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郎每日讀報 #一週大事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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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瘋子、天才或是心臟很
強的賭徒才會投資連鎖電影院」
——Forb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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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劇烈震盪的時節,每一週都可能是改寫電影史的歷史性時刻,比如本週:
第一次空窗期世界大戰導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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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週發生在好萊塢的最大驚奇——好萊塢主流片廠第一部跳過電影院、直接以高單價上VOD隨選平台的電影《Trolls World Tour 魔髮精靈唱遊世界》,在上架三週後創造了1億美元的銷售紀錄。因為VOD平台如Amazon和Apple的抽成遠低於電影院的約50%,也就是說成本九千多萬的《魔髮精靈唱遊世界》很可能已經在這兩天回本。
直到一個月前,全好萊塢沒有人相信VOD市場還是一回事,更別提VOD可以取代電影院通路成為一部主流片廠電影回本的途徑。
Amazon和Apple的VOD銷售連年下滑,產業規模比起2006年已經縮水62%。所有人都認為VOD是已經過氣的通路,Amazon和Apple根本已經把他們的 VOD當成可有可無的會員服務,而非賺錢的途徑。但出身電信業的NBCUniversal的執行長Jeff Shell不這麼想,他覺得VOD是好萊塢的救命藥方。
NBCUniversal目前屬於電信集團Caomcast,過去在電信業的營運經驗和靈活彈性讓他們對於VOD網路零售向來獨具信心。事實上2011年NBCUniversal就企圖「探索」好萊塢空窗期的紅線,在導演Brett Ratner的電影《Tower Heist 神偷軍團》上映三週後打算以59.99元的高單價在VOD市場零售。但該計畫遭到電影院的激烈反對並揚言抵制,讓NBCUniversal隨即打消主意。
NBCUniversal認為被當成黃昏產業的VOD足以當成對抗Netflix的武器,因為消費者願意付更高的費用在家裡看和電影院同步上映的電影,而不願等待90天後Netflix上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不確定因素。因此他們成為理所當然在這波疫情中對「空窗期」開第一槍的勇者。
讓《魔髮精靈唱遊世界》大膽跨過紅線的,不只是NBCUniversal對於VOD的堅貞信仰,另外一個理由是他們現在財務壓力極大,願意拿任何東西出來換錢。這幾天公佈的Comcast第一季財報顯示,該公司寬頻業務和NBC電視業務都受到疫情刺激而有所增長,但NBCUniversal 的電影和主題樂園業務都受到前所未久的重擊:電影業務下滑了23%,主題樂園業務下滑了32%,等於分別蒸發了13.7億和8.7億美元。Peacock原本要當成開台大戲的東京奧運轉播也已落空,剩下的節目是否足以應戰對手Disney+、Netflix或是HBO Max仍是未知數。華爾街日報消息昨天甚至報導NBCUniversal上週已經開始討論縮減支出的計畫,其中包含了大規模的裁員。
《魔髮精靈唱遊世界》1億美元的銷售紀錄證明了NBCUniversal長久以來對於VOD市場獨有的觀點,也代表這個曾被認為是昨日黃花的通路在疫情過後很可能有全新的機會。
嚐到甜頭的NBCUniversal隨即打鐵趁熱,再祭出兩招:
第一招是和NBCUniversal同屬Comcast的售票系統Fandango近日宣佈併購Walmart旗下的VOD服務Vudu。經營自己的VOD服務,可以讓NBCUniversal 省下被Apple或是Amazon抽成的20%,獨佔1億美元銷售的100%收益。
第二招是執行長Jeff Shell在接受訪問時透露他們將繼續尋找其他適合的電影,打算讓這個電影院、VOD同步上映的做法變成長期政策。這個作法等於明白宣示從此Universal眼中沒有「空窗期」這個字眼。
正是這第二招命中了電影院業者的要害。
已經因為全面停業而焦急得團團轉的電影院,此時此刻再被長年合作的片廠落井下石,幾乎是馬上翻臉。全球最大連鎖電影院品牌AMC火速發表口氣強硬的聲明說NBCUniversal逼他們出此下策——全球的AMC影城將開始抵制Universal的所有電影,而且強調他們絕對不只是說說,不但抵制會立刻生效,而且還會包含未來跨過空窗期這條界線的任何一家片廠。美國第二大品牌Regal也隨即跟進宣佈抵制。NATO美國電影院經營者協會也發表聲明表示他們很遺憾NBCUniversal老是不事先諮詢放映業的夥伴就做出影響他們深遠的決定。
引發這場戰火的NBCUniversal則以聲明回應,強調他們仍然信仰電影院的體驗,並且仍然期待未來可以在電影院通路優先發行電影。他們眼前的作法只是希望在這個特殊的難關中,繼續提供居家防疫中的民眾娛樂選項。基於這個作法引發的熱烈迴響,他們認為自己做的是正確的決定。
就像暗殺奧匈帝國王儲的塞爾維亞青年,不起眼的《魔髮精靈唱遊世界》正在引爆一場毀滅性的戰爭。這才只是交火的第一天。
電影院能否撐過這場持久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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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是一場持久戰,比的是誰的氣長。問題是電影院的這一口氣真否能撐過這場終點還不知道在哪裡的疫情。
2012年中國(當時)首富王健林的房地產事業萬達集團收購美國連鎖電影院品牌AMC,隨後繼續收購美國Carmike院線、歐洲Odeon院線和Nordic Cinema Group,因而成為全世界最大連鎖電影院品牌。這是AMC敢跟擁有《Jurassic Park 侏羅紀公園》系列和《Fast & Furious 玩命關頭》系列的NBCUniversal對賭的理由。
有產業分析師認為AMC並不必然會贏,其一理由是它是最大但不是唯一,仍有其他電影院願意放映NBCUniversal電影(在此同時另外一個電影院品牌Ragel也宣佈跟進抵制),其二是AMC自己有太多體質上的麻煩,能否撐到抵制成功還很難說。佔AMC收入31%的餐飲收入近年在努力改進餐點後開始成長,但佔收入60%的電影票收入卻始終低迷,AMC怪罪景氣循環和電影本身不好,但觀眾正在離開電影院卻是事實。AMC近年為了吸引客人回流大量舉債投資改善設備,為了這波疫情AMC一方面債務重組一方面又發行了5億公司債,以便維持到11月之前的現金流。11月並不遙遠,而且就算疫情已緩仍有可能有第二波、第三波。一再傳出可能破產AMC的銀彈是否足夠讓他們打贏這場空窗期是個大問題。
Forbes的產業專家也說現在投資連鎖電影院的不是傻子就是瘋狂的天才:
Forbes的報導中推論即便夏天疫情消退之後電影院重新開門營業,也會面臨嚴重的票房下滑,因為觀眾不一定願意出門,而且電影院的座位安排仍然需要依照社交距離的規定減少可售張數。NATO美國電影院經營者協會執行長John Fithian 《Tenet 天能》如果能在7月如期上映的話,票房開低的機會不小(但會因為欠缺競爭對手而得以佔據電影院數個月繼續收成)。
按照過去流感會在10月重新開始流行的模式,COVID-19疫情很可能再度升溫,嚴重時可能導致電影院再度關門。專家認為全年下來電影票房應該會少到59%以上,如果以AMC電影院2019年的營業額54.7億美元來說,可能會驟減至23億。
中長期來說,美國人進電影院的頻率一直在下滑,電影院的收入偶見成長都是因為提高票價和爆米花價格所致。疫情只會加速這個方向,因此只有傻子才會投資電影院。作者用經典喜劇《Monty Python and the Holy Grail聖杯傳奇》中的橋段來比喻AMC抵制Universal的作法:亞瑟王砍掉擋路的敵人一隻手,對方堅稱只是一點小擦傷,直到四肢都被砍斷仍抵死不認輸,但亞瑟王早已揚長而去。那個亞瑟王叫做Netflix。另一方面,作者也一再鼓吹片廠應該利用這個時候買下電影院,以便確保票房收入,並取代長期欠缺資力的電影院老闆來下重本提升電影院體驗,藉以迎戰Netlfix。
AMC不是孤單的,全世界的電影院業者都在想盡辦法活下去:
英國連鎖電影院VUE請求房東100%減免房租以讓他們度過難關。VUE旗下全歐洲228家電影院都已經停業,唯一的例外是該公司在台灣經營的星橋國際影城。
好消息是歐洲的捷克和挪威都已經先後宣佈電影院重新開放的時程和條件。
另一個值得關注的電影院產業動向是強調用餐體驗的Alamo Drafthouse電影院執行長兼創辦人Tim League將改任執行主席,並延攬來自Starbucks星巴克Shelli Taylor擔任新執行長。許多人預測長期深耕體驗營造並擁有堅貞粉絲的Alamo Drafthouse會是電影院產業進化並生存下來的下一步,這也是他們會從餐飲品牌引入高級主管的理由。Shelli Taylor過去是星巴克在中國擴張的主將,一手將中國的星巴克版圖從500家擴展為她離職時的3000家。所以這是否還意味Alamo Drafthouse可能在疫情過後選擇更激進的擴張策略(比如併購在疫情中破產的電影院)?
另外一家跟電影院業緊密相關的企業是Imax。Imax第一季財報顯示業績嚴重下滑56%,但該公司強調他們有充裕的現金足以稱過這場世界級的災難。Imax執行長Rich Gelfond 認為美國正在上演的AMC大戰Univeral的戲碼,Imax認為這場仗的標的與他們無關,因為《Trolls World Tour 魔髮精靈唱遊世界》本來就不是Imax會演的電影。但他認為電影院和片廠的衝突並沒有那麼高,因為要吸引觀眾回來這兩方缺一不可,大家都在努力協調試圖達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他特別提及導演Christopher Nolan正不眠不休地想辦法讓他的新片《天能》在電影院放映:「我不知道全美國還有誰比Christopher Nolan更努力要讓電影院開門並在電影院發行他的電影」
Imax之所以老神在在,是因為該品牌最重要的市場——中國的電影院應該很快就有機會重新開門營業,因為中國政府需要電影院替商場帶來人潮、刺激經濟回溫。
另一方面,早了三個月開打的中國版「空窗期」大戰,電影院業者似乎處於上風:
原定今年1月上映的《囧媽》開第一槍跳過電影院直接在多個西瓜視頻首映之後,隨後又有《肥龍過江》在愛奇藝首映。當時也引發中國電影院業者聯名寫信向國家電影局求援,並揚言抗議日後的出品電影。但這個亞洲戰場的戰局本週突然有了新的局勢——路透社報導中國官方近期告訴電影業者將收緊「空窗期」的管理,避免再有中國電影跳過電影院直接上網路平台。在此同時中國國家電影局長局長王曉輝也在電影系統應對疫情視訊會議上公開說出「要維護院線電影窗口期規則」以及「加強對院線電影網絡播出的通盤規劃等字眼」。中國各省開始推出對電影院的扶持政策,包含各種補貼、貸款、獎勵等項目。
不具名的愛奇藝高層喊冤的說詞和NBCUniversal也大同小異:「我們的出發點仍然相同,就是讓人們看到好電影」。中國政府的介入將使電影院業者得到遲來的保護(正義?),而發行商和網路影音平台則再失商機。至少中國市場的空窗期是回來了。
光環退去的美國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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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週的另一個個歷史性的時刻:2021年的奧斯卡獎將(暫時)接受他們長期視為無物的網路電影。
為了讓今年受疫情影響無法在電影院上映的電影也有報名參賽的機會,美國影藝學院宣佈明年的奧斯卡遊戲規則調整,將首度開放未經電影院放映的電影報名。即便堂堂美國影藝學院,在聲明稿的開頭仍須向電影院的基本教義派重申信他們的仰純度:「學院堅信沒有比電影院更偉大的方式體驗電影的魔法」,但疫情使他們不得不暫時破例。
不過影藝學院依舊劃清界線,要求必須原本訂有上映日期的電影才可以報名,同時排除本來就為了電視放映而拍攝的電視電影。對於尚未有發行商(因而沒有上映日期)的獨立製作來說要如何符合資格也是大問題。不過至少這個規定會讓許多還在猶豫要等明年或是今年就上串流的電影終於可以放心做決定。
對奧斯卡來說這個暫時的退讓是痛苦的,因為他們把自己定義為電影院體驗的最高聖殿,並且一直在重兵部署阻止Netflix進入這個聖殿。但這一年的「暫時」,很可能會開啟為時更長、更深遠的討論。討論那個他們現在連想都不敢想的問題:為什麼不?
為什麼不永遠接受網路電影?如果繼續排除網路電影,奧斯卡會不會越來越不相關?
這世界上有千百種頒獎典禮,奧斯卡偏偏成為典禮中的典禮,成為全世界最多人同時收看的直播電視有它的理由——在社群直播發明之前,奧斯卡是全世界的觀眾得以一窺這些背後有各自光環的明星,像我們一樣哭、一樣笑、一樣跌倒的唯一場合。奧斯卡讓這些神明更像人,更可以親近,也因此這個年度盛會活生生就像每年只會發生一次的神仙下凡。
這同時也是為什麼奧斯卡頒獎典禮收視率為什麼一去不回的理由。有了Facebook、Instagram、YouTube和Twitch等等直播平台,美國眾神們根本天天下凡了。
這波疫情成為全世界的神仙天天開直播開示信徒的。其中當然也有振奮人心的案例,比如在澳洲拍戲時確診的Tom Hanks夫婦一直在分享他們生病和復原的經驗,甚至還進一步捐出他們的血液來作為疫苗研究之用。
但這只是極少數正面案例。多的是像Elon Musk這樣言行乖張的名人被社群網路放大之後被看穿光環的案例。比如說我們的老朋友Madonna:
最近一直在IGTV上推播防疫日記的Madonna開始出現詭異的言行,比如宣佈她已經檢驗出COVID-19抗體,所以她打算明天開車出去玩,「呼吸一下COVID-19的新鮮空氣」。然而並沒有證據證明有抗體就足以對COVID-19免疫,請大家千萬不要學習Madonna同學。
衛報昨天刊出的分析就認為疫情正在將明星「去神格化」。社群媒介上如潮水般湧現的明星直播,原本應該要縮短我們跟明星之間的距離,最後卻達到相反的效果:我們看清楚了他們的奢豪生活跟我們完全不一樣,同時也看清楚了這種災難時刻過去獨攬注意力的他們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場。這些神治不好我們的病。
同樣發生這個效應的是這幾年快速崛起的網紅們,本來每天賣臉蛋、賣話題、賣產品的網紅們最近這兩個月什麼注意力都分不到,預計將會是網紅經濟的一個轉折點。慢走~
|新聞出處|
4/26~5/2一週大事
AMC Theatres Refuses to Play Universal Films in Wake of 'Trolls: World Tour'(https://bit.ly/2VKvrCx)
‘Trolls World Tour’ Breaks Digital Records and Charts a New Path for Hollywood (https://on.wsj.com/)
Comcast’s Results Suffer as Coronavirus Hits Theme Parks, Movie Business(https://on.wsj.com/3cYBM39)
Only Fools, Mad Geniuses, And Daredevils Would Invest In A Theater Chain( https://bit.ly/3aRChdW)
Alamo Drafthouse Gets New CEO, Tim League to Become Executive Chairman(https://bit.ly/2KP4tU3)
China to tighten rules to stop movies from premiering online (https://reut.rs/2KJsVWU)
Oscars Rule to Allow Films to Skip a Theatrical Release This Year(https://nyti.ms/3d2FSXN)
Tom Hanks’ Blood Is Being Used to Develop Coronavirus Vaccine (https://bit.ly/2VKQHbz)
Madonna Says She Has Coronavirus Antibodies, Wants to ‘Breathe in the COVID-19 Air’(https://bit.ly/2YmXCt7)
‘There’s a sense that celebrities are irrelevant’: has coronavirus shattered our fame obsession?(https://bit.ly/2z0wO7d)
輝輝的小臉蛋作者 在 少女 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台北故事》與《春光乍洩》:城市裡兩對寂寞男人的愛情,都是洶湧而荒謬的」
《台北故事》的故事,從泰國曼谷開始。
主角是兩個男人,一個叫程瀚青,一個叫高鎮東。他們千里迢迢從台北飛到了泰國,在舞台雷射光、人妖酥胸與酒精香菸的催化下,不禁感染上了曼谷的魔性氛圍,臉笑得更開,菸抽得更兇,膽子也更大了起來。
他們做了在九零年代前後的台北不會做的事情:自在摟抱,當街親熱。
高鎮東與程瀚青很快就讓我聯想到了王家衛《春光乍洩》裡的那對冤家,黎耀輝與何寶榮內心深刻的寂寞只有在遙遠它方能獲得共鳴,而《台北故事》這本書的兩位男主角,同樣也只能在異國短暫地找到歸屬。
*Spoiler Alert*
《台北故事》與《春光乍洩》的愛情,都是洶湧而荒謬的
高鎮東與程瀚青的組合,和黎耀輝與何寶榮之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高鎮東是個狂野奔放卻也自私任性的男人,他從小跟著混黑道的哥哥在八大行業裡打滾,憑著一張俊美臉蛋在三教九流中如魚得水,最後落腳在林森北路一家酒店「銀坊」做經理。
程瀚青則來自一個普通家庭,母親因為一場搶劫意外喪生,父親因劇變而中風,導致他被迫早熟,高中肄業就去車行當學徒,在還未消化喪親之痛就已一肩擔起家計,養成了如石頭般沉默寡言的脾性。
他們兩人在因緣際會下認識,洶湧的性吸引力從第一眼就天雷勾動地火,很快地就開啟了這段長達多年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黎耀輝,讓我們重頭來過。」在《春光乍洩》中,何寶榮幾乎是有點得意洋洋地說著。因為他知道他愛他。
高鎮東與程瀚青同樣也重新來過了好幾次,從一開始不過問對方私事的冷漠床伴,漸漸在安靜的心照不宣中發展成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關係。而他們之間的愛情如此難以定義,除了兩人個性上有著本質的相殺差異外,更因為在那個年代的台灣,「同性戀」還是個陰暗晦澀的概念。
《台北故事》的敘事角度在兩個男主角間轉換,我們跟著他們活了一遍台北最有代表性的靈魂場域,例如在夜半空曠的中山北路上咆嘯狂飆的空虛暢快,例如光影雜沓的西門町隱隱流動著情慾的酒吧街區,例如閃著朦朧七彩霓虹燈的橢圓 Disco 舞池,例如飄散著尿味嘔吐味與卡拉 OK 歌聲的林森北。而我們也跟著看到,他們在這些地點茫然地來回徘徊之間,內心深處是那永遠無法排解的矛盾與罪惡感。
程瀚青從小就責怪自己為什麼生來是個同性戀,長大後與家人的談話也總是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發現自己喜歡男人。身為雙性戀的高鎮東,則對性向這件事「刻意地」不屑一顧。他似乎要自己相信同性間的愛情只是年少輕狂的一部分,無論再愛再癡狂,烈焰熄滅後,兩人終究還是要找個女人結婚生子,成立一個「正常家庭」。高鎮東曾開玩笑地說,希望他倆以後生的兒女能共結連理,這樣結為親家的兩人,至少最後可以成為對方的「家人」。一句輕描淡寫的玩笑話,卻讓人讀得椎心刺痛。
《台北故事》與《春光乍洩》,背景一個在台北,一個在香港,給人的感覺卻十分相近。在電影中,黎耀輝與何寶榮總是在中心之外的位置看著自己與他人的人生,陰影下、窗縫間、角落裡,畫面無聲傳達了他們在社會上的邊緣特質,更讓人深切感到他們無論多狂放多瘋魔依舊得臣服在人生巨大齒輪下的無奈與孤寂。
這本書用淺顯卻細膩的文字勾勒出程瀚青與高鎮東的故事,字句場景很「台北」,但讀起來卻沒有預期中的熟悉感,反而一股強烈的疏離與陌生佔據心底。與《春光乍洩》那對冤家一樣,他們在城市中一個小而破敗的公寓裡野獸般地做愛,毫無節制地抽菸,撕心裂肺地打架。他們的矛盾與社會的矛盾揉和成他倆都無法逃脫的悲劇結局,正如本書作者「台北人」在後記中寫的:
「如果程瀚青沒愛上高鎮東。如果高鎮東可以不那麼自私衝動。這個故事百分百就不會是個悲劇。
我覺得這話在某種程度上十分正確。真的。
如果每個人都有清晰的思想,只做分內的、正確的事,進步與否姑且先不說了,但這個社會肯定會規矩美好得無法想像。
即是烏托邦了」
終極的烏托邦很可能只是個空想,但「更好的什麼」,卻是我們一點一滴能慢慢去開鑿追尋的。《台北故事》讀來令人悵然,卻也不禁讓人想著,如果每個人多在乎彼此與陌生人多一點,有些無奈、矛盾與悲傷,是否有可能減輕不少?
#台北故事 #書評 #愛情 #春光乍洩
輝輝的小臉蛋作者 在 少女 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台北故事》與《春光乍洩》:城市裡兩對寂寞男人的愛情,都是洶湧而荒謬的」
《台北故事》的故事,從泰國曼谷開始。
主角是兩個男人,一個叫程瀚青,一個叫高鎮東。他們千里迢迢從台北飛到了泰國,在舞台雷射光、人妖酥胸與酒精香菸的催化下,不禁感染上了曼谷的魔性氛圍,臉笑得更開,菸抽得更兇,膽子也更大了起來。
他們做了在九零年代前後的台北不會做的事情:自在摟抱,當街親熱。
高鎮東與程瀚青很快就讓我聯想到了王家衛《春光乍洩》裡的那對冤家,黎耀輝與何寶榮內心深刻的寂寞只有在遙遠它方能獲得共鳴,而《台北故事》這本書的兩位男主角,同樣也只能在異國短暫地找到歸屬。
*Spoiler Alert*
《台北故事》與《春光乍洩》的愛情,都是洶湧而荒謬的
高鎮東與程瀚青的組合,和黎耀輝與何寶榮之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高鎮東是個狂野奔放卻也自私任性的男人,他從小跟著混黑道的哥哥在八大行業裡打滾,憑著一張俊美臉蛋在三教九流中如魚得水,最後落腳在林森北路一家酒店「銀坊」做經理。
程瀚青則來自一個普通家庭,母親因為一場搶劫意外喪生,父親因劇變而中風,導致他被迫早熟,高中肄業就去車行當學徒,在還未消化喪親之痛就已一肩擔起家計,養成了如石頭般沉默寡言的脾性。
他們兩人在因緣際會下認識,洶湧的性吸引力從第一眼就天雷勾動地火,很快地就開啟了這段長達多年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黎耀輝,讓我們重頭來過。」在《春光乍洩》中,何寶榮幾乎是有點得意洋洋地說著。因為他知道他愛他。
高鎮東與程瀚青同樣也重新來過了好幾次,從一開始不過問對方私事的冷漠床伴,漸漸在安靜的心照不宣中發展成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關係。而他們之間的愛情如此難以定義,除了兩人個性上有著本質的相殺差異外,更因為在那個年代的台灣,「同性戀」還是個陰暗晦澀的概念。
《台北故事》的敘事角度在兩個男主角間轉換,我們跟著他們活了一遍台北最有代表性的靈魂場域,例如在夜半空曠的中山北路上咆嘯狂飆的空虛暢快,例如光影雜沓的西門町隱隱流動著情慾的酒吧街區,例如閃著朦朧七彩霓虹燈的橢圓 Disco 舞池,例如飄散著尿味嘔吐味與卡拉 OK 歌聲的林森北。而我們也跟著看到,他們在這些地點茫然地來回徘徊之間,內心深處是那永遠無法排解的矛盾與罪惡感。
程瀚青從小就責怪自己為什麼生來是個同性戀,長大後與家人的談話也總是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發現自己喜歡男人。身為雙性戀的高鎮東,則對性向這件事「刻意地」不屑一顧。他似乎要自己相信同性間的愛情只是年少輕狂的一部分,無論再愛再癡狂,烈焰熄滅後,兩人終究還是要找個女人結婚生子,成立一個「正常家庭」。高鎮東曾開玩笑地說,希望他倆以後生的兒女能共結連理,這樣結為親家的兩人,至少最後可以成為對方的「家人」。一句輕描淡寫的玩笑話,卻讓人讀得椎心刺痛。
《台北故事》與《春光乍洩》,背景一個在台北,一個在香港,給人的感覺卻十分相近。在電影中,黎耀輝與何寶榮總是在中心之外的位置看著自己與他人的人生,陰影下、窗縫間、角落裡,畫面無聲傳達了他們在社會上的邊緣特質,更讓人深切感到他們無論多狂放多瘋魔依舊得臣服在人生巨大齒輪下的無奈與孤寂。
這本書用淺顯卻細膩的文字勾勒出程瀚青與高鎮東的故事,字句場景很「台北」,但讀起來卻沒有預期中的熟悉感,反而一股強烈的疏離與陌生佔據心底。與《春光乍洩》那對冤家一樣,他們在城市中一個小而破敗的公寓裡野獸般地做愛,毫無節制地抽菸,撕心裂肺地打架。他們的矛盾與社會的矛盾揉和成他倆都無法逃脫的悲劇結局,正如本書作者「台北人」在後記中寫的:
「如果程瀚青沒愛上高鎮東。如果高鎮東可以不那麼自私衝動。這個故事百分百就不會是個悲劇。
我覺得這話在某種程度上十分正確。真的。
如果每個人都有清晰的思想,只做分內的、正確的事,進步與否姑且先不說了,但這個社會肯定會規矩美好得無法想像。
即是烏托邦了」
終極的烏托邦很可能只是個空想,但「更好的什麼」,卻是我們一點一滴能慢慢去開鑿追尋的。《台北故事》讀來令人悵然,卻也不禁讓人想著,如果每個人多在乎彼此與陌生人多一點,有些無奈、矛盾與悲傷,是否有可能減輕不少?
#台北故事 #書評 #愛情 #春光乍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