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孩子的威脅和責罵，沒有回頭路】
週末在河濱公園，看見一個爸爸坐在沙坑旁邊，看著一雙姊妹玩沙，姐妹倆笑得很開心，姊姊看起來不超過五歲，妹妹頂多三歲。爸爸身邊有兩個背包，一個水壺，還有一個大人的背包。過了一會，爸爸站起來，遠遠地對著姐妹大喊：「好了！回家了！」姊妹兩低頭蹲在沙堆裡，和其他小孩玩得正起勁，似乎沒有聽到爸爸在呼喊。
接著爸爸又喊：「我叫你們上來回家了！聽到沒有？」兩秒鐘過後，爸爸又喊：「你們不要給我假裝沒聽到喔！」姊姊聽見抬頭了，愣著看著爸爸，爸又說：「你們現在給我上來，不然我下去揍你們！」姊妹顯然都還不到會互相提醒的年紀，姊姊面無表情悠悠地開始拍手，想拍掉手上的沙子，一邊抬頭看爸爸。這時候（不確定爸爸是不是認為，姊姊還沒打算上來，而妹妹充耳不聞）爸又大喊一次：「現在上來！不然我就下去揍你們！」
姐妹都抬頭了，默默放下挖沙的工具，走出沙坑。
姊姊直直走向爸爸，妹妹走得比較慢，又一邊走一邊依依不捨地回頭望向沙坑裡的其他孩子，爸爸立刻三步併兩步衝上前去，硬是一手抓了一個女娃，奮力往前拖，女娃幾乎都被拉離開地面，無法自行行走，爸爸振振有詞地說：「到底要我講幾遍！？我說夠了就是夠了！該回家就是回家！非得要弄到我生氣，我要揍人，你們才敢聽話嗎！？」繼續兩手抓著兩個孩子走離河濱公園，繼續大聲說：「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好好講都不聽！下次就不帶你們來玩了！」
我以為姐妹倆應該會開始哭，#但沒想到一點聲音都沒有，#也沒有表情。「以後我如果要講第二次以上，我就下去揍人….」爸爸這樣說，他們就走遠了，我也聽不到了。
好嚴厲啊，我想。我在那邊思考，想著剛剛才短短五分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爸爸的情緒會在五分鐘內，瞬間火山爆發，而且動手抓了姊妹後，怒氣絲毫未消，還繼續大聲地講出那麼多聽起來驚心動魄的話呢？
更有趣的是，爸爸當時的聲音真的很大，我相信在他附近的其他家長也有聽到，#但當時沒有任何人有反應，至少是沒有表現出來，然後 #爸爸也並不在意旁邊還有許多家長和孩子。
類似的狀況，我後來又在賣場裡面遇見了。一位媽媽對著兩個在繞圈奔跑的孩子大喊：「你們在幹嗎！想要我揍人嗎？」兩個小孩跑得太遠，所以似乎沒聽到。媽媽緊接著又喊：「你們是欠揍是不是？！給我過來！」「不過來沒關係！我要走了！你們自己回家！我不管你們！」兩個孩子馬上跑過來了，媽媽也真的開始往外走，孩子們跟著媽媽的背影走出去，沒有害怕也沒有哭泣。
這些短暫的觀察裡面都有類似的狀況：
1️⃣爸媽都很生氣
2️⃣講話很急
3️⃣聲音很大
4️⃣用語強烈
5️⃣一句接著一句之間，通常停留不到三秒
6️⃣並且帶有威脅和恐嚇
孩子也都有類似的狀況：
1️⃣通常第一次爸媽呼喊時都沒有聽到（姑且先不假設是否假裝沒聽見）
2️⃣其中一位驚覺發現爸媽在呼喊時，當下會愣住或趕緊配合，但不會立刻提醒另外一個手足
3️⃣意識到爸媽的怒氣後，孩子表情會瞬間從天使般的笑容轉為面無表情
4️⃣跟在爸媽身旁的他們即使繼續被數落或威脅，也似乎沒有明顯情緒反應
這讓我想起很多爸媽會抱怨，孩子很皮，孩子根本不怕被罵被修理，反正就是很皮。我目睹的這些孩子，也有可能被貼上這樣的標籤。
（一）#他們不怕嗎？
先姑且不論他們是不是很皮，重要的是，#他們的情緒是瞬間收起，#然後轉變為不受侵犯也無動於衷的樣子，因為爸媽絕對不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話語，他們可能已經免疫了。內心深處當然害怕爸媽轉頭就走，也怕自己會被修理，#更怕爸媽生氣，#就不要他們了（當然我們都知道這不太可能）。
既然只要表達原則、表示情緒（生氣），就能夠達到目的（讓孩子放下玩耍，立刻回家），那 #為什麼要用這麼多過度情緒的字眼，暴力威脅，還有情緒威脅呢？包含「我會揍你！」「我就不管你們了！」「講都講不聽，非要我生氣！」
（二）#適可而止的言語
很多父母的怒氣無法馬上收起，當孩子已經放下玩具，向你走來，即使走得很慢，但爸媽也不該再繼續重複剛剛一樣的話。即使父母仍想繼續教訓孩子，#也該在孩子已經聽話配合的時候，#適可而止。
孩子已經了解爸媽在生氣，也已經作出配合的舉動，除非必要，否則 #已經可以適當的轉換語氣，#改變對話內容了，這樣才能搭配當下的情境，而不是當孩子配合要求以後，還繼續數落斥責，那現在他們更困惑了，不都已經聽話了嗎？久而久之，既然每次配合時還要繼續聽訊被罵，那麼配合就變得是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了。
（三）#威脅的內容只會越來越激烈
我想那兩個爸媽，回家都不會揍小孩，說不定怒氣過了，回到家大家又笑哈哈。只是爸媽當下選擇的語言，反映出爸媽的認知，他們認為這樣的說詞是有威嚇效果的，孩子是會害怕的，當他們害怕，就會乖乖配合。
當然，結果論來說，是配合了，所以也 #正向強化(positively reinforced)父母使用這些言語的動力，下次再有這樣的狀況，他們依然會直覺地使用這些話語來達到要求小孩的目的。但是通常，隨著小孩長大，受過一些處罰後，他們就對於被揍被打開始不陌生，而父母也會認知到「揍他已經不夠恐怖」，只好再換新的威嚇台詞，為了提高讓小孩感覺害怕的機率，可想而知的，爸媽只能越罵越可怕，越罵越激烈，他們才會覺得夠力，能使孩子聽話。那麼，哪天是不是要改為「你再不聽話，你就不用跟我回家了！」「好啊沒關係，沒有下次了！」「你不要以為我都會原諒你」
孩子從本來玩得太起勁，到瞬間變成害怕被揍，開始移動後，又因為動作太慢，更讓爸媽急躁，接著又被瘋狂怒吼，這短短五分鐘的互動，對孩子來說太天崩地裂了。就像成人前一秒還在公司完成許多成就，隔天遲到，就被老闆揍罵一頓，還來不及說明什麼，你就被開除了。
孩子真的很磨耐性，但除非他真的是故意造反，否則 #爸媽應該要溫柔而堅定提出要求，#給予時間讓他聽見、#做出動作，當他做出初步動作後，耐心等他，而不必再加碼威脅，當他了解你是堅定且不容商量的要求時，他因為愛你就會明白，這是重要的。建立起這樣的互動默契後，就 #不需要用製造孩子恐懼來換取配合了。
文/許嬰寧 心理師
圖/Pexel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