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自由時報以幾近半版的篇幅報導警大的中正堂更名大禮堂,是轉型正義,我猜也應該是促轉會主動發布的新聞,作為大吹大擂他們在轉型正義的重大成就。
說實在,中正堂改名為大禮堂或大會堂,我超級無感。因為老蔣總統自出生後,使用的名諱很多,出生時按照族譜命名為蔣周泰。後來上學時,改為志清,所以到日本留學期間,學校的花名冊上還是蔣志清的名字。在日本留學期間創辦了一本叫《軍生》的雜誌,在雜誌上就用了"介石"這個筆名,回國後又叫做蔣中正。我自己名字筆劃太多,從小就很困擾,對於老蔣總統名字越改筆畫越少,到是覺得還蠻有智慧。否則,想當年在威權時期,光光要寫領袖的名諱,要浪費多少筆墨。
更何況,中正出自中國上古經典《易經》中之豫卦六二『介於石,不終日,貞吉。象曰:不終日,貞吉。以中正也。』,而大中至正最早出自漢唐以來經學家對於《尚書·洪範》的註解,起初乃是意指「無偏無黨」,如果是他自己選擇取這個名字,還蠻有見地。
但是自由時報的報導中,不難看出促轉會不會以把中正堂更名為滿足,劍指校園內的蔣公銅像,必欲除之而後快。很巧的,自由時報同版下方,也有報導蔡英文、蘇貞昌出席嘉南大圳開工百年和八田與一逝世69周年的紀念活動。
嘉南大圳設計者及烏山頭水庫建造者八田與一是日本人,去年我去烏山頭水庫,在風景區管理處的史蹟陳列室,在當年烏山頭水庫的工程史料照片前,感念八田與一在百年前修築的工程嘉惠嘉南平原與台灣;一如我多年前首度前往成都旅遊,在都江堰的造福萬代、澤被千年的牌匾前,也是佇立良久,緬懷李冰父子2500年前的壯舉,奠定天府之國富強的基礎。
這些都是歷史的軌跡,都是人類文明的資產,警察大學校園內的蔣公銅像亦復如是。那是在抗戰時期,警官學校因戰亂遷校,而校長蔣中正軍務倥傯,所以塑鑄一座 蔣公銅像在校園中朝夕督勉師生,民國30年起,這座銅像就與警官學校同在,從重慶、南京、台北,到今天的龜山,就像警大校門門楣上的【警政奠基】一樣,這是與校史共存的文化資產,不是威權標記!
銅像的故事全文在網路上可以慢慢看,促轉會有種就把真正阻撓台灣民主化,在高雄事件時出賣施明德的爪耙子公諸於世,別專找軍警麻煩!
銅像的故事: http://fatherofpolice.cpu.edu.tw/education_bronzestatue.htm
#警大的蔣公銅像是文化資產要保存
遷 烏 陳列所 在 轉角國際 udn Global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德州求生記 🇺🇸 ❄️❄️❄️
「腳暖身就暖...」受到極端氣候影響,以乾燥炎熱聞名的美國德州在過去幾天之內出現攝氏-18°C的酷寒。異常低溫的突襲癱瘓德州的電力設施,導致約200萬居民被迫在寒冷和黑暗中度過,目前已知21人因此死亡。而氣候不見回暖,且有可能一直持續到週末,當地情況——大停電導致部分家庭擠在車內、水管破裂、汽油短缺等——跟著持續惡化。此外,目前更棘手的問題也在於:部分德州地區的供水系統開始中斷。在缺電又缺水的狀況下,德州居民接下來幾天該如何度過這場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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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水」的問題是當務之急。德州目前141個縣市當中,約有590個供水系統的服務中斷、1,180萬居民受影響。這是因為酷寒低溫,德州的水管破裂,且在電力不足無法運轉水力系統的狀況下,導致部分地區開始出現缺水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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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C》報導,約700萬名德州居民在17日收到通知,表示水必須經過加熱後才可以飲用。但諷刺的是,在沒有電力的情況下要如何加熱飲用水?而就算在恢復電力供應、積雪融化以後,也還需要時間檢驗才能確保飲用水的品質。與此同時,低水壓、缺水的狀況也進一步影響德州的消防局、醫院和機場:低水壓讓消防栓難以運作、醫院要求社區停止扭開水龍頭以升高水壓、機場取消或延期航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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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還不確定全德州的供水系統何時才可以完全恢復運作,尤其這也依賴電力系統恢復的狀況,才能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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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大停電,德州許多民眾還是必須努力維持日常生活。有人跑到教會或旅館避難、也有人拿出厚棉被包裹著去搶購物資、更有民眾跑到還有供電的家具大賣場裡吃飯、睡覺。許多家庭必須擠在黑暗裡就著小蠟燭吃晚餐、到外頭砍柴再用烤肉架生火取暖、在烏漆抹黑的超市走道開手機燈購物(也因為沒電只能用現金交易)⋯⋯種種平常難以想像的末日場景,如今正在德州上演。一位休士頓民眾馬丁內斯(Barbara Martinez)向《CNN》表示,她一直在外面找柴燒,因為家裡已整整三天都沒有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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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只來了15分鐘的電,然後又陷入5、6小時的黑暗。」聖安東尼市民雷姆斯(Eder Lemus )說。他們家的水管都已經結凍破裂,無法供水,所以妻子必須帶著孩子到別人家要水喝。「我們都會帶著水桶到鄰居家裝水,回家才能沖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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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為缺乏暖氣,許多人轉向用爐子、烤架、或是汽車暖氣等熱源取暖,但卻導致了另外的風險。《CNN》就指出,已有民眾因為徹夜在車上開暖氣而一氧化碳中毒死亡。目前聯邦緊急事務管理局(FEMA)正準備分配60台發電機、數百萬公升的飲水和數萬條毯子,希望能在下一波寒流到來前,提供有效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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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德州冰凍危機時刻,美國社群網路又因為幾張照片而掀起軒然大波;有民眾在機場拍到「疑似」德州參議員克魯茲(Ted Cruz)一家人準備搭飛機,飛往墨西哥渡假的畫面。照片在Twitter上流傳,立刻衝上熱搜關鍵字,之中更多的是驚訝與憤怒夾雜的情緒:沒想到在德州最艱困的時刻,地方的重量級參議員竟然自己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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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這一系列疑似照中,被懷疑是克魯茲的人戴著口罩、也沒有明顯可以辨認就是本人的直觀證據,因此更多網友是忙著在照片裡尋找線索,確認到底是不是那位共和黨梟雄?各路指認的蛛絲馬跡裡,發現灰色口罩和克魯茲平時在議會配戴的款式一致,都是灰底印有「 COME AND TAKE IT」字樣與黑色砲管圖,這正是德州州長反對民主黨禁槍的回嗆名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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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線索比對下,許多人認為照中人物的髮線、特殊的耳朵輪廓、鬢角都和克魯茲「極為相似」,同時其他照片也有和克魯茲妻子非常相像的人入鏡,而確實也有一班飛往墨西哥坎昆的班機;儘管不是100%的把握、也有記者認為應等待最終查證,但炎上的社群網路幾乎咬定:這個渡假客根本就是克魯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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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德?是你嗎?我真不敢相信......」當輿論已經難以收拾,克魯茲本人方面經過好幾個小時仍未有任何回應。如果確實是本人,除了危難時刻撒手不管的譴責之外,在疫情時期還要搭飛機出國玩也是令人困惑;遑論飛機前往的目的地「坎昆」(Cancun),是一座位於加勒比海沿岸、氣候溫暖宜人的渡假勝地——在那裡,人們不需要用瓦斯爐烤腳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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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AP(1)德州奧斯汀一位民眾站在流理臺上踩爐子取暖、(2)民眾就著微弱燭光吃晚餐、(3)超市店員用手機燈光照明陳列貨品、(4)德州冰天雪地中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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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 #德州 #寒流 #極端氣候 #氣候變遷 #US #Texas #Houston #freezing #國際新聞 #udnglobal #轉角國際
遷 烏 陳列所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
對於生命來說,動物園也許是人類最殘忍的發明。被禁錮在其中的動物,不但失去了自由,可能還得面臨各種來自人類的惡意。
蘇童的這篇〈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就是這麼個故事。也許讀著不太舒服,但值得我們反思。
一起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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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荒涼的動物園 / 蘇童
灰場動物園離我家大約有三公里路程,我開始去那兒臨摹動物時,它作為一個動物園已經是徒有虛名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動物園給人以一片荒涼的印象,幾棵半枯的老樹下陳列的不是動物,而是空空蕩蕩的獸籠,幾乎所有的獸籠都己銹蝕或殘破,動物園剩下的居民只有一群錦雞、一頭麋鹿和兩隻猴子,如此而已。
我早已過了迷戀動物園的年齡,我跑到這個被人遺忘的動物園來,只是因為我在學習繪畫。我的繪畫老師以擅畫動物在本地享有盛名,是他建議我來這個地方畫動物寫生的,他說,千萬別去市動物園,那兒太吵太亂了,灰場動物園沒什麼動物,但那兒有猴子,你可以安安靜靜地畫上一天,沒有人會妨礙你的。
我在那兒畫畫的時候周圍確實很安靜,除了風吹樹葉和錦雞的啁啾之聲外,一切都似乎在午睡之中,只有猴房裡的那兩隻猴子生氣勃勃,它們在攀援和奔跑中始終朝我觀望著。兩隻倖存的猴子,一老一小,小猴子有時會突然跳到老猴子背上,每逢這時老猴子就伸出長臂在小猴子骯髒的皮毛上搔幾下,我猜它們是一對父子。值得一說的是那只老棕猴的眼睛,其中一隻眼睛是瞎的,這麼一隻獨眼猴使我的寫生遇到了難題,我不知道怎麼畫那隻瞎了的猴眼,猶豫了很久,我還是把那隻猴眼的位置空在紙上了。
離開猴房後我又在園裡轉悠了一圈,經過廢棄的猴籠時我看見一個穿藍色工裝的老頭在籠子裡睡覺,他坐在一隻大缸上,手裡抓著一根粗壯的水管,水管裡還在嘩嘩地淌水,但他卻睡著了。我猜他是這裡唯一的飼養員了。大概是我的腳步聲驚醒了他,飼養員突然站起來,沖著我大喊一聲,門票,買門票!
我猜飼養員有六十多歲了,他的蒼老的臉上有一種天生的怒氣,我看見他拖拉著水管從獅籠裡跑出來,一隻烏黑粗糙的手掌朝我伸過來,在我緊張地掏挖口袋時,我聽見他在翻弄我的畫夾。畫猴子?飼養員的鼻息帶著一股酒昧噴在我的臉上,他的聲音仍然是怒氣沖沖的,畫猴子也要買門票,一毛錢,買門票!
我遞給他一毛錢時忍不往抗議了一句,這種動物園也配收門票?我是故意跟這個討厭的老頭頂嘴的,但我發現他將錢塞進口袋時臉上已經是一種歉疚的表情,他眨巴著渾濁的眼睛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甩下我又走進了獅籠,我看見他抓著水管朝獅籠的地面噴水,一邊噴水一邊嘀咕:你們生氣我就不生氣嗎?這些動物沒人稀罕,可它們不死你就得養著,不死就得給它們進食,給它們出糞,都是我一個人幹。現在沒人管這園子了,就我一個人管,我都是脖子入土的人了,我有心臟病、關節炎,下雨天渾身疼得要冒煙,可我還得伺候它們,伺候它們吃喝拉撒呀!
我沒有耐心聽飼養員的牢騷,那時候天已黃昏,附近灰場工業區的廠房煙囪已是一片胭脂紅,我離開動物園,騎著自行車與工業區下班的工人一起向市區而行,途經肥皂廠時,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蹬著自行車從斜坡上衝下來,與我們逆向而行。那個人戴眼鏡,肩上搭著一條黑圍巾,我認出他是我們學校的生物教師,我沒有叫他,我不知道他到灰場這一帶幹什麼。
我的繪畫老師批評了我的動物寫生,他認為我畫的兩隻猴子死板僵硬,這哪兒像活蹦亂跳的猴子?像兩個猴子標本嘛!繪畫老師批評我總是毫不留情的,他指著我畫的那隻老猴子問我,怎麼就畫了一隻眼睛?還有一隻眼睛呢?我說,還有一隻眼睛是瞎的,我畫不出來。繪畫老師濃眉揚了起來,你說那是隻獨眼猴子?他拍著大腿道,那不是最好的寫生素材嗎?你一定要畫出那另一隻眼睛,你總是抓不住動物的神韻,再去畫那隻獨眼猴子,把另一隻眼睛也畫出來,畫好了它猴子的神韻也許一下就出來啦。
大概是我愚笨的原因,我始終不知老師嘴裡的神韻為何物。但我還是決心去捕捉猴子的神韻,於是在一個星期以後,我又去了三公里以外的灰場動物園。
就在那天我與學校的生物教師不期而遇。我在猴房前靜靜觀察那兩隻猴子,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生物教師笑盈盈地朝我走過來,他說,沒想到你在這兒畫畫,我在這兒還是第一次碰到熟人呢。我問他來這兒幹什麼,他有點神秘地笑說,來看動物,你知道我對動物最感興趣。我說看動物應該去市動物園,那兒才是真正看動物的地方。生物教師搖了搖頭,手指著飼養員的紅磚小屋說,我跟老張是老熟人了,我常上這兒來,跟他談點事情。
我猜不出生物教師與飼養員會談什麼事情,也不宜多問。但生物教師對這個動物園無疑是非常熟的,我在畫猴子的時候聽見他在旁邊向我介紹有關動物園的許多內幕。
生物教師說,以前猴房裡有過三十只猴子,現在都遷到新動物園去了剩下的這兩隻猴子當時生了肺炎,留在這兒了,那邊的鹿也是這麼回事,留下了就沒人要了。
生物教師說,你看見那老猴子的瞎眼了吧?那是五年前給一個醉鬼用鐵條捅的,他一隻手拿香焦,另一隻手藏在背後拿著那根鐵條。世上總有這種人,他們不愛動物,不愛也沒什麼,可他們對動物竟然如此殘暴。
生物教師還說,我愛動物,我愛一切動物,即使是那隻瞎了一隻眼睛的獨眼猴,當然獨眼總是個遺憾,假如它在我手裡,我會讓它變得漂亮一些、完美一些。
我與生物教師的談話無法深入,坦率地說我覺得生物教師有點古怪,一個畫猴子的人與一個愛猴子的人並沒有什麼共同語言,或許是生物教師先意識到了這一點,漸漸地他談興大減,他湊近我的畫夾看了看紙上的猴子說,眼睛,眼睛畫得不好,一隻瞎眼也可以畫出生命來的。
生物教師的批評也同樣讓我很困惑,我不知道怎麼在一隻瞎了的猴眼裡畫出生命,我想畫動物尤其是畫猴子真是太難了。在我面對那隻背負小猴的老猴時,腦子裡一片空茫,那隻老猴與小猴嘻戲之餘朝我頻頻回頭張望,我突然想起那個醉鬼和他手裡的鐵條,我似乎看見老猴失去眼睛的真實瞬間,一種強烈的刺痛感突然傳遍我的全身,我覺得我已經捕捉到了繪畫老師所說的神韻,它的神韻就是痛苦。
大約是在半個小時以後,我聽見飼養錦雞的地方傳來錦雞們嘈雜的叫聲,回頭一看,我便終於明白了生物教師到這裡來的目的,我看見飼養員領著生物教師走進柵欄門,飼養員以異常年輕敏捷的動作,抓住了一隻狂奔的錦雞,那是一隻羽毛絢爛如虹的錦雞,它在飼養員的手中徒勞地撲扇著翅膀,最後被投進一個藍布口袋中,我看見生物教師張開那個口袋,然後抓起口袋的兩角打了一個死結。
我與生物教師本來僅僅是點頭之交,自從有了灰場動物園的那次邂逅,我們之間的關係一下子就親密了許多。我在教工食堂裡遇見他,忍不住提出我的疑問,那個老頭怎麼肯把錦雞送給你?生物教師一邊嚼咽著包子,一邊對我神秘地微笑著,他說,不是送的,是我買的。我還是不相信,我說他怎麼能把動物園的動物賣給你呢?生物教師朝四周環顧了一番,他臉上的微笑更顯神秘了,我跟他很熟悉嘛,他突然湊近我對我耳語道,他欠我的情,他孫子的入學問題是我給他解決的。
生物教師熱情地邀請我去參觀他的標本展覽室,我就跟著他去了位於校辦廠區域內的那間小屋,一進去我首先就看見了那隻美麗的錦雞。
它被固定在一根樹樁上,很明顯它已經被開膛破肚,完成了防腐處理,我看見錦雞的姿態栩栩如生,但它的羽毛上還沾著血與藥液的痕跡。
其實我的鳥類標本不少了。生物教師把錦雞標本移到貓頭鷹和鴕鳥之間的位置,他淡淡地說,我現在最想做的是靈長類動物標本。
我並沒有在意生物教師的話,應該說我很不適應那間小屋的氣氛,我覺得許多鳥、許多貓,還有許多我未見過的動物,一起瞪大眼睛盯著我,由於它們的靜態和屋裡的光線,每個動物看上去都異常安詳舒適,但是我聞到空氣中有一股難以描述的酸腥味,它使我難以堅持看完小屋裡陳列的每一種標本。當我找了個理由匆匆退出小屋時,生物教師仍然深情地望著他的標本,我聽見他在裡面喃喃自語的聲音:真奇怪,他們為什麼不愛動物呢?
我猜生物教師肯定後悔對我的邀請了,而我自己也後悔去了小屋。因為從那兒出來以後的整個下午,我一直心情抑鬱,眼前不時閃現出錦雞濕漉漉的沾滿血跡與藥液的羽毛。我憐惜那隻錦雞,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對動物投入了感情。
生活中許多事情是觸類旁通的,在我後來的繪畫習作中,我試著把對錦雞的憐惜帶入筆下,結果我的繪畫老師認為我的動物寫生有了長足的進步,你現在抓到了猴子的神韻。他指著我畫的那隻老猴子說,你畫出了那隻瞎眼,這隻猴子身上的神韻就在眼睛裡,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我第二次在灰場動物園遇見生物教師是一個星期天的早晨。那天下著濛濛細雨,我發現猴房裡的棕猴父子在雨天裡表現出一種驚人的親情。小猴子被老猴子掖在懷裡躲雨,當渾身濕透的老猴子手抬前額觀望天空中的雨絲時,我忽然覺得它唯一的眼睛裡充滿了某種憂患,我懷著激情畫下了它抬頭觀雨的神態,也就在這時,我聽見從飼養員的屋子裡傳來兩個男人爭吵的聲音,爭吵聲忽高忽低的,我聽不清具體內容,但我聽出另外一個人就是我們學校的生物教師。
等我走近那個視窗時他們的爭吵聲戛然而止,他們似乎提防著我,我看見飼養員扭過身子,用後背對著我,而生物教師對我露出他特有的溫和天真的微笑,你也來了?他說,我正跟老張談事情呢,他今天心情不好,談起事情來跟吵架似的。其實他是一個大好人。
我很想知道他們正在談的事情,但我在那兒站著對他們是個妨礙,我只得知趣地離開,返回到猴房那兒繼續我的寫生。雨這時候下大了,猴房頂部苫蓋的一塊塑膠布突然被風吹落,轉瞬之間猴子們失去了唯一一塊乾爽的空間,我發現那隻獨眼棕猴變得異常焦躁起來,它拋下小棕猴在鐵絲網上瘋狂地跳躍奔跑著,不時發出幾聲悠長的啼嘯,我當時對猴子的命運一無所知,因此我把它的反常歸咎於雨和天氣的變化,我還在雨地裡自作聰明地總結了人與動物的一個共同點:他們或它們對天氣之變都是很敏感的。
那場越下越大的雨,中斷了我的寫生計畫,我原先想到飼養員的小屋裡去躲一會兒雨的,但是我想到那樣會給他們帶來種種不便,乾脆就鑽到了鹿房低矮的木板房頂下面,正如我那點可憐的動物學常識所知道的,鹿是溫馴善良的動物,在我棲身鹿房的一個小時裡,那隻孤單的麋鹿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它吃它的草,我躲我的雨,我與麋鹿井水不犯河水地共度了一個小時,一直到密集的雨線漸漸又鬆散開來,漸漸地雨完全停了。
雨一停我就想離開了,我帶來的紙都被雨弄濕,無法再畫下去。我站起來摸了摸麋鹿美麗的脖頸,與它道別。雨後的灰場動物園更顯冷清荒涼,除了殘餘在枯樹上的雨水滴落在地的聲音,周圍一片死寂,我走過飼養員的屋子時敲了敲他的窗子,我想假如生物教師還在那裡也許願意跟我同路回去,但屋子裡沒有人,透過窗玻璃我看見的只是桌子上的一堆東西,兩盒前門牌香煙、一包糕點和兩瓶白酒。
我已經推起了自行車,就是在這時候,我聽見從猴房那裡傳來一種奇怪的類似嬰兒的啼哭聲,最初我不知道那是猴子的哭聲,我只是覺得那種聲音異常淒厲、異常磣人,於是我騎上車朝猴房那兒駛去。你也許已經猜到了,我再次看見的猴房裡只剩下那隻小棕猴了,僅僅是隔了一個小時,僅僅是隔了一場雨,那隻瞎了右眼的老棕猴不見了,我看見那隻小棕猴用雙臂抓住鐵網迎向我,它像一個人類的嬰兒一樣向我哭泣,我清晰地看見它粉紅的臉上滿是淚水,不是雨水,是淚水,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看見猴子的淚水,像人的眼淚一樣,也是晶瑩透明的。
直到此時,我終於明白了在剛才大雨中發生的事情,也終於知道生物教師今天與飼養員談的事不是關於錦雞,而是那隻可憐的老棕猴。我一時愣在那兒,我內心充滿了酸楚與疼痛的感覺,但我不知道該對那隻小棕猴做些什麼,我在口袋裡找到一顆潮濕了的鹹花生仁,隔著鐵網喂給小棕猴,但它剛咽下去就吐出來了,我一直以為它在顫慄,這時才懂得那種顫慄就是猴子的哭泣。
幾行雜亂的腳印留在雨後的泥地上,一直從猴房通往廢棄的獅籠那裡,追尋著這些腳印,我在獅籠裡找到了飼養員,飼養員像上次那樣,正在用水管沖洗地面,儘管水管裡沖出來的水很急很大,我還是看見了獅籠地面上星星點點的血污,還有飼養員長筒膠靴上沾著的一片棕色。
我指了指積滿水的獅籠,結結巴巴地問,你們就在這兒,就在這兒,殺?
飼養員說,這兒能避開小猴子,不能讓它看見,你們不懂,猴子也通人性的。
我看了看樹林那邊的猴房,確實有樹枝和房子遮擋了視線。我仍然不知道該怎樣向飼養員表達我的感受,我只是向他提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殺它容易嗎?
人殺什麼不容易?飼養員嘿地一笑,他輕蔑地瞟了我一眼,繼續朝地上沖水,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什麼,對我說,我跟許老師交情很深呐,他幫過我大忙,我也只好答應他,人又不是動物,做人就要講良心嘛。
我說不出什麼來,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即離開這個動物園。我騎著車一口氣騎到了肥皂廠門口,那兒有許多工人在廠門口出出進進的,我的驚悸的心情終於放鬆了,在那裡我打開了被雨淋濕的畫夾,那隻獨眼棕猴最後抬頭觀雨的神態,被我畫在了紙上,我想起了我的繪畫老師關於神韻的說法,我想猴子的神韻在於它的淚水,大概就是它的淚水吧。
我曾經偷偷地跑到生物教師的標本室外面看望那隻棕猴,說起來我大可不必這樣掩人耳目,只要你對動物具有一定的興趣,生物教師總是樂於為你打開標本室的門。但我似乎害怕與那隻棕猴直面相對,最終還是選擇了一個安靜的午後,爬到了那間小屋的窗臺上。
我看見一隻棕猴盤腿坐在一張課桌上,讓我驚訝的是它現在不僅潔淨而安詳,作為某種特徵的殘眼竟然金蟬脫殼,受成了一隻明亮的無可挑剔的眼睛,那只我所熟悉的獨眼棕猴,現在它有了一雙完美的眼睛!不知道生物教師是怎麼做出猴子的眼睛的,我只能感嘆他對猴子的愛比任何人深厚一百倍,那樣的愛往往是能創造奇跡的。
說到我所熱愛的繪畫,我的繪畫註定是不成器的。我的老師是個專畫動物的大師,他總是要求學生去捕捉動物的神韻,但我認為動物們的神韻在於它的淚水,我努力了多年,還是畫不出那種淚水,最後乾脆就不去畫了。那個位於工業區的灰場動物園,後來我再也沒去過,去也無妨,我猜那大概是世上最荒涼的動物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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