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時空的魔法】
昨晚我們看了「最感人魔術表演」,相信大家都覺得很精采、很動人。
為什麼「預言魔術」這麼常見甚至可以說老套的手法,卻讓我們都嘆為觀止呢?
以下讓我們來看看榮哲老師的分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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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時空的魔法 / 許榮哲
這是一支微電影嗎?
答案:毫無疑問,是!它強而有力地宣傳了「英國達人秀」這個節目。
英國達人秀,這次表演的是一位叫馬克的男人,他要表演魔術。
馬克46歲,從外表看起來是個木訥、老實,意思就是不靈活的男人。
不靈活的男人表演魔術,有一點小小的違和感。
開始表演之前,評審問了馬克幾個問題。
馬克是這樣回答的:他是個魔術師,但要謀生,得兼很多份工作,有些做得好,有些做得壞,不是很活躍。
上面這一段話,跟馬克的外表非常搭:木訥、老實,意思就是不靈活。
馬克另外還說了一段話,看起來一點都不重要,但其實是伏筆。
馬克說,他太太就坐在觀眾席,至於兩歲女兒在某處看卡通粉紅豬小妹。
關鍵字:太太、兩歲女兒。
表演開始,馬克請四位評審分別做一件事:
第一位評審:從25支不同顏色的蠟筆裡抽出一支
第二位評審:從各種動物圖案的撲克牌裡抽出一張
第三位評審:把還原的魔術方塊重新弄亂
第四位評審:用麥克筆在書上隨便一頁,圈出一個硬幣大小的圓
緊接著,馬克在投影布幕上,打開一段影片,黑幕上這樣寫著:
2015年12月23日
我發現了真正的魔法
努力了五年的試管嬰兒,終於受孕成功
但隨後我懷孕的妻子,被診斷出罹患癌症
我們的女兒伊莎貝拉克服了化療
讓我們的夢想成真
隨後,影片秀出小嬰兒的照片
她的鼻子裡還插著鼻咽管
這時觀眾個個眼底泛著淚水──
等等,這是魔術嗎?
是,這是一個關於「時光預言」的四個魔術。
第一個預言:紅色蠟筆
馬克說:「這是兩個月前拍攝的,她只用一支彩色的蠟筆畫畫。」
影片秀出兩個月前,小女孩用紅色蠟筆畫畫;而第一位評審秀出他剛才抽中的蠟筆正是紅色的。
第二個預言:企鵝
馬克說:「這是六個月前,如果沒有她最喜歡的可愛玩偶,她就無法入睡。」
影片秀出六個月前,小女孩伴著一隻企鵝玩偶睡覺;而第二位評審翻開她抽中的卡牌,上面的圖案正是企鵝
第三個預言:魔術方塊
馬克說:「她永遠帶著爸爸的東西,九個月前,她旋轉出了這個魔術方塊。」
影片秀出九個月前,小女孩把玩手中的魔術方塊;而第三位評審剛才亂轉出來的魔術方塊,居然和小女孩轉出來的色塊排列,一模一樣。
第四個預言:帽子
最後,馬克問第四位評審:「賽門,你圈到什麼字?」
賽門說:「HAT。」
馬克說:「H-A-T-,帽子。賽門,這是兩年前拍攝的,伊莎貝拉有話要告訴你。」
影片秀出五個月大左右的小嬰兒。
馬克問小嬰兒:「伊莎貝拉,美麗的小女孩,如果兩年後,爸爸參加英國達人秀,妳認為賽門會想到什麼隨機字?」
還抓著奶嘴的小嬰兒,無意識地發出了一個音「嘿~」
馬克重複了小女孩的發音:「HAT,H-A-T-」
四個時光預言的魔術表演結束,四位評審全都起立鼓掌。
評審到底有多感動呢?
看看評審說了什麼:
評審說:「我做這個節目已經七年了,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魔術表演,會讓我這麼感動。這太瘋狂了,我不在乎你是怎麼做到的,這是極其動人的。你剛剛把魔術帶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馬克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我想你不會說:因為魔術很厲害。(魔術真的不厲害)
我想你會說:因為故事很感人。
但故事真的「很」感人嗎?如果把魔術拿掉,純粹就小女孩的故事而言,或許會讓人鼻酸,但絕對不致於瘋狂感動。
雖然評審說「我不在乎你是怎麼做到的」,但我在乎,我想理解那份感動從何而來。
底下提供一種可能的解釋:
《影響力:讓人乖乖聽話的說服術》一書作者,羅伯特.席爾迪尼提及人類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影響力,叫「互惠原則」。
簡單一句話講完,就是「有恩報恩」。
意思就是──想要別人回報你,就必須先給對方一些東西。
更進一步,如果我們想要對方給我們「最大」的回報,那麼必須事先給對方什麼東西?
答案是……
一、意義
二、出乎意料
三、量身打造
仔細比對一下,四位評審之所以這麼激動的回報馬克,正是因為他事先給了四位評審三樣東西。
一、意義
這個魔術太有意義了,主角從頭到尾鎖定一個通過最艱難考驗,而活下來的小女孩。
二、出乎意料
從「假」的魔術表演,突變成小女孩「最真實」的四段生命時光。
三、量身打造
每個評審都參與了小女孩的一段生命時光,「預言」魔術給了評審一種錯覺:我選了紅色,小女孩跟著選了紅色;我挑了企鵝,小女孩跟著挑了企鵝;我轉了魔術方塊,小女孩跟著轉動魔術方塊;我圈選了帽子,小女孩跟著說出了帽子……
這不是事實,但評審們抗拒不了這樣的念頭:我們參與了小女孩的人生,我們必須為她負責,我們從此對她有了責任。
──完
魔術方塊 亂 掉 怎麼辦 在 彭樹君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那年,她二十七歲,在淺水灣度過了失戀後的那個冬天。
每個星期六早上,她開車來到那幢海邊的房子,一個人安靜地獨處整個周末,直到星期日晚上再開車離去。
那幢房子在臨海的小山丘上,有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裡有一棵非常漂亮的欖仁樹,樹幹上掛了鞦韆,她常常坐在鞦韆上輕輕搖晃,眺望著不遠處的灰藍色海面,讓自己沉浸在某種無我的冥想裡。她也常常走到海邊,沿著沙灘慢慢散一段長長的步,看著浪花去而復返,成住壞空,不斷輪迴,像是看著生生滅滅的無常。
她的好友E說得對,她需要一座海洋給予的慰藉和領悟,來幫她度過失戀之後的痛苦時光。
那幢房子是E的男友J買的,為的是兩人偶爾在海邊度假用,室內小巧溫馨,小倆口還把隔間全部打通,成為一房一廳一衛的開放式空間,並且做了一個小小的中島廚房。除了浴室,全都鋪了原木地板,牆壁則漆成溫暖的黃綠色。這是個很舒服的地方,充滿療癒的能量,正適合修復她受傷的心。
「可是妳把這房子借了我,你們要來的話怎麼辦?」
「沒關係,我們本來也就不常來,而且妳的失戀總有復元的時候,那時再還給我們就好。」E說著就把鑰匙遞給了她,同時還給了她一個擁抱。
她深深感謝E的一番好意,也希望自己快快從低落的心情中平復,於是每個不上班的日子,她都會到這裡來小住。她的工作是電視台的行銷企畫,平常十分忙碌,正好填補了所有可能胡思亂想的時間,但也因為壓抑悲傷的緣故,常常都有快要承受不住的感覺,於是每個星期六日來到這裡放空發呆,紓解情傷,就成為了一種必要的平衡。
她原先並不知道這場失戀竟會讓她這麼難過。這段感情走了七年,從大學二年級到現在,什麼都經歷過了,而最後的分手是兩人共同的決定,因為彼此都承認對於對方已沒有愛情的感覺,與其為了結婚而結婚,不如尋回各自的自由。話雖如此,但這終究是一場痛苦的斷捨離,她這七年來的人生和這個人息息相關,與對方之間一旦回不去,生命中的許許多多也就跟著喪失。所以讓她痛苦的或許不是失去一個人,而是因為失去一部份的自己。
無論如何,她正在經歷回到一個人的狀態,在其中重新建構一個新的自我。她並不知道這段時間需要多久,只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復元的漫漫長路上。
一段時間過後,E告訴她,J也把房子借給了他的一個朋友,可是她不用擔心,因為那個朋友是在週一至週五過來,正好與週六與週日過來的她錯開,所以她仍然可以保有完整的空間。
「噢,那個人也失戀了嗎?」她隨口問。
「不,他借我們的房子是為了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專心寫小說。」E笑了起來,「他說在這裡連電視也沒有,正好可以斷絕一切誘惑,假日時再回到五光十色的城市裡去放縱。」
「所以他是個作家?」
「算吧,可是是個不出名的作家。他出過一本小說集,據說連一版都沒賣完,如果妳有興趣,我把他的書找來給妳看看。」
她微笑搖頭表示婉拒。不,她只想保持某種安靜與低調,並不想耗費任何能量在不相干的人事物上。
但她很快就發現,他的存在感以一種沉默的方式在她的世界裡侵城掠地,令她無法忽視。
首先是浴室裡洗臉台上多了陌生的牙刷牙膏,還多了刮鬍水和刮鬍刀,毛巾架上掛了從未見過的深藍色毛巾,與她的粉紅色毛巾並排在一起。再來是冰箱裡出現了她從不喝的啤酒,和她從不吃的洋芋片之類的零食,茶几上也出現了她從不看的運動類雜誌,以及她從來沒玩過的魔術方塊之類的小玩物。尤其是衣櫥裡那幾件男人的T恤與外套,更擺明了這個空間除了她還有另一個男人存在的氣息。
她原先有些不自在,但慢慢也就習慣了。畢竟不是自己的屋子,想太多就太超過了。
有一天冰箱上出現了一張紙條,以磁鐵吸附上門上,紙條上是一行龍飛鳳舞的字:「昨天深夜忽然一陣饑餓來襲,抱歉吃掉了妳蘇打餅乾。」下面還有PS:「這個牌子另有一種青蔥口味的也很好吃。」
過了一星期她再來的時候,冰箱裡出現了一包青蔥餅乾,門上則是另一張紙條:「嚐嚐看。」
她無法拒絕這樣的好意,配著茉莉花茶吃了半包青蔥餅乾,再把剩下的半包連同花茶茶包一起放入冰箱,也用紙條回應:「謝謝,配茶更好,請享用。」
從此冰箱成為兩人分享食物的小密室,她會刻意把一些自己喜歡的糕餅點心放進去,也會好奇他下回又帶了什麼樣的東西給自己。門上的紙條也開始會交待一些食物以外的瑣事:
「前天晚上停電,我買了一把手電筒備用,放在第三個抽屜裡,再停電時記得拿出來用。」
「廚房的水管有點漏水,使用完後請記得關緊。」
這樣的聯繫簡直像是家常夫妻的生活對話,讓人產生某種錯覺。有時她在浴室裡刷牙,看著另一把牙刷,會恍惚覺得,自己是這屋子的主婦,丈夫上班去了........待一回神過來,她總是悚然一驚,天啊自己在想什麼哪!當她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時候,又彷彿感到對面那張椅子上有個男人正坐在那裡喝啤酒看運動雜誌........躺在床上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要想,他也是睡在這裡的,他會打鼾嗎?曾經失眠嗎?會做什麼夢呢?..........
那張床重疊了她與他的溫度,這間屋子累積了她與他生活的痕跡,他們在同一個空間裡卻不在同一時間裡,對彼此而言既存在又不存在,這樣的關係既疏離又親密。
她意識到自己有些微妙的分心了,哎,她是因為失戀才在這裡的,可是現在她卻會開始想像從未謀面的他可能的樣子。她對這樣的自己有些不安,因為現在的她是不該對任何人產生期待的。
某天她蹲在浴室裡清理自己掉落的髮絲時,看見洗手台下的角落裡有個東西,她撿起來一看,是一管陌生的口紅,那不是她會用的顏色。她心中瞬間一沉,上星期她也清理過浴室,那時並沒有這管口紅,換句話說,這是來拜訪他的某位女性不小心遺落的。
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說不出的心煩意亂,決定去海邊走走。這時已是深夜時分,天空下著細雨,又濕又冷。她出門時看見他的風衣正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也不多想就穿上了。
夜晚的海邊朔風野大,迎面而來的細雨沾濕了她的頭髮,她把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沿著浪花的邊緣往前走,盈耳都是潮來潮往的濤聲。這個世界如此喧囂也如此寂靜。她的內心深處湧起一種荒涼的孤獨,覺得自己彷彿是天地之間的過客,沒有什麼可依靠,也沒有什麼可擁有。
他的風衣鋪了法蘭絨的內層,而且他顯然很高大,長度足以蓋住她的小腿,穿在身上確實溫暖,但這件衣服畢竟不是屬於她。
那天從海邊回來,洗完濕髮泡在浴缸裡的時候,她心裡下了一個決定,該是離開這幢房子的時候了。她該做的是好好自我修復,而不是再掉入另一個情感的漩渦。
下一個星期六,她專程來收拾東西時,冰箱上有他留的紙條,上面寫著:「北海道夕張的哈蜜瓜巧克力是我姊帶來的,請幫我消滅它!PS.我姊找不到她的口紅,她一口咬定一定是掉在這裡,妳有看到嗎?」
原來來拜訪他的那位女性是他的姊姊啊,她心中旋緊的什麼悄悄一鬆,可是同時也立刻意識到,他的存在已在不知不覺之間掌控了她的心思和她的情緒。這樣太危險了!她本來是來療傷的,禁不起再多一道傷,也犯不著再多這道傷。在這道可能的傷可能發生之前,她必須掐斷這個可能。
但那管口紅到哪裡去了?她找了半天,終於想起那天她順手就把它放進他的風衣口袋裡。她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把口紅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一句話也沒留,然後就離開了。
多年以後,她坐在一間咖啡廳裡,隨手翻一本文學刊物時,讀到一篇散文式的小說,內容是一個男人借用朋友的房子寫作,在日積月累的幻想中漸漸愛上了另一個也借用同樣的房子但從未謀面的女人,後來她沒有說再見就忽然離開了,從此成為他的懸念。這篇文章也許寫的是某種矇朧的情感,但她讀得出來,作者更想表達的是一個人單獨面對自己時那種荒涼的孤獨。
她讀完了才回頭過去找作者名字,是的,是他的名字。她笑了,卻不能抑止地流下淚來。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一種謎底在多年之後揭曉的了然。
他對她確實也是曾經有過某種情愫的,只是一切在還來不及發生之前就結束了。
她告訴我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們正在海邊散步。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她在訴說的時候,臉上依然有著甜美中帶著感傷的表情,像是回到了二十七歲那年的冬日海濱。
「妳後悔過嗎?本來可能是另一種結局的。」
她搖搖頭。「我那時很脆弱,才剛剛要從前次的失戀中慢慢復元,並不適合再展開另一段感情。那時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並不是遇到別人,而是找回自己。所以,我無法後悔,也終究是錯過了。」
我明白。許多事是無法後悔的,也無須後悔,因為誰也不知道做了另一種選擇是不是會更好。
「如果是在另一種時空之下遇到他,也許會是一場很美好的發生。」她沉默了一會兒,又說:
「但現在回頭再看,什麼都沒發生其實也是另一種很美好的發生。」
確實如此。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是因為沒有開始,所以也不會有後來的敗壞和必然的結束,才能在回憶裡保持那種未曾被現實摧殘的純粹。而那樣的純粹,在經歷過大風大浪之後的人生回頭再看時,彌足珍貴。
我們沿著浪花的邊緣繼續往前走,看著眼前的浪花不斷去而復返,彷彿成住壞空的不斷輪迴,而我在想,雖然過去的事都像夢了,但這片滄海總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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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存在與不存在的身影
專欄:聽樹君說故事
作者:彭樹君
刊於 皇冠雜誌768期/2018‧二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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