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愛吃螃蟹的八卦〈熱海事件〉
筆者(嵐山光三郎)從檀一雄那兒聽說不少關於太宰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螃蟹。檀一雄每次吃螃蟹就會想起太宰。檀一雄和太宰在新宿喝酒時,太宰從小販攤子上積成小山的螃蟹堆中,親手挑了一隻螃蟹,吃的是九州長大的檀一雄從沒看過的奇怪毛蟹,邊走邊剝,大口吞食。太宰對毛蟹的喜愛,被美知子夫人稱為「最愛的食物」。 ——摘自嵐山光三郎隨筆作品《文人惡食》
太宰治愛吃螃蟹的八卦〈熱海事件〉
筆者(嵐山光三郎)從檀一雄那兒聽說不少關於太宰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螃蟹。檀一雄每次吃螃蟹就會想起太宰。檀一雄和太宰在新宿喝酒時,太宰從小販攤子上積成小山的螃蟹堆中,親手挑了一隻螃蟹,吃的是九州長大的檀一雄從沒看過的奇怪毛蟹,邊走邊剝,大口吞食。太宰對毛蟹的喜愛,被美知子夫人稱為「最愛的食物」。
註:石原美知子,後改名為津島美知子是太宰治的第二任老婆,也是他在遺書中自述這一生最愛的女人,由恩師井伏鱒二做媒,美知子原本為高校教師,婚後他們搬到了東京三鷹地方。〈維榮之妻〉的女主角,據說就是以美知子夫人作為藍本,傾訴太宰自身的愛與矛盾。
檀一雄去世前一年,筆者(以編輯身分)和檀一雄結伴到津輕地方旅行,檀一雄買了一捆去頭尾的鯡魚,用報紙包起來,我建議「到店裡去買味噌來配著吃吧」,把鯡魚切片沾味噌來吃。「這是太宰愛吃的東西」,檀一雄目光漂向遠方。最近到青森談起往事,聽說把鯡魚和黃瓜沾味噌輪著吃,至今仍是青森常吃的下酒菜。
筆者還從檀一雄那兒聽說天婦羅的事。
太宰有一陣子喜歡窩在熱海的村上旅館,怎麼樣都不回家,妻子初代擔心他的生活不好過,就拜託他的好友檀一雄去看一看狀況,於是檀一雄便帶著初代塞給他的七十多圓,來到熱海的旅館,發現他好端端在那裡喝酒,說受到旅館老闆娘的盛情款待,只不過錢都花光了,看到檀一雄來訪喜出望外,便拉著他到附近的料理店,又拉了料理店老闆一起到高級天婦羅餐廳,檀一雄一面感到不安,聽著太宰將始末娓娓道來,吃完了高級的天婦羅,發現結帳金額是二十八圓七錢,貴得無法無天。
檀一雄觀察當時太宰的模樣「立刻血色盡失」。整整三天,又是喝酒又是帶著遊女到處去玩,等到錢差不多花完了,酒錢和住宿費還沒付清,太宰想了想,覺得不是辦法,便說:「這樣吧,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跟菊池寬借點錢應急。」於是把檀一雄留下來當人質,獨自一人跑去東京搬救兵。
太宰離開前答應兩三天就回來,結果過了十天還不見人影。這時候,檀一雄陷入被旅館主人嚴加監視的軟禁狀態,救人反而被拖下水。實在沒有臉回去見初代,最後無可奈何,只得再三懇求旅館主人,讓他去找太宰出面解決此事,在料理店老闆從旁監視之下,檀一雄總算回到東京。
當他來到荻窪的井伏鱒二家,竟然發現太宰正悠悠哉哉和井伏鱒二下將棋,檀一雄氣得怒不可遏,破口大罵太宰無情無義,原來太宰治彆扭了好幾天,一直不敢開口跟老師借錢,將棋都不曉得下了多少回合。感到狼狽之餘,太宰低聲回了一句:「不知是等待的人心中難受,還是被等的人痛苦不堪呢?」彷彿在怪罪身為好友的檀一雄,只顧著自己的感受,卻沒有體諒到太宰此刻所面臨的尷尬處境。
太宰的欠債,包括住宿、居酒屋、花街的費用,總共高達三百多圓,當時的上班族每個月薪資不到八十圓,也就是說,太宰欠了人家換算成上班族的薪水,差不多是四個月的工資,檀一雄當然會跳腳。
聽到這段往事,不禁暗自心想絕對不想交到這種損友。三百多圓的欠債,最後一部分由佐藤春夫付帳,一部分由井伏鱒二代墊,剩下的則由初代把和服當去典當換成現金才還清。
聽說太宰治以古希臘為背景發表的短篇小說〈奔跑吧!梅洛斯〉(走れメロス)的靈感即出於此。 完成這部作品是「熱海事件」四年以後的事,後來這部作品被編入小學教材,當年全日本的學生幾乎都閱讀過,一名富有正義感的青年梅洛斯為了幫妹妹的婚禮採買來到了城裡,發現當地的國王暴虐無道,一時義憤填膺,決定刺殺國王,不料被守衛逮個正著,國王笑他有勇無謀,打算將他處死,臨死之前,他向國王提出最後的請求,以三天為限,讓他回去家鄉為妹妹完成婚禮再回來受死,交換的條件竟然是——
國王低聲冷笑:「逃離籠中的鳥兒豈有回來的事。」梅洛斯抱著必死的意志:「三天內一定會回來的。如果不相信我的話,城裏的石匠賽利努提烏斯是我一生的摯友,就把他作為人質。第三天的日落前我沒回來,你就將他殺了吧。」
梅洛斯雖然在回程途中遭遇重重難關,卻為了「信任」全力奔赴刑場。「因為有人信任我而奔跑,不是時間來不來得及的問題」梅洛斯全力以赴的情操,讓小學時代的我,感受到彷彿背後被金屬異物抵住的緊張感。
檀一雄一面吃著炸蝦天婦羅,喃喃說起「這篇小說的靈感,恐怕來自熱海的事吧」。
太宰治「熱海事件」發生在昭和十一年,太宰二十七歲,那年因為止痛藥中毒的妄想症狀,他確信自己會得到第三屆的芥川賞,由於落選的衝擊,他向評審委員川端康成發出嚴正抗議,甚至患上失憶症,完全忘了先前寫過「我要殺你」那句話,私下寄了一本自稱「遺書」的小說作品《晚年》給川端,還附上一封苦苦哀求的信「請您務必讓我得獎。我毫無耍心機的意願。請您賜給我希望。請您賜給我名譽。請您不要坐視不救。我一定會留下好作品!」
太宰治為此深受打擊,藥物中毒症益發嚴重,周圍的朋友好說歹說之下,太宰終於住進武藏野醫院的精神病房。出院之後,他發現自己老婆有了外遇,是一位名字叫做小館善四郎的年輕男子,當時還在念書的學生,妻子小山初代才坦白自己在太宰入院期間和別的男人有了關係。太宰承受不住如此的背叛,感到心灰意冷,決定在水上溫泉和初代相偕自殺,最後殉情未遂,隔年六月兩人分手。
本文參考嵐山光三郎著《文人惡食》太宰治篇
為了正確起見,參考了山內祥史製作的太宰治年表,檀一雄來到太宰住宿的村上旅館是昭和十一年的十二月下旬,把檀一雄當作人質留在旅館的太宰,找永井龍男商量向菊池寬借錢,但是永井龍男不予理會,太宰只好去找他的老師井伏鱒二,又遲遲不敢開口借錢,直到留在旅館的檀一雄在料理店「大吉」的老闆陪同之下回到東京,問了朋友才打聽到太宰住在井伏鱒二家中,一進門發現他竟然在下將棋,這段逸話讓人感覺到欠錢不還的人,應該都是在無間道有修錬過的吧,不然怎麼會讓人湧起想要狠狠掐死他的衝動。
圖:小山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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