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憶】壹、房
歐洲的行李,落地也快半年了。
以為東西都整理好了,卻總是會在以前的譜裡面發現紙條,鐵盒裡面找到拍立得,手機裡翻到各式各樣古怪又珍貴的影片。
這才發現,以前歐洲生活的碎片,不只是在這些物件中,也還在心裡某一塊盪呀盪。
老是往從前看,開口閉口都是以前,耽溺在某個時空裡,想來挺討人厭的。於是決定一次討厭完,把一些「曾經」記下,一方面怕壞記性的自己哪天什麼都想不起來,一方面,寫完,就真的可以打包、封箱,換上一組新的色系,新的節奏,新的前方了。
每週三,一篇歐洲回憶,從法國寫到瑞士,什麼時候會寫完呢?
——————————————————
第一篇要說的,是「房」。
巨蟹座第一次離家那麼遠,想好好安頓的,無非就是一個像家的地方。不只能放進行李箱、電鍋和棒子,還能在練完琴的晚上好好開瓶酒,癱爛看影集的地方;還能在假日出去走走,把一切新鮮帶回,好好收藏的地方。
但是在法國找房哪有那麼簡單,這尚且是第一課,很難的一課。
剛到法國,沒認識幾個人,法文講不好幾句,也沒有室內電話(光是找房的電話費,至少就打掉兩百歐)。巴黎房難找,幾乎都是集中看房,房東開一個時段,有興趣的房客帶著自己的資料前往,喜歡的話直接遞交,再等房東選妃。像我這種臉上有「留學生」、「沒有保人」、「外國人」tag的人,簡直是找房屆的三等公民。
不過我很幸運,帶了一個萬能表妹,兩個人一起被房東選、一起狀況外,還一起迷路,然而表妹的藍帶在找到我倆的落腳處前就開學了。於是我的晚上,就是打電話;我的白日,就是隻身一人赴那僅僅幾個沒被破爛法文掛電話的約。
不怎麼被當回事的經驗很多,但是印象最深的,還是這一次。
那通電話已經是我當天房list上最後一個號碼了,接電話的是一位男子,即便我法文不好也聽得出他說話耐心溫柔,他說「我太太問可否明天一早就看房」。那時候的我,菜歸菜,起碼已經是看過十幾間房的資深無殼蝸牛,小有經驗,這間房子的區很好,周邊風光明媚,空間雖然不是非常大,但是看起來乾淨優雅,於是二話不說的答應了下來。
隔天天氣很好,我在門口等候,見著房東小跑步下來,笑容陽光但略帶歉意「不好意思,約了這麼早,實在是我太太希望可以早點把事情解決」,我看著他褐色微捲的後腦勺,覺得非常可愛。
他領著我上樓,是一間走廊到底的房。開了門之後,映入眼簾的是簡約、高雅的客廳(此時已習慣法國人入室內不脫鞋,也沒有客套),打量著被窗簾透進的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銀色立燈和地毯的顏色,一切都符合我對有品味法國人的想像。
與此同時,聽見房東關上門,通常這時候我已經東張西望了,這次卻剛巧聽見他將門鎖上。
啷鐺——。上了鎖。啷鐺——。還上了兩道不同的鎖。
回頭一看,有的鎖他都鎖上了,隱隱覺得不對勁,我開始找尋他從頭到尾一直掛在嘴上的「太太」,可是空間很整潔,桌上僅有一只剩下一口咖啡的杯子,哪裡有什麼太太,整個空間只有我們兩個人。轉頭,他微笑的向我走來,每近一步,我的背脊就涼一點。
他沒等我害怕完,說「我帶你看看臥房吧」。沒錯,這就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難得好房,穿過客廳,右手邊便是臥房。
我點點頭,跟在他後頭,這後腦勺突然讓人頭皮發麻。腦袋裡開始播放他每天和幻想中的太太說話,房間裡掛滿屍體的畫面。奇妙的是,人的幻想真的會因為時間地點而換上新的濾鏡,我很確定那時候,腦袋中閃過的是各式各樣的洋派死法。
喀,他打開門。
裡面是鋪著摺好棉被的雙人床,床頭有蠟燭,被是成套的素色藍,腳邊有一個大衣櫃,他手放在門上,輕鬆的說「你要進去看看沒問題喔」。
——之於一個殺人魔,他品味不錯,畫面從他從後面拿著電鋸轉到大廚櫃上,打開裡面掛了各種顏色的頭髮(當然是從不同的頭皮上取下的,而且一定有一頂是他那所謂「太太」的)。
我用僵硬的嘴角微笑,搖搖頭說,『不用,臥房無疑很美』。
「這樣啊,那就只剩廚房了,請往這邊」他又帶我走穿過客廳。窗簾飄呀飄,天氣真的好。
我跟著他走到廚房,趁他不注意時轉頭看了大門,盤算著如果要從門口出去,打開鎖的過程應該就已經被電鋸砍到了,然後救命啊的法文到底怎麼念,啊,我明明有學過這個字啊。那時候比起怎麼沒有從小學防身術,更懊惱的是忘記這句法文。
打破腦內逃脫計畫的,是「你要不要喝杯咖啡?」
所以他不是暴力派,是文明的下藥派嗎?才不喝,怎麼可能那麼笨。啊可是拒絕了他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把我打暈?還是要假裝喝,但是含住?如果從門口出去行不通,只能只剩跳樓一途了。
我猜我看起來大概像個在腦中比較數個好房的不知足房客,寡言又一直陷入沈思。
——看到流理台上躺了一把麵包刀,麵包刀夠利嗎?我能夠快的抓到那把刀嗎?
就在此時,門鎖轉動了。
——什麼?就我這等弱女子,你還需要一個夥伴嗎?來者究竟是幫手還是主謀?
啷鐺——。開了鎖。啷鐺——。兩道都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個大肚子的女生,穿著輕便。她帶了一根長棍麵包,嬌氣的說「吼和你說過幾次了,帶人看房不要鎖門,幸好我剛剛出門有記得拿鑰匙」轉頭看著我,燦爛的笑著問「都還好嗎?」
這位腦中的太太真實出現時,我轉頭看了先生,他抓抓頭,一副「啊,我又忘記了,不小心鎖了門」的模樣,心臟仍延續剛剛的緊繃而怦怦跳個不停,但是非常想笑。
故事的結尾是,那個紳士房東沒搞清楚我是學生,說太太還是希望租給有工作的人,最後維持一貫的溫柔,充滿歉意地拒絕了我。
「找房」的故事最後在朋友的朋友要離開法國讓了一間房子出來中,劃下一個普通但是讓當下的我和表妹終於鬆一口氣的句點。
——————————————————
有看完的喊個yo,歡迎分享在任何國度的找房驚魂記!
通電 開鎖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來自天堂的雨2020番外篇🌟
幾個小女生在教室裡嘰嘰喳喳討論著明日的畢業典禮。
「我媽媽買下我要的那條裙子,讓我在明天的典禮上穿!」
有一對漂亮鳳眼,名叫昭陽的女孩興高采烈地說:「妳們爸爸媽媽都會來吧?」
「我爸爸要出差,我媽媽跟爺爺奶奶會來參加。」戴著黑色圓框眼鏡的短髮女孩亮心,看向右手邊的長髮女孩:「香茗的媽媽也會來吧?」
香茗點頭,「會呀,她早上還有班,但她答應我忙完就立刻趕過來。」語落,香茗朝在座位上翻漫畫書的女孩望去,「沅潔呢?」
「我媽媽會來,但我爸不行。」翻完最後一頁,沅潔將書闔上,伸伸懶腰。
「為什麼不行?」三個女孩們異口同聲問。
「我住在法國的姑姑兩個禮拜前出車禍住院了,我爸爸過去探望她。我媽媽說他最快明天下午才回到台灣,來不及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什麼嘛,還以為能再見到妳爸爸了!」昭陽毫不掩飾她的失望,兩個女孩也是滿臉可惜。
「沒辦法,我姑丈出國工作了嘛,其他家人也都住非常遠,我爸爸才決定跑一趟,而且我很擔心姑姑,爸爸過去照顧她,我跟媽媽都會很放心。」
就在這時,一名五官端正的清俊男孩,從樓下的五年級教室跑進來。
他走到沅潔的座位前,向她伸手,「沅潔,漫畫可以還我了,謝啦!」
「算你聰明,在你們班導檢查你們有沒有帶違禁品來學校前,你就先把漫畫藏到我這兒。」沅潔嘴角一勾,把漫畫書交給他,「這本很好看耶,你有沒有下一集?」
「有啊,我昨天偷買下來了,妳不跟我媽告狀,我就借給妳。」他跟著翹起唇角。
「沒問題。」沅潔與男孩擊掌。
兩人的互動引來三名女孩的曖昧眼光。
「張淨綸,沅潔明天就畢業了,你會不會捨不得她?」昭陽率先問。
男孩不以為然的眨了眨眼,「幹麼捨不得?我們住得那麼近,要見她的話,我隨時可以去她家找她。而且一年後,我也會進她跟哥哥的國中,到時不就一樣每天能見面?」
「欸,我有說我一定會跟你們讀同一所國中嗎?」沅潔嚷道。
張淨綸的焦距定在她臉上,面不改色的回:「妳不去哥哥的學校沒差,但我絕對會跟妳去同一所。」
女孩們忍不住發出小小聲的雀躍尖叫。
這次換亮心問:「你那麼想跟沅潔一起,那明天也絕對會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嘍?」
「當然會,我哥跟我爸也會來。」
男孩投下的震撼彈,讓女孩們的叫聲差點將教室的屋頂掀翻,連最有氣質的香茗都失去了冷靜。
「不只張冠綸,你爸爸也會來?芝芝、晴芳。妳們快來聽!」昭陽興奮到跑去跟其他女同學宣揚。
「我要去跟小青老師說,她一定會很開心!」跟班導感情最好的亮心也二話不說衝出教室,直奔導師室;香茗則是臉紅的又叫又跳:「天呀,我要告訴我媽媽這件事!」
當女同學們皆因這消息陷入瘋狂,沅潔抓著男孩到走廊,連忙問:「士倫叔叔明天怎麼會來?他不是在新加坡嗎?」
「他昨天回來啦。知道阿杰叔叔趕不上妳的畢典,他就說無論如何都要替他參加。況且我爸本來就很疼妳,就算不是為了幫阿杰叔叔,也一定會想盡辦法來,妳何必這麼慌張?」張淨綸聳聳肩,覺得她大驚小怪。
沅潔懊惱抱頭,她當然知道士倫叔叔一定會想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現在問題不是這個呀!
那天放學,沅潔和好友們離開學校,聽見張淨綸在校門口呼喚她。
一名穿著國中制服的俊秀少年就站在張淨綸的身旁。
三個女孩爆出的高拔尖叫,差點又將沅潔的耳膜震破。
「昭陽學妹、亮心學妹,香茗學妹,好久不見。恭喜妳們明天要畢業了。」
笑容燦爛的少年一一叫出她們的名字,溫和親切的態度讓女孩們的心一秒融化。
看到去年畢業的張冠綸忽然出現在這裡,香茗首先猜到了什麼,「學長是特地來接張淨綸跟沅潔的嗎?」
「是我跟淨綸奉命來接沅潔。」
對上沅潔意外又困惑的眼神,少年笑吟吟告訴她:「沅潔,聽說士緣阿姨今天也會晚點下班,妳來我們家吃飯吧。」
「可、可是媽媽有幫我準備晚餐了,我回家微波一下就可以吃啦!」
這幾日媽媽加班,她都是這麼做,這對兄弟明明也知道,怎麼會突然這麼提議?
「是我爸的意思,他不忍放妳一人在家,而且光是聽到妳自己使用微波爐,他簡直嚇死了,非把妳接過去不可。」張冠綸解釋。
沅潔一點也不意外,這確確實實是士倫叔叔會有的反應。
張冠綸從她的眼裡讀出她的無奈,又笑起來:「所以妳幫幫我嘍,別讓我跟淨綸回家挨罵,妳也知道我爸兇起來很恐怖。」
不忍讓張冠綸跟張淨綸為難,沅潔只好與一臉欣羨的好友們道別,跟著這對引人注目的兄弟一同回去。
在張家吃完晚餐,陪士倫叔叔聊了一小時的天,沅潔便在兩兄弟的護送下回到家中。
進門時,沅潔正好接到母親的電話,對方已經得知自己的青梅竹馬回到了台灣。
對於明日的畢典,沅潔已經能料想到將有怎樣的騷動,忍不住向母親吐苦水。
✥
市區小學畢業典禮當日,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張家父子,一現身典禮會場,迅速成為現場女性的焦點,引發熱議。
沅潔很感動冠綸哥哥跟士倫叔叔願意特地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但這父子三人實在太醒目了,尤其是士倫叔叔的魅力老少通吃,不僅是沅潔班上的女同學,幾個女老師也都很期待見到他。
一直以來,張家兄弟的呵護,讓沅潔在學校備受「關注」,當她知道士倫叔叔也要來學校,就知道這天她會面對更多女同學的嫉妒目光。
昨日告訴母親這件事時,母親在話筒彼端吐出非常長的一口氣,表示能體會她的心情,但要是士倫叔叔得知她的煩惱,八成會玻璃心碎滿地,因此只能請寶貝女兒忍忍了。
典禮會場上,沅潔看見不少女性家長頻頻朝士倫叔叔望去,張淨綸的女班導還藉由討論張淨綸的在校表現,製造跟他說話的機會。
只有這個時候,沅潔才有一點慶幸爸爸不在現場,否則真不知道還會再惹來多少騷動。
表演時間,身為合唱團主唱的沅潔,抬頭挺胸站在隊伍前方,用清亮優美的歌聲高唱畢業歌及校歌,表現得落落大方,絲毫不怯場。
用手機全程錄下這一幕的方士緣,露出心滿意足的感動微笑。
等到表演結束,孩子們都退場了,發現隔壁按快門的喀嚓聲竟還未停,她忍不住翻白眼,開口唸對方一頓:「張士倫,你適可而止吧。冠綸畢業都沒見你這樣,別人看了搞不好會以為你才是沅潔的爸爸!」
「我是啊,等到沅潔以後嫁給冠綸或淨綸,不就真的變成我的女兒了?」張士倫笑嘻嘻的自說自話,驕傲地看著剛拍下來的照片,「我們沅潔不僅可愛,歌也唱得好聽,這麼會有這麼優秀完美的孩子呢?嘖嘖。」
聽他臉不紅氣不喘說出這些肉麻話,方士緣搖搖頭,無力地嘀咕:「我老公就已經是個沒救的女兒傻瓜了,現在還多一個更傻的。」
典禮告一段落,方士緣跟張士倫帶著三個孩子一塊合影。
趁著空檔,張冠綸問父親:「爸,我可以去找一下我以前的老師嗎?」
「好,去吧。」張士倫同意後,張冠綸就跑到一名男老師面前,不到幾分鐘,便有其他老師跟學弟妹陸續聚集到他的身邊。
方士緣忍俊不住,「冠綸的人緣真好,都畢業了,還有這麼多人記得他。」她瞥瞥身旁的男人,「這點跟某人一模一樣。」
「你說我?」張士倫挑眉。
「不然還有別人嗎?冠綸各方面都跟你最像了;淨綸則像媽媽低調許多。」她笑望站在沅潔身邊的男孩。
「我不喜歡像哥那樣跟每個人都很要好,那樣太累,也很煩。」張淨綸老氣橫秋的嘆氣。
這時昭陽舉手插嘴道:「士緣阿姨,張淨綸也是很受歡迎的,常常有女生寫情書、送禮物給他,或是託人跟他告白,但他從沒收下。聽到有人說喜歡他,他也完全不理。冠綸學長至少會讀過情書之後,再禮貌地回信拒絕對方。」
「什麼?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事?淨綸,你對女孩子怎麼這麼不體貼?」張士倫不禁叨念起兒子。
「對不喜歡的女生幹麼體貼?而且既然要告白,她們幹麼不自己來說?而是透過別人告訴我?這樣很沒禮貌又沒誠意吧?」他淡淡睇父親一眼,「難道爸爸以前曾經這樣追女生?那你最後一定沒有成功。」
張士倫被小兒子嗆得面紅耳赤,霎時回不出話;方士緣當場笑到彎下了腰,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鮮少見到母親笑得如此誇張的沅潔不免覺得有點稀奇。
「那淨綸在學校有對哪個女生比較體貼嗎?」當方士緣揩去笑到溢出眼角的淚,發現昭陽、亮心,香茗三個孩子不約而同朝沅潔看去,面露吃驚,「只有沅潔嗎?」
這一次換亮心出聲:「對,過去沅潔因為冠綸學長或張淨綸,被別班的女同學或學姊惡作劇,冠綸學長都會去找對方好好談,但是張淨綸會報復回去。張淨綸生氣時很恐怖,每次都會把對方弄哭,後來就沒人敢再明目張膽地欺負沅潔了。」
大概是仗著對方家長在,女孩也不怕張淨綸罵她多嘴,一口氣爆出所有的料。
當香茗也準備開口補充些什麼,沅潔慌張地制止了她。
兩個大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當場瞠目結舌。
張士倫氣得猛捏小兒子的臉頰肉,「你這渾小子,竟然背著我在學校欺負別人,怪不得你媽媽曾經被老師找去學校。不能像你哥一樣用講的嗎?」
「你不要罵他啦,淨綸也是為了沅潔才這樣的!」
方士緣連忙從對方手中搶回男孩,摸摸他被捏紅的臉蛋,表情心疼又愧疚,「淨綸,阿姨真的非常感謝你願意挺身保護沅潔,這孩子只跟我說有同學會說她壞話,沒說她還被惡作劇⋯⋯你以後別這麽做了,阿姨捨不得看到你被老師處罰,對你媽媽更是不好意思,我今天會去跟她道歉。」
「士緣阿姨,妳放心。我媽媽說,是動手欺負沅潔的那些傢伙有錯在先,她還說哥哥的做法太溫和了,只有像我這樣下馬威,那些人才真的會收手。媽媽是站在我這邊的,她還稱讚我了不起,非常會保護女生。」男孩振振有詞,挺直了腰桿。
方士緣跟張士倫再一次張大了嘴巴,最後張士倫低頭扶額,一副快昏過去的樣子。
畢典結束後,方士緣走出會場,接到一通電話。
說了幾句,她將手機交給女兒:「沅潔,是雁琳乾媽,她想跟妳說說話。」
沅潔立刻興高采烈地接過手機,快步衝到前面講起電話。
瞧瞧身旁還在鬧頭疼的男人,方士緣拍他的肩膀勸:「好了啦,你別煩惱了。沅潔為了不讓我跟她爸擔心,從來沒說出這件事,所以我真的很感謝冠綸跟淨綸。」
「我真不懂,沅潔這麼可愛,怎麼有人忍心欺負她?根本沒道理。是不是?冠綸?」張士倫問著身旁的大兒子。
「是啊,沅潔還說過,希望我在學校別對她太好,因為會有人不高興,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麼?」張冠綸聳聳肩。
看著真心深感不解的這對父子,這次換方士緣不禁扶額,心下明白了一件事,為何女兒之前會跟她說,希望別跟張冠綸讀同一間國中。
「妳幹麼這樣瞪著我?」
發現青梅竹馬正斜睨著自己,張士倫納悶問她。
「託你的福,我現在想起了一堆往事。」她恨恨地抬手朝他的肩膀捶下去,心想這是什麼沒完沒了的孽緣?
此時張冠綸的手機也響了,他低應幾句,就去到沅潔的身邊,將手機交給她,方士緣猜想應該是兩兄弟的母親也特地打來向沅潔道賀。
「對了,士緣,明天我就回新加坡了。」張士倫被公司外派去新加坡兩年,再半年就能回來,「讓我去幫阿杰接機吧,我大概只有今天見得到他了。」
「但你也是難得回來,應該多陪陪你老婆跟兒子吧?」她其實無所謂,只是這樣對他的妻子跟兒子們過意不去。
「下個月底總公司還有事,我會再回來一趟,但聽說阿杰那時又要忙了吧?我已經一年沒跟他聚聚了,我老婆跟兒子會諒解的。妳今天不也還有工作?妳放心去忙,晚上我會送他回去。」
方士緣還未回應,沅潔就跟昭陽手牽手跑到她面前來。
「媽媽,昭陽說她家有Switch,我可不可以去她家玩?我會在爸爸回來前回家的!」
當昭陽表示她的母親已經同意,跟著拜託她,方士緣答應了,也同意讓張士倫去為丈夫接機。
✥
昭陽有分別讀國中跟高中的兩個姊姊,四個女孩在客廳玩Switch玩得不亦樂乎,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太陽開始下山。
再輪到沅潔玩時,張士倫正好打電話到她的手機去。
「沅潔,我剛才打給妳媽,她沒接,可能還在忙。妳幫我跟她說,我帶妳爸爸去喝一杯,會稍微晚一點回去。」他說。
「喝一杯⋯⋯」沅潔渾身定住,眼睛愈瞠愈大,心裡一慌,「士、士倫叔叔在跟爸爸喝酒嗎?」
男人笑回:「是啊,已經喝一會兒了,那就麻煩妳跟媽媽說一聲嘍。」
通話結束後,昭陽的母親正好出現,問沅潔要不要吃完晚飯再回家。
沅潔跑到她面前雙手合掌,開口哀求:「阿姨,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今晚可不可以讓我住這裡?我會幫阿姨做家事,不會吵鬧,求求妳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昭陽的母親被她的誇張言論給逗笑,一口答應:「當然好,那妳告訴我家裡電話,我跟妳媽媽說。」
沅潔鬆口氣的笑了,聽到好友決定留宿,昭陽也是在一旁開心尖叫。
✥
在家裡專注於工作的方士緣,渾然不知手機已經沒電。
聽到客廳的電話響起,她匆匆去接,發現是昭陽的母親打來的。
得知女兒非常希望今晚能住在昭陽家,方士緣有些納悶,以為她是玩Switch得太開心,捨不得回來,見對方也相當歡迎,她沒想太久便同意了。
掛上電話後,她繼續工作,等到事情處理完,已是晚上九點半。
這時她才終於發現手機沒電,趕緊充電並開機,來自張士倫的未接來電跟訊息一一湧現,對方在訊息裡告訴她,他有讓沅潔知道她爸爸和他一起。
就在此時,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一名身型高大的男人推著行李箱出現在門口。
「你回來啦?」方士緣闔上筆電,上前幫他接過行李,關心問:「子伶姐怎麼樣?她還好嗎?」
「沒事了。她婆婆接手照顧她,姐夫後天就會回去。」徐子杰環視安靜的客廳,「沅潔呢?」
「她希望在昭陽家過夜,今天她畢業,我想讓她開心一下,就由她去了。」方士緣先將行李箱放置到一旁,走進廚房打開櫃子,「我以為士倫會到午夜才放你回來,你累了吧?要不要幫你泡杯茶?還是你想直接去洗澡休息?」
發現對方沒回應,但腳步也來到廚房,她便以為他想先喝茶,於是拿出紅茶茶包,按下飲水機的加熱鈕,莞爾說:「對了,今天在畢業典禮上,我從沅潔的朋友口中聽到有趣的事,聽說淨綸為了沅潔⋯⋯」
丈夫從背後的擁抱,打斷了她後面的話。
男人的唇開始在妻子的耳根游移,沿著頸部一路往肩膀滑行,手也同時往她的上衣裡探進去⋯⋯
方士緣嚇一大跳,不小心叫出來:「欸,我正在幫你泡茶,你做什麼啦?」
她一轉頭,對方的唇就湊了上來,她整個人被牢牢圈在男人的懷裡,動彈不得。
直至被吻得喘不過氣,方士緣才在恍惚中驚覺一件事。
她伸手擋住對方又要靠近的唇,驚慌問:「等等,你喝酒了?你跟士倫去喝酒了嗎?」
「他太煩了,堅持不喝就不讓我回去,他說他有讓沅潔通知妳這件事。放心,我沒喝很多。」
徐子杰沉聲說完,面不改色拉開妻子的手,繼續對她展開攻勢,動作比方才大膽,也更加猛烈。
「你都這副德性了,還說沒喝很多。我就覺得奇怪,沅潔明明那麼期待你回來,怎麼會忽然堅持要睡昭陽家⋯⋯」
恍然大悟的方士緣,又羞又急的咬牙低喘,眼看整個人就要招架不住,忍不住脫口大叫:「徐子杰,你清醒點,我還在幫你弄茶,而且這裡是廚房呀!」
隨著她這一喊,男人真的停了下來。
因酒精而顯得更加深邃的那對黑眸,讓他這一刻間的微笑充滿迷人的魅惑。
「你、你為什麼這樣笑?」方士緣被他盯得滿臉通紅,啞聲的問。
「覺得懷念,妳很久沒用這種語氣連名帶姓的叫我了。」
說完,徐子杰便將妻子直接抱起,沒有先喝茶,也沒有先洗澡,而是先走去了兩人的臥室。
✥
同一時間,沅潔正跟昭陽躺在床上聊天。
儘管兩人都有點睏了,昭陽仍不捨就此睡去,把握所剩無幾的精神力繼續問著:「妳今天為什麼會突然想睡我家?妳爸爸不是今天回來?妳不想早點見到他嗎?」
「我當然想,前提是我爸爸今天沒喝酒的話。」她嘆氣。
「你爸爸喝酒會怎麼樣嗎?難道會像我爸一樣,喝醉就變了個人,會又哭又笑,或是大呼小叫的吵人?」
沅潔尷尬又害羞的搖搖頭,「不是,我爸爸喝醉,外表是看不出來的,說話也很正常,但是他有時候會忽然把我拉去又抱又親的⋯⋯我會不好意思啦。我媽媽說爸爸從以前就是這樣,稍微多喝一點酒,就容易『亂來』。」
「是哦?沒想到妳爸爸那麼酷,居然會這樣耶!」昭陽哈哈大笑,旋即話鋒一轉:「欸,妳偷偷告訴我,妳喜歡張冠綸,還是張淨綸?我保證不跟亮心還有香茗說。」
沅潔無可奈何道:「妳怎麼又問這個?我不是說過,他們就是我的哥哥跟弟弟,我根本沒想過這種問題!」
「那妳從現在開始想嘛。張淨綸一看就是喜歡妳,張冠綸我不確定,因為他對誰都很好,也很親切。不過他不是希望妳去他的學校?所以我覺得可能性挺大的,要是他們真的都喜歡妳,妳要選誰?」昭陽一邊動手搔癢她,一邊笑嘻嘻地逼她招供。
「哎唷,妳不要鬧啦!」怕癢的沅潔邊笑邊閃躲,但也隨著她的話想起一件事,「說到冠綸哥哥,今天我媽媽稱讚他,說他人緣很好的時候,淨綸忽然偷偷告訴我,叫我最好別把冠綸哥哥想得太單純。」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不過,關於讀同一所國中的事,今天冠綸哥哥也來問我了,那時他說的話,其實讓我有點嚇到⋯⋯不曉得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說了什麼話?」昭陽露出認真聆聽的表情。
沅潔對著天花板眨了眨眼,開始認真回顧。
今天她跟雁琳乾媽通完電話後,張冠綸也到她身邊,說張母想恭喜她畢業,於是她又接過少年的手機。
等她把手機還給少年,對方開口問:「對了,沅潔,我聽淨綸說,妳好像未必會來我的學校,這是真的嗎?」
沅潔當下一陣尷尬,雖然張冠綸確實對誰都很好,但他其實也跟士倫叔叔一樣,對她很是寵溺,如果說出真心話,她感覺他會很傷心。
光是想像讓張冠綸的燦爛笑顏染上悲傷,她就覺得良心一陣刺痛,她沒有辦法讓張冠綸難過。
於是她搖頭道:「沒、沒有啦,我是開玩笑的,那不是真的!」
「太好了,其實我想過,要是沅潔妳真的比較喜歡另一間,我也不好為難妳,逼妳來我讀的學校。」
「真的嗎?」沅潔張開嘴,覺得看見一絲生機。
「開玩笑的。」張冠綸唇角笑意不減,用手指輕勾起她一縷頭髮,淡淡問:「妳怎麼會以為我真的會讓妳做出這種事?」
那是張冠綸第一次用這種方式跟口氣問她話,沅潔不由得怔住了。
雖然少年依舊笑笑的,但她仍認為自己可能讓他生氣了。
這份懷疑還未得到證實,張冠綸就拿著手機回到父親身邊,昭陽也前來問她要不要去她家玩Switch?
得知有這段插曲,昭陽霍然從床上坐起身。
「我就知道,我果然沒說錯!」她放聲喊。
「沒說錯什麼?」沅潔一愣一愣。
「齁,沅潔,妳真的超級遲鈍。張冠綸不是在生氣啦,他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
「昭陽!」昭陽的母親一邊敲房門,一邊斥道:「樓下都聽得到妳的叫聲,妳這麼吵,沅潔要怎麼睡?不准再玩了!」
昭陽連忙躲回被窩裡,不敢再吭聲,待母親的腳步聲遠去,她才用氣音對沅潔說:「先睡吧,明天我再告訴妳。」
沅潔只好點點頭。
翌日一大清早,沅潔在夢境中聽見好友慌張的聲音。
「沅潔,徐沅潔!」昭陽大力搖醒她,「不要睡了,快起床,妳爸爸來接妳了!」
沅潔整個人瞬間驚醒。
她穿著睡衣跑去樓下確認,果真看見父親在客廳和昭陽的媽媽交談。
只是戴著運動鴨舌帽,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跟牛仔褲站在那裡,這個男人的光芒就讓現場女性招架不住,只見昭陽的兩個姊姊興奮不已,連她們的母親看上去都有點害羞。
發現女兒站在樓梯口,徐子杰溫聲對她說:「沅潔,去刷牙洗臉換衣服,準備回去了。」
沅潔點點頭,連忙奔回二樓。
十分鐘後,她匆匆忙忙提著隨身行李回到客廳。
當徐子杰要她好好跟昭陽的家人道謝並道別,沅潔立刻乖巧照做,最後父女倆手牽手離開了昭陽的家。
「⋯⋯爸爸,對不起,昨天我沒有直接回家。」
直到走出社區,沅潔才心虛地溫吞啟口。
「沒關係,爸爸才要道歉,沒辦法參加妳的畢業典禮,妳很失望吧?」
她抿抿唇,坦言:「是有一點啦⋯⋯可是你還是在昨天趕回來啦,而且姑姑的事比較重要,她好一些了嗎?」
「嗯,她說對妳非常抱歉,還說等妳放寒假,要招待妳去她那兒玩。」男人對她微微一笑,「今天爸爸先補償妳,妳想去哪裡?或是想要什麼畢業禮物?儘管開口。」
「真的?」她眼睛一亮,很快想到,「媽媽不一起去嗎?」
「妳媽媽她昨晚有點累,讓她好好睡吧。我們去吃早餐,吃完就回家接她。」
沅潔燦然一笑:「好!」
「對了,妳媽媽昨天說,妳朋友在畢業典禮上提到了淨綸,說是有趣的事,但我沒來得及聽完,妳知道是什麼嗎?」徐子杰問。
「這個⋯⋯」
沅潔心裡一陣掙扎。
她不忍讓父親知道她曾在學校被同學惡意欺負的事,決定先拿別的話題含糊帶過:「我有點忘了耶。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爸爸,是關於冠綸哥哥的事!」
「冠綸怎麼了?」
成功轉移父親注意力的同時,沅潔也發現,自己似乎從沒有聽父親談過對張冠綸的看法。
於是她現在問他:「昨天媽媽說,冠綸哥哥跟士倫叔叔各方面都非常相像,你的想法也跟媽媽一樣嗎?」
徐子杰思考半晌,低應:「我覺得淨綸比較像他。」
「為什麼?」沅潔大感意外。
「淨綸跟他爸爸都是性情直率、有話就說,藏不住心事的人,但冠綸給我的感覺就比較深不可測,是個難以捉摸住心思的孩子。」他如此解釋。
雖然沒能完全聽明白,但沅潔覺得父親的想法,似乎跟張淨綸一樣。
以她對張淨綸的瞭解,他不會毫無根據就那樣說他的哥哥。
這是不是表示,爸爸也能從張冠綸的那句話中,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呢?
昨晚來不及從昭陽口中聽到的答案,她是否能從爸爸這裡知曉?
如果張冠綸說的那句話,並不表示他生氣?那又是什麼意思?她真的很想知道。
「那個⋯⋯」
對上父親的視線時,女孩腦中冷不防閃過媽媽曾經叮嚀她的事。
『沅潔,媽媽知道妳很喜歡爸爸,所以什麼事都想與他分享,但像是男朋友呀、談戀愛呀⋯⋯這樣的話題,甚至於只是欣賞的男孩子,妳都盡量不要跟他聊,知道嗎?』
『為什麼不能跟爸爸聊呢?』
『因為他會捨不得。上次雁琳乾媽只是看到妳跟淨綸走在一起,隨口說一句你們兩個很可愛、很相配,妳爸就不知道想到哪裡去,心情低落了一整天。假如有一天,妳有了喜歡的人,或是發現誰在喜歡妳,可以偷偷來跟媽媽分享,就是千萬別告訴爸爸。』
此刻沅潔心想,現在她並不是在跟爸爸聊戀愛話題,只是想問他知不知道張冠綸那句話的意思。
所以告訴爸爸這件事,應該沒有關係吧?
思及此,女孩再度展露笑顏,甜甜地出聲:「爸爸,我跟你說哦⋯⋯」
(完)
#祝大家聖誕快樂
#小禮物下午4點公布
通電 開鎖 在 夏天晴x天狼星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響愛FB連載 #BL小說 #01
01 Just breaking down
01
「響,我的夢想是能溶進這片天空,一到夜晚便能綻放璀璨光芒。」
「停下來,求你別再前進了。尤熙──」
我竭力全力向那道瘦弱的身影呼喊著,你指向星空,在狹窄的平台轉過身,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看,我要來施展魔法囉,我將成為夜空裡的某顆星。」
你失衡地往後倒,我捉不到你,那髮絲、那微開的襯衫以及我不曾看過的項鍊,彷彿毫無重力地往上飄起。
就像流星一樣,剎那間,你從我眼前消逝。
墜落到一個我到不了的世界。
從那之後過了一年,我仍從沒有你的世界中拼命逃走。
*
自動筆在手指上無意義地旋轉,時間就像他手中的筆,無法重來,沒有停止,只能持續往前轉動著。
窗外飄來些微的尼古丁氣味,刺鼻得令他看向氣味源頭,向西的窗口透進溫暖過頭而令人煩躁的溫度,在初春的時刻,學校中庭裡到處都是盛開的桃色杜鵑花,他的目光稍稍掠過這虛華的景象,一個不注意,自動筆從他的手指間脫離,站在講台前的學生會長正翻動手中的頁面,在暫時沒有任何人說話的教室裡喀地一聲落地。
他身為高一新生,現在又是對學生會社團來說最忙碌的校慶前夕,他心不在焉的轉筆和掉筆顯然引起學生會長與幹部的注意。
「最後一件事,照慣例,校慶晚會由我們學生會邀請藝人進行校園演唱會,而這個聯絡工作就交由高一新生來做。」
學生會長與彎身把筆撿起來的尤響對上眼,他有預感自己即將面臨難題。
「那邀請藝人的前置作業就先交給一年級的尤響同學,這些是學生會幹部上週討論出的名單,你來聯繫這些事務所,看旗下藝人有沒有能配合的檔期或是正值宣傳期可以進行校園演唱的人選。」
學生會長離開講台,將訂成冊的A4紙張交給了尤響,表格上是各家經紀公司的電話,備註欄還親切註解了想邀請的藝人順序。
「那個……我……」尤響發出很微弱的聲音,他這種聲音怎麼可能勝任。
由於聲音太過小聲,沒有什麼人聽見,學生會長也假裝沒聽見地摸著他的肩,落下沈重的壓力。
「下週一回覆我就行了。」
在尤響手中的是佈滿六張列印紙的藝人名單,他抬起頭尋找同樣是一年級新生的幫手,和他對上眼的人都馬上避開他視線,急著走回講台的會長似乎想到什麼而回頭,提醒他:「對了,因為經費不多,演出費最高只有一千元喔。」
……一千元,一千元只夠車馬費吧,這種經費怎麼請的起在螢光幕前活躍的藝人。尤響心想著,卻沒能把反駁的話說出口。
將校慶所有工作都分配完畢後,學生會成員接續離開教室,耳邊傳來此起彼落的道別聲,只剩尤響仍留在原位苦惱這份不適合他的工作,他下意識地摸著喉結的部份。
直到某個身影擋住他的光線,他才回神地抬起頭,副會長將教室鑰匙放在他桌前,說了「記得鎖上」後也跟著離開。
頓時,教室只剩他一人。
透入的夕陽將他的身型與桌椅映成細長的黑影,在陰影處,他默默念著出現在第三頁的某組樂團名單。
Galaxy 9唸作是Galaxy Night。
想遺忘的事快被震出來了,他抿緊唇角,將名單冊塞入書包,拎著制服外套離去,離開了高中。
*
「你們為何都要關燈唱歌?」
——關燈很好啊,這樣就不用特地花治裝費了。
「不過,這樣看得到吉他的弦嗎?」
——帝很強啊,他是那種就算被蒙住眼睛也能彈奏的人吧?我猜的。
「帝?你先前好像有提過他,他是隊長吧?」
——嗯,是天才喔天才。
尤響想起以前和尤熙的對話,成功擠進電梯。
在這棟高十層樓的商業大樓裡,不同的補習班幾乎在同一時間下課,這段時間要是錯過這班電梯就得再等好幾分鐘了。
他垂下頭,吐出從補習班下課的疲憊氣息,他只能盡量縮著身體擠進電梯箱裡。
想從現實中逃避的方法有很多種,他選擇了讓家人最放心的模式,把心力投注在課業上,如果能順利考上前三志願的國立大學,進入薪水夠高的職場,或許還能組成家庭,擁有新的家人,他就能忘記那件事了。
「你聽了嗎?帝昨天網上放出的音樂。」
「聽了聽了,不過帝的嗓音狀況不好,為什麼不找其他團員唱啊?」
「對呀,我好喜歡以前的主唱,他為什麼退團?還在舉辦演唱會的前夕退出,該不會是……團員不合,難道還有打架所以才臨時取消演唱會嗎?」
「別說了,經過那事件很多人都轉黑粉了,大家都到現場才說演唱會取消,也沒有正式公告讓粉絲信服的理由。不過,新歌真的很好聽,你是下載影片轉檔嗎?我也要mp3檔,傳給我啦!」
「你先前說拒聽,是不是因為釋出照片才回來當粉絲啊!」
站在尤響周圍的女學生正討論著在FB被瘋狂分享的那則影片,她們所說的「帝」就是Galaxy 9樂團中的靈魂人物兼隊長。這團體先前以關燈的方式進行網路直播演唱,堅持不露臉讓他們就像銀河系中閃亮卻看不清真實樣貌的恆星一樣耀眼,在年輕族群中相當活躍。
自從主唱退出後,Galaxy 9休息了整整一年,昨晚才悄悄放出新歌,成員作了更動,原BASS手退出後加入了新的BASS手,主唱變成隊長帝,人數從原本的四人縮減為三人。原本以不露臉的關燈模式演唱,直到昨天才曝光成員的長相。
三位團員的外貌比想像中還要吸睛,宣傳照一曝光想當然在社群平台在成極大的轟動,這讓尤響不解,他們當初為何選擇隱藏外貌呢?
尤響雙手插入制服外套的口袋,迎著新鮮空氣快步走出電梯。
在他身周的喧鬧聲逐漸變得沈重混濁,他好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一樣,他踩著斑馬線,與下課的學生群一同走向馬路中島的公車站,他的身邊沒有可以聊天的對象,他垂著臉,車燈從他的側臉閃爍而過,帶了涼意的風拂過他的臉龐,在等候公車進站的期間,第二次的風勢轉強,吹開他遮住雙眼的黑髮,風將他若有所思的漂亮雙眸與秀氣的樣貌表露無遺,同時,公車也從他眼前經過,停留在幾步路的位置。
他擠上了公車,坐在窗邊的位置,隨著公車的停止與駛動而搖晃身軀,隨波逐流地沉沒在人群中。
他回到以母親名義買下的公寓,在開鎖的過程便知道沒有人在家,他進入黑暗的客廳內同時開啟燈光,進入室內的第一眼,他看見得是那張笑容燦爛的遺照,就像對他說——你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肚子好餓喔,一起出去吃飯吧。
他曲著手指,揉著泛紅的雙眼,從鼻腔與雙眼感受到強烈的熱感即將湧出,他趕緊擠壓那無法完全緊閉,就要流出眼淚的眼皮,任由淚水浸濕那纖長的睫毛。
他一面遮住雙眼,一面走進到客廳,沉浸在悲傷中的他完全沒料到身體會突然失去平衡,他被擺在玄關的大紙箱絆倒,身體直接撞向地板,敲出漂亮的響聲。
「好痛!」
尤響難得因為跌倒而發出較大的聲音,頓時,皮肉痛取代了悲傷。
他扭頭看著腳邊的紙箱,那是待在娘家的母親寄給他的蔬菜水果,母親曾把備用鑰匙交給多年友好的鄰居兼友人,大概是隔壁鄰居替他收的吧?
他按壓著馬上變紅的額頭,身體不疼痛的原因是下方有壓著書包當墊子的緣故,慶幸之餘他也想起自己在補習班前買了咖啡,他趕緊打開書包一看,利樂包被擠壓而破洞,裡頭的東西全浸在咖啡裡了。
他將書包裡的東西全倒出來,補習班講義、課本甚至是藝人名單冊全染上咖啡液體,順著眼前悽慘的景況往前看,
廚房裡還未回收的廚餘上頭還飄了好幾隻果蠅,他嘆了口氣,倏地提振精神,將所有的一切全都收拾乾淨。
將書包內的所有物品能洗得先洗過,不能洗的也大致擦過一遍,再將廚餘拿到公寓提供的垃圾回收集中處,回到家時牆上的鐘已經指向十點半了。
這時間鐵定不會有人接電話吧?
他沒脫去制服外套,就坐在客廳按照名單順序播打電話。
果然,大部分的公司職員都下班了,他也正因為可以用「沒人接聽」的理由來回覆學生會長,自己沒把工作做好,學生會長就會找別人重新打電話吧?抱著這逃避的想法繼續撥打電話。
他了解目前的自己無法發出普通人的聲音音量,去點餐或點飲料,時常看見店員擺著嫌惡的臭臉,一面催促他講大聲點的模樣。
像蚊子一般說不清楚的聲音,任誰都覺得噁心吧。
為了不重蹈覆轍點餐時的窘狀,他卯起勁地用力說話。接起電話的幾乎是使用手機號碼聯繫的經紀人,無禮地在接近深夜通話,他花了些時間向對方致歉與解釋通話的目的,等到對方願意聽,他也得通過應酬費只有一千元這一關。
只要提及「校園演唱」,事務所們確實有想合作的意願,但在聽見酬勞後藉口幾乎是「還要內部開會決定,晚點再聯絡」,不然就是發飆直接掛斷電話。
尤響壓著耳朵,耳邊還留有對方飆罵的嘶吼聲,這種爛攤子學長姐果然都不想接。
打了前兩頁的名單全軍覆沒,翻到第三頁,再來是Galaxy 9……
尤響深吸了口氣,將電話播了出去,電話響了好一陣子,在他想掛斷電話時,電話被另一頭接起。
「……喂。」
低沉沙啞的嗓音從電話另一頭傳道他耳邊,那像是抽了太多菸或是過度使用而啞掉的嗓音極為特別,那應該是成熟男人的聲音吧?這讓尤響全身繃緊神經,聲音也變得更加微弱。
「抱、抱抱歉,我是……T中的學生會的……的學生……」
「喂?」男人頓了一下,「收訊不良?」聲音明顯離話筒很遠,大概是在檢查電話的接線。
尤響用力咬出話語,「不、不不好意思,我這裡是T中的學生會,想請問您旗下的樂團『Galaxy 9』能在本校的校慶上演出,時間是五月一日——」感覺是用了這一年所有的力量吼出聲音了。
「沒空。」
對方不等他說完便加重語氣地回絕,尤響將話筒拿離耳邊,看不到對方的臉,尤響只能瞪著話筒。
什麼啊,他連價格都沒說就被拒絕,未轉達經紀人或藝人就擅做決定的行為令他反感,一方面又佩服公司職員這麼晚還上班。
「在邀請別人之前,得先報上名字吧?你誰?」
拿遠的話筒發出了聲音,他明明第一句就自我介紹了。
「我是T中的學生。」
「我說你是誰,誰……讓你……打這通電話?」
聽著對方詭異的說話節奏,該不會喝醉了吧?尤響很不願意繼續回應,但至少對方發飆後也沒立刻掛斷電話,基於禮貌,他不希望以失禮的方式結束通話。
「我叫尤響。」
沒聲音了,可他沒聽到掛斷電話的嘟聲,是他說話太小聲了嗎?他要重講還是掛斷?
「尤響。」
「可以麻煩您幫我轉達嗎……校園演唱的事。」
「五月一日,幾點?」
原來對方有把他剛剛說明的內容聽進去,尤響趕緊翻找筆記本上紀錄的那一頁,確認自己要說的跟上方的註明一樣。
「是晚間六點,學校大禮堂表演,請問Galaxy 9方便嗎?」
「……你真的是尤響嗎?」
「是。」
「五月一日見了。」
「等等,那天的演出費是……」話還沒說完,話筒已經呈現嘟──的聲音。
尤響聽了好一段的嘟聲,不敢相信方才還抗拒演出,瞬間又答應的邏輯,對方會不會是酒醉亂答應?還是說對方是團員?哥哥待在Galaxy 9時期,他未曾參加過他們的直播演唱,工作人員不可能認識他,況且,哥哥在團體裡的名字是「熙」,並未公佈本名,哥哥曾提過他嗎?他也認為自己的姓氏滿少見,也許對方知道他跟尤熙有親戚關係吧。
不管怎樣,明天上午再打去經紀公司確認好了。
他放回話筒,待坐在沙發,望著電視櫃上的遺照。
看著照片上笑容燦爛的尤熙,尤響不自覺揚起嘴角。
哥哥,又離你更近一天了。
通電 開鎖 在 保險絲座哪個位置是鎖門斷電,開鎖通電的呢? 的推薦與評價
各位好,小弟賤駒是09年舊款FIT,想自己安裝鑰匙點火圈照明,已經找到車鑰匙轉動斷電負極的位置了,可是不知道正電要從保險絲座上哪個位置拉, ... ... <看更多>
通電 開鎖 在 正典智能電子鎖專賣體驗館added a new photo. 的推薦與評價
推拉式設計,解鎖後只需推或拉開門 標準12位光感應鍵盤,支援防窺視密碼 機身採用航太鋁材CNC精緻工藝製造 螢幕面板使用鋼化玻璃耐磨防刮 支援Micro USB臨時通電解鎖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