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孤老,而是獨立老】
一天比一天老去,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如此,每個人還是一天比一天老,而且一代比一代活得老,唯一能做的事,準備好老去,做好三件事:存錢、存健康,以及會過生活。
最重要的是,認清現實,接受老化,用正確的心態迎接它。
相比日本,台灣的老人太自艾自憐,活得太悲情,因為我們的社會觀念還留在短命的時代。雖然早已步入「高齡化社會」,再八年就進到「超高齡社會」,每五個人當中,有一個是65歲以上,我們仍然無法坦然面對長夀這件事。那麼,長夀就不是禮物,而是詛咒,不斷地抱怨各種老去的困境,讓人無法安老。
前天翻開報紙,在頭版下方,赫然跳入眼簾是「孤老宅」三個字,在驚魂未甫之下,我把這條新聞讀完,大意是在說,台灣目前有52萬多間的房子住的是65歲老人,其中近40萬間是一人獨居的老人,高達76%,也就是所謂的「孤老宅」。以大台北來說,有13萬間「孤老宅」,潛藏著「以房養老」商機400億元。
它究竟是商機,還是風險,尚待長期觀察。我想講的是「孤老」這兩個字,是孤獨老去的縮寫,充滿負面意涵,背後代表台灣社會對「一個人老去」還未準備好。
一般人認為幸福的老人就是兒孫滿堂,問題是將有越來越多的老人是一個人走向終點,過去多半是喪偶的老人,現在會多了孩子不在身邊的老人,以及單身未婚的老人。若是觀念不變,仍然留在舊時代,就會讓這些老人覺得自己很孤單、很可憐、這個人生活得很不值。
日本的出版界雖然和台灣一樣,經營每下愈況,不過令人想像不到的是,他們十年前就開始談老年生活,教大家如何迎接老去;這兩三年最熱的議題,更讓人吃驚,是「年老老人」教「年輕老人」在更老的時候,依然活得自在,甚至是工作到很老。所以作者當中,出現百歲人瑞教人生活、九十餘歲的律師教七十歲的律師怎麼繼續接案工作…
對他們來說,「老化」是一種必然,不是一個選項,只有接受它,想辦法和平共處,把它當作人生的一部分,有意識、有覺醒地過好每一天,在病痛與衰老中、在折磨與不便中,找到小確幸、找到存在感,緩步走向滿天晚霞餘暉。
而且日本在2006年就邁入「超高齡化社會」,多的是老人一個人老去。我的同事17年前留學日本,就跟一位70歲老太太租房間,兩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老太太早上都會幫他端上一碗熱騰騰的味噌湯,和他一起在窗下吃早餐,還會幫他修改日文報告,是一段令他懷念的美好時光。對於這位老人,難道不也是充滿回憶嗎?
像這樣一個人老去,日本人不稱它是「孤老」,而是「獨立老」,獨立自主地老去,是不是自立自強多了?是不是心態健康多了?
調查統計,老人最想要的老去,是不給子女添加麻煩,所以即使又病又弱,很多老人都寧願自己住在老家的老宅,一個人過日子,為什麼?
那是他的家!在他的家裡,他是老大,他做主,愛怎麼著就怎麼著,誰也管不著,就是舒適與自在。
但是子女一回到父母家,看到父母無力整理家裡,雜物堆得到處;看到父母沒法照顧三餐,冰箱裡盡是腐臭的食物…感到一種敗壞與死亡的氣味,有的想逃,有的想把父母接來跟自己住,盡子女之道,可是父母都不願意,理由只有一個:
就算是老了,他們也想要活得有尊嚴!活得自我!活得完整!
在子女家,他們是借住,是客人,是最小的、最沒地位的,自在不起來。即使你對父母儘量和顏悅色,他們仍然覺得在看你的臉色過日子,心裡就是不舒坦、就是難堪。這是老人寧願住在自己家裡的原因,即使一個人生活極其困難與不便。
當然,如果子女想要和父母住,照顧他們的生活,父母沒講出來的心底話是,「孩子,回來住吧!」也就是說,他們希望住的地方,是自己的家裡。
最近在電視上看到有些母親聲淚俱下,談年輕人北漂現象,雖然他們是談南北與城鄉差距,但是我個人不表贊同,因為孩子一旦長大,父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唯一就是放手,讓孩子獨立,追求他們的人生。這種眼淚攻勢,只會造成子女內心的愧疚與不安。
有一名職業軍人一家四口住在台北,他後來轉到學校擔任教官,才45歲就可以退伍,領終身俸,於是急急辦退伍,打算攜家帶眷回南部老家,當孝順的兒子,照顧父母。可是太太不願意,因為她是獨生女,也有日漸年老的父母,也想留在台北照顧他們。為了這件事吵了一年,你猜結果是什麼?
離婚!
兩個孩子,一個國一、一個小五,為了照顧父母,整個家不僅毀了,還分隔兩地,一年見不到幾次面,至於嗎?於是我問這名職業軍人,他的父母究竟有多年老,這麼需要他拋妻棄子,回去照顧他們?
不過是70歲!
自從他15歲讀軍校以後,就離家住在部隊裡,後來為了遷就妻子才住在台北,他覺得很不孝順,把父母丟在南部數十年,倚門望眼欲穿,期盼他早早回去「全家團圓」。現在中年了,也該回去照顧老年的父母,否則他很難想像父母要如何孤單無助地老去。我忍不住問他,以後他自己也會老去,怎麼辦?
「我會再婚,就有人照顧我。」
但是這次他學乖了,前提是配偶要跟父母同住。他都一把年紀,還要與父母同住,到哪裡去找這樣的配偶?他想也不想就說,外籍配偶也可以,既年輕又肯吃苦耐勞,一定可以照顧他到終老。
所以,對於「一個人老去」的觀念若是不改,就會「禍延子孫」。
單身未婚的人,一定是一個人老去;就算結婚,一半機率是配偶先走;即使有子女,現在生得少,未必在身邊,因此「一個人老去」將是非常普遍的現象,要做的不是找另一個人來照顧自己,而是想辦法照顧自己到最後一天。
有錢、有健康,而且懂得生活,是每個人老去,一定要準備好的三件事。
*【洪雪珍粉絲專頁-專屬快閃活動】*
樂天KOBO再度砸下重金,自行吸收高額成本!
<你的強大,就是你的自由>電子書,原價245元,
限時一週,11/5至11/11,享123元史上最低價!
購書連結:https://goo.gl/Ub6dA6
結帳時,請輸入KOBOPOWER
*** *** ***
洪雪珍最新力作<你的強大,就是你的自由>
在各大書店與網站都可以購買:
-博客來:https://goo.gl/zqRv5c
-金石堂:https://goo.gl/uzEGpG
-誠品:https://goo.gl/DhCcHe
-電子書獨家>樂天KOBO:https://goo.gl/GLKKXs
軍校路 租 屋 在 記者陳曉蕾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陳慧 小說人生
「我沒和阿媽傾過計。講完。」作家陳慧抽了一口煙。
那和阿媽吵過架嗎?
「她鬧我囉。」她帶點無奈:「阿媽『兩嘢』就喊,發脾氣、丟東西。我不能講話,也不敢駁嘴,她會死俾我睇的。」
她彈一彈煙灰,繼續抽煙:「我很努力去想跟她的親情。有一次,媽媽出糧,有錢剩,爸爸買了一架破爛的舊車。有親戚來遊車河,四個人擠在後座,阿媽攬住我,這是我一生人和阿媽最親密的時候。」
「對上一個記憶,是還沒有讀書前,我和媽媽在床上玩。這起碼是四歲前。」
煙絲繚繞。
...................
陳慧第一本書《拾香紀》已經一鳴驚人取得香港文學雙年獎,出版接近二十部作品。
她的家事,曲折如小說──媽媽和爸爸,同樣出身大戶人家,卻同樣活得像孤兒。
外公在坪州開火柴廠,最盛之時,眾多工人甚至從港九坐船到坪州上班。外婆早死,唯一的舅父早逝,外公續弦娶的是利害女子。「我媽媽,惶惶然,整天都害怕禮數不足,過時過節做生日,都會抬好多禮物回娘家。」陳慧這樣形容。
爺爺在泰國開橡膠園,一條街開四間金行,四間名字倒轉讀,就是四個兒子的名字。「但我不知道這四間金行的名字,有沒有我爸爸的份。」陳慧說爺爺去泰國打工,可能入贅女家,第一個兒子留在身邊,把第二個兒子送回福建鄉下承繼燈火。陳慧的爸爸,就是二兒子:「大伯幾個人也拉不到上船,我爸爸就整天在湄公河游水,很貪玩,爺爺用一架單車就把爸爸騙上船。所以我小時,爸爸最常罵我的就是:『掛住玩,被人呃咗去!』」
爸爸後來考進黃埔軍校,跟美軍去了塞斑島,中國抗戰,他是在小島和土女混,飲可樂、吃朱古力,戴太陽眼鏡。
場景一轉,遙遠南方的坪州小島上,少女長大,火柴廠生意已不如前,她在瓷器工場,專心地在白瓷上畫花。
兩個島嶼地圖上怎也連不在一起,兩人年紀亦相差接近三十年,紅線繞了幾圈,糾結在一堆。五十年代尾,他住在筲箕灣木屋,她在九龍城做鏽花鞋,因為朋友介紹,走在一起。
爸爸不擅營生,是媽媽苦苦撐住。陳慧出世時,家裡還有房子在尖沙咀,很快就淪為租屋,由尖沙咀搬去佐敦道,再落深水埗,搬了幾次,落到荃灣。「我小時候沒朋友的,因為讀了八間小學。」她回想,應是因為欠學費,不斷轉校。
在荃灣也被包租婆即時迫遷,爸爸帶著一家硬擠去昔日軍隊朋友的家。那男人做看更,永遠臉黑,但幾乎每天都把所有的香港報紙買回家看,小小陳慧天天浸在字海裡,在《星島晚報》追看劉以鬯的小說,比較《明報》和《文滙報》的社論……
升中學,陳慧火紅地說要去大陸讀書,家人當然不許,她賭氣去了元朗唸中文學校,中二就看《學苑》、俄國革命家托洛斯基主義的雜誌,每月都等《明報月刊》。「你看得明白嗎?」老師不禁問。
會考二優三良,可是爸爸不許讀書,他要她去糖果廠做女工。
.........................
一九七八年,十八歲的陳慧天天走路去工廠包裝糖果,中午頂著大太陽回家吃飯,每月八、九百塊月薪全部給媽媽,媽媽每星期再給她十塊錢零用。
「無前途,我一定要走。」她不甘心。
只要能拿錢回家,家裡也不管她轉工,辦公室文員、船運業務員、營業員……她忘記做過多少種行業,所有船務、速記,夜校有的課程都被她讀遍,還去設計學校上課。八一年嘉禾電影公司登報開編劇班請見習編劇,陳慧好奇報名。
「根本沒上課!第一堂就是開會度劇本,談完就叫我寫分場,我連分場是什麼都不知道,同事就丟一本劇本叫我自己學。」陳慧說起,依然覺得不可思議。那是香港電影最精彩的年代,陳慧的人生,終於開始有顏色。
媽媽從來不許她出夜街,在外面過夜更是不可能:「都出來工作了,一班同事約去澳門,阿媽喊喊喊,喊到我不敢去。」可是因為臨時通宵拍戲,第一次早上才回家睡覺,媽媽沒作聲。
凡有男人打到家裡,爸爸都會問長問短,一次接電話,爸爸大剌剌:「你是誰?!」「我是成龍。」成龍大哥有事找陳慧這編劇。「我阿爸完全被震攝了!之後周圍跟人說:我個女幫成龍做事。」她笑。
「我在我的世界,不知道怎跨了一步,去了另一個世界。」陳慧很快就搬走,由嘉禾到德寶,參與大量電影的編劇工作。後來加入商業電台當節目監製長達九年,在一九九六年辭工成為全職作家,二零零三年修讀碩士學位,如今在演藝學院教書。
......................
她坦言過了四十歲才了解爸媽的世界。爸爸過身,她在遺物裡找到一疊日曆,看見爸媽結婚和自己出生的日期,終於明白為什麼媽媽從小一直對她說:「要不是你,我一早走了!」回想爸爸的童年,他突然被帶到福建,一句中國話也不懂,是怎樣的生活?
「爸爸是『永遠的單身貴族』,所有決定都不理家人;媽媽是『負責任的少女』,一輩子都是惶惶然。」陳慧手中的香煙,一根接一根,語調愈來愈唏噓。
「為什麼我接受你訪問?我想告訴我的學生,要去明白自己的家庭。改變,要改過,才會變。我小時就知道自己什麼來自爸爸、什麼來自媽媽,但過了四十歲才了解,為什麼爸媽會這樣。可我不是爸爸,不是那只懂泰文的十二歲小孩,當我理解,就有力量和爸爸不一樣。」
媽媽在一九八九年過身。
「六四時知道她有癌症,我有理由可以公開大哭。」她語帶苦澀,媽媽才四十九歲,還沒到中秋節就離逝。
陳慧當時藉口工作忙,不時錯過探病時間,就算趕到去醫院,抺身、換衣服、吃東西,兩小時探病時間很快就過。「『你要什麼?我明天再來,拜拜。』就是這樣,我們沒頃過計。我錫她嗎?我唔識講。我唔識錫佢。」
她弄熄香煙。
忽然說:「我有個妹妹養唔大。那年我七歲,有百日咳,傳染了妹妹,她未滿月就去了。那個年代,大人什麼話都會當著小孩的面說……我長大後回想,才懂得原來阿媽是這樣想的……」
陳慧始終沒有提起媽媽說什麼,只是短短作結:「那是一九六七年,暴動。」
.......
相片出處: 好想 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