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自己的苦白受,也不要讓別人的苦白白受」
人們對我的評語經常是心臟夠強大、勒住舌頭的功力太高深,究其原因別無他:我對他人匪夷所思的思想與行為多少都想過、做過、體驗過。
霸凌。我不曾真正霸凌過別人,可是我會捉弄我的狗狗、我的女兒。狗狗被我捉弄會後腳跑得比前腳快好可愛,所以我會繼續想捉弄它。女兒被我捉弄就會伸出貓爪,發出貓咪生氣的聲音好可愛,所以我會繼續捉弄她。直到我女兒拉下臉用緩慢低沈的聲音說,我不喜歡這樣,我就真的知道不可以捉弄她了。
於是我領悟到霸凌者的心情是什麼,可能他們霸凌他人內心深處想的更複雜更糾結,但我終究是懂了:那是一種看到對方弱小,莫名得到一種滿足感的心情。除非被霸凌的人停止滿足他們的興奮感,用低沈緩慢威嚴的聲音說:我不喜歡這樣。而我也因為這個經驗知道如何教老師們制止學生間的同儕霸凌。
藥癮。我不曾真正有藥癮,但我有類似的體驗。我在牙齦腫痛時想用意志力,不靠醫師開的止痛藥來撐過這個痛。但是我睡不好,吃不好,所有的工作都延遲,我的感覺越來越差。在最後一條防線崩潰時,我吃了止痛藥,感受到可以好吃好睡,工作效率神速的良好感受,我害怕再度回到那個黑暗,於是時間還沒到就先吞一顆藥,讓自己一直維持著感覺良好,即使知道會傷腎傷胃也不想去面對。
因此碰到有毒癮的人,有糖癮的人,明知不可犯仍然犯的人,我打從心裡知道他們為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我深感自己完全沒有立場苛責,只想盡自己的力量看看能不能幫助他們得到清涼。
我兒子跟我說他高中的時候為什麼會逃學。青少年的身體充滿了爆發之力,但是高中的課程是如此無趣,你叫他一直讀書,就像叫他開三年的車,困在車裡不准下車,可是他不知道要開去哪裡,去那裡以後要幹什麼一樣的無聊和迷惘。
那是一種很痛苦的感覺,因此他從國中到大學退學之前都過著上課睡覺下課尿尿的生活,只要我去新竹教書當天沒回家,隔天一定會接到老師打來的電話說我兒子又逃學了。
兒子說他之所以會逃學是因為困在教室太痛苦了,即使知道幾個小時後我得知他逃學會震怒,而他的內心也會被「單親媽媽養育小孩那麼辛苦我還逃學」的念頭所折磨,為了得到暫時的解脫,他仍然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逃學不去想後果。
我何嘗沒有過這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歷程?因此當我兒子念到銘傳法律系二年級時告訴我他沒辦法在學校體制待下去了,我支持他退學,離開學校進入職場,進入更大的學習場域。自學讓他腦袋動起來,他可以做出台北時裝周的走秀音樂,他可以做出公司要的line@或網站,只要他想,靠自學,他幾乎什麼都做得到。
人會有同理心,他人的苦會讓我們感同深受,不願意把自己的快樂加諸於他人。
人會經歷好多苦,這些苦會讓我們感同深受,不願意加諸同樣的苦於他人,想要用方法陪伴他人解脫這些苦。
這也是何以我的文章、我的教學充滿了接納、不責怪、勒住舌頭、同理他人、善巧運用技巧的元素。
不要讓自己的苦白受,也不要讓別人的苦白白受。
Sear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