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威電影不是電影】
前陣子著名導演馬丁·史柯西斯受訪時,說出「漫威電影不是電影」這樣的話。一時引起熱烈討論。
最近他為此特別寫了一篇文章,來闡述他為什麼提出這樣的說法。
從漫威電影宇宙出現之後,這種強大IP塑造的商業模式,已經大大改變了好萊塢電影的生態。
一起來看看他對這個現象的反思吧。
-
漫威電影不是電影 / 馬丁·史柯西斯
十月初,我在英國接受了《帝國》雜誌採訪,被問到的問題之一是關於漫威電影的。我回答了。我當時說:我試著去看了幾部漫威電影,但它們不適合我,它們在我看來似乎和主題公園更為接近,而非我這一生所熟知和熱愛的電影(movie),最後我說我不認為它們是電影(cinema,指電影、電影工業和製作電影的各種藝術、技巧,定義和最寬泛的movie有不同)。
一些人似乎關注到了我答案中的最後一句話,認為這句話是侮辱,或者作為我仇恨漫威的證據。如果任何人想要把我的話這麼去理解,我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他們這麼想。
很多系列電影都是由非常有才華和藝術造詣的人們打造的。這一點你可以在大銀幕上看出來的。這些電影提不起我的興趣,是因個人喜好和性情所致。我知道如果我年輕一些,如果我更晚一些成年,我可能會為這些電影所興奮,甚至可能想要自己去拍一部。但我就是在我所處的那個年代長大成人,並發展了一套我自己對電影的認知——關於電影是什麼,以及可以做到什麼樣子。而我認知的電影和漫威宇宙的距離,就好比我們地球到天上的半人馬座阿爾法星那樣遠。
對我,對我喜愛和尊敬的電影人們,以及對和我大約同期開始拍電影的朋友們來說,電影(cinema)講的是「啟示」——美學、情感和精神上的啟示;講的是「角色」——人的複雜性和他們充滿反差、有時甚至自相矛盾的本性,他們能彼此傷害、彼此相愛,又能突然直面自我的那種方式。
它講的是在銀幕上遭遇我們意想不到的東西,來自被它所戲劇化進行詮釋的現實生活,並進一步拓寬電影這種藝術形式的可能性。
這對我們來說是關鍵所在:它是一種藝術形式。關於這個問題過去曾有過爭論,我們出力去支持電影(cinema),認為其和文學、音樂和舞蹈是平等的。我們也逐漸明白,這種藝術可以存在於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樣式——
撒母耳·富勒的《鋼盔》、英格瑪伯格曼的《假面》、斯坦利·多南和吉恩·凱利的《好天氣》,肯尼士·安格的《天蠍星升起》、讓-呂克·戈達爾的《隨心所欲》,以及唐·希格爾的《財色驚魂》,它們都是。
又或者是阿爾弗雷德·希區考克的電影——我想你可以說,希區考克他自成一套「系列電影(franchise,即如今的漫威電影宇宙等規模廣大的系列電影)」。或者說,那時候他就是我們的「系列電影」。每部新的希區考克電影都是一部「大事件電影(event film,如今指能造成很大影響的大片)」。
在一家老戲院中擠得滿滿當當的房間裡看《後窗》,那是一場非凡的體驗,是觀眾和電影之間的化學反應催生的一出大事件,一場石火電光。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某些希區考克電影也像主題公園,我想到的是《火車怪客》,這部電影的高潮就發生在一座真正的遊樂園的旋轉木馬上。還有《驚魂記》,我是在首映當天的午夜場看的,那次體驗我此生永遠不會忘記。人們去看這場電影,是想要得到驚嚇/驚喜,得到刺激,他們也並沒有失望。
六七十年後,我們依舊在看這些電影,並為之驚歎。但我們一遍一遍回頭去重看的,是那些刺激、那些驚嚇嗎?我想不是。《西北偏北》的經典段落固然絕妙,但少了故事核心中那些讓人心痛的情感,或者加里·格蘭特角色絕對的失落感,它們不過是一系列充滿動感的、優美的鏡頭組合和剪切。
《火車怪客》的高潮也是技藝高超的,但讓現在的觀眾產生共鳴的是兩位主角的互動和互相作用,以及羅伯特·沃克那讓人深深不安的演繹。
有人說希區考克的電影也有點千篇一律,或許真的是這樣——希區考克自己都好奇過這個問題。但是當下那些大系列電影的「千篇一律」又是另一回事了。很多在我看來定義電影(cinema)的元素在漫威電影中都能找到。但它們沒有「啟示」,沒有懸疑(mystery),沒有真正的情感上的危險感。沒有任何風險。製作這些電影,是為了滿足一些特定的需求,它們被設計為有限的幾個主題的各種變體。
它們名義上是續集,但在內核上更像是翻拍,電影中的一切都需要片方批准,它其實不能走到任何另外的方向。這就是當代電影系列的本質:經過市場調研、觀眾檢驗、審查、修改、再審查、再修改,直到它們可以投入消費。
換一種說法是,它們,和保羅·湯瑪斯·安德森、克雷爾·德尼、斯派克·李、阿里·艾斯特、凱薩琳·畢格羅,或者韋斯·安德森的電影完全*不同*。當我在看這些導演的電影時,我知道我將會看到一些絕對新鮮的東西,會經歷意想不到、甚至無以名狀的體驗。我對「用移動的畫面和聲音講故事的可能性」的認知會被拓寬。
因此,你可能會問我,我到底要幹嘛?為什麼就不能不去打擾超級英雄電影和其他大系列電影?原因很簡單。在這個國家和全球的很多地方,如果你想要在大銀幕上看點什麼,大系列電影目前是你最主要的選擇。
現在,電影放映業處在危機之中,如今的獨立影院是史上最少。公式已被反轉,流媒體已變成了當下最主要的輸送系統。但,我認識的電影人中,依舊是每一個人都想為大銀幕設計自己的電影,都想在電影院放映給觀眾看。
這包括我自己。而且我是以「一個剛剛為Netflix完成了一部電影的人」的立場來說這樣的話。網飛,也僅僅只有網飛,允許我們按照我們需要的方式去拍《愛爾蘭人》,因為這個原因,我對他們永遠心存感恩。我們這部電影有院線放映視窗期,這很棒。
而我想要讓它在更多的大銀幕上放映更長的時間嗎(網飛的電影院線上映規模相對小,視窗期時間也短)?我當然想。但是不管你和誰一起拍電影,現實都是:大多數影院的銀幕上充斥的都是大系列電影。
如果你要跟我說,這不過是簡單的供需問題,只是給予人們他們想要的東西。我不同意。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如果人們只是被給予一種東西,並持續不斷地被兜售這一種東西,他們當然會想要更多的同一種東西。
但你可能會爭論,他們就不能直接回家,在Netflix或者iTunes或Hulu上看其他東西嗎?當然可以——但是那些都是在大銀幕之外,而大銀幕,是電影人們想要自己的作品被看到的地方。
眾所周知,過去的20多年,電影行業在各個領域都發生了變化。但它們中最壞的一個變化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進行的:一點一點、持續地消除風險。當下的很多電影變成了用於快速消費的完美產品,它們中的很多也都是一群很有才華的人所完成的。
共通的一點是,它們缺少cinema最關鍵的東西:一個獨立個體的藝術家的統一視野。原因當然是:獨立藝術家是最具風險的因素。
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電影應該成為一種被資助的藝術形式,或者它們曾經是這樣。在好萊塢製片廠系統還運行良好的時候,藝術家和生意人們之間的對立是持續且緊張的,但那是一種能有所產出的對立,催生了一些影史最偉大的電影們——用鮑勃狄倫的話來說,這些電影中的佼佼者「是英雄一般,並富有遠見的」。
現在,這種對立已經沒有了。這個行業裡有些人對藝術毫不關心,對電影的歷史既不屑一顧,又覺得它是自己的所有物——這是一個非常致命的組合。讓人悲哀的是,現在的境況是我們有兩塊完全不相干的土地:一是全球性的視聽娛樂產品,二是電影(cinema)。這兩者偶爾還會發生重疊,但已越來越少。我害怕的是:兩者之一在經濟上的主導地位,正被用來邊緣化甚至貶低另一方的存在。
對任何夢想拍電影或剛剛起步在做電影的人來說,當下的狀況是殘酷、不利於藝術的。僅僅是寫下如上這些言語,已讓我心甚哀之。
造詣非凡意思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漫威電影不是電影】
前陣子著名導演馬丁·史柯西斯受訪時,說出「漫威電影不是電影」這樣的話。一時引起熱烈討論。
最近他為此特別寫了一篇文章,來闡述他為什麼提出這樣的說法。
從漫威電影宇宙出現之後,這種強大IP塑造的商業模式,已經大大改變了好萊塢電影的生態。
一起來看看他對這個現象的反思吧。
-
漫威電影不是電影 / 馬丁·史柯西斯
十月初,我在英國接受了《帝國》雜誌採訪,被問到的問題之一是關於漫威電影的。我回答了。我當時說:我試著去看了幾部漫威電影,但它們不適合我,它們在我看來似乎和主題公園更為接近,而非我這一生所熟知和熱愛的電影(movie),最後我說我不認為它們是電影(cinema,指電影、電影工業和製作電影的各種藝術、技巧,定義和最寬泛的movie有不同)。
一些人似乎關注到了我答案中的最後一句話,認為這句話是侮辱,或者作為我仇恨漫威的證據。如果任何人想要把我的話這麼去理解,我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他們這麼想。
很多系列電影都是由非常有才華和藝術造詣的人們打造的。這一點你可以在大銀幕上看出來的。這些電影提不起我的興趣,是因個人喜好和性情所致。我知道如果我年輕一些,如果我更晚一些成年,我可能會為這些電影所興奮,甚至可能想要自己去拍一部。但我就是在我所處的那個年代長大成人,並發展了一套我自己對電影的認知——關於電影是什麼,以及可以做到什麼樣子。而我認知的電影和漫威宇宙的距離,就好比我們地球到天上的半人馬座阿爾法星那樣遠。
對我,對我喜愛和尊敬的電影人們,以及對和我大約同期開始拍電影的朋友們來說,電影(cinema)講的是「啟示」——美學、情感和精神上的啟示;講的是「角色」——人的複雜性和他們充滿反差、有時甚至自相矛盾的本性,他們能彼此傷害、彼此相愛,又能突然直面自我的那種方式。
它講的是在銀幕上遭遇我們意想不到的東西,來自被它所戲劇化進行詮釋的現實生活,並進一步拓寬電影這種藝術形式的可能性。
這對我們來說是關鍵所在:它是一種藝術形式。關於這個問題過去曾有過爭論,我們出力去支持電影(cinema),認為其和文學、音樂和舞蹈是平等的。我們也逐漸明白,這種藝術可以存在於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樣式——
撒母耳·富勒的《鋼盔》、英格瑪伯格曼的《假面》、斯坦利·多南和吉恩·凱利的《好天氣》,肯尼士·安格的《天蠍星升起》、讓-呂克·戈達爾的《隨心所欲》,以及唐·希格爾的《財色驚魂》,它們都是。
又或者是阿爾弗雷德·希區考克的電影——我想你可以說,希區考克他自成一套「系列電影(franchise,即如今的漫威電影宇宙等規模廣大的系列電影)」。或者說,那時候他就是我們的「系列電影」。每部新的希區考克電影都是一部「大事件電影(event film,如今指能造成很大影響的大片)」。
在一家老戲院中擠得滿滿當當的房間裡看《後窗》,那是一場非凡的體驗,是觀眾和電影之間的化學反應催生的一出大事件,一場石火電光。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某些希區考克電影也像主題公園,我想到的是《火車怪客》,這部電影的高潮就發生在一座真正的遊樂園的旋轉木馬上。還有《驚魂記》,我是在首映當天的午夜場看的,那次體驗我此生永遠不會忘記。人們去看這場電影,是想要得到驚嚇/驚喜,得到刺激,他們也並沒有失望。
六七十年後,我們依舊在看這些電影,並為之驚歎。但我們一遍一遍回頭去重看的,是那些刺激、那些驚嚇嗎?我想不是。《西北偏北》的經典段落固然絕妙,但少了故事核心中那些讓人心痛的情感,或者加里·格蘭特角色絕對的失落感,它們不過是一系列充滿動感的、優美的鏡頭組合和剪切。
《火車怪客》的高潮也是技藝高超的,但讓現在的觀眾產生共鳴的是兩位主角的互動和互相作用,以及羅伯特·沃克那讓人深深不安的演繹。
有人說希區考克的電影也有點千篇一律,或許真的是這樣——希區考克自己都好奇過這個問題。但是當下那些大系列電影的「千篇一律」又是另一回事了。很多在我看來定義電影(cinema)的元素在漫威電影中都能找到。但它們沒有「啟示」,沒有懸疑(mystery),沒有真正的情感上的危險感。沒有任何風險。製作這些電影,是為了滿足一些特定的需求,它們被設計為有限的幾個主題的各種變體。
它們名義上是續集,但在內核上更像是翻拍,電影中的一切都需要片方批准,它其實不能走到任何另外的方向。這就是當代電影系列的本質:經過市場調研、觀眾檢驗、審查、修改、再審查、再修改,直到它們可以投入消費。
換一種說法是,它們,和保羅·湯瑪斯·安德森、克雷爾·德尼、斯派克·李、阿里·艾斯特、凱薩琳·畢格羅,或者韋斯·安德森的電影完全*不同*。當我在看這些導演的電影時,我知道我將會看到一些絕對新鮮的東西,會經歷意想不到、甚至無以名狀的體驗。我對「用移動的畫面和聲音講故事的可能性」的認知會被拓寬。
因此,你可能會問我,我到底要幹嘛?為什麼就不能不去打擾超級英雄電影和其他大系列電影?原因很簡單。在這個國家和全球的很多地方,如果你想要在大銀幕上看點什麼,大系列電影目前是你最主要的選擇。
現在,電影放映業處在危機之中,如今的獨立影院是史上最少。公式已被反轉,流媒體已變成了當下最主要的輸送系統。但,我認識的電影人中,依舊是每一個人都想為大銀幕設計自己的電影,都想在電影院放映給觀眾看。
這包括我自己。而且我是以「一個剛剛為Netflix完成了一部電影的人」的立場來說這樣的話。網飛,也僅僅只有網飛,允許我們按照我們需要的方式去拍《愛爾蘭人》,因為這個原因,我對他們永遠心存感恩。我們這部電影有院線放映視窗期,這很棒。
而我想要讓它在更多的大銀幕上放映更長的時間嗎(網飛的電影院線上映規模相對小,視窗期時間也短)?我當然想。但是不管你和誰一起拍電影,現實都是:大多數影院的銀幕上充斥的都是大系列電影。
如果你要跟我說,這不過是簡單的供需問題,只是給予人們他們想要的東西。我不同意。這是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如果人們只是被給予一種東西,並持續不斷地被兜售這一種東西,他們當然會想要更多的同一種東西。
但你可能會爭論,他們就不能直接回家,在Netflix或者iTunes或Hulu上看其他東西嗎?當然可以——但是那些都是在大銀幕之外,而大銀幕,是電影人們想要自己的作品被看到的地方。
眾所周知,過去的20多年,電影行業在各個領域都發生了變化。但它們中最壞的一個變化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進行的:一點一點、持續地消除風險。當下的很多電影變成了用於快速消費的完美產品,它們中的很多也都是一群很有才華的人所完成的。
共通的一點是,它們缺少cinema最關鍵的東西:一個獨立個體的藝術家的統一視野。原因當然是:獨立藝術家是最具風險的因素。
我的意思並不是說電影應該成為一種被資助的藝術形式,或者它們曾經是這樣。在好萊塢製片廠系統還運行良好的時候,藝術家和生意人們之間的對立是持續且緊張的,但那是一種能有所產出的對立,催生了一些影史最偉大的電影們——用鮑勃狄倫的話來說,這些電影中的佼佼者「是英雄一般,並富有遠見的」。
現在,這種對立已經沒有了。這個行業裡有些人對藝術毫不關心,對電影的歷史既不屑一顧,又覺得它是自己的所有物——這是一個非常致命的組合。讓人悲哀的是,現在的境況是我們有兩塊完全不相干的土地:一是全球性的視聽娛樂產品,二是電影(cinema)。這兩者偶爾還會發生重疊,但已越來越少。我害怕的是:兩者之一在經濟上的主導地位,正被用來邊緣化甚至貶低另一方的存在。
對任何夢想拍電影或剛剛起步在做電影的人來說,當下的狀況是殘酷、不利於藝術的。僅僅是寫下如上這些言語,已讓我心甚哀之。
造詣非凡意思 在 劉天賜個人專頁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何淡如
何淡如( 1820-1913 ),名何又雄,字淡如,以字行。 廣東省南海縣(今佛山市郊區瀾石鎮)灣華村灣何坊人。 讀書時名文雄,因替人當槍手(代替別人考試)到試院考試,被考官識破,於是被開除學籍。 清代,「學而優則仕」觀念極深,處身于這種世俗意識的何淡如被學校開除學籍,等於被切斷仕途之路,以後想當官都很難,所以他自嘲似的把 「文」字刪去頭上一點,改為「又」 字,故名又雄。 又以淡如之別字配之,還把自己老婆的名字改為人菊,取「人淡如菊」詩句之義。 1862年(同治元年)舉人。 初任廣東肇慶府高要縣教諭,後以學廉設館省城(今廣州市)龍津義學,開筵講課,授徒日眾,以書文名于時。 其後即在港九以教學為生。 他講課生動有趣,深入淺出,學生很喜歡聽他的課,所以聽者益眾,名噪一時。 據說何淡如文思敏捷,寫作不假思索,落筆若春蠶蝕葉,紙振有聲,頃刻脫稿。 有些作品(如對聯)更是衝口而成,因沒有及時記錄,是以散失不少。 擅作聯語,尤以廣東方言(亦稱粵語、廣州話)寫諧聯著稱,不露半點斧鑿痕跡,當時頗負盛名。 所撰對聯極為廣州市井小民所傳誦,其詩其文亦有傳世,然至今所見不多。 大概因為其作品多被視為非大雅之作,故生前未見結集。 其作品星散四處,只在《嶺南即事》一書中選錄有對聯,此外,散見在民間的口傳耳聞中而已。 又善書法,閑涉繪事,自饒風趣。 何談如一鱗半爪的作品,流傳民間逾百年。 其諧詩、諧聯、妙批雅俗共賞。 工妙之處,令人捧腹。 時人稱之為「幽默大師」。 民國三年(1914年),據說是何淡如死後一年,有梁紀佩先生,因「先生(何淡如)之絕妙諧聯,予幼時頗耳熟, 今憶錄以附之鉛槧,俾成斯卷,供諸海內同好,為茶前酒後之助。 間有遺忘,願知之者匡予不逮,則是所厚望焉」之故,輯成一卷,名曰《何淡如先生妙聯》,由廣州崇德堂印行。 卷首有梁紀佩先生寫序,除上引述外,還說:「南海何淡如先生,聰明天亶(勤勉不倦),蘊籍風流,文妙工譜,名冠粵省,公卿大夫、及蔀屋茆簷(草席蓋頂之屋,指貧者之居)之士, 毋不素重其名,至今思之,尚猶稱道弗衰者也。 」可見,梁紀佩先生應為何淡如的同時代人,對其情況十分瞭解,梁對何的社會影響如此描述,亦足見何淡如的作品(尤其對聯)「 工妙之處,幾令人笑而絕倒」並非虛妄。
【何淡如題撰聯】
一拳打出眼火;
對面睇見牙煙。
——何淡如題路人打架
相傳,有人在茶樓打架,旁觀者見狀驚呼: 「 哇,使唔使甘狼(粵語:這麼狠)啊! 」旁邊一位風雅之仕竟就悠然地背出這副對聯。 「牙煙」在廣州話裡是「危險」的意思 ,是一個完整的形容詞,和「眼火」對得十分工整。
四面雲山誰做主?
一頭霧水不知宗。
——何淡如撰以廣州方言俗諺對唐詩(無情對)
有一種無情對,是取一句唐(宋)詩作上聯(或下聯)成聯的。 因古詩名句耳熟能詳,對出來的「無情對」與原詩內容毫不相關,讀來妙趣橫生,起到強烈的喜劇性的效果(如本聯和下聯)。 上聯是一句唐詩,諧聯聖手何淡如以一句廣州方言俗諺對成此無情對。 「無情」味十足,每字相扣又對得多麼嚴謹、奇詭精妙。
公門桃李爭榮日;
法國荷蘭比利時。
——何淡如撰以西歐三個國家名對唐詩(無情對)
風腸煮熟堪餐飯;
雲耳切開好會齋。
——何淡如嵌題廣州地方菜肴名
叢桂有坊含湛露;
六榕無寺挹清風。
——何淡如撰嵌廣東省廣州廊坊、街巷地名聯
三間大屋間間間;
九橫長梯橫橫橫。
——何淡如題廣州地區民居的屋與 [竹、木] 梯
此聯須懂得廣東話方知其妙。 上聯末三「間」,前二個「間」字為量詞, 最後一個「間」字為動詞,作「間隔」 解。 下聯後面的三個「橫」字,均讀廣東方言的去聲,前二「橫 」亦為量詞,後一「橫」字也為動詞,指[竹木]梯即一級一步。
立刻捉拿三隻手;
幾時失過一條毛。
——何淡如題廣東省佛山某更(更夫)練館
何淡如的對聯,也許有時因語言過於俚俗、粗鄙,往往為道學先生所嫌,但其內容諧趣,歌頌美好事物,鞭笞醜惡現象,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 如為專司看更守夜、捉拿竊匪的更練館撰此聯。
周身花,果然好樣;
一肚草,格外大聲。
—何淡如題陰曆二月的土地誕辰節
廣州珠三角一帶舊俗,陰曆二月的土地誕辰,每有搭棚大燒鞭炮、煙花之舉,此為何談如為某燃放鞭炮、煙花棚架聯。 聯句顯意豐,借物諷喻相關,借火炮煙花鳴響,諷「一肚草」不學無術者常常「唔識又要死撐 」,又「格外大聲」,可謂入骨傳神。
打鼓打鑼,不過戥人高興;
搬埕搬塔,總之自己破財。
——何淡如自撰嫁女門聯
何談如女兒出嫁,自撰此門聯。 上聯「戥人高興」,為廣州方言俗語,意謂為別人添彩贈興之意。 下聯「搬埕搬塔」,亦為廣州方言,指陶質容器,通常容積大的稱為「埕 」 (如酒埕、醋埕等),容積小的稱為 「 塔 」 (如屎塔、尿塔等)。 在此指搬運女兒陪嫁的嫁妝(此聯還有另一葷語口頭版本,見下)。
打鼓打鑼,不過贈人高 × 興;
搬埕搬塔,總知自己退 × 財。
——何淡如撰婚、嫁聯
何淡如雖是封建時代的文化人,但卻反對一些封建習俗,如對女兒出嫁,他討厭那些繁瑣禮節,論價婚姻。 因此撰一聯雲:「打鼓打鑼,不過贈人高×(男私俗字)興;搬埕搬塔,總知自己退× (女私俗字)財。 」語頗粗俗,但自然工整。 何淡如的對聯,不是全部以市井之粗語為詞,也有義深、情切和景真的對聯。
水手落水,水鬼拉住水手手;
火頭吹火,火星飛上火頭頭。
——何淡如即景題對
一天,他乘船赴香港,去餐艙吃飯時,見一廚工對爐子吹火,火星濺滿全身,忽然外邊大呼一船員失足落水,大家七手八腳把人救起。 他見此觸景生情,隨即口占此聯。 「火頭」,即廣東話(亦稱粵語、廣州話)「廚工」 、 「 炊事員 」 之意。
狗仔煨爖,巧笑倩兮穿黑服;
蝦公蒸熟,鞠躬如也著紅袍。
——何淡如題煨狗和蒸蝦
此聯為粵語方言聯。 上聯「煨爖」即烤成了焦黑,故「穿黑服」, 「巧笑倩兮」即「吡起棚(排)牙」 。 下聯「鞠躬如也」則是形容「蝦公蒸熟」 之彎腰形狀,「著紅袍」乃蝦熟了盡為紅色。 此聯繪聲繪色之出神入化,摹狀摹形之活靈活現,其技藝,非大家所不成!
仁壽殿慈禧,弄權非人是獸;
玉瀾堂太后,囚帝縱欲貪婪。
——何淡如撰諧音聯抨擊、諷剌慈禧太后
《清末民國諷喻聯集》載何談如撰抨出慈禧太后專制獨裁。 上聯的「人」、「獸」恰好同音諧句首的 「仁壽」;下聯的「欲」 、 「 婪 」 也恰好同音諧句首 「 的玉瀾 」 。 聯語前後同音遙相呼應,慈禧的醜惡嘴臉揭露無遺。 堪稱佳絕。
扒、扒、扒,扒到龍門三級浪;
唱、唱、唱,唱出仙姬七姐辭。
——何淡如題某處端午節龍舟競渡和端午節社戲
世事若鳴鑼,只為錢多開口響;
人情如擊鼓,每因皮厚發聲多。
——何淡如題詠時勢人情
此聯借 「 鑼 」 、 「 鼓 」 為喻,寓莊于諧,抒發憤世嫉俗之情,鞭辟入裡,趣味雋永。
睇唔真咪嘈,請問前頭個位高見者;
企得穩便罷,留番餘地讓俾後來人。
——何淡如題廣東省番禺縣市橋戲棚
粵語方言對,上聯是說:看不清楚不要吵,請問前面那位高見者(情景與修德相關語);下聯是說:站得穩就行了,留些餘地讓給後來人(情景與修德相關語)。
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到龍門三級浪;
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出仙姬七姐詞。
——何淡如又題端陽節賽龍船和搭棚唱戲
有年端陽節,何談如去江邊看龍船。 正巧那裡要搭棚唱戲,有人請他為戲棚寫一副對聯。 何談如毫不客套,點頭應允,當下索來紙筆,研好濃墨,揮毫便寫了九個「扒」和「唱 」 字,正當人們認為何談如是在捉弄大夥時,他又在上下聯九個 「 扒 」 和 「 唱 」 字的後面,各添了七個字。 這下子再念,便是一氣呵成,妙趣橫生,神韻大增,氣勢非凡了。 這副對聯,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將這邊越扒越有勁的龍舟賽和那邊越唱越動聽的連台戲,繪聲繪色地描繪了出來,氣氛更為逼真。
雨後步江橋,月色朦朧,老者尚防差錯腳;
燈前觀火樹,花枝搖曳,少年誰肯認低頭。
——何淡如題佛山鎮春色賽會
舊日佛山鎮鷹咀沙近娼寮處之江口,搭有浮橋。 佛山的「春色賽會」是很出名的,這個江口,也是觀賞燈色的好去處,何淡如撰此聯懸掛橋頭。 廣東話「差錯腳」有「行差踏錯」之意 ,其地近「娼寮」,可謂一語雙關。 下聯指置身處地的「少年」人之生理功能,也有警世意味。
咸月、甜月、五仁月,豆沙冰月、鵝油酥月;
生煙、熟煙、孖姑煙,蘭州水煙、鴉片公煙。
——何淡如題廣式中秋月餅(上聯)和各式煙草(土,下聯)
滾滾江山,只為大花面爭權,國老無能終散局;
紛紛世界,怎得正武生掌印,奸臣盡滅始收科。
——何淡如題廣東省廣州河南關帝廟酬神演戲戲棚
我本一片慈悲,有時黑面做埋,只系收磨惡鬼;
你若十分誠敬,如被紅須扭過,何妨直稟靈神。
——何淡如題廣東省南海某鄉觀音大士醮棚
觀音,佛教大乘菩薩之一。 佛教說此菩薩為廣化眾生,示現種種形象;既可作男身,也可作女身。 有時化身作黑面大士克治魔鬼。 一般塑像和圖像作女相。 通常與大勢至同為阿彌陀佛左右脅侍,合稱「古方三聖」。 「醮棚」,為禱神祭祀而臨時搭的棚幕。 上聯「收磨」,即粵語「制治」 之意。 下聯「紅須」,當系粵語「紅須軍師」 的簡稱。 紅須軍師好設計害人,但本領又不怎麼高明。 扭」,即粵語「整鬼」之意。 此聯多用方言,而不太影響閱讀效應,當為一奇。
唔怕紅毛鬼,最怕白鼻哥,搬是搬非,兩面刀弄出這般戲本;
先殺黑心婦,後殺藍面佞,硬刀硬馬,周身膽方為蓋世英雄。
——何淡如再提鄉間唱戲棚台
此聯為鄉間戲臨時搭建的棚台所題。 上聯「唔怕」,廣州方言,即「不怕之意」。 「紅毛鬼」,是對侵略我國的洋人的貶稱。 「白鼻哥」,則是指兩面三刀、搬弄是非的油滑之徒。 下聯「藍面佞」,是泛指陰險狠毒、寡廉鮮恥的貪官佞吏。 此聯也借題發揮,道出了百姓對權奸及其走狗、侵略者的鄙視和仇恨,尤以「紅」、「 白 」 、 「 黑 」 、 「 藍 」 四色相對,更是詼諧有趣。
新相識,舊相識,青宵有約期方值,試問今夕何夕? 一樣月色燈色,該尋覓;
這邊游,那邊游,風景如斯樂末休,況是前頭後頭,幾度茶樓酒樓,盡勾留。
——何淡如題廣東省佛山春色賽會
何談如詩詞造詣亦高,他除喜作口頭語諧聯外,也常寫些文學性強的正統佳聯。 如此聯為廣東省佛山春色賽會而撰,充滿了歡樂的色彩,洋溢著熱烈的氣氛。 妙在上下聯各自句句押韻,詞語平仄虛實,處處對仗工整;讀起來朗朗上口,自然和諧,情文俱佳,韻味無窮,增添了聯語的感染力,簡直就是兩闋完整優美的詞。 梁羽生評此聯時說:「此聯特色有二:一、上聯下聯都是句句押韻,而且平仄虛實,每個字都對得甚為工整。 二、聯語而有詩詞韻味,情文俱佳。 簡直可以當做‘自度’的兩闋新詞來讀,甚有文學價值。 」
船又扒,艇又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扒到龍門三尺浪;
生也唱,旦也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唱來東方一遍紅。
——何淡如又題端陽節賽龍舟和唱戲台棚( 64+64=128 字)
又一年端午節,賽龍會照例請何淡如題聯,主持人已經折好了一對有 64 字格的長紙,準備要何談如題副長聯,以壯聲威。 何談如免為其難,稍事思索,嚓、嚓、嚓地揮筆書就了這副長聯。
【何談如賀贈聯】
雪點梅花,昨夜不知五六出;
灰飛葭管,小陽初入二三分。
——何淡如賀朋友于夏曆十月份新婚
【何談如撰挽聯】
公乃嶺表英才,可惜奮翮來酹,鐵血已凝珠海石;
我亦國民分子,自愧窮途輟學,灰心羞謁峴山碑。
——何淡如挽馮如
殉社會者誠甚易,殉工藝者則尤難,一霎墜飛機,青塚那堪埋偉士;
論事之成固可嘉,論事之敗亦可喜,千秋留實學,黃花又見泣秋風。
——何淡如再挽馮如
馮如( 1883-1912 ),廣東省恩平縣人。 1906年中國第一個飛機製造家、飛行家馮如在美國三藩市華僑的支援下,在奧克蘭租了一間廠房,開始研製飛機。 但屢試屢敗,而馮如卻愈挫愈堅,並慨然發誓:「飛機不成,誓不返國。 」經過千百次失敗之後,馮如終於1909年9月21 日試製成功了中國第一架飛機,在美國奧克蘭布市上空試飛,飛高15英尺,航程2640英尺。 辛亥革命成功後,馮如欣喜若狂,決定回廣州參加革命隊伍。 1911年2月,他將自己創辦的飛機製造公司遷回祖國廣州燕塘,致力發展航空事業。 受到孫中山先生的高度嘉許,並任命他為革命軍陸軍飛機長,成為中國第一支空軍,並著手籌建獨立的中國空軍。 在廣州期間,馮如多次舉行飛行表演,千萬民眾目睹自己的飛機在祖國的領空翱翔,無不激動得熱淚盈眶。 武昌起義後,曾計畫組織北伐飛機偵察隊。 不幸的是,在1912年8月25日飛行表演中,馮如想作一次超高飛行 ,因用力過猛,兩腳踩空,機身失去平衡,霎時墜落下來,馮如不幸犧牲,時年僅29歲。 9月24日,革命軍政府為他舉行隆重的追悼大會。 各界人士紛紛送來花圈、挽聯以示悼念。 此聯即為其一,此聯表達了廣大民眾對馮如的悼念之情。 上聯「青塚」,指墳墓。 任喜民評此句說,用一個反問句「是為了突出馮如為事業殉身精神之偉大,以及作者悲痛感情的深重」。 下聯「黃花」,烈士殉難後,孫中山指示葬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側,因有此句。 此聯廣為流傳,除了馮如烈士的事蹟可歌可泣外,聯語通俗明白也是一個原因。 「千秋留實學」,極其通俗地寫出了烈士對科學技術的貢獻。
【何淡如合撰、應對聯】
豬北竇;(蔡西灣)
蔡西灣。 (何淡如)
——何淡如對其師蔡西灣
何談如少年時拜蔡西灣為師,這日師生同去豬北竇(河湧水閘名)。 老師以此怪僻地名出句,何便以師姓名應對。 將「豬」同音諧「朱」,與 「 蔡 」 姓相對。 「竇」廣州方言意為「閘門涵洞」 ,與「灣」正對。 「西」對「北」 ,方位對。 所對工穩,無可挑剔,其師聽後不禁啞然失笑。
有酒不妨邀月飲;(某文人)
無錢那得食雲吞。 (何談如)
——何淡如應對某文人
在一次文人雅集的聚會中,有人用李白 「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 詩意,出了這樣一句上聯。 何淡如隨口對以「無錢」句下聯。 眾人愕然片刻,才醒悟過來。 細品之下,莫不折服。 「雲吞」,為廣州地區人喜愛的食品,即北方人所說的「飩餛 」 。 末二字「雲吞」對「月飲」 ,頗有無情對意韻,可謂獨具匠心。
鼠眼蛇頭賣菜仔;(蔡西灣)
雞毛豬鬃換花生。 (何淡如)
——何淡如應對其師蔡西灣
一次,何談如與其師蔡西灣去趕集,在集上看見一個賣菜的小販正在瞻前顧後,東張西望,甚覺滑稽可笑。 於是蔡西灣隨口吟出了上聯。 何談如環顧四周,看見有人以物易物的進行交易,觸發靈感,對出了下聯。 下聯的「雞毛豬鬃換花生」。 指古時貧窮人家,經常以物換物的進行貨物交換,各得所需。 猶如計劃經濟時期人們以糧票、各種票證等與貨郎換取日用品一樣。 雞毛是做雞毛擅子的材料,豬鬃是做毛筆、毛刷的材料。
母鱉腹中龍眼蛋;(宴主人)
雄雞頭上荔枝冠。 (何淡如)
——何淡如應對宴中主人( 1 )
何淡如赴宴,席中食鱉,鱉有卵子。 主人出上聯難淡如。 何淡如一邊舉筷夾雞,一邊應對下聯。
風腸焗熟堪佐飯;(宴主人)
雲耳切開好炆雞。 (何淡如)
——何淡如應對宴中主人( 2 )
主人歎其工敏。 酒過用飯,廚子端出「臘腸」一碟,主人又出上聯讓何屬對。 何淡如自顧複往雞碗下筷,應對下聯。 「雲耳」對「風腸」,恰成妙對。
止渴調羹,梅全文武;(宴主人)
行腔警世,雞唱悲歡。 (何淡如)
——何淡如應對宴中主人( 3 )
席後,主人口呷酸梅湯,又出上聯。 何淡如仍以雞對為題應對下聯。 故時人稱何淡如為嗜雞博士。 雲耳為菜名,金針雲耳雞湯為浙名菜。 止渴出自《三國演義》曹操征戰之望梅止渴的典故,故為武;調羹出自《尚書· 說命篇》 「 若作和羹,你惟梅鹽 」 之句,故為文。 行腔典不祥;警世出自《晉書· 祖遜傳》之祖遜聞雞起舞之典,故約悲。
皮背心襯繡花雪帽;(蔡西灣)
血牙嘴鑲班竹煙筒。 (何談如)
——何淡如又對其師蔡西灣
上聯指何談如穿戴服飾,下聯指蔡西灣的 「 大碌竹 」 水煙筒。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天然居征聯)
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 (何淡如應對)
——何淡如應對天然居茶樓征聯
昔日廣州有天然居茶樓,老闆為了招攬生意,出聯求對,上聯雲: 「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因聯語為回文,故雖應對者雲集,都多時未能對出。 一日,何淡如經過惠福路的大佛寺,即悟而對曰:「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 」此聯一出,不但老闆折服,更為之鼓掌,至今老一輩廣州文人尚能津津樂道此事。 此聯另有版本為清代大才子、《四庫全書》總纂紀曉嵐跟隨乾隆皇帝在北京天然居酒樓時,席間君臣對答之巧聯。
席上有佳餚,何須要燒肉;(新 娘)
房中無別物,專門好屈雞。 (何淡如)
——何淡如代人應對新娘聯
粵俗婚禮,好以歌為戲,其中有鬧房之前,名為 「 玩新抱(新娘) 」 。 慣例先強新娘出題,如無能或置者,即罰食品或金錢為消遣。 有新娘出比曰:「席上有佳餚,何須要燒肉。 」比中「燒肉」一詞含意雙關。 並揚言如能對上可任索錢物,但終無一人可能。 於是有人暗求何淡如對之,何淡如含笑搦管對曰:「房中無別物,專門好屈雞。 」「屈雞」一詞亦意雙關。 新娘一看,嫣然一笑,曰:「此乃淡如先生手筆,非諸位所能也。 」遂一哄而散。
珠江船如梭,橫織波中錦繡;(佚名學友)
羊城塔似筆,倒寫天上文章。 (何 淡 如)
——何淡如珠江游對佚名學友
何淡如與一要好的學友同游珠江,學友見江上船來舟往,十分壯觀,便即景為題,出此上聯。 以「錦繡」指江中波紋。 何淡如對以「羊城」句,妙在「羊城」 對「珠江」,用的是借對中的借音法。 將「珠」字借音「豬」 ,與 「 羊 」 相對。 「倒寫天上文章」極有氣勢。
剩得兩撇鬍鬚,此後唔知點算好? (何 淡 如)
養成一身責骨,從今改過未為遲。 (何淡如兒子)
——何淡如與其兒子出、對句
有一次,何淡如捋著鬍子萬分感歎地吟出此句上聯。 但反復吟哦,卻許久想不出下聯。 這時,剛好他那平時待他無禮的兒子聽到,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隨即接對了下聯。 何淡如聽後亦欣然贊許。
附錄:【何談如妙語擷趣】
〖執教妙批〗
何淡如設館執教期間,學生所作的課文,老師為其改文後,必于各行上加小字,稱為 「 眉批 」 。 卷末則以較大字作總批,稱為「大批」。 一次,有學生看見何老師在其課文上大批「明日搭渡過佛山」。 學生愕然,持以問之:「老師的批語,學生看不懂。 」何當即答曰:「哦! 我的批語你看不懂嗎? 你的文章我更看不懂。 」
另一次,學生看到何老師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上卷末批有 4 個大字 「 四周圍密 」 。 作者初以為是讚語,但細味之下,才知老師是斥其文不通。
又一次,一學生看到何老師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上批語: 「 去橘香齋買包甘露茶煲來飲下去! 」(橘香齋是廣州一間熟藥店名,甘露茶是專治傷風氣逆等病之藥)。 意謂批指這篇文章之氣不順,亟需飲服涼茶以順其氣。
〖何淡如方言趣詩〗
滿巷紅錢耀眼光,楹聯趕貼夜紛忙。
鎮灣廟口橋丁字,炮竹聲連毓秀坊。
——何淡如題除夕、新年詩
新春佳節,鄉間家家戶戶貼春聯,燃炮竹,煮煎堆、油角 [廣州、佛山地區民俗年宵品的名稱] ,老少同樂。 何淡如寒假返鄉,看到此情此景,詩興突發,信品吟出通俗易懂的趣詩,以娛雅興。 詩中的「鎮灣廟」,為村裡一間古廟名;「毓秀坊」 ,是村內一個居民坊的名稱。
葛賣陳村菜省城,肥囊恰好過新正。
歸來盡是兒孫物,累得樽前笑語楹。
——何淡如題除夕趕集市
佛山睇會搭孖舲,遇著師爺把我摣。
若問身中有洋物,褲頭有碌硬轟轟。
——何淡如口拈七絕《過花埭口贈洋關抽稅艇》詩
清末,廣州的花地有洋關抽稅艇一艘長泊于此。 查罰苛嚴,竟然連衣袋中的一瓶如意油,亦指樽之玻璃為洋貨而受處罰,令人嘖有煩言,無不認為如強盜擄人勒贖。 當時,何淡如因往佛山看會景,亦被一搜,遂口拈此七絕《過花埭口贈洋關抽稅艇》。 後三字似過於粗俗,但實指有煙筒一枝,然氣憤之情盡表詩中。 此詩一出,遍傳廣州巷裡。 後來,岑春煊督粵,納各界意見,才免去此制。
深村村曲好桑麻,雲樹灣頭是我家。
大麥中分連小麥,西丫東去又西華。
水邊綠境橋交簇,裡水田心路幾丫。
左起石頭玄武地,鄱陽湧口過奇槎。
——何淡如趣嵌地名詩
何淡如一次返鄉度假,與村中兄弟閒談中,用家鄉附近的 13 條自然村名(分別是 「 深村 」 、 「 灣頭 」 、 「 大麥 」 、 「 小麥 」 、 「 西丫 」 、 「 西華 」 、 「 水邊 」 、 「 綠境 」 、 「 裡水 」 、 「 田心 」 、 「 石頭 」 、 「 鄱陽 」 、 「 奇槎 」 ),由近及遠,由東及西,鑲嵌成一首地方方言詩,順口流暢,十分有趣,流傳至今。
又高又大又嵯峨,臨死唔知重唱歌。
三尺光芒犀利劍,八千靚溜後生哥。
既然凜氹稱皇帝,何必頻倫殺老婆。
若使烏江唔鋸頸,漢兵追到屎難屙。
——何淡如撰《七律 · 垓下懷古》詩
何淡如以對聯名噪于世,內容通俗,尤以工整巧思稱著,不愧為一代聯手。 其諧詩也廣為民間傳誦,用語詼諧且言情趣,傳唱最廣的莫如他的律詩《垓下懷古》。
立出貼人陳有興,只因豬乸有風情。
每思紅拂姣難禁,稱醉文君節不貞。
昨夜私奔跟佬去,今朝遍訪冇人明。
四方君子知下落,謝佢燒哥大半埕。
——何淡如撰《七律 · 題陳有興因走失一頭母豬出花紅懸賞出貼之事》詩
流傳在粵地有關何淡如的故事很多,比如為賣豬人陳有興因走失一頭母豬出花紅懸賞出貼之事,何淡如以七律方言詩為之。 此雖生活小事,或雲其逞才弄巧,但從詩中可見才人妙筆,用典諧趣,讀後亦教人作會心的微笑。
何淡如粵詩二首
HTTP://www.sina.com.cn 2007 年 04 月 17 日 10:50 南方都市報
椎秦博浪沙
話說椎皇帝,如何膽咀真,
果然佢好漢,怕乜你強秦。
幾十多斤鐵,孤單一個人,
攔腰搬過去,錯眼打唔親。
野仔真行運,衰君白替身,
險些都變鬼,快啲去還神。
兇手當堂趯,差頭到處尋,
亞良真正笨,為噉散清銀。
垓下吊古
又高又大又嵯峨,
臨死唔知重唱歌。
三尺咁長鋒利劍,
八千靚溜後生哥。
既然廩砰爭皇帝,
何必頻輪殺老婆。
若使烏江唔割頸,
漢兵追到屎難屙。
來自 : 信而好古 2008-06-19 20:35:39
原文位址: HTTP://www.fsonline.com.cn/bbs/bbs/disp.asp?id=73950
何淡如 (1820-? ):原名又雄,字淡如,南海灣頭鄉人(現佛山郊區瀾石鎮灣華管理區灣何村)。 清同治元年(1862年)考中舉人,一度出任高要縣學教諭,其後即在省港以教學為主,曾設館于西關九龍城之龍津義學 (在昔日之龍津石橋側) ,開筵講課,授徒日眾。 他賦性詼諧,才思敏捷,每每出言,常令人捧腹。 其作品(包括諧詩、諧聯、妙批等)雅俗共賞,工妙之處,令人捧腹,流傳民間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