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30日,李登輝先生過世。———————————————-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99)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大江大海》(2009)龍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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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草鞋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七十軍的老兵,在台北溫州街的巷子裡,就是林精武。
所謂「老兵」,才剛滿十八歲,一九四五年一月才入伍,十月就已經飄洋過海成為接收台灣的七十軍的一員。
「在登陸艦上,你也暈船嗎?」我問。
他說,豈止暈船。
他們的七十軍一○七師從寧波上了美國登陸艦,他注意到,美國人的軍艦,連甲板都乾乾淨淨。甲板上有大桶大桶的咖啡,熱情的美國大兵請中國士兵免費用,儘量喝。
我瞪大眼睛看著林精武,心想,太神奇了,十八歲的林精武分明和十八歲來自密西根的小鮑布,在甲板上碰了面,一起喝了咖啡,在駛向福爾摩沙基隆港的一艘船上。
林精武看那「黑烏烏的怪物」,淺嘗了幾口,美兵大聲叫好。
兵艦在海上沉浮,七十軍的士兵開始翻天覆地嘔吐:
「頭上腳下,足起頭落,鐵鏽的臭味自外而入,咖啡的苦甜由內而外,天翻地覆,船動神搖--吐到肝膽瀝盡猶不能止,吐的死去活來,滿臉金星,污物吐落滿艙,還把人家潔淨的甲板弄得骯髒,惡臭,真是慘不忍睹。」
這個福建來的青年人,一面吐得肝腸寸斷,一面還恨自己吐,把美國人乾淨的甲板吐成滿地污穢,他覺得「有辱軍人的榮譽,敗壞中華民國的國格」。
打了八年抗日戰爭的七十軍士兵,在軍艦上個個東歪西倒,暈成一團。林精武兩天兩夜一粒米沒吃,一滴水沒喝,肚子嘔空,頭眼暈眩,「我在想,這樣的部隊,還有能力打仗嗎?然後有人大叫:『前面有山』,快到了。」
擴音器大聲傳來命令:「基隆已經到了,準備登陸,為了防備日軍的反抗,各單位隨時準備作戰。」
全船的士兵動起來,暈船的人全身虛脫,背起背包和裝備,勉強行走,陸續下船,美軍在甲板上列隊送別。林精武邊走下碼頭,邊覺得慚愧:留給人家這麼髒的船艙,怎對得起人家!
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一堆小山一樣的雪白結晶鹽。福建海邊,白鹽也是這樣堆成山的。有人好奇地用手指一沾,湊到嘴裡嘗了一下,失聲大叫,「是白糖!」大陸見到的都是黑糖,這些士兵,第一次見到白糖,驚奇萬分。一個班長拿了個臉盆,挖了一盆白糖過來,給每個暈頭轉向的士兵嘗嘗「台灣的味道」。
在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的,很意外,是成群成群的日本人,露宿在車站附近;日本僑民,在苦等遣返的船隻送他們回家鄉。
七十軍的老兵-大多是湖南子弟,八年抗戰中自己出生入死,故鄉則家破人亡,一下船看見日本人,有些人一下子激動起來,在碼頭上就無法遏止心中的痛,大罵出聲:姦淫擄掠我們的婦女,刀槍刺殺我們的同胞,現在就這樣讓他們平平安安回家去,這算什麼!
「我還聽說,」林精武說,「有兩個兵,氣不過,晚上就去強暴了一個日本女人。」
「就在那碼頭上?」我問。
「是的,」林精武說,「但我只是聽說,沒看見。」
林精武離開故鄉時,腳上穿著一雙迴力鞋,讓很多人羨慕。穿著那雙父母買的鞋,此後千里行軍靠它、跑步出操靠它,到達基隆港時,鞋子已經破底,腳,被路面磨得發燒、起泡、腫痛。
軍隊,窮到沒法給軍人買鞋。有名的七十軍腳上的草鞋,還是士兵自己編的。打草鞋,在那個時代,是軍人的基本技藝,好像你必須會拿筷子吃飯一樣。
麻絲搓成繩,稻草和破布揉在一起,五條繩子要拉得緊。下雨不能出操的時候,多出來的時間就是打草鞋。七十軍的士兵坐在一起,五條麻繩,一條綁在柱子上,一條繫在自己腰間,一邊談天,一邊搓破布和稻草,手快速地穿來穿去,一會兒就打好一隻鞋。
只懂福建話的新兵林精武,不會打草鞋。來自湖南湘鄉的班長,從怎麼拿繩子開始教他,但是班長的湖南話他又聽不懂,於是一個來自湘潭的老兵,自告奮勇,站在一旁,把湘鄉的湖南話認認真真地翻譯成湘潭的湖南話,林精武聽得滿頭大汗,還是打不好。他編的草鞋,因為鬆,走不到十里路,腳就皮破血流,腳指頭之間,長出一粒粒水泡,椎心的疼痛。最後只好交換:十八歲讀過書的福建新兵林精武為那些不識字的湖南老兵讀報紙、寫家書,湖南的老兵,則為他打草鞋。
「林先生,」我問,「台灣現在一提到七十軍,就說他們穿草鞋、背雨傘、破爛不堪,是乞丐軍--您怎麼說?」
「我完全同意,」林精武抬頭挺胸,眼睛坦蕩蕩地看著我,「我們看起來就是叫化子。到基隆港的時候,我們的棉衣裡還滿滿是蝨子,頭髮裡也是。」
我也看著他,這個十八歲的福建青年,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特別直率的「正氣」。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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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梵竹「一張高爾夫球場會員證的故事:訪何既明先生」,引自《共產青年李登輝》,藍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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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下去:
反共不能凌駕「人」的立場
——對李登輝史觀的質疑
龍應台 《新新聞週報》1999
李登輝在今年1月接受了日本作家深田佑介的專訪(1月31日《自由時報》),專訪全文刊在《文藝春秋》社出版的政論月刊《諸君》2月號。李登輝是日本媒體的寵兒,談話廣受日本讀者注意。而身為中華民國的總統,他的言論不可避免地被視為代表台灣人民的聲音。深田佑介說,有些日本評論家稱李登輝為「哲人政治家」,對他推崇備至。不論是「哲人」還是「政治家」,前瞻的能力是一個必要條件,而前瞻的能力植根於對歷史的深刻的認識。李登輝在訪談中提出的史觀,既涉及中國人的過去,也論及台灣人的未來。台灣正處於一個摸索著尋找自我的歷史關鍵─ ─與中國大陸、與日本的關係如何界定,對於重新翻出的歷史如何做出價值判斷,做出的判斷又將如何影響自己未來的定位和格局,都是茲事體大的考慮。以李登輝的政治強勢,他個人的想法很可能就把一個社會推向某一個特定的方向,儘管那個方向不見得是正確的方向。對他的史觀提出質疑,我認為,是一個公民不得不盡的義務。
「深田:去年11月江澤民訪問日本時,猛烈地抨擊過去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有關日本的「過去」,並且要日本「認識歷史」,在所到之處一共說了11次,反而造成日本人的反感,我認為現在正是加強日台友好關係的最佳機會,因此特別來傾聽總統的看法。
李總統: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我倒覺得在認識歷史上,江澤民比日本更有問題。為什麼呢?日本在戰後五十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很努力地向亞洲擴散和平民主主義,對這點不加以正視而不斷地反覆提舊事,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
……外面說是因為江澤民小時候親戚被日軍殺害,而且他被強迫學習日語,身為國家領導人,以個人的恩怨和經歷對日本的過去加以斷罪最是很危險的。如果要說「過去」,50年前和五百年前都是一樣的……
……台灣本來有原住民,然後有為了追求自由而由中國大陸來的,就是我們這些台灣人,我們的祖先在四百年前因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現在我們所稱「外省人」,也是在50年前因逃避共產黨而到台灣的。最重要的是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而是要一直有建設新國家的精神,來建築我們的社會,追求自由和民主……」
舊事不必重提?
江澤民要來日本為戰爭侵略向中國人民道歉,李登輝把這個舉動稱為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的侵略造成三千多萬個中國老百姓的死亡,在那三千多萬個死者身後還有數目更大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樣深沈巨大、史無前例的人類災難被輕蔑地貶為「個人恩怨」,實在令人駭異。以色列總理要求德國人道歉,或者波蘭總統要求蘇聯人道歉,我們都體認到:在每一個「要求」背後有多少慘痛的犧牲得不到彌補和安慰。對這樣的慘痛,我們只能垂首肅穆。李登輝是個學識廣博的人,他會以如此輕浮的態度來看待中日曆史,不會是由於缺乏知識,而有更深沈的歷史因素。
至於「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這所謂「沒有必要」,究竟是因為「舊事」已經經過徹底的爬梳整理,歷史的責任與是非已經交代清楚,還是因為舊事重提可能傷害到眼前的政治權宜?為什麼「沒有必要」?
非常湊巧,2月份西方世界最引人注目的重大新聞之一正是50年前的舊事重提:德國財團企業界開始對二次大戰中強征的奴工進行賠償。從50年代以來,德國政府已經對受過納粹迫害的個人付出了大約七百億美元的賠償金,但是德國企業,當年獲利於強征奴工的勞力,卻儼然置身事外。近一千萬名來自各國的奴工曾經在極不人道的情況下為德國的武器工廠、機械和汽車工廠夜以繼日地免費勞動;這些人絕大多數來自東歐國家,戰後又受到東西冷戰的懲罰,得不到任何補償。50年過去了,奴工凋零殆盡,為他們爭取權益的律師和人權組織終於有了突破。
去年夏天,德國大眾汽車公司(VW)在二十多個國家刊登全版廣告,通知當年的奴工前來申請賠償;大眾公司設立了一個兩千萬馬克的賠償基金準備發放。一方面想免於訴訟,一方面想對歷史的債做最後的結算,德國政府集結了當年曾剝削過奴工的各大行業,籌足大約20億美元作為賠償金,預備在99年9月1日正式執行賠償。所有的行政環節都以最速件打通處理,因為倖存的奴工皆已老邁,去日無多;選在9月1日則因為在60年前的9月1日,德軍侵入波蘭,掀起了二次大戰。選擇這樣的日子進行賠償,德國人再度向受侵略的民族表示他們的道歉和對歷史的擔當。
在歐洲,顯然不管是侵略者還是被害者都認為「舊事重提」不但必要,而且迫切地必要。歷史的罪責與是非不僅只是抽像空洞的哲學概念,它可以落實到有血有肉的個人身上。侵略者不但要對受害人道歉,還要對他做實質的補償;不但要做實質的補償,還要趕在受害人有生之年完成補償。舊事的重提,歷史的清理,必要,而且迫切。正義如果有任何意義,就得趕在這一整代人含冤死亡之前得到實現。所以50年前和五百年前是不一樣的;50年前造成的傷害,人們還有道歉和彌補的機會,歷史仍是活生生跳動著的此刻,良心逼著你正視它。
花岡事件
歐洲的奴工重新發出聲音不能不讓人想起花岡事件。
大戰爆發,日本的企業馬上感覺到人力資源的嚴重缺乏,於是與日本軍部取得默契:軍部從佔領國家強征奴工交與企業,企業以金錢回饋。日本從中國運來大約四萬多名奴工──多數是在東北擄來的俘虜和莊稼農民。在花岡的中國奴工為DOWA礦業公司下的鹿島組做最艱辛危險的地下採礦粗工。借用荷蘭歷史學者Ian Buruma的敘述:
中國奴工們即使在嚴寒飄雪的季節,仍舊穿著一襲軍衣,在地下的礦坑中挖掘堅硬的石塊,或是站在水深及腰、幾將冰凍的河溝中疏浚污泥;而他們每天所賴以維生的,僅是一顆即將腐爛的蘋果當作中飯,以及一碗稀飯當晚餐。
1945年7月30日,大約八百名中國奴工因為不堪虐待,集體逃亡,藏身在附近的山區。日本警方號召居民出來獵捕奴工;日本居民遂個個手持刀棍,圍捕奴工。
這些瘦骨嶙峋的奴工,本來就營養不良,再加上對當地環境不熟悉,絕大部份都在很短時間內被追捕回來。他們陸續被押到小鎮廣場上,一一強迫脫去了僅存內褲的襤褸衣衫,五花大綁地將雙手捆於背後……他們在如此又餓又渴的情形之下,在現場罰坐了三天三夜,當場就有50餘人暈死過去;他們無糧無水,聽說有不少的犯人相互飲用彼此的尿水維生,真是駭人聽聞、最為殘酷的暴行。
悠悠50年,這些中國奴工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1945年9月,倖存的花岡奴工被當地的秋田郡地方法院以危害地方治安的罪名判以「無期徒刑」,終身監禁。後來被盟軍解放。
1948年,鹿島組的八名主管受軍事審判,坐了八年監牢之後釋放。其中之一叫岸信介,作了日本首相,鹿島組一轉身變成鹿島建設,日本首屈一指的重工業財團,戰後在中國大量承包工程,成為中國市場的大投資家。
1972年,周恩來與日本簽訂中日和約,放棄所有對日本索賠權利。
中國的奴工──當然還有韓國的、澳洲、美國、英國的戰俘奴工,在東方的歷史洪流裡,人,像蟲子一樣被衝進遺忘的黑暗中,轉瞬不見蹤影,連喊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他們只能在風燭殘年的破碎的夢裡看見;有一天,鹿島建設在世界各國刊登全版廣告,請當年的奴工前來索取賠償,日期還在7月7日,因為在62年前的這一天,日本士兵的皮靴與刺刀跨上了盧溝橋。
這一天還很遙遠,由於許多極其複雜的文化以及政治因素,日本人對歷史的認識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他們還需要時間。白髮蒼蒼的慰安婦現在四處奔走,就是為了在死前能見到正義的實現,但是在日本人有一天終於有能力面對歷史的時候,那千百萬的受害者已經化為無聲無息的塵土。
舊事怎麼能不反覆重提呢?就是日本境內也有不少諤諤之士,譬如大江健三郎就在1990年法蘭克福書展上猛烈抨擊過日本對歷史罪責的自欺心態,稱日本人為最缺乏反省能力的「種族主義者」。江澤民訪日,身上背負著最沈重的債券,怎麼還也還不完的人性債券;李登輝有什麼權利、什麼立場,說,「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
如果人性價值也必須劃分疆界,中國人的死難都只是他江澤民的事,與李登輝毫不相干;好的,那麼,從1937年到1945年總共有20萬7千多個台灣青年被徵調投入戰爭。其中將近六萬人或戰死、或失蹤,為日本天皇做了炮灰。還有那受了皇民思想號召而肆行屠殺,戰後被當做國際戰犯而處死刑的26人,處10年以上徒刑的147人。這些台灣人的犧牲──日本表示過歉意嗎?對台灣的慰安婦,日本表示過歉意嗎?更何況,在今天的所謂「台灣人」裡,畢竟有百分之十幾二十的外省人在大陸親身面對過日軍的刺刀,李登輝可曾考慮過他們的情感和創傷?誰 對他們道過歉?即使吝嗇地只談「台灣人」,李登輝,身為總統,又哪裡有權利、有立場,去對至今不認錯的日本說,「舊事沒有必要重提」?
台灣人的面對歷史
我不認為李登輝有失立場的談話是他有意取悅於日本媒體。他曾經公開批評過李光耀所鼓吹的「亞洲價值」而強調他信仰普遍的自由和人權。但是他對中國共產黨政權的憎惡、他對日本的源遠流長的好感,以及海峽兩岸的緊張對峙關係,扭曲了他對普遍人權的判斷。
李登輝說江澤民比日本人「更有問題」。是的,江澤民代表的是一個對自己人民開槍的政權,這個政權統治中國50年,手上所沾中國人的血可能比日本人還要濃腥。但是,甲殺了人,不能說因為「乙也殺了人」或「乙殺了更多的人」而使甲的罪行得到豁免。這個邏輯是荒唐的。中國共產黨有一天也必得站上歷史的審判台接受審判,但是共產黨再不義也不能拿來為日本的不義作辯護。
李登輝說,日本「在戰後50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因此「過去」不必再談。這個邏輯也是奇怪的。就被害者而言,日本今天貧或富,獨裁或民主,對已經造成的傷害有什麼影響?就日本人自己而言,正因為日本是一個民主國家,它更有理由誠實而勇敢地面對陰暗的過去。戰後的德國難道不是一個「遵守和平憲法的民主國家」,為什麼在那裡,「過去」的討論和整理如此重要?
對日本的好感是李登輝這一整代人的歷史情愫。以中國民族主義為出發點的人很容易對這種情愫義正辭嚴地口誅筆伐,而這樣單向思維的批判很可能是錯置的。就如同在今天的香港有許多人對英國殖民所帶來的體制和文化認同超過對自己民族──中國的認同,李登輝這一代人對日本的認同也有它的「正當性」,必須放在時代的背景中去理解和尊重。問題的癥結在於:認同日本的什麼?大江健三郎、東史郎、家永三郎都是日本人,卻對日本政府和主流社會處理歷史的態度絕不苟同。這些人代表了日本文化中最珍貴的良心和勇氣。曾經是日本國民的台灣人,譬如李登輝,是否 在模糊的、浪漫的日本情愫之外,認真地思索過更深刻的問題:
在侵略戰爭的大浩劫中,屬於日本國的台灣人究竟是純粹的被害者還是身不由己的迫害者,或者兩者都是?界線怎麼劃分?如果民族主義的立場被拋棄,那麼他是否通得過「人」的立場的檢驗?對於自己,他是否能在日本人的歷史罪責裡看見自己的角色?對日本的歷史,他又是否能撇開自己的情感糾纏,做客觀的評斷?
這些問題,90年代以來紛紛在歐洲各國浮出。法國、比利時、荷蘭,長久以來把自己描繪成被德國壓迫的無罪的羔羊同時又是抵抗侵略的勇敢的英雄。歷史學家現在把現在把材料徹底翻出來,讓人們看見;羔羊英雄只是事實的一面,另一面是和侵略者權勢結合、狼狽為奸的懦弱與卑下。
把歷史的石頭翻開,露出長久不經日照的蟲豸,不是為了族群間的政治清算,而是為了更瞭解自己的存在地位。尤其台灣人正在尋找全新的未來航程,釐清自己的過去是不可或缺的羅盤。
李登輝公開說自己在22歲以前是日本國民,被民族主義者視為大逆不道,我認為是後者的立場偏執。但是李登輝對日本主流價值的全盤接受──全盤到罔顧歷史、罔顧正義的程度,我覺得非常可憂。如果他是一般學者,談話代表他個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是中華民國總統,在外代表全部台灣人說話,而所說的話比日本右翼還要右翼,實在使我這個台灣國民惴惴不安。
不是民族主義,是人權主義
我相信日本的過去是必須深掘、必須探究、不可遺忘的,而這個立場,不是因為我是中國人台灣人,屬於被侵略被殖民的族群,因此尋求報復、洩憤。有這個立場,是因為,做為人類的一份子,希冀看見和平的實現,而20世紀兩次大戰給了我們一個極重要的教訓:如果歷史的是非曲直、怨怒疑忌不經過梳理就被草草掩蓋,它就變成一個數著秒鐘的定時炸彈,踢踢踏踏走向爆發。沒有對歷史的共識就沒有和平的基礎,而共識的達成唯有透過對「過去」的鍥而不捨的深掘與追究,最有責任研究日本過去的應該是日本本身的器識宏大的知識份子,就如同對文革史絕不放鬆的應 該是中國本身的知識先進,因為最深的批判來自最深的關切。令人憂心的是,中國與日本讓眼前的政治權宜將歷史的傷口暫時遮住,但是傷口在暗地裡潰爛惡化,有一天,傷者,或那自視受到不公待遇的,又以復仇者的猙獰面目再起。這樣的惡性循環,難道是日本人、中國人、台灣人所樂於見到的嗎?為了避免這樣可怕的前景而要求德國或日本切實地面對歷史,不是「哪國人」的立場,是「人」的立場。
要求日本道歉,因此不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問題,而是一個普遍的歷史罪責的問題。江澤民本人是否有這樣的認識,很值得懷疑。毛澤東和周恩來與日本人簽約時,從不曾問過老百姓的意願。但是那死於戰亂的三千萬人、那飽受凌虐的奴工和慰安婦,有權利要求精神與物質的彌補,只因為他們是「人」就足夠的理直氣壯,與民族主義扯不上關係,與人權主義卻大有關係。李登輝對人權價值的尊重我相信是真誠的,但是在他反中共和親日本的架構裡,人權價值卻不自覺地被壓縮得看不見了,三千萬人的犧牲變成「個人恩怨」,未經整理的重大歷史變成「不必再提」的舊事。
不,就是對距離我們極遙遠的盧安達或科索沃或阿富汗的屠殺,我們都不忍,也沒有權利這麼說的。
「新台灣人」來自「舊台灣人」
深田佑介的問題充滿投機主義的惡味──趁著中國與日本為歷史罪責起矛盾的時候,趕快發展台日關係!李登輝的回答也果真與他一拍即合。不能不問的是,建築在這樣一個基礎的台日關係,能為台灣帶來什麼利益?機會主義的結合能持久嗎?或者說,以扭曲歷史、蔑視人權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政治關係,是我們台灣人所渴望的嗎?
我不同意。
就如同我不能同意李登輝所描繪的美麗的台灣人圖像是符合歷史的。在他的描繪下,台灣人就是一個追求自由民主的族群。哪有這回事呢?李登輝說四百年前來的台灣人是為了「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但是鄭成功的旗子上不是明明寫著「永明」嗎?「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的,李登輝說,但是他怎麼解釋來台的漢人是如何壓迫原住民的?五十年前的「外省人」是逃避共產黨而來,但是他們來了之後就建立了自由民主嗎?
台灣人受日本統治50年,受國民黨高壓控制50年,現在又受共產黨的武力威脅,在自我意識上就逐漸投射成一個羔羊似的被壓迫者,而羔羊在道德上都是純潔無瑕的。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自我圖像,但是,我們既然要求別人正視歷史,自己又何能例外,四百年來的台灣人既是羔羊,也是惡狼,被別人壓迫過,也壓迫過別人。對自由民主的認識絕不是台灣人的天生麗質,高人一等,而是經過不斷的墮落和奮起才獲得的一點淺淺的成就。這點成就我們可以珍惜,但是不必把它誇大成一個一以貫之的台灣人傳統。
解嚴12年來,台灣一步一步的在遠離老國民黨時代的中國意識,發展出以自己為主體的台灣意識。李登輝的史觀標誌著12年的距離;12年前,台灣的「中國人」和大陸人一樣談日本人的「血債」。黃春明的「沙喲那啦再見」對死不道歉的日本充滿義憤,是那個時期的經典作品。到了1999年,台灣總統對日本人公開說,要日本人對侵略戰爭道歉是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現在是和平主義的使者,中國反覆對日本提起過去「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這個距離實在是驚人的。
這樣的史觀,就是李登輝所鼓吹的所謂「新台灣人」的史觀嗎?我看見其中蘊藏著非常大的危險。我想我們之所以反對中共政權,是因為這個政權與我們所信仰的人權價值有嚴重牴觸;信仰人權價值是因,反對共產政權是果。但是如果說,為了與中共爭取政治資源,為了與中國意識割離以凸顯台灣意識,而把歷史扭曲,而把人的災難渺小化、兒戲化──因為這些人恰巧是「中國」人;也就是說,反共倒果為因,成了最高指導原則,台灣人豈不是在1999年又退回到意識型態僵化的1949年,只是蔣介石版的教條換成了李登輝版的教條?不以人權價值為基礎的台灣意識 值不值得我們追求?我們可不可以讓反中共的目標無限放大,大到使我們對更普遍的恆久價值變得盲目?
「新台灣人」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他必定得從「舊台灣人」蛻化而來,帶著他所有的歷史,所有的回憶,所有溫存的情感。對這些千絲萬縷的歷史回憶和情感,他必須沈思、梳理、衡量、選擇;每一番沈思梳理,每一個衡量選擇,都一點一點決定了他未來的面貌。「新台灣人」最後的成熟──不論他屬於哪一個族群,一定是在他給自己的歷史記憶和情感重新找到了安身之處以後,絕不在於把自己的過去粗暴地斬斷。而每一個族群的歷史記憶和情感,在台灣人重新凝聚的過程中,都是必須受到尊重的。
原載《新新聞週報》1999
攝影:龍應台,屏東大鵬新村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2萬的網紅Jerry Tsai,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Line 轉傳全文 #簡訊實聯制上路 #問題的本身就是個問題 #line文章內容笑笑就好不要當真 #你出國就不會染疫喔 #McDonald's 豪華出國打疫苗團 輝瑞 21 天版 7月 23日出發的話 BR 7月 24日打第一劑 8 月 7 日拉斯維加斯 8 月 14 日回洛杉磯 8 月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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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時任新聞局長的宋楚瑜,多次到訪東京體會日本歷史及文化。那年夏天當他決定再次到訪日本時,向當時的東京新聞處處長張超英提了個要求:「能不能見到日本的 Number One?」 指的,當然就是當時的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後來,某次宋楚瑜和張超英在東京的高爾夫球場打球,竟然在第九洞的茶室旁遇見了中曾根康弘以及讀賣集團日本電視的副社長氏家齊一郎,四人相談甚歡,中曾根首相便提議雙方合影,遂留下此照片。
那日讀《宮前町九十番地》興起,便一口氣讀完,抬頭一看,已是深夜兩點,雖然這本張超英的回憶錄寫得雲淡風輕,但讀完數日仍是餘韻猶存。本書主要分作三大部分,分別是少年時期、戰後初期和駐日時期。
張超英的祖父張聰明,在日治台灣初期便經營煤礦開採,累積極大的財富。自小養尊處優的張超英,那生活待遇即便在如今看來,都遠勝如今的許多富二代的優渥生活。不管是讀超貴的幼稚園,讀日本人讀的小學校,喝可口可樂,擁有台灣第一台速克達,或是隨意搞丟祖父的百達翡麗等等,都證明了張超英擁有的優渥生活絕非常人所能想像,更何況那可是在日治時期,就已能擁有如此豐沛的物質資源。
戰後,張超英自日本完成學業後歸台,進入國民政府的新聞局工作,而後1967年至新聞局的紐約新聞處工作,駐美期間目睹了1970年黃文雄刺殺蔣經國事件,也經歷了與美斷交、退出聯合國等重要歷史事件。這些經歷雖然精彩,卻遠遠比不上本書的末段,也就是駐日時期。
1980年,張超英轉駐日本東京新聞處處長,本書最精采的章節於焉展開。當時國民政府因為位處第一島鏈的重要關節,加上必須親美才能獲得生存空間,所以那時中華民國政府反共的態勢非常明顯。在那時期,日本的媒體生態也和現在非常不同。那時候日本有四大中央報社,從大到小分別是《讀賣新聞》、《朝日新聞》、《每日新聞》、《產經新聞》。這四家媒體的意識形態分別不同,但只有《產經新聞》明顯偏向右派,而日本的左派聲勢向來不小,雖然在二戰後被嚴重打擊,但隨著蘇聯及中共聲勢壯大,《讀賣新聞》和《朝日新聞》兩大媒體在光譜上也偏向中共、忽視中華民國。當時政府的態度也顯而易見,不願與親共媒體交好,而只願意和右派勢力《產經新聞》交好,哪怕產經新聞的發行量是第四名也沒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台灣在日本的媒體能見度極低。
日本於1972年親台首相佐藤榮作宣布退休後,兩方關係越來越差,隔年日本即宣布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並於同時與中華民國斷交,中華民國並於同日宣布與日本斷交。國民黨勢力向來就仇日,黨內中高層對日本的了解也不深,加上斷交之故,幾年下來,與日本的關係也就越來越疏遠,到最後當然只願意停留在右派同溫層《產經新聞》中。1980年的張超英初來乍到東京,對這樣的現況感到沮喪,並認為應該要全力開拓與《讀賣》、《朝日》和《每日》的關係,但他面臨的文化差異,卻使得這目標異常困難。
日本相對我們所熟知的社會來說,更要求彼此的信任關係,也更更在乎產業共識和團結。對於一個外人來說,想要打入任何一個圈子都無比困難,因為日本人並不和有錢的陌生人做生意,你得擁有信任關係,才能擁有彼此交流甚至交易的機會。
日本有個截然不同於其他社會的「稟議」文化,事情一定得在所有人都同意的情況下才敲定。以簽公文為例,若基層公務員簽公文簽至高層,一路上所有人的意見都相同,那高層就會批准。反之,若這過程中,有哪個環節層級表達了不同的意見,高層就會認為事情還有不夠圓滿且值得商議之處,會緩下整個決策過程,盡可能了解哪裡做得還不夠。在這種文化底下,下屬不會輕易表達不同意見,長官也鮮一意孤行,是種「團結」優先的文化氛圍,明治天皇甚至言:「萬事必由公論決定之。」深刻體現日本式民主的文化。但相對的,這樣的社會相對非常非常封閉,對外人的陌生關係極難建立。
體現在新聞界運作。舉例來說,若你想要單純邀請某一家媒體到台北訪問,怕是你大概吃了九次軟釘子,依然不明白為什麼無法成功。因為該家媒體會納悶為何只有自己,莫非其他家媒體都不參與,自己去了會不會被他家媒體側目? 所以一定不會成功。因此若要邀請,你得邀請所有相同份量的媒體共襄盛舉,只要幾個重要人物沒點頭,這樣的邀約就無法成功。落實在聚餐上,就是你得邀請所有媒體圈的朋友來共襄盛舉,然後所有人一起開心喝酒聊天,所有人一起喝到吐,所有人一起於午夜後結束當天的酒局。因此單純培養任一條關係鏈,到頭來是甚麼成果都不會有的,你得同時培養與所有日本媒體的關係,並且得忍受初期毫無成果的境況,經長期耕耘後方有成果。
當時的駐日新聞處,多是1949年自大陸遷台的外省人,少有台籍人士。這些外省領導人成長於二戰,那時態勢分明,而後撤退、韓戰、美援以致重重的仇日氛圍中,怎會有甚麼與日本關係良好的官員存在? 但張超英不同,他是台籍菁英,且長輩們於數十年前便與日本關係良好,許多情誼甚至傳承至第二代第三代,便有了開拓彼此關係的契機。
正如前文所述,張超英之祖父張聰明,為日治時期著名台灣商賈,張超英之父親張秀哲,則為當時著名的社會運動家。那時日本於台灣推行鴉片政策,張家反對,永井柳太郎時任日本拓殖大臣,主掌殖民地事務,因此次意見矛盾而結下緣分,進而兩家往來數十年。甚至張超英之外祖父甘得中,更早在1914年便與永井柳太郎結識,張超英之母親甘寶釵更曾在赴日讀書期間,暫託永井家照顧。而永井柳太郎之次子永井道雄,於日本國內享有學術界、媒體界及政治界之聲譽,更是與張超英有超過數十年之情誼,在張超英赴日時,便曾邀請到《朝日新聞》拜訪他。而後,張超英靠著永井道雄在日本的人脈關係,順利打通與《朝日新聞》的關係,靠著這層關係,拿到一張張名片,打通一層層關竅,與《讀賣》和《每日》的情誼也才有機會養成。對於日本人來說,憑藉著如永井道雄這種長輩的「介紹」,不只情義份量重,於人情義理更沒有拒絕的空間。
我個人認為本書最精采之處,除了少年時優渥的物質生活令人感到新奇之外,便是屬於篇幅後段兩次駐日期間的回憶。這其間張超英促成的關係不少,除了透過氏家齊一郎巧妙安排宋楚瑜和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的不期而遇之外,安排《讀賣新聞》花了三年拍攝故宮博物院的紀錄片,協助台北市長陳水扁到日演講之外,特別值得一提的,就是行銷李登輝在日本的能見度,並於日後牽線促成曾寫成松下幸之助自傳的知名作家江口克彥執筆,寫成暢銷日本的李登輝自傳《台灣的主張》。本書有許多描述日本媒體及政治圈氛圍的文章,讀者可從其中感受日本社會極度排外的風氣,也能從中體會當時退出聯合國之後,駐外使館或代表處之難為。
本書並引起了我對其他四本書的興趣。首先是張超英之父張秀哲《勿忘台灣落花夢》,再來是駐美時期兩位大使的回憶錄,分別為沈劍虹的《使美八年紀要》和陸以正《微臣無力可回天》,最後則是駐日期間大使馬樹禮的《使日十二年》。張秀哲是日治時期的風雲人物,但卻遭受二二八事件的迫害,在本書著墨極少,只說父親自牢裡歸來之後,將自己封於書房中,再也不問世事。而之所以對張超英的三位長官感興趣,則是因為書中對於這三位長官的描述太過片面,且感覺這些長官作事綁手綁腳,似乎甚麼都不願做也不願碰,也因此好奇是甚麼原因導致這些長官做事異常保守。
最後,本書另一個深刻之處,是張超英駐美期間的張家基業。由於父親遭受二二八事件迫害,終日閉鎖書房再也不問張家事。戰後礦業生意當然在國民政府底下沒法繼續做,加上母親甘寶釵早逝,祖父張聰明又已過八旬,,家中頓失倚靠,繼母掌握家中大權。繼母是日本人,有個中文名字張梨華,於1960年代做了不少生意,將中山北路家族宅邸改裝成「綠園飯店」,甚至在香港、日本等地都開起餐廳、飯店,不斷賣掉家中房產土地,家境因此逐漸稀薄。
張超英說祖母從小教他不要與人計較,也因此他從未與繼母及其子女計較過財產的分配,凡是拿到眼前需要簽名的,他都照單全收。最後,駐美期間因為薪水短缺,只將中山北路一間房產換作美金添作家用。張超英的一生風采卓然,但從簪纓家族的公子至駐外新聞處處長的過程,雖其姿態依舊瀟灑迷人,依舊止不住那股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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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論這篇阿姨會出現的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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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時任新聞局長的宋楚瑜,多次到訪東京體會日本歷史及文化。那年夏天當他決定再次到訪日本時,向當時的東京新聞處處長張超英提了個要求:「能不能見到日本的 Number One?」 指的,當然就是當時的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後來,某次宋楚瑜和張超英在東京的高爾夫球場打球,竟然在第九洞的茶室旁遇見了中曾根康弘以及讀賣集團日本電視的副社長氏家齊一郎,四人相談甚歡,中曾根首相便提議雙方合影,遂留下此照片。
那日讀《宮前町九十番地》興起,便一口氣讀完,抬頭一看,已是深夜兩點,雖然這本張超英的回憶錄寫得雲淡風輕,但讀完數日仍是餘韻猶存。本書主要分作三大部分,分別是少年時期、戰後初期和駐日時期。
張超英的祖父張聰明,在日治台灣初期便經營煤礦開採,累積極大的財富。自小養尊處優的張超英,那生活待遇即便在如今看來,都遠勝如今的許多富二代的優渥生活。不管是讀超貴的幼稚園,讀日本人讀的小學校,喝可口可樂,擁有台灣第一台速克達,或是隨意搞丟祖父的百達翡麗等等,都證明了張超英擁有的優渥生活絕非常人所能想像,更何況那可是在日治時期,就已能擁有如此豐沛的物質資源。
戰後,張超英自日本完成學業後歸台,進入國民政府的新聞局工作,而後1967年至新聞局的紐約新聞處工作,駐美期間目睹了1970年黃文雄刺殺蔣經國事件,也經歷了與美斷交、退出聯合國等重要歷史事件。這些經歷雖然精彩,卻遠遠比不上本書的末段,也就是駐日時期。
1980年,張超英轉駐日本東京新聞處處長,本書最精采的章節於焉展開。當時國民政府因為位處第一島鏈的重要關節,加上必須親美才能獲得生存空間,所以那時中華民國政府反共的態勢非常明顯。在那時期,日本的媒體生態也和現在非常不同。那時候日本有四大中央報社,從大到小分別是《讀賣新聞》、《朝日新聞》、《每日新聞》、《產經新聞》。這四家媒體的意識形態分別不同,但只有《產經新聞》明顯偏向右派,而日本的左派聲勢向來不小,雖然在二戰後被嚴重打擊,但隨著蘇聯及中共聲勢壯大,《讀賣新聞》和《朝日新聞》兩大媒體在光譜上也偏向中共、忽視中華民國。當時政府的態度也顯而易見,不願與親共媒體交好,而只願意和右派勢力《產經新聞》交好,哪怕產經新聞的發行量是第四名也沒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台灣在日本的媒體能見度極低。
日本於1972年親台首相佐藤榮作宣布退休後,兩方關係越來越差,隔年日本即宣布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交,並於同時與中華民國斷交,中華民國並於同日宣布與日本斷交。國民黨勢力向來就仇日,黨內中高層對日本的了解也不深,加上斷交之故,幾年下來,與日本的關係也就越來越疏遠,到最後當然只願意停留在右派同溫層《產經新聞》中。1980年的張超英初來乍到東京,對這樣的現況感到沮喪,並認為應該要全力開拓與《讀賣》、《朝日》和《每日》的關係,但他面臨的文化差異,卻使得這目標異常困難。
日本相對我們所熟知的社會來說,更要求彼此的信任關係,也更更在乎產業共識和團結。對於一個外人來說,想要打入任何一個圈子都無比困難,因為日本人並不和有錢的陌生人做生意,你得擁有信任關係,才能擁有彼此交流甚至交易的機會。
日本有個截然不同於其他社會的「稟議」文化,事情一定得在所有人都同意的情況下才敲定。以簽公文為例,若基層公務員簽公文簽至高層,一路上所有人的意見都相同,那高層就會批准。反之,若這過程中,有哪個環節層級表達了不同的意見,高層就會認為事情還有不夠圓滿且值得商議之處,會緩下整個決策過程,盡可能了解哪裡做得還不夠。在這種文化底下,下屬不會輕易表達不同意見,長官也鮮一意孤行,是種「團結」優先的文化氛圍,明治天皇甚至言:「萬事必由公論決定之。」深刻體現日本式民主的文化。但相對的,這樣的社會相對非常非常封閉,對外人的陌生關係極難建立。
體現在新聞界運作。舉例來說,若你想要單純邀請某一家媒體到台北訪問,怕是你大概吃了九次軟釘子,依然不明白為什麼無法成功。因為該家媒體會納悶為何只有自己,莫非其他家媒體都不參與,自己去了會不會被他家媒體側目? 所以一定不會成功。因此若要邀請,你得邀請所有相同份量的媒體共襄盛舉,只要幾個重要人物沒點頭,這樣的邀約就無法成功。落實在聚餐上,就是你得邀請所有媒體圈的朋友來共襄盛舉,然後所有人一起開心喝酒聊天,所有人一起喝到吐,所有人一起於午夜後結束當天的酒局。因此單純培養任一條關係鏈,到頭來是甚麼成果都不會有的,你得同時培養與所有日本媒體的關係,並且得忍受初期毫無成果的境況,經長期耕耘後方有成果。
當時的駐日新聞處,多是1949年自大陸遷台的外省人,少有台籍人士。這些外省領導人成長於二戰,那時態勢分明,而後撤退、韓戰、美援以致重重的仇日氛圍中,怎會有甚麼與日本關係良好的官員存在? 但張超英不同,他是台籍菁英,且長輩們於數十年前便與日本關係良好,許多情誼甚至傳承至第二代第三代,便有了開拓彼此關係的契機。
正如前文所述,張超英之祖父張聰明,為日治時期著名台灣商賈,張超英之父親張秀哲,則為當時著名的社會運動家。那時日本於台灣推行鴉片政策,張家反對,永井柳太郎時任日本拓殖大臣,主掌殖民地事務,因此次意見矛盾而結下緣分,進而兩家往來數十年。甚至張超英之外祖父甘得中,更早在1914年便與永井柳太郎結識,張超英之母親甘寶釵更曾在赴日讀書期間,暫託永井家照顧。而永井柳太郎之次子永井道雄,於日本國內享有學術界、媒體界及政治界之聲譽,更是與張超英有超過數十年之情誼,在張超英赴日時,便曾邀請到《朝日新聞》拜訪他。而後,張超英靠著永井道雄在日本的人脈關係,順利打通與《朝日新聞》的關係,靠著這層關係,拿到一張張名片,打通一層層關竅,與《讀賣》和《每日》的情誼也才有機會養成。對於日本人來說,憑藉著如永井道雄這種長輩的「介紹」,不只情義份量重,於人情義理更沒有拒絕的空間。
我個人認為本書最精采之處,除了少年時優渥的物質生活令人感到新奇之外,便是屬於篇幅後段兩次駐日期間的回憶。這其間張超英促成的關係不少,除了透過氏家齊一郎巧妙安排宋楚瑜和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的不期而遇之外,安排《讀賣新聞》花了三年拍攝故宮博物院的紀錄片,協助台北市長陳水扁到日演講之外,特別值得一提的,就是行銷李登輝在日本的能見度,並於日後牽線促成曾寫成松下幸之助自傳的知名作家江口克彥執筆,寫成暢銷日本的李登輝自傳《台灣的主張》。本書有許多描述日本媒體及政治圈氛圍的文章,讀者可從其中感受日本社會極度排外的風氣,也能從中體會當時退出聯合國之後,駐外使館或代表處之難為。
本書並引起了我對其他四本書的興趣。首先是張超英之父張秀哲《勿忘台灣落花夢》,再來是駐美時期兩位大使的回憶錄,分別為沈劍虹的《使美八年紀要》和陸以正《微臣無力可回天》,最後則是駐日期間大使馬樹禮的《使日十二年》。張秀哲是日治時期的風雲人物,但卻遭受二二八事件的迫害,在本書著墨極少,只說父親自牢裡歸來之後,將自己封於書房中,再也不問世事。而之所以對張超英的三位長官感興趣,則是因為書中對於這三位長官的描述太過片面,且感覺這些長官作事綁手綁腳,似乎甚麼都不願做也不願碰,也因此好奇是甚麼原因導致這些長官做事異常保守。
最後,本書另一個深刻之處,是張超英駐美期間的張家基業。由於父親遭受二二八事件迫害,終日閉鎖書房再也不問張家事。戰後礦業生意當然在國民政府底下沒法繼續做,加上母親甘寶釵早逝,祖父張聰明又已過八旬,,家中頓失倚靠,繼母掌握家中大權。繼母是日本人,有個中文名字張梨華,於1960年代做了不少生意,將中山北路家族宅邸改裝成「綠園飯店」,甚至在香港、日本等地都開起餐廳、飯店,不斷賣掉家中房產土地,家境因此逐漸稀薄。
張超英說祖母從小教他不要與人計較,也因此他從未與繼母及其子女計較過財產的分配,凡是拿到眼前需要簽名的,他都照單全收。最後,駐美期間因為薪水短缺,只將中山北路一間房產換作美金添作家用。張超英的一生風采卓然,但從簪纓家族的公子至駐外新聞處處長的過程,雖其姿態依舊瀟灑迷人,依舊止不住那股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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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e 轉傳全文 #簡訊實聯制上路
#問題的本身就是個問題
#line文章內容笑笑就好不要當真
#你出國就不會染疫喔
#McDonald's
豪華出國打疫苗團
輝瑞 21 天版
7月 23日出發的話 BR
7月 24日打第一劑
8 月 7 日拉斯維加斯
8 月 14 日回洛杉磯
8 月 19 日打第二劑
8月 22 日 採檢
8月 24 日抵達機場
8 月 25 日回台
8 月 26 日抵台隔離 14天
9 月 9 日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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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榮皇璽桂冠艙 來回含稅金 NT$235,000
去程台灣機場 PCR 檢測含報告 NT$13,000
回程洛杉磯機場 PCR 檢測含報告 NT$15,000
專車包車 七人座(可四人一車+行李) NT$4,500 每人一天 (含司機小費)(機場去回至少兩天)= NT$9,000
去拉斯維加斯的來回:每人 NT$14,500 (含司機小費)
預付額:NT$286,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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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用車都可預約,原則一天 NT$18,000 或自行租車請自備國際駕照與駕照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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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宿消費各自負擔,現場到飯店自行刷卡結帳,價格透明可以免費代訂(贈升等與每房兩客早餐),但建議以集合近的飯店為主:
2021/07/23 入住 - 2021/08/07 退房 (每間可兩人一室,價格為一間房)
比佛利山半島酒店 US$17,355 (約 NT$489,563)含早餐
萬豪集團日落塔酒店 Sunset Tower US$8,048 (約 NT$227,024)含早餐
凱悅酒店好萊屋 Andaz West US$5,814 (約 NT$164,006)含早餐
好萊屋 W 酒店 US$4,446 (約 NT$125,416) *不含早餐
稍微遠一點但是實惠:
洛杉磯機場萬豪酒店 US$2,086 (約 NT$58,843)*不含早餐
中間可以選擇租車或是可以討論包車一起去哪裡玩,四人一車就是 NT$18,000 一天。
例如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比佛利山莊購物、星光大道、洛杉磯天文台...等知名景點。
價格不包含平日餐點,若需要包三餐每天為 US$500/ 人
可順道美國開戶(需預約,每日兩人)
需準備 US$5,500 資金進行開戶(含 Agent Fee 每人 US$500 )
Checking Account: 將會開戶後餘額為 US$5,000
Citi 美國花旗銀行(7/26 、7/27、7/28、7/29、7/30)
BoA 美國銀行(8/3、8/4、8/5)
Chase 大通銀行(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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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07 上午前往 Las Vegas
正常交通狀況下,開車時間大約4個小時,因為洛杉磯範圍比較大,在洛杉磯的不同地方,路上所用時間會略有差別。從洛杉磯市區出發,大約 5 個小時左右。
來回共乘車資(四人一台,含小費)US$500(每人)
抵達 Las Vegas 後,入住:
2021/08/07 入住 - 2021/08/14 退房 (每間可兩人一室,價格為一間房)
1. 拉斯維加斯四季酒店 US$4,774 (約 NT$121,241)含早餐
2. 拉斯維加斯 Westin US$2,491 (約 NT$70,268)不含早餐
3. 拉斯維加斯 JW 萬豪度假村 US$1,746(約 NT$49,252) 不含早餐(另有高爾夫球場方案
拉斯維加斯期間可自由行動或參加大峽谷國家公園行程(每人 US$200,一車四人,中文導遊)
胡佛水壩
直升機大峽谷遊覽,每人 US$800 含保險(直接從拉斯維加斯搭直升機來回)
胡佛水壩半日遊 每人 US$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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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14 - 2021/08/24 回洛杉磯進行第二劑施打
上午退房後直接前往洛杉磯。
8/19 打第二劑、8月 22 日採檢、8/24 到機場進行登機準備、8/25 起飛
2021/08/14 入住 - 2021/08/24 退房 (每間可兩人一室,價格為一間房)
比佛利山半島酒店 US$4,855 (約 NT$136,953)含早餐
萬豪集團日落塔酒店 Sunset Tower US$2,683 (約 NT$75,684)含早餐
凱悅酒店好萊屋 Andaz West US$1,823 (約 NT$51,425)含早餐
好萊屋 W 酒店 US$2,084 (約 NT$58,787) *不含早餐
稍微遠一點但是實惠:
洛杉磯機場萬豪酒店 US$805 (約 NT$22,708)*不含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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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飯店若都選最經濟,兩人一間平均每人總行程 NT$65,402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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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月 25 日起飛
8 月 26 日抵台隔離 14天
9 月 10 日出關
防疫旅館 2021年 8 月 26 日- 2021 年 9 月 10 日(14+1 ,家中有獨立衛浴且三餐有人送者,可以略過)
價格參考(自行在櫃檯結帳):
北投萬豪雅樂軒 每晚 NT$3,800 起 (含三餐)
旅居文旅 每晚 NT$3,600起(含三餐)
台北中山意舍酒店 每晚 NT$5,600 起(含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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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含台灣防疫旅館,兩人一間的話,每人團費 NT$351,902 起 + 服務費 NT$70,000
依照顧客選擇不同旅館價格將有調幅,飯店部分將由顧客在櫃檯刷卡結帳即可,我們不經手也不添價)
AIT 資訊
https://www.ait.org.tw/covid-19-information/
COVID-19 Vaccine Information:
Has the government of Taiwan approved a COVID-19 vaccine for use? Yes.
Which vaccine is available in Taiwan? AstraZeneca.
Information about the availability of the vaccine in Taiwan can be found on here (Taiwan CDC).
Visit the FDA’s website to learn more about FDA-approved vaccines in the United States.
To date, the 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 (FDA) has issued emergency use authorizations for only three vaccines for domestic use, those developed and manufactured by Pfizer/BioNTech, Moderna, and Johnson & Johnson.
The U.S. government does not plan to provide COVID-19 vaccinations to private U.S. citizens overseas. Please follow Taiwan CDC developments and guidelines for COVID-19 vaccination.
台灣實聯制
https://www.ey.gov.tw/Page/9277F759E41CCD91/678b413c-1090-4459-b743-753c4bdff177
成為這個頻道的會員並獲得獎勵:
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WQhuleHvqtuN_LDwq99EnA/join
感謝各位衣食父母的支持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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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標題:揮皇高球場5次違規營業 新北重罰102萬元
發稿單位:中央社
發稿時間:2021/5/27 19:40(5/27 20:00 更新)
撰 稿 者:黃旭昇
原文連結:https://www.cna.com.tw/news/firstnews/202105270341.aspx
淡水揮皇高爾夫球場無視防疫管制命令繼續營業,引起新北市長侯友宜震怒。業者今天仍視
若無睹開業,市府祭出新台幣102萬元罰單,如果28日仍惡意違規營業,將勒令斷水斷電。
市長侯友宜27日在武漢肺炎(COVID-19,2019冠狀病毒疾病)防疫記者會被問到,揮皇高爾
夫球場在第3級防疫管制期間,持續開放民眾打球,遭民眾檢舉擔心成為防疫破口。
侯友宜昨天震怒強調,「這太離譜了,不但要重罰,該關就關。」不過,市府體育處長洪玉
玲今天晚上告訴中央社記者,體育處與警方上午前往球場,發現業者仍持續營業,經勸導現
場員工時被告知,「老闆要求繼續營業」。
洪玉玲說,包括今天的勸導,業者一共5次違規。市府決定分次開出處分書,依照傳染病防
治法,按次數罰款分別為6萬、12萬、24萬、30萬、30萬,一共102萬元。
洪玉玲說,依中央與地方的規定,高爾夫球場在3級防疫警戒期間,6月14日前全部須關閉。
5月15日就有正式公文給業者,25日延長管制期間後,再度以雙掛號告知業者,但高爾夫球
場根本無視禁令。
體育處表示,上午在淡水區揮皇高爾夫球場現場稽查,發現業者營業的事實,今天張貼要求
停業公告,下午發現業者已經貼出暫停營業告示,如果明天仍開業,將會斷水斷電。(編輯
:張銘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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