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水貨記
文：薯伯伯
剛剛在拉薩開咖啡館，每次從香港回拉薩，總有朋友叫我幫他們買些東西，買的不外乎就是電子用品或化妝產品之類，我猜我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會在香港與拉薩之間頻繁來往的「水貨客」，只是我當中不賺錢，純義務幫忙。
有次朋友叫我幫忙買個音樂播放器，就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 mp3 播放器。現在可能會問，為甚麼不用手機，又或是為甚麼不上淘寶，卻叫我去深水埗。因為那時還是 2007 年，雖然只是十多年的事情，但世界的改變也認真大。
我幫朋友買了一個音樂播放器，從香港帶回拉薩，他一見面，第一時間就把三百多元的現金給我，然後打開盒子，說香港買回來的東西真好用，其實那個播放器，應該也是中國製的。又有另一位朋友，叫我幫她從香港買電子畫版，要大概兩千元，她主動說要先把錢存到我的銀行，我說回來才算吧，不用急，她一見面，還沒問我拿貨，就先把錢還給我。這些朋友，我一直都很願意幫他們義務買東西。
近幾年，中國的網購事業無處不在，朋友間中仍會叫我幫手買物，但都不是那種電子播放器或電子畫板了，而是藥品（簡單如俄羅納英膏）、化妝品（據說香港的效果較好），以及蘋果手機（因為香港較便宜）。
說起買蘋果手機，以前也有一名相識，托我幫他從香港買部蘋果手機。我回到拉薩的咖啡館，他高高興興地跑來，卻只給我 2000 元人民幣的現金。你看過有哪款蘋果手機是兩千元以內呢？原來他說剛好現金不足，但提款機又不能取太多錢，那時也沒有手機電子支付系統，所以他說：「我明天過來，把錢還給你。」我當時心裡雖然覺得怪怪，但也就這樣了。
如是者，過了兩星期，他也沒有把錢拿過來，我便打電話催他。手機差額雖然不是大數目，但我幫他買東西，是純義務幫忙，當中一分錢也不賺，而且把東西帶過來，本身也有很輕微的風險。現在他拿到手機，欠款卻拖足兩星期，要我費神打電話去追，難道他以為我幫他買手機，還會提供免息分期支付的金融服務嗎？
過了數天，他就把餘額全都拿來了。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對方只是太忙，所以才不記得把錢交還過來。也許是吧，但換了是我，我就肯定不會拖別人的數，尤其是別人幫我買東西。這件事後，我對這個人的印象分就大打折扣。
沒想到數個月之後，他又叫我幫他買手機。我已經無任何興趣幫他從香港帶任何東西過來了，他卻說是他的朋友想買，但不想在拉薩的手機店直接購買，只是想我幫忙，從蘋果的中國官方商店訂貨，郵寄來拉薩。我想一下，他大概不太懂網上操作，這個忙也只是舉手之勞，便答應了。不過這次我說：「好啊，你先把錢拿過來，我再幫你訂。」
對方卻說：「好啊，那你先幫我訂，我明天把錢拿過來。」
我說：「好啊，那我明天等你的錢啊。」
他說：「好啊，那你先訂啊，趕著用的。」
我的意思其實很明白，但他聽了之後接收到甚麼訊息，我也管不了。過了十多天，他打電話來，問我手機到了沒有。我覺得這個人特別搞笑，我其實說得很清楚，就是可以幫他訂，但必須要他先把錢拿來，我才會下單。至於他如何去理解我的意思，就是他的事情了。而且，他打電話來問我手機到了沒有，似乎是預計我已經幫他支付了，為甚麼不早一點把錢拿過來呢？
我便直接回答：「我在等你拿錢來，你一直沒有出現，所以我也沒有幫你訂手機。」
這樣說，會否覺得尷尬呢？不好意思，真的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要尷尬的應該是對方。法國有句諺語，是以前學法文時學回來：「Les bons comptes font les bons amis.」就是賬目清楚，才能成為好朋友。
這個人之後還有幾次叫我幫他從香港買東西，例如他看到我的單車打氣筒小巧玲瓏，叫我幫他買。看到淘寶有好東西，又叫我幫他買。我是一件也沒有幫過他，不是因為金額，也不是因為輕重，而是，我為甚麼要幫他呢？雖然涉及的金額不多，但正是這麼一丁點的數目，他給人的觀感就極之不好，誠信就算不是盪然無存，但怎麼也有點缺損。
誠信這回事，可以用很短的時間去建立，有時別人對你有好感，你縱人然甚麼也不做，依然能夠贏取別人的信任。但是，失去信任的途徑，還是大同小異，事有輕重之分，可以是逐漸變零又得，一次過一鋪清袋又得。消失了的信任及誠信，就像摺皺了的紙，就算攤平，也難復再。
做人，誠信很重要。做官，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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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中間顯得皺皺的，是西藏的卡拉拉冰川，位於浪卡子與江孜交界，是西藏三大大陸型冰川之一，攝於 2019 年 4 月 22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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