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樂] #10
陳舜臣(1924.2.18—2005.1.21)。
閱讀、觀賞、聆聽創作者的作品,是最有效力的生日祝福。
今天適合讀陳舜臣。
.
「我們台灣人接受日本教育,隨著『皇民化』的口號被教育成日本人。然而,台灣『光復』之後,我們就光明正大地變成了『中國人』。」
「成為中國人。——問題是,何謂中國人?」
——陳舜臣,《憤怒的菩薩》
.
「我常說的『台灣人云云』,恐怕是因為我對於自己是台灣人的身份很在意的緣故吧。自己應該是台灣人沒錯,不過周遭都是日本人,讓還是小孩的自己產生了錯亂。」
.
「自己到底是誰?或許長久以來,心中總是沒有拋開這個疑惑吧。年幼時期的自言自語,其實就是我成為作家的出發點,每次只要回頭展望,就能看到當初自己的起點,也能重新找到自己現在身處的定位。」
.
「但我已覺悟到,必須認清自己是少數派中的少數派並生存下去。」
——陳舜臣《半路上》
.
「台灣沒有好好傳承他,中國那邊認為他是台灣人,在日本,他的形象就是個華僑,三方都沒有好好評價過他。」
——陳舜臣姪女、日本兵庫縣立大學經濟學部國際經濟學科教授陳來幸
.
.
今天想聊聊對陳舜臣的接收史。
.
出生於日本神戶的台灣人家庭、在神戶成長的陳舜臣,只在二戰後短暫回台三年,經歷二二八事件之後,選擇回到日本。他協助家中經商十年,直到起心動念要寫小說,轉身投入文壇。
.
1961年,《枯草之根》獲「江戶川亂步賞」;1969年,《青玉獅子爐》獲「直木賞」;1970年,《再見玉嶺》、《孔雀之道》獲日本推理作家協會賞;1992年,《諸葛孔明》獲「吉川英治文學賞」,陳舜臣以日文寫作,以推理小說進入日本文壇,以歷史小說與摯友司馬遼太郎齊名,一生獲獎無數。除此之外,尚有通史、隨筆、遊記、評論、漢詩集及翻譯作品。他曾自述:
.
「我每天寫五到六個小時,在寫《琉球之風》的時候,寫到手指抬不起來。」
.
他寫的中國歷史小說,以探索中國近代史為其重要貢獻。不僅樹立了日本文學裡中國歷史小說的一脈分支,也深深影響了日本人觀看中國的方式。有趣的是,戰後西川滿回到日本時曾二度改寫《西遊記》,而這也影響了邱永漢、陳舜臣再度翻寫《西遊記》。
.
陳舜臣在台灣的出版歷史約略可分為三階段,而這也可以和台灣日語世代作家戰後的命運相互映照。
.
第一階段,是戒嚴時期的暗流。
.
在這個階段,陳舜臣在日本文壇成名獲獎。但是,只有少數作品出現在台灣讀者的視野中,或有台灣日語世代作家如黃得時、楊熾昌(水蔭萍)、龍瑛宗關注他的動向。1963年6月至1976年1月,平鑫濤兼任《聯合報》「聯合副刊」主編,而劉慕沙說:
.
「(民國五十二年九月)在葛樂禮水災之後,平先生匯來兩萬元,西甯為了早日還債,開始著手寫醞釀多時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貓》,並於次年在皇冠上連載。我亦在聯副連載第一部長篇譯作,陳舜臣的《#黑色喜馬拉雅山》。這麼一來總算結束了不時得變賣下個月眷糧券貼補家用的日子。」
.
1965年,《黑色喜馬拉雅山》由皇冠出版,應屬皇冠創社第一年出版的書籍。之後,獲得直木賞的《青玉獅子香爐》也是在聯合報副刊連載。
.
然而,由於陳舜臣家族經商,和港、台、南洋、中國都有著貿易往來;加上他多次前往共產中國取材,根據他的自述,不只他的著作曾被列為禁書,他也上過黑名單,長年無法回台。
.
直到1990年,李登輝讓他從黑名單上移除,陳舜臣才再次踏上台灣這塊土地。他更引介司馬遼太郎進行「台灣紀行」,使日本文史學界開始對台灣有了新的視點。
而這時,也迎來第二階段,戒嚴後的盛放。
1990年代,遠流有系統地出版陳舜臣的歷史小說和推理小說,甚至有過暢銷十萬本的佳績,使台灣讀者逐漸熟悉這位歷史小說家。
.
但隨著時序進入2010年代,彼時的出版聲勢漸弱漸淡。我對陳舜臣的認識,便要到第三階段,陳舜臣的再發現。
.
2016年,游擊文化和內容力合作,推動「大時代下的陳舜臣三部曲:青雲之軸、憤怒的菩薩、半路上」系列出版;2018年,陳舜臣唯一以台灣新莊為推理小說舞台的《憤怒的菩薩》改編為公視四集電視劇;加上2019年出版野島剛《漂流日本:失去故鄉的臺灣人》,2020年出版笹沼俊暁《流轉的亞洲細語:當代日本列島作家如何書寫台灣、中國大陸》。
.
這個階段,出版者更著墨於陳舜臣小說和自傳作品中的「台灣經驗」與「在日台灣人經驗」。如游擊文化編輯群在Okapi專訪談陳舜臣三部曲時所說:
.
「藉由三本文類各異、虛實交錯的文體,將小說家的身世回歸到時代的洪流之中,在台灣與東亞歷史的脈絡之下,爬梳在日台灣人的無奈與掙扎、身世的飄零與歸屬,最後反問己身:何謂國籍?何謂國家?我是誰?」
.
然而,因緣際會整理逝世的外公外婆書櫃時,我和架上一整排陳舜臣寫的《阿片戰爭》、《太平天國》等日文文庫本面面相覷。原來,經歷過日本時代、受過日語教育的長輩,早就習慣透過閱讀台灣作家以日文寫作的中國歷史小說,作為接觸中國歷史的方式。若與陳舜臣在台灣、日本、中國之間流轉的身分認同和命運相互參看,實在心有戚戚。
.
牽涉到台灣、日本、中國三方之間的「翻譯」,在小說之外,陳舜臣也寫下了大量的文化隨筆。在這樣的背景下閱讀玉山社2017年出版陳舜臣和妻子蔡錦墩合寫的《#美味方丈記》,讀來津津有味之餘,格外感覺到複雜的情感。
.
台灣版搭配了食物插畫,書中寫了台灣的食物如肉圓、春餅、南北粽之爭等,也寫了海參、生魚片、海蜇皮、膽肝、豬腳、紅龜、艾草餅、彈珠汽水等。他們夫婦接龍討論、挖掘中日食物文化的差異,活用典故而不艱澀,再加上譯筆生動,讀來很能拉近和台灣讀者的距離。而在看似信手拈來的閒談中,窺見小說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勤於查考的歷史小說準備工夫。
.
讀陳舜臣、蔡錦墩的後記,或能稍稍領會他們鬥嘴吐槽的風格:
.
「 為什麼這本《美食方丈記》會變成夫妻共同執筆的作品呢?自從接下這份工作開始,我們兩人就不停思索,回想起來真是相當害臊的故事。《サンデー每日》當時的總編輯高原先生來訪提出這個想法時,丈夫喝得微醺一臉愉悅地說:
食物平常由妻子負責,是她的領域。也該讓她嚐嚐截稿地獄的痛苦,才能體會我平時的苦啊。
說得相當大膽。而妻子則表示,
寫東西是他的工作。
想得可簡單了。
等到二人答應要共同執筆後,酒終於醒了,兩人面面相覷,才知道彼此都把負責推到了對方頭上,等搞清楚狀況時已來不及了,不過也沒有多想。
──總有辦法的吧。
只能用大家熟悉的樂天主義貫徹下去了。」
.
是在歷史小說外,輕鬆的陳舜臣。
.
不過,在這個階段,還可以注意到中國的譯本。
.
陳舜臣所寫的文化隨筆,由中國畫報出版社在2019-2021年以「陳舜臣隨筆集」系列翻譯出版19冊。中國出版社在此之前也翻譯了他的歷史小說、歷史著作和推理小說。在目前台灣歷史小說出版動能衰退,且幾乎絕版的情況下,台灣出版社引進的簡體譯本,成為讀者不得不的接受媒介。這固然是現實所囿限,但難道不也是另一種弔詭嗎?
.
此外,陳舜臣的國籍曾經數度轉換,「1973年日中建交後,為了方便到中國取材考證而申請中國護照。1989年天安門事件後放棄中國籍,1990年正式歸化日本籍。」然而,根據野島剛的文章,遠流1990年代為了解決陳舜臣作品的版權爭議,向戶政事務所查詢的結果是:
.
「「1991年3月19日第81戶司發行8150103號」的文件裡是解釋:「台灣光復之初,居住在台灣者自動就視為擁有中華民國國籍,陳舜臣並沒有表明放棄國籍,因此現在仍擁有中華民國國籍。」
.
國籍之外,陳舜臣1999年也取得台灣戶籍,設籍淡水。只是,無論是曾經擁有哪一種雙重國籍,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國雙重國籍;日本、中華民國雙國籍,這些在當代中國對陳舜臣的詮釋裡,自然是被抹去的存在。
.
陳舜臣的文學世界,根基於台灣、日本、中國三國糾葛甚深的歷史,其出版發表的歷程,也因於不同時期出版、以不同語言引介,讓不同世代、不同國籍的讀者閱讀,形成文壇曖昧殊異的風景。他的作品巍巍成山,能以多重面向來詮釋;字裡行間也可看見他心懷海洋,在島嶼和大陸之間遊走,波瀾壯闊的一生。1994年,他在《琉球之風》自序中說:
.
「《琉球之風》故事發生在一六○六年的琉球;《龍虎風雲》是由一六二三年的澳門展開;而《旋風兒:小說鄭成功》則是一六四四年,由長崎揭開序幕。
.....
其中,最重要的是,我所愛的故鄉台灣在這個時期開始浮出具體形狀。故鄉的誕生這件事情,一直留在後有的腦海裡,時時鼓舞著我。
這三部曲的共通主題之一是「海」。毫無國界之分的海,不但是運輸物資和文化的通道,同時也象徵著自由。
......
這三部曲也意味著從海來看東亞歷史。以後,這種視點大概會逐漸受重視吧!
海,今後仍會是我寫作的主題。也許有一天我會試著著寫台灣的歷史。到那時候,這三部曲將會成為那本書的序章。」
.
可惜的是,文壇終究沒有等到這部作品。
.
延伸追想,從曹永和提出在海洋史乃至世界史架構中鋪陳的「臺灣島史」以來,台灣出版了不少以「海洋史觀」為中心,觀察台灣在世界史的地位的史學書籍。近期更有《風之帝國》、《海上傭兵》、《公司與幕府》、《巴達維亞號之死》,或許能稍稍和作家的未竟之志遙相呼應吧。
.
2017年到神戶旅行時,「陳舜臣アジア文藝館」當時休館中,沒有機會拜訪。而剛查找資料時發現,財團法人台北市南海文教基金會舜臣圖書館,不確定是否已廢館。在這些地點之外,淡水的「一滴水博物館」中設有「陳舜臣文庫」,決定再找時間去走走看看。
黑須貫太郎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文末課程資訊】眠月線與水漾森林|毀滅後的美麗重生
地震與颱風對於很多人來說,幾乎是毀滅的代名詞,然而以自然的角度來說,卻僅是萬物循環的過程之一。但毀滅之後的重生,往往美得觸動人心,就如阿里山眠月線鐵道與水漾森林。若要一睹這兩個例證,新阿溪縱走便是很好選擇。
此路線即是從眠月線所在阿里山,走到水漾森林登山口所在的杉林溪遊樂區。稱之為新阿溪縱走,是因為過去在民國60-70年間也有類似的路線,但後來因為921地震而中斷,故加一『新』字以做區隔。
▌眠月線與水漾森林行程
我這次行程共耗時三日:第一日早上從阿里山森林遊樂區開始沿眠月線行走,並拍攝紀錄沿線美景,最後抵達石猴車站紮營過夜。第二日則離開石猴車站,繼續沿著眠月線前進,直到遇到斷軌處,再高繞上松山。登頂後,一路陡下至水漾森林,並在途中造訪眠月神木。第三日在拍攝完水漾森林日出後,便拔營離開,最後抵達杉林溪森林遊樂區,搭乘客運前往台中,再搭車回台北。
▌第一日 眠月線
眠月線是日治時期為了開發阿里山森林資源,所開闢之阿里山鐵路的支線。眠月線晚主線一年,於1914年完工。起站為舊阿里山站(今沼平車站),經塔山站、眠月站,止於終點石猴站。
眠月一名則源自當時受日本政府所託,前來探勘規劃阿里山森林資源開發,與森林鐵路路線測量的東京帝國大學教授河合鈰太郎。河合教授號琴山,後世多稱之琴山河合博士。在阿里山的一次調查探勘裡,因為當時環境原始、全無開發,因此克難地睡在大石頭上。然而晚上的點點繁星與皎潔的月光照耀下的巨木森林,美得讓這位留學德國的森林學家無法入眠。此地後來也因此命名為眠月,即後來眠月站所在一帶,這條支線也被稱作眠月線。
1919年琴山河合博士再回到阿里山時,也回到當年帶給他滿滿感動的夜宿地點。然而昔日的參天古木卻早已被砍伐殆盡,讓他感傷不已,因而作詩一首:「斧斤走入翠微岑,伐盡千年古木林,枕石席苔散無蹤,鳴泉當作舊時音。」,以表感嘆。
為了能夠早點從阿里山出發,我們前一晚就先到嘉義住宿,隔天一早與其他同伴會合後,再一起前往阿里山。前往阿里山的路上,我就發現雲霧漸濃。當我們準備踏上鐵道時,雨珠便毫不客氣地下了下來。
我們穿上雨衣後繼續前行。前段鐵軌因為與賞日出的祝山線共用,所以路廊寬闊,鐵道也維護得很好。很快地,我們就來到眠月線與祝山線的方開的十字分道。一進入眠月線,我的目光很快就被緊鄰鐵道兩側的森林給吸引。而這裡的鐵道也因為不再維護,開始不時被泥土與植物給覆蓋。
很快地,我們就來到此行稍微比較困難的地方 -明隧道崩塌處。這裡雖然看起來可怕,但其實已經有架設棧道、繩索、鐵鍊與鋼筋踩點。基本上只要小心謹慎,都能順利通過。因此雖然我們抵達時正起大霧、下大雨,仍然可以順利通過。但可惜因為雨勢,沒辦法飛空拍機空拍。
通過崩塌處,再過一個明隧道後,緊接著就是眠月線的第一與第二隧道。這兩個隧道是伐木時期就開鑿的隧道,因此雖然部分有後來加強的水泥結構,但還是有很大部份是採素掘工法、可以直接看到山體的區段。眠月線最長的第二隧道內有崩塌,但因為近來眠月線變成熱門旅遊路線,爆紅之下,崩塌處其實也被踩出一條道路,可以輕鬆通過。
通過二號隧道之後,便是穿越了塔山,來到塔山車站。原本日治時期的塔山車站已在921大地震中被震毀,目前看到的塔山車站是之後重建的,因此保存狀況算是相當良好。塔山本來也有支線塔山裏線、大瀧溪線,但現場看來軌道應已經淹沒在草叢中,及掩蓋在月台下。
我們繼續沿著鐵道前行,沿途便是最經典的眠月線景色 -橋樑與隧道。其中又以九號隧道與其旁的山壁最吸引我,許多眠月線的經典照片皆出於此。而過了九號隧道,在木棧橋另一端的十號隧道邊坡壁上,便可看到台灣一夜蘭。
續行鐵道,途中陸續經過廢棄的道班房,以及許多橋樑隧道。其中12號隧道的北口爬滿了植物,綠意蔓延,有種說不出的美麗。而12號隧道也是眠月線最後的隧道,接下來通過的皆為橋樑。我們在通過高度最高的22號橋樑時,空中飄著細細的雨珠,看不清對岸的景色,因此猶如走在空中一樣。
通過22號橋樑不久,我們就抵達了過去眠月站的位置,據傳當年琴山和河博士眠於月下處就在這一帶。然而眠月站的建築已經消失,目前僅剩的建築為不遠處的舊管制站。
繼續前行不久,就來到了石猴遊憩區。然而這裡多處被土石掩埋、觀景台也被植物遮蔽沒有展望,石猴的頭部更是早被地震給震斷了,崩落碎解在正下方。離開觀景台,通過石猴下方的崩塌地後,傾斜但依然屹立的石猴車站便映入眼簾。這裡也是我們今晚紮營過夜的地方。這裡我們遇到了要去抓山老鼠的林務局人員,我們相談甚歡,度過了愉快的一夜。
▌第二天 上松山 下水漾森林 一訪最老的神木
因為昨晚睡前發現天空越發清朗,可以看見點點繁星。除了想到我們也眠於月下,會心一笑之餘,也想著今早可能會有景可拍。便在天亮前起床,沿著石猴休憩區的舊步道,爬上石猴的頸部等待景色。不過因為天氣實在太晴朗,因此沒有出現特別的景色。
我們回到車站吃玩早餐、整理好裝備後,便繼續出發。石猴站後方的鐵軌因為更少人走,狀態顯得更為殘舊。途經一處也許是過去為了截彎取直,但來不及完工的隧道。
隨後我們來到第二處鐵道路基崩塌處,在此我們便要高繞至此行最高點松山。一開始的上坡確實相當的陡,但接上稜線後,便稍微和緩一些。期間我們經過一開闊有展望處,本來希望可以看到玉山主峰與其山脈,可惜被雲層阻擋,未能如願。
很快的我們就抵達松山的三角點,與其後山頭制高點上、日治時期營林所所立的石碑,此後便是一路陡下至亞衫坪林道。這段下坡不太好走,加上水氣將沿路的石頭、樹根打濕,很容易滑倒,很多地方甚至要拉繩而下,必須全神貫注在路徑上。中間我們經過早期林業鐵道遺留的鐵軌,但不太確定是屬於哪條路線。
離開斷軌後,我們繼續陡下,直到抵達酒瓶營地後才稍做休息。這裡有許多新舊的酒瓶,然而新的遠多於舊的。這是早期過去林務局與其配合廠商在伐木或造林時,工人飲用留下。跟過去日本駐在所,駐守的日本警察也會留下許多酒瓶一樣。
離開酒瓶營地後,我們短暫地踏上林道。但由於林道也因地震而斷裂,無法直接通往眠月神木,我們只得再往前下切至乾溪床,再回到森林中爬升回林道。回到林道後就輕鬆了許多,我們很快來到水漾森林與眠月神木的叉路口。在這裡我隱隱約約聽到有電鋸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山老鼠,希望林務局的大哥們能去查明。
前往眠月神木,包含休息、拍照,來回需要一小時左右。期間林道有幾處的崩塌,有不小的上下起伏。不過最終看到巨大的眠月神木時,還是相當的震撼。眠月神木是紅檜,高48公尺、樹圍21公尺,樹齡則有4100年,是台灣最古老的神木。神木內部雖已中空,但頂部仍有枝葉,因此應該還活著。樹的根部有大量的垃圾,但大多年代久遠,還看到已經絕版許久的汽水瓶,猶如格格不入的時空將囊。
離開神木後我們回到水漾森林的下切點,不久就抵達了我們此行的最後重點水漾森林。水漾森林是因為1999年921大地震後,石鼓盤溪的河道被阻塞,而形成的堰塞湖。原本的森林則因為被湖水浸泡,形成了湖中枯木林的美景,進而吸引許多人前來探訪,並連帶造成了環境上的影響。
當我們終於從森林中竄出,看到石鼓盤溪的溪水時,心情相當振奮。而且相較於網路上看到的人滿為患,這日似乎只有我們一行四人(以及後來抵達的一隊商業團約5、6人),可以享受一些清幽與寧靜。
我們趁天色尚未暗下來之前搭好營帳,本來期待能有夕景可賞,無奈最後仍因雲多未能如願。晚上用晚餐時,發現天空慢慢清朗,星空漸明,便帶著希望隔天一早能出大景的期待入睡了。
▌第三日 急行軍回杉林溪
清晨五點起床時,我往帳外水樣森林方向一看,發現天空大致晴朗,或許有希望出景。我便速速起床著衣,拿起拍攝裝備往湖岸走去。
在等待的同時,雖然樹木與雲朵已開始有日出前的淡淡紅光,但我也發現日出處的雲似乎有些多。果然這天的日出最終沒有出現我希望的大景。然而這日依然是舒爽的藍天白雲,我們在湖畔享受了一下日光,欣賞一下好天氣下的水漾森林後,便收拾裝備離開了。
離開水漾森林之後便是連續不緩的上坡,其中還有需要拉繩的段落。之後會再穿越一片較為平緩的森林,再往上接回林道。在接回林道的上坡中,又發現殘存的鐵軌,不知過去是屬於哪條路線。
接回林道後我們前進的速度就比較快了。林道來到鹿屈山叉路口後,會遇到一段需要拉繩的長下坡,但之後又再接回林道,一路平緩地通往杉林溪。快要抵達杉林溪時,相較於通行車輛的蜿蜒林道,我們選擇走山友開闢的捷徑。經過幾次拉繩陡下後,終於聽到嘈雜的人聲、看到油油亮亮、平滑如絲的黑色柏油路。不得不說,在山裡上上下下走了三天樹根盤錯、滿佈大小石塊的山路後,終於踏上柏油路時,其實還蠻感動的。
▌結語
這次走新阿溪縱走其實很有成就感,也看到許多美景,只可惜天氣不是最理想的狀態。也許之後有機會走阿豐縱走時,再來補拍吧!
▌課程資訊
下週我在Nikon School有一堂歷史建築拍攝課程噢!在這個課程裡,我會帶領大家認識並拍攝臺北城的歷史建築,實際用雙腳爬梳台北的歷史。課程總共分成兩部分,分別為12/18的前導課,以及12/20的外拍課,只要有基礎相機操作能力,不管是不是Nikon用戶都可以參加噢! 詳細課程資訊請參考:
https://www.wilhelmchang.com/nikon-historic-building
黑須貫太郎 在 CharMing的投幣式置物櫃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向田邦子 1981.8.22 逝世】
多磨靈園之大,對於沒有方向感的人來說,是會在裡面迷路個一小時的鬼打牆,而這裡也是向田邦子的安葬之處。
不同於太宰治的墓前,總有數不完的酒瓶與花束,在櫻桃忌之時更有可以堆成山的櫻桃。來到向田的墓前,雖然前方的兩束花看起來是依舊很新鮮,倒是沒有什麼祭供品,而是乾乾淨淨地躺在這裡,紀念碑寫著演員森繁久彌的題辭:花開,花香。花謝了,香氣依然飄散。
嗨,向田邦子,每年的今天都不禁想抬頭看向台灣天空。
向田邦子曾在散文《飛機》一篇提到,每次搭飛機時都很害怕,但也習慣了「但最近的飛機越來越像怪獸,面目猙獰,以前的飛機長相都很溫和。」8月22日,天氣可能也和今天一樣悶熱的台灣,可怕的怪獸吞沒向田邦子。在你我可能尚未出生的年代,被譽為日本張愛玲的向田邦子,在榮獲直木賞的隔年,不幸喪命於三義空難,「對不起,讓你以如此激烈的方式,成為空中的煙火,爆炸,墜落於這片領土。」
「僧敲月下門」據說向田邦子將這幅中川一政提字、出自唐賈島《題 李凝 幽居》的詩句,擺放於自家玄關前。似乎是在暗示自己,在「推」與「敲」之間,要反覆檢視自己的文字,直至滿意。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向田邦子的拖稿,是出了名的拖,甚至還曾引發樹木希林女士的不滿。
「電視劇本,就算是寫了五百集、一千集,當場就像棉花糖一樣消失無蹤。如果硬要找個理由的話,我只是有種心情,想寫份沒有接收對象、輕鬆自在的遺書留在這世上。」46歲時因乳癌而住院開刀,在養病期間接下《銀座百點》的連載邀稿,才得以促成《父親的道歉信》的誕生,以及從編劇、小說家,在晚年多了一個隨筆作家的頭銜,而這也成了向田邦子最為人所知的身份。
因小時候隨著父親的工作,總是過著搬家的生活,其足跡遍及栃木県、鹿兒島、香川縣、東京都,先後轉學過四次,卻是妹妹口中不管轉到哪個學校,都非常引人注目的大姐。聰明伶俐、穿衣品味好、懂裁縫、擅料理,重點還是一位標準貓奴,她的才華,曾被知名作家讚「向田邦子猛然乍現,便成了名人。」
從廣播劇編劇起家,一躍成為知名編劇,創下平均收視31.3%的代表作《寺内貫太郎一家》,劇中頑固父親的形象,正是向田邦子以自己的父親為原型,而她也成為日本人眼中的「家庭劇教母」,生平創作近百部編劇作品。因此,為紀念向田邦子對日本電視劇的貢獻,東京新聞通信社於1982年創設「向田邦子賞」,以茲獎勵優秀的編劇。而近年活躍的野木亞紀子,正是近年獲獎的編劇。
是枝裕和曾形容向田邦子,「我覺得不被家庭必須美好這種價值觀所束縛,才是向田女士作品的有趣之處。向田女士的寫作方式,不是將點連接成線,而是從場景一開始創作,像是雜技般的做法。對劇本有著很高的結構力,寫得非常扎實,所以能夠學到很多。每次看向田女士的作品,我都是抱著『什麼時候能寫出這樣的劇本就好了』的心情在看的。」
那時趁著人還在日本的時候,順道朝聖了向田邦子曾就讀的実践女子専門学校,校內大廳一隅,正是紀念向田邦子的收藏室「向田邦子文庫」,因校內不開放外人進出,需先至警衛室換證才得以參觀。三坪不到的空間,正中央擺放的正是向田邦子,曾經使用過的書桌、愛用坐墊、除濕機,以及那一台不會再被接起的「答錄機」。
《#小荳荳電視台》第五集中,描述著黑柳徹子與向田邦子的友誼,結尾那通宛如遺言般的電話答錄,以及不斷對著答錄機說著,「向田小姐,我是黑柳。向田小姐,我是黑柳。向田小姐,我是黑柳。」飾演黑柳徹子的滿島光,那令人哀痛的聲音不斷在耳邊迴盪,我們都知道,向田邦子再也不會接起電話了。
那台答錄機,正是向田邦子曾經使用過的。
館內還展出向田邦子的原稿,定眼一看,果然是傳說中潦草到難以辨認的字跡。一旁的展示櫃,則放有向田曾用過的萬年筆、削鉛筆機,以及放了一張名片的筆記本,名片上則用鉛筆寫著「如拾獲這本手帳,請您幫個忙,依名片上的聯絡方式通知。」
「回憶就像是老鼠砲,一旦點著了火,一下子在腳邊竄動,一下子又飛往難以捉摸的方向爆炸,嚇著了別人。」這句話,大大地印在《父親的道歉信》的書本封面,一旦注意到,向田邦子的文字和靈魂,肯定會咻咻咻地,進入讀者的眼球,直至大腦與心臟。
你總能藉由向田邦子的文字,看到自己和過去的回憶,然後從中獲得大步向前的勇氣。這句對於向田邦子的形容,在恰當也不過。即便不曾待過昭和時期的日本,向田邦子的文字卻又能一把將人拉近,有如老鼠砲的回憶中。
每個人一生中,或多或少總能遇見幾個能改變自己人生的文字,如果向田邦子也在你的名單中,那麼,在你內心深處肯定也是一個溫柔的人。「希望能用我的一己之力,讓更多台灣人認識妳的文字,認識向田邦子這個人。」
2019.5.6 我在向田邦子的墓地前,低語著。
#向田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