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墮樓】
「因為所有人都説我是最佳的跑手,所以我跌斷了自己的腿。」
六月梅雨的季節,我的好朋友墮樓了。
他是在學校墮樓的,在和其他同學嬉戲時。小息的時候,大家在課室外的陽台胡鬧,他坐在陽台的欄杆上,和同學推撞拉扯,重心一失,就跌下去了。
幸好那只是一樓。更幸好他是運動健將,跌下去時條件反射,沒有讓自己頭頸脊椎先着地,不然可能就癱瘓,甚至當場就死了。不過同學們——包括我——卻是幾乎嚇死。
現在一想,也許我不應該説他墮樓。可是當時同學們在哭喊,在呼叫,紛紛説「出事了」、「出意外了」,我又有種説不出的怪異感覺。
不管怎樣,我現在到了醫院。我收好雨傘,捧着媽幫我買的探病鮮花(不知道是甚麼品種,好像是百合?),乘電梯到四樓的骨科病房。
朋友他在大病房的一個靠窗床位,他坐着身子,正在看掛在墻上的電視。
「你也太好運了。」本來想不到要説甚麼的我,看到這畫面時忍不住就説出這句話。朋友他轉過頭來,對着我燦爛地笑起來。「對吧,這個靠窗位真爽。」
「就是離廁所遠,拐好久才到!」
我把花送給他,他謝過收下。
「你媽挑的?」「是的。」「就知道。你買的話肯定就會買那些拜山用的花束。」
我端了張椅子,坐在他旁邊。
「手術怎樣?」「很好,醫生説沒大礙的話後天能出院。」
「大概多少時間才康復?」「應該兩個月吧,不過之後還要物理治療,最少要做半年。」
「所以下年的校際比賽應該無緣了,暑假只能認命溫習了。」
我看着他故作輕鬆的神態,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他看看我,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怎麼?很擔心我?」
「嗯。」
「多餘,醫生都説暑假時乖乖休息,之後努力做物理治療,就能夠康復得像受傷前一樣。」
「老師也沒説要處分我和他們幾個,純粹意外,要説的話,我還是自作自受,誰叫我坐在欄杆上。」
「不過最擔心的還是父母,我看到媽那擔心的樣子,真的有些内疚,哈哈。」
我還是不太知道怎樣回應,只能眼睜睜看着他。
他又再推了我的肩膀一下。
「你也不要擔心,不准擔心。來吧,幫我吃點水果。大家都送水果,我快可以開水果店了。」
於是我們剝了兩個橙子,邊吃邊聊(也順道看電視),直到送晚餐的時間。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你走吧。出院後要來我家探我哦。」
我答允了他,拾起袋子和雨傘,準備離開。恰好外面停雨了,陽光從窗戶曬進房間。
「哈哈,這靠窗位就是西斜。」他伸手擋住陽光,往窗外半睜眼睛看。
我也靜靜往窗外的陽光看。
「喂,」我説。
「嗯?」
我也不懂我在「喂」甚麼,可是這刻的我就是有些話想説。
「回家我媽問起你怎樣,我可以説你自殺不遂,很失落很暴躁嗎?」
他哈哈笑起來,説我發瘋,把我趕出病房了。
Storyteller:HC
Illustration:她的午日 @her.aftern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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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Q藝文講座
本週六我們請到台中烏日長大的作家 楊双子 老師,來烏日服務處分享他在烏日成長的點滴,也是他第一次在家鄉分享他的故事。報名表:https://reurl.cc/2bQ79r
他在書中曾寫下「汝是台中人,不可不寫台中事」,這樣的双子老師近來出版了「#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張日興商店當時是成功嶺旁最「旗艦」的雜貨店,從洗衣粉到小零嘴,什麼都齊全。那時「張日興」就是成功嶺的燈塔,是鄉里的朝聖地,只要講張日興,無須google導航,烏日人就知道是哪個方位。
双子老師這本書,是他的第一本散文集,從張日興商店起步,書寫浪漫風流的爸爸、和雙胞胎妹妹一起唸書打電動、家族間幽微的關係,以及面對親友罹病與分離的心情。
双子老師在烏日的山腳下吹著風,長成了今日備受矚目的新銳作家,拿下台北文學獎小說組優等獎、第四屆台中文學獎小說組第三名與散文組第一名,其中散文組第一名的作品即是「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此外,楊双子老師也對台灣飲食、小吃,頗有心得。
不論你討厭或喜歡自己的成長過程,人終究要和自己的過去狹路相逢,不管是否要和解還是真心擁抱,面對過去才能成就未來的完整。双子在書中寫,他想跟離開的妹妹說「不管風雨有多大,你是我的心肝,就算講海水嘛會乾,你也是我的心肝」。想來,對我們腳下成長的土地和故鄉,這句話也是通的。
3月27日週六下午,若對地方文史有興趣的,或是對家族書寫有嚮往的,對原生家庭感情很複雜的,或者是想了解台中、想了解烏日、想了解成功嶺的過去,或想跟双子老師交流台灣小吃文化的,都歡迎參與!分享會當天也有現場新書販售與作家簽名會,3月27日週六下午別錯過了,快來填報名表:https://reurl.cc/2bQ79r
▍楊双子《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台中烏日‧新書分享會
時間|2021年3月27日(六)15:00-17:00
講者|楊双子(本書作者)
地點|台中市烏日區中山路一段525號(立法委員陳柏惟烏日服務處)
*此活動免費入場,為統計人數,請填寫報名表,謝謝。
▘活動報名表:https://reurl.cc/2bQ79r
附註:#記得戴口罩呦
▍作者介紹:楊双子
本名楊若慈,一九八四年生,台中烏日人,雙胞胎中的姊姊。
百合/歷史/大眾小說創作者,動漫畫次文化與大眾文學觀察者,台灣民俗愛好者。曾獲國藝會創作補助、文化部創作補助、教育部碩論獎助。出版品包括學術專書、大眾小說、動漫畫同人誌。近作為《我家住在張日興隔壁》、《台灣漫遊錄》、《花開時節》,以及漫畫合作《綺譚花物語》、合著小說《華麗島軼聞:鍵》。
facebook:楊双子(楊双子)
寶瓶文化 活動頁:https://fb.me/e/3Cn0knnUk
離開 我家 百合 會 在 阿尼默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我寫的。寫在新書出版之前。關於離開與回來。
〈成為一棵樹〉
有很長一段時間能放在我腦袋裡的東西,大概只有旅行。工作沒多久,存錢買了一台說不上輕巧卻堅固的單車,打算把台灣好好踏一圈。
就在那趟旅程的某天,我一早從礁溪出發,中午過後進入蘇花公路,險峻的山路,就算把變速器推到最鬆,踩下的每一步也要費盡千辛萬苦,並且要承受那些卡車一輛輛飛過的壓力,我知道風景很美,但有那麼點無心欣賞。十一月,東北季風開始吹起,晝短夜長,來到武塔的時間很尷尬,還要幾小時才會天黑,卻不夠前往下個村落,就算留在這裡,也找不到民宿旅館。試圖問問麵店老闆娘,這裡是不是有提供給旅人過夜的教堂或學校,得到的答案是爽快的否定。我一邊扒著麵,一邊努力抓準地圖上的比例尺,試圖想把真實的距離縮短。難道我該回頭到上個城鎮嗎?在這種路段,我深知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到棲身之處,卻也無計可施。這時,老闆娘也許認為我不是個壞胚子,也感受到我為難的樣子,「不然你睡我家好了,我小叔去台北,房間剛好是空的。」我就這樣把腳踏車牽進室內,被領到二樓向外有陽台的房間,她介紹哪裡有澡間,哪裡是廁所,燈光怎麼切,餓了向她說⋯⋯
受到阿姨幫助之前,我還睡過國小的儲物間,某個夜晚在公車亭邊被雨水打醒,被路過的警察領回派出所照顧,但睡到陌生人家裡,還是第一次。隔天早上,我睡醒下樓,阿姨早已準備了早餐,說要趁熱吃,吃飽才有力氣繼續走。那碗湯麵,暖得我沒忘過。
多年以後,我再次來到這裡,依舊是那個宜蘭尾花蓮頭的部落,兩旁平坦的農地,先會經過警察局,接著是一所沒有圍牆的小學,筆直清幽的小路通往聚落,如果爬上堤防就能看到南澳南溪。我繞了一圈出來,停腳在入口不遠處,眼前的這家麵店,跟我記憶裡很像卻又不一樣。兩層樓的平房,主建築與馬路距離十公尺,我看了一眼二樓向外的房間,是我當年過夜的房間,腦子裡還映有床舖的位置,棉被的花色。但是大樹、延伸到馬路的營業場所,都是以前沒有的。一旁還增建了一間冷氣房,但裡面空無一物,只堆放了打直的桌椅,牆壁上寫著營業時間從早上十一點到晚上二十三點,以及各式餐點飲料的名稱與價錢,還有一台大型冰箱,透過玻璃門看見裡面也沒有任何東西。看得出來,在我來訪的前後兩次之間,這裡曾有過盛世,只是現在荒廢了。這些痕跡讓我懷疑這裡是不是我要找的地方。我只能不放棄地找尋與記憶連接的地方,但最陌生的,是阿姨的模樣。
她的外形不同以往,向我介紹她的炒麵最好吃的開朗神情不同以往,這是兩個不同的人吧。我向她說明我再次來訪道謝的緣由,她說,她不記得了,但她正是我要找的人,這裡從來只有一家麵店、一位阿姨,就是她。原來,當年那位清麗、表情略顯嚴肅的少婦,已成了慈祥的奶奶。
那段被幫助的際遇雖然只有我記得,但我們有很好的開場白。她講起這幾年的流轉,過去十年她在別的城市開卡拉OK,不知為何,生意再好也想回來老家,一週前才安頓下來並重新開張,那麼巧,如果我早點來,肯定不會遇上她。
後來我在旅行中也累積了幾次寄宿好心陌生人家中的經驗,我大抵是接受著世界的善意,才能走過很多地方的,也因此無法停止。
在我不到十歲的時候,就能獨自走上一個多小時到來來百貨,過沒幾年,就孤身搭車到台北,來回安靜得像是沒有發生過,從來沒人知道我經歷過什麼,但我經歷的,不過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九○年代電視上出現很多旅遊外景節目,我一集不漏地看,直到後來單車環島都無法滿足我內心的躁動,乾脆辭職出國旅行了。
歐洲的火車結構樣貌很多,有些一直保留著老傳統、六座一室的格局,我常是整台車子唯一的東方人,路過海關會因為檢查我的護照而停滯數十分鐘,那時都會在心裡對其他乘客感到抱歉。記得在某段夜車上,隔壁坐著一位從捷克邊境上車的波蘭大叔,即便各自操著同個語種卻無法溝通的兩個語言,他還是不斷找我聊天,我常為了節省住宿費搭乘夜車,所以在車上獲得充分的睡眠非常重要,第二天才有體力奔走景點。我只好藉著尿遁暫時逃離他的疲勞轟炸,不知道為何,在台灣鮮少路人會向我搭話,到了國外卻成了聊天吸引機。我找到幾節空包廂,於是我回去把我的背包從行李架上取下,那位大叔含情脈脈地目送我離開。
我到另一個包廂,把門關好,拿背包當枕頭,很快地睡著了,迷迷糊糊之際,我隱約感覺眼皮外的走廊燈被遮住了,但零點一秒之後我又睡著,那刻,我為暖氣造成的乾燥努力吞嚥口水。接著有個不好的訊息襲來――有人進來了。我趕緊睜開眼睛,果然,是一張帶有病容的臉,正在俯瞰著我,我也睜睜地看著他,他看我醒來,嚇了一跳,身體往後彈了一下,這時他那張逆著藍光的臉、樹枝般凌亂的髮,顯得十分詭異。但微笑滿點,指了指旁邊一排椅子,這裡有人睡嗎?我說沒人,你可以使用。他揮了揮手退出包廂,或許也是個要回去拿背包的人吧。他離開前還不忘把門關好。
被他這麼一嚇,心裡並沒有震盪,卻也睡不著了,想著好險不是那位大叔,如果是他追到這裡來聊天,我該怎麼直接拒絕,畢竟他最後邀請我回他家了。並非每個陌生人邀請我,我就跟他們回家,尤其隻身在外。想著想著,不經意發現我褲子口袋外破了一個洞,形狀像是剪子的刀口,俐落直接,原來剛剛那個人是來偷錢包的。
這世界有善意,也有惡意。我就這樣在外晃晃蕩蕩,經歷許多意念,身體深處積累久久不癒的疲憊,再次回家時已有幾個年頭。但,這一回,我的體質早已開始改變了。
回家後見到媽媽,她說不要再出去了,她緊緊地抱著我,顫抖卻無力。不知道這一抱是不是把我抱回她的子宮,我開始生病,一連發燒好幾天,還拿了衣服去宮廟收驚。
或許覺得出門在外太久,心裡有愧,每天下午四點,我會陪我媽看重播的楊麗花歌仔戲,最後竟也看入了神。《新洛神》裡的馮寶寶,雖不諳台語,卻也下足功夫,欣賞起練得有模有樣的身段。《狸貓換太子》裡成為鬼魂的潘麗麗,還陽為自己申冤,捻起碎步揮灑長袖的舞姿,淒美動人,情感真摯,像是一朵在空中翻轉的百合,輕薄的花瓣看得到血脈。也因為歌仔戲在重複的音律中填上不同的歌詞,七字調、都馬調、鑼鼓調、雜念調,聽久了也就會跟著唱了。台語,我與母親唯一用來交流的語言,有著讓大腦裡管理語言的左半腦額葉旺盛活動、直擊靈魂深處的音調,那裡是我的原鄉,讓心神安頓的地方。
拿回發燒時收驚的衣服,道士說我被樹精嚇到。大概吧,不然我怎麼會這樣,體質變得自己都不認得。從不到十歲不斷逃離家門,這時的我才真正感覺到,我可以有家,我回家了,竟然不想再出門,那份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欲望一點不剩地消失了,我想安定下來,穩當地生活,不再漂流。
也許那棵樹的種子掉在我的心裡,我把種子帶回來,家鄉的土壤肥沃,雨水滋潤,足以讓新芽撐開種皮,慢慢地把根扎下,慢慢長出第一片葉子,慢慢開花,之後結下果子,掉下來滋養自己,續留氣鬚。不知不覺,我成為一棵樹,走不了,也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