,找回了原本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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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年,記憶果然無法像風。女兒所受到的傷害,至今依然沒辦法完全癒合;常常在路上走著、走著,就驚嚇地錯覺當年施暴者仍如影隨形。
霸凌絕非只是單純的孩子欺負孩子的問題,它的成因,彼此牽絆,家庭的、學校的、社會的,千絲萬縷,不容易釐清。
據我的觀察,這些加害者多半是失歡的孩童。所謂「失歡」,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人;或是家長無暇管教、關愛的小孩;當然也有低成就的學生,因為在課業上無法得到肯定,就另謀出路,在拳腳上下工夫;也有些是由被霸凌者轉為加害人的。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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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我一向關注霸凌議題,也常在版面上分享相關文章。不管是案例,還是如何應對,大致上都重複提了幾次。
但看廖老師這本書,看到母女都面對了霸凌,包括關係霸凌、言語霸凌、肢體霸凌,我感覺非常心痛。
被霸凌的經驗,可以是一輩子的痛,甚至可以嚴重到成為創傷。我跟家長與孩子一起面對的時候,常常一起進入無力、無奈的狀態。但這並不是簡單的事,常常我們也沒足夠的時間,把暗潮洶湧的情緒談清楚。
像是我遇到有孩子,遇到霸凌事件,內在會有一股對父母的氣惱。這是在互動比較深入之後,才討論到的情緒。在澄清之後,這股怒氣的緣由,類似「為什麼父母沒有好好保護我?!」
我再強調一次,我不認為面對創傷,是大多數人做得到的事。所以我很謝謝廖老師的努力,也心疼廖老師女兒的遭遇,光是用文字把這件事寫出來,都不是容易的事。
我喜歡周志建心理師在新書中的一句話,想給各位朋友參考,摘錄於此:
「童年的創傷沒有過,你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祝願您,能試著在有能量的時候,面對過去;沒能量的時候,現在的日子過得去就行,專注當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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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記憶像風
【文/ 廖玉蕙】
我的女兒上國中,除了學校課業不甚理想外,她開朗、乖巧、體貼且善解人意,我們雖然偶爾在思及「優勝劣敗」的慘烈升學殺伐時,略微有些擔心外,整體而言,我們對她相當滿意,尤其在聽到許多同輩談及他們的女兒如何成天如刺蝟般地和父母唱反調、鬧彆扭時,外子和我都不禁暗自慶幸。
去年暑假,考高中的兒子從學校領回了聯考成績單,母子倆正拿著報紙上登載的分數統計表,緊張地核算著可能考上的學校,女兒從學校的暑假輔導課放學,朝我們說:
「事情爆發了!」
女兒每天放學總是一放下書包便跟前跟後的和我報告學校見聞,相干的,不相干的。這時候,大夥兒可沒心情聽這些,我說:
「別吵!先自己去吃飯,我們正在找哥哥的學校。」
飯後,核算的工作終告一個段落,長久以來,因為家有考生的緊繃情緒,總算得到釋放,我在書房裡和兒子談著新學校的種種,女兒又進來了,神色詭異地說:
「事情爆發了!老師要你去訓導處一趟。」
才剛放鬆下來的心情,在聽清楚這句話後,又緊張了起來。在印象中,要求家長到訓導處,絕非好事,我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問:
「什麼事爆發了?為什麼要去訓導處?」
女兒被我這急慌慌的表情給嚇著了,她小聲地說:
「我在學校被同學打了,那位打人的同學另外還打了別人,別人的家長告到學校去……反正,我們老師說請你到訓導處去一趟。你去了,就知道了啦!」
這下子,更讓我吃驚了!一向彬彬有禮且文弱的女兒,怎麼會捲入打架事件?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從來沒聽她提起?我們怎麼也沒發現?
「是前一陣子,你到南京去開會的時候。有一天,我和爸爸一起在和式房間看書,爸爸看到我的腳上烏青好幾塊,問我怎麼搞的,我騙他說跌倒的,其實就是被同學打的,我怕他擔心,沒敢說。」
「同學為什麼要打你呢?你做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怎麼讓人給打了,還不知道原因。事有蹊蹺,當天傍晚,我在電話中和導師溝通,更震驚地發現,毆打不止一回,女兒共被打了四次。據導師說,這是群毆事件,領導者有三位,三位都是家庭有問題的女孩子。其中一位經常扮演唆使角色的R,與外婆同住,外婆當天被請到訓導處時,還拍案怒斥訓導人員誣衊她的孫女。遭受不同程度威脅或毆打的女孩有數位,其中,以我的女兒最慘,十天之內,被痛打四回,導師希望我到訓導處備案,以利訓導作業。放下電話,我覺得自己的手微微發抖,我不知道,一向聒噪且和我無話不說的女兒,在我遠遊回來多日中,怎能忍住這麼殘酷悲痛的事件而不透露半點風聲。我因之確信她一定遭遇到極大的壓力,果然不出所料,在外子和我款款導引下,她痛哭失聲,說:
「K威脅我,如果我敢向老師和爸媽告狀,她會從高樓上把我推下去,讓我死得很難看!」
我聽了,毛骨悚然。女兒接著補充說:
「何況,我也怕爸、媽擔心。」
我止不住一陣心酸。平日見她溫順、講理,不容易和別人起衝突,也忽略了和她溝通類似的校園暴力的應變方法,總以為這事不會臨到她頭上,沒想到溫和的小孩,反倒成了暴力者覬覦的目標。而最讓人傷心的,莫過於沒讓小孩子對父母有足夠的信任。
和外子商量過後,我們決定暫緩去訓導處備案,因為,除了增加彼此的仇視外,我們不太相信,對整個事件會有任何幫助,我們決定自力救濟。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關鍵是我們都不認為十三、四歲的孩子會真的壞到哪裡去,多半是一時糊塗。尤其是知道這些孩子全是出自問題家庭,想來也是因為缺乏關愛所致,亦不免讓人思之心疼。於是,我想法子找到了主事的三位學生中的兩位T、R學生的電話號碼,K同學並非女兒的同班同學,據云居無定所,且早在警局及感化院多次出入。
當我在電話中客氣地說明是同學家長後,接電話的R的外婆,隨即開始破口大罵訓導人員的無的放矢,任意誣衊,足足講了數分鐘,言詞之中充滿了敵意。我靜靜聆聽了許久後,才誠懇地告訴她,我並非前來指責她的孫女,只是想了解一下狀況,外婆猶豫了一會兒,大聲喝斥她的孫女說:
「人家的家長找到家裡來了啦!」
電話那頭傳來了模糊的聲音,似乎是女孩不肯接電話,外婆粗暴地說:
「沒關係啦!人家的媽媽很客氣的啦!」
小女孩自始至終否認曾動手打人,我原也無意強逼她認錯,只是讓她知道,家長已注意及此事,即使未親自參與毆鬥,每次都在一旁搖旗吶喊也是不該。
第二位的T在電話中振振有辭的說:
「她活該。為什麼她功課不好,我功課也不好,可是,老師每次看到她都笑咪咪的,看到我卻板著臉孔,我就不服氣。」
如此的邏輯,著實教人啼笑皆非。我委婉的開導她:
「你如果看我女兒不順眼,可以不跟她一起玩;如果我女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訴她改進,或者告訴老師或我。不管如何,動手打人都不好,阿姨聽說了女兒挨打好心疼,換作是你挨揍,你爸媽是不是也很捨不得的呀!」
T倔強地回說:
「才不哪!我爸才不會心痛,我爸說,犯錯就該被狠揍一頓。」
後來,我才知道,T在家動輒挨打,她爸打起她來,毫不留情。
當我在和兩位女孩以電話溝通時,女兒一旁緊張地屏息聆聽,不時地遞過小紙條提醒我:
「拜託!不要激怒她們,要不然我會很慘。」
我掛下電話,無言以對。
兩位女孩都接受了我的重託,答應我以後不但不再打女兒,而且還要善盡保護的責任。我相信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是會信守承諾的,她們有她們的江湖道義,何況,確實也沒有什麼嫌隙。
事隔多日的一個中午,女兒形色倉惶的跑回家來,說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K,在逃學多日後,穿著便服在校門口出現,並揚言要再度修理女兒,幸賴T通風報信並掩護由校園後門逃出,才倖免於難。看著女兒因過度緊張而似乎縮小了一圈的臉,我不禁氣憤填膺。這是什麼世界,學校如果不能保護學生的安全,還談什麼傳道、授業、解惑!
我撥電話到學校訓導處,訓導主任倒很積極,他說:「我剛才在校門口看到K,我再下去找找,找到人後,再回你電話。」
過了不到十分鐘,電話來了。我要求和K說話。我按捺住胸中怒火,K怯生生地叫「蔡媽媽」,我心腸立刻又軟了下來。這回,我不再問她為什麼要打人了,我慢慢了解到這些頭角崢嶸的苦悶小孩打人是不需要有什麼理由的,瞄一眼或碰一下都可以構成導火線。我問她:
「聽說,你一直沒到學校上課,大夥兒都到校,你一個人在外面閒逛,心裡不會慌慌的嗎?」
女孩兒低聲說:
「有時候會。」
「為什麼不到學校和同學一起玩、一起讀書呢?」
「我不喜歡上課。」
「那你喜歡什麼呢?……喜歡看小說嗎?」
「喜歡。」
我誠懇地和她說:
「阿姨家有很多散文、小說的,有空和我女兒一起來家裡玩,不要四處閒逛,有時候會碰到壞人的。」
女孩子乖乖地說了聲「謝謝」,我沉吟了一會兒,終究沒提打人的事。嘆了口氣,掛了電話,眼淚流了一臉。是什麼樣的環境把孩子逼得四處為家?是什麼樣的父母,忍心讓孩子流落街頭?我回頭遵照訓導主任的指示,叮嚀女兒:
「以後再有類似狀況,就跑到訓導處去,知道嗎?」
女兒委屈地說:
「你以為我不想這樣做嗎?她們圍堵我,我根本去不了。」
過了幾天,兒子從母校的操場打球回來,邊擦汗邊告訴我:
「今天在學校打球時,身後有人高喊K的名字,我回頭看,遜斃了!又瘦又小,妹妹太沒用了,是我就跟她拚了。」
女兒不服氣地反駁說:
「你別看她瘦小,那雙眼睛瞪起人來,教人不寒而慄,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樣,嚇死人哪!」
事情總算解決了,因為據女兒說,從那以後,再沒人找過她麻煩,我們都鬆了口氣,慶幸漫天陰霾全開。
今年年初,時報舉辦兩岸三邊華文小說研討會,一連兩天,我在誠品藝文空間參與盛會。那夜,回到家,外子面露憂色說:
「很奇怪哦!女兒這個星期假日,成天埋首寫東西,畫著細細的格子,密密麻麻的,不知寫些什麼,不讓我看。」
夜深了,孩子快上床,我進到女兒房裡和她溝通,我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她起先說沒有,我說:
「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們之間沒有祕密嗎?」
女兒從書包裡掏出那些紙張,大約有五、六張之多,前後兩面都寫得滿滿的,全是她作的噩夢和那回被打的經過,像是在警察局錄口供似的,我看了不禁淚如雨下,差點兒崩潰。原先以為不過是小孩之間的情緒性發洩,沒想到是如此血淋淋的校園暴力。
……
女兒細細的小字寫著:
第一次:那一天是星期五,十五班的K跑來,叫我放學後在校門口等她。下課後,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門口等我,還噴了香水。她把我騙到隔壁興隆國宅二樓,我才放下書包,一轉身,她就變了一個臉,凶狠地問我一個我聽不懂的問題,我還來不及回答,她就打了我好幾個耳光,我愣了一下,她打我?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和她無怨無仇,她為什麼打我?我跟她扭打在一起,她拉我的頭髮,我扯她衣服,她抓住我的頭髮把我丟出去,我整個跪到地下,也就是所謂的「一敗塗地」,她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恐嚇我「你要是敢講出來,我就把你從樓上推下去」,我怕得要命,因為氣喘病發,正喘著氣,突然從圍觀的人群中跑出來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女人對我吼:「你還喘!喘死啊!」說完,又給我一個耳光,我整個人又跪到地上去。我因為害怕,什麼都聽她的。出了國宅,我真的忍不住哭了!我哭的原因是因為我好膽小,而且我不甘心啊!我竟然就這樣傻傻地被她打!她還說我說話很屌,屌是什麼意思啊?我從來沒有這樣屈辱過,連爸媽都從來沒有打過我啊!她憑什麼打我?我恨死她了,我生平沒恨過什麼人,我發誓與她勢不兩立。
第二次:暑期輔導中午,K突然從校外跑來(她沒有參加輔導),約我去國宅十二樓talk talk,我很膽小,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跟她去,一到十二樓,她就說:「上次你扯我衣服,害我整個曝光,你今天是要裸奔回去?還是被我打?」她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我考慮了一下,就選擇挨打。她打人很奇特,不只是打臉,連後腦勺一起打,我被她打得臉熱辣辣的,腫得像豬頭皮似的,我實在痛得受不了了,請她等一下。我用手往牙齒一摸,手上都是血!她凶狠地說:「今天饒了你,算你走狗運!」走的時候,又恐嚇我不准講,要不然會死得很難看……
第三次:這一次本來是要找班上另一位同學的麻煩的,那位同學跑了,所以就找我。她們又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問一句,揍我一下,這一次真的很慘,T、K二人連打帶踢地弄得我全身是傷,膝蓋上一大塊青腳印,久久不消。這次,嘴巴又流了好多血,啊!我真是沒用啊……
第四次:這次是在參觀資訊大樓時,T把我堵到廁所裡,又是拳打腳踢……
K: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為什麼一定要動手打人呢?這樣你又有什麼好呢?這樣打人是要被……
有一天我夢到我當上了警察,我們組長要我去興隆國宅抓兩名通緝犯,一是K,一是T,我到興隆國宅時,果然看到她們又在打人,我立刻上前制止,趁機從背後將K的雙手反扣,交給同事帶回局裡;再轉身冷冷地朝T說:「我這一次放你走,希望你改過,別讓我再抓到,不要讓我失望。」她問我:「你到底是誰?」我把證件拿給她看,她嚇了一跳,馬上向我下跪……
前兩天我又夢到K,她完全失去了凶狠的眼神,變得脆弱不堪,我勸她:「回家去吧!再不回家,妳媽要得相思病了!」K問我是誰?我告訴她,我就是以前被她打三次的人,我勸她改過向善,並幫她找回了媽媽,她高興地流下了眼淚……
…………
……
我一邊看,一邊流淚,這才知道,我們的一念之仁是如何虧待了善良的女兒。那樣的暴行對她造成的傷害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而那些施暴的孩子的行徑,著實可用「可恨」或「可惡」來形容。我必須慚愧的承認,如果我早知道那些孩子是如此殘忍地對待我的女兒,我是絕不會那樣委曲求全地去和行凶者打交道的,我也深信,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加以容忍的,我是多麼對不起女兒呀!
可是,事隔半年,為什麼會突然又舊事重提呢?
「不是答應過媽媽,把這件事徹底忘掉嗎?」
「最近考試,老師重新排位置,那兩位曾經打我的T、R同學,一位坐我左邊,一位坐我前面,我覺得好害怕!雖然她們已經不再打我了,可是,我想到以前的事,就忍不住發抖……」
我摟著女兒,心裡好痛好痛,我安慰她:
「讓我去和老師商量,請老師掉換一下位置好嗎?」
女兒全身肌肉緊縮,緊張地說:
「不要!到時候她們萬一知道了,我又倒楣了。我答應你不再害怕就是了!」
外子和我徹夜未眠,不知如何是好,女兒柔弱,無法保護自己,強硬的手段,恐怕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我們第一次認真地考慮到轉學問題。一連幾天,我打電話問了幾間私立教會學校,全說轉學得經過學科考試,篩選十分嚴格。想到女兒不甚理想的學科成績,只好怏怏然打退堂鼓,上帝原來也要檢選智慧高的子民,全不理會柔弱善良的百姓。我在從學校回家的高速公路上,望著前面筆直坦蕩的公路,覺得前途茫茫,一時之間,悲不自勝,竟至涕泗滂沱。
正當我們幾乎是心力交瘁時,女兒回來高興地報告:
「老師說,下禮拜又要重新排位置,媽媽不要再擔心了……媽媽,真是對不起。」
那夜,我終於背著女兒和導師聯絡,請她在重換位置時,注意一下,是不是能盡量避免讓她們坐在一塊兒。老師知道情況後連聲抱歉,並答應儘快改進,臨掛電話前,導師說:「你那女兒實在可愛,她一點也不記仇,上次班際拔河比賽,她拚命為T加油,我一旁看著她喉嚨都喊啞了,臉紅嘟嘟的……我有時候上了一天課,好辛苦,偶爾上課時,朝她的方向望過去,她總不忘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蔡太太,你也是當老師的,應該會知道,那種窩心的感覺,當老師的快樂不就是這樣嗎?真是讓人心疼的孩子!」
第二天傍晚,孩子放學回來,我聽從導師的建議,和女兒一起到七樓陽台上把她寫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紙條全燒光,希望這些不愉快的記憶隨著燒光的紙片兒灰飛煙滅。
紙片兒終於燒成灰燼!我轉過身拿掃把想清掃灰燼時,突然一陣風吹過來,把紙灰一股腦兒全吹上了天空,女兒惘然望著蒼天,幽幽地說:
「如果記憶像風就好了。」
記憶真的會像風嗎?
……
注記:記憶終究沒有能夠像風
校園霸凌現象,終於在事態日益嚴重及媒體持續的追蹤報導後,引起教育部及監察院的注意。其實,所謂的霸凌事件由來久矣,學校束手、家長絕望,許多的受害者籠罩在受害的陰影下度日,早已不是新聞,卻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
十六年前,女兒甫上國一時,我就用這篇〈如果記憶像風〉的文章,敘寫女兒在學校被霸凌的經過,飽嘗拳打腳踢滋味的女兒期望那些可怕的記憶能像風一樣消逝無蹤。當時,在暗夜中,我含著眼淚,用著顫抖的手,一字一句寫下被害經過及我們當時的處置方式,內心淌血,感覺孤立無援。多麼希望那些文字能引起教育單位的注意,後來證明只是徒然。身為教育工作者,從來沒有一刻像當時那般感到挫敗、束手。連女兒都保護不了的人,還談什麼教育別人的孩子!我甚至因此有些自暴自棄。
事隔多年,記憶果然無法像風。女兒所受到的傷害,至今依然沒辦法完全癒合;常常在路上走著、走著,就驚嚇地錯覺當年施暴者仍如影隨形。想到一向以為最安全的校園,竟然淪為暴力相向的場域,就讓人感到惶惑不安。據報載,全國校長協會呼籲,教育部應修正「學生輔導管教辦法」,賦予學校教師合法、合理管教權,並與內政部等單位協調,將家長的相關責任納入,政府、學校、家庭一起合作,才能將霸凌趕出校園。聽到這樣的消息,真是讓人沮喪!校長想到的居然只是擴充所謂的「管教權」。暗示大眾只要老師擁有「合法、合理」的管教權,就能將這些霸凌的學生制服;甚至有人建議將霸凌的學生隔離、轉學,這真是愚蠢又可怕的想法!什麼叫「合法、合理的管教權」?這是體罰復辟的意思嗎?是發給每位老師一把槍作為威嚇之用嗎?還是誰不乖就將他逐出校園?逐出之後呢?施暴學生轉移陣地,未來不還是社會的問題嗎!
霸凌絕非只是單純的孩子欺負孩子的問題,它的成因,彼此牽絆,家庭的、學校的、社會的,千絲萬縷,不容易釐清。據我的觀察,這些加害者多半是失歡的孩童。所謂「失歡」,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人;或是家長無暇管教、關愛的小孩;當然也有低成就的學生,因為在課業上無法得到肯定,就另謀出路,在拳腳上下工夫;也有些是由被霸凌者轉為加害人的。這些學生的行為固然可恨,但孰令致之?才是值得我們大人好好思考的。
社會沒有提供祥和的氣氛,大人沒有做出良好的榜樣,動輒洗門風、動私刑;媒體新聞為追逐視聽、閱報率,著意追逐腥羶色;電影及書本的分級制度沒能徹底執行,讓仍在是非邊緣猶疑的年輕人,輕易接觸血腥暴力作品,錯認糾眾結黨的行兇者為英雄;而我們的某些不肖的民意代表為求取選票,常常罔顧是非曲直,任意關說,干涉公權力的行使,間接姑息養奸;另外,那些學子們所崇拜的所謂綜藝偶像,不時在節目中用言語羞辱弱勢來賓,又何嘗不是另類霸凌?……在這樣的氛圍下,學校不言「教」,卻逕自要求擴充「管」!讓「管教權」凌駕教育最終極的目標—讓學生得到應有的溫暖指導及智育之外的德、體、群育的肯定,我以為這樣的威權思考,只會讓問題雪上加霜。
不可否認的,許多家長不盡成熟,難以依賴;經過專業訓練的老師被寄予厚望,也是自然的事,理應率先釋出善意,補家庭教育之不足。老師若能將眼光從優秀、出色的學生身上挪出些許給那些在家庭中失歡、在課業裡受挫的孩子,也許才是上策。我這不是唱高調,因為唯有這些孩子的心靈得到溫慰,學校沒有放棄他們,才能保護校園內其他的學生。而那些品學兼優的學生,受到多方肯定,也有正確的人生觀,甚至不乏溫暖的家庭支援;老師的調教,充其量讓他們在考試時,從第二志願躍入第一志願的學校,一、兩個志願之差,在人生行道上影響甚微;重要的是,搶救那些正在歧路上踟躕、徘徊的靈魂。他們一失足,就成可怕的未爆彈;一得到救贖,可能成為社會的中堅。唯有老師發揮愛心、耐心,並加強輔導技巧的訓練培養,從根本的關愛做起,才是可行之道。
《如果記憶像風》在成書後的十四年重新出版,我的女兒業已離開校園,進入社會。然而,記憶終究沒有能夠像風,陰影依然纏繞。我多麼希望這次八德國中所暴露的駭人聽聞的霸凌行為,除了引起廣泛追蹤報導與社會關注外,教育當局也能體察事件的嚴重性,想方設法提出嶄新的策略,讓學校教育有效地彌補家庭教育之不足,讓失歡的孩子因為學校的關懷與肯定,心靈得到適度的撫慰,因之變得心平氣和,霸凌行為得以從此在校園裡絕跡,則學生幸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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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摘錄自
《#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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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凌]
上週因為太沉重,不想寫所以停刊一週。
其實霸凌這個詞還沒出現前,我們小時候頂多說那些霸凌者,只是調皮搗蛋或愛鬧著玩,有時候可能還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欺負了。還有一種不敢反抗或承認被霸凌的原因,是怕別人覺得自己開不起玩笑,難相處。
每個人都想被大家喜歡,但在原生家庭所帶來的型格問題裡,每個孩子從小就要面臨怎麼去交朋友這件事情,我也回想不起來學校老師有沒有教怎麼與同學相處,怎麼做人?我說的不是那種[孔子的中心思想是個仁]的那種課本裡教的做人,也不是同學吵了架老師只會說[要跟同學相親相愛啊]的那種表面的做人,而是該怎麼同時能做自己但又能不得罪人還能舒服的跟朋友相處?可小時候根本還不懂事,連自己都還沒找到,怎麼知道如何做自己?在成長過程裡與朋友遇到的矛盾與衝突,真的只能自己慢慢去學習去應對。幸運的人,有長輩可詢問,也可以透過爭吵後獲得更成熟的友誼,不幸運的人,一開始根本連朋友都沒有啊……
霸凌有很多種,霸凌的形成,很多人覺得是因為被霸凌者太軟弱好欺負,個性就是白目之類,但其實還有,太過優秀被嫉妒的,家境好被勒索的,個性強烈所以欺負反而會反抗於是惹怒霸凌者的,而我就是屬於最後這種。
關於我原生家庭而造成我剛烈個性的故事在此簡單闡述,總之從小在外婆家跟鄰居玩,常因為瘦弱,玩遊戲每次都輸,(玩紅綠燈鬼抓人都跑的慢,還有跳馬背跳不過然後又狂被人跳爆壓爆)輸沒關係,自己沮喪而已,但鄰居常常會加碼笑我沒有媽媽,感覺我除了是個loser 以外還沒有媽媽愛的意思,這時候我為了不被欺負就會用三字經跟他們對罵,然後他們的媽媽就會說我是小太妹,叫他們不要跟我玩,這時候的我還沒上小學,但已經埋下了不知如何與人相處的小種子。
上小學這段回憶裡沒有什麼被霸凌的事,不知如何與人相處的問題,也都在時間久了後,慢慢可以跟同學打成一片,因為小時候被欺負而造就了我很男孩子氣,所以也都跟男生比較好,雖然在班上不怎麼出色但是是個個性鮮明的人,但模糊的印象裡小學三年級好像有跟女生打架,大概情況好像也是一個常針對我的女同學某次說了一句什麼話我就推了她,總之她後來被我打哭。再來國小五六年級我已經過得很風光,因為跳舞而被崇拜,還跟超帥轉學生交往(國小交往個屁還不就是畢業紀念冊上面喜歡的人他寫了我然後就一堆暗戀他的女生暴動然後我們也只有去溜冰的時候牽了手這樣而已,升國中就分手了),帶著這樣的驕傲與得意上了天母國中,沒想到沒多久就是霸凌的惡夢開始。
先補充一下,現在跟國中同學都已經cool,沒有任何不開心,包括霸凌者後來前兩年跟我道歉說他真的不記得了(對,前兩年才道歉🤣,但是其實一直都有開同學會🤣🤣🤣只是我都沒提)所以我要強調的是,我的案例裡沒有要去檢討霸凌者,而是要分享每一件事的形成,其實是很多小石頭堆砌而成的,背後都有很多複雜的原因,所以每一個小關懷,每一個伸出的援手都很重要!
升上國中,也是漸漸的,班上就會開始有不同的友誼小圈圈,我除了有女生的好友,也是一樣跟男生很好,因為男生也都把我當男生,但在國二的時候,我喜歡上了那群男生好朋友裡的其中一個男生A,其實那個A男人很好,雖然不喜歡我,也從未對我惡言相向,但他的好朋友B卻因此莫名的開始討厭我(我跟很多人說起這個故事的時候大家都會說會不會是因為這個B喜歡我,或者B是gay然後其實喜歡A男,真的都不是啦不要鬧!!!🤣🤣🤣我長大後想想覺得B男應該只是唸書壓力大很無聊,(因為他功課很好),所以就愛欺負班上的人不是只有我,但卻只有我敢反抗,所以我下場才最慘)
總之,簡單帶過霸凌的過程好了,例如:[叫我醜八怪,花痴,上課一直用紙團丟我,橡皮筋射我背,經過我的桌子就故意把桌子撞開,(趴著睡覺會被他嚇醒那種)吃飯時間我轉身跟好友一起吃便當,他坐在後面會說妳可不可以不要轉過來,因為太醜我吃不下,把我的工藝作品丟在窗外,我寫聯絡簿跟老師說班上有惡勢力(因為不敢直接說是他)結果他知道後就在我的聯絡簿或作業本後面寫幹你娘,還有次我早上到學校發現我的桌子被拆開……等等],這只是我有記得的部份,其實這些事,他很多都是教唆班上一個流氓轉學生做的,因為他是資優生,所以老師也不太可能相信他會這樣,
總之這些我大概簡單帶過的事,也看起來好像是幼稚的惡作劇小事,每天一點一滴在折磨著我的心靈,讓我痛恨也懼怕上學,晚上都在棉被裡哭,可是這些事發生的當下,老娘都是裝作一臉不屑,不然就瞪回去,不然就是跟他對嗆,(小時候就已經走上升獅子?)譬如他罵我醜八怪花痴的時候我也會說你才長得有夠噁心去死吧之類,發現自己的工藝作品不在櫃子裡,最後在窗外草地找到,我也是面無表情撿回來,總之就是各種不表現軟弱,假裝沒有被他欺負得逞,所以可能一次又一次的激怒了他,也許他發現一直無法征服我,所以每一次都比下次更激烈。
有一天的午休後第一堂,他照慣例的從前面走回他在我右後方的座位時,撞飛了我的桌子,這時候老師還沒來,我此刻覺得真的受夠了,站起來走過去他的桌子,把他的桌子也踹飛,他勃然大怒的站起來瞪著我,我也死瞪著他,然後我吼著說:你到底夠了沒?其實我也有點想不起來他當時回了我什麼,然後到底誰先推了誰,同學也開始圍過來勸架,總之接著他竟然就太激動忍不住踹了我一腳!!!!!全班頓時鴉雀無聲………………於是乎,腦袋空白的我,也踹了他一腳!!!!!!這時候老師來了,大家紛紛回座,而我走回我的座位拿了零錢,不顧老師呼喊的奪門而出,去公共電話播了電話給我爸爸,哭著說我在學校被欺負了……
事件很快落幕,爸爸說訓導處打給雙方家長請家長到學校處理,我爸本來帶著各種飆罵的準備前往學校,對方的爸爸卻遠遠的就九十度鞠躬等我爸爸到,手上還拿著一袋文具是要跟我賠罪的,對方爸爸媽媽好像都是教授還是老師,所以跟我爸保證會好好管教孩子。
而我這個同學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最怕他爸,從此他真的沒有再欺負過我,國三的時候我們班變得團結很多,大家感情也都不錯,我雖然沒有再跟他們變成以前同一群的好友,但大家也就相安無事的畢業了,畢業的時候我仍然也是很捨不得大家,想想其實自己算幸運的人,可是被霸凌不是比誰比較慘,比誰的後果如何,而且不是看起來沒事的人就是不需要伸出援手,(其實都回家偷哭嗚嗚)而是如果每個人都可以思考一下,看到有人被霸凌該怎麼做?自己被霸凌該怎麼做?自己有沒有不小心霸凌過別人?
直到現在,我們在網路上仍然不時會被霸凌,國中的事件落幕了,但人生還很長,在工作的時候其實也看過很多人被霸凌,不是長大成熟就能避免掉這種事。你走心了他們說你玻璃心,你關起心門他們說你冷漠,你熱心他們說你雞婆。其實只要不要管[他們說],我們做好我們自己該做的事,才能讓自己更強壯不被擊潰,朋友的真心相待,家人愛人的無條件支持,就是最好的強心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