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話題:當司法淪為政治壓迫的儀式,反抗是否仍然可能?
2021/9/5
【明報專訊】在今日香港,每日讀着匪夷所思的法庭新聞,畫幼童畫冊要還押,一句有無限詮釋的口號就係分裂國家情節嚴重,大概除了有權拘捕和有權審判的人以外,已無人相信政治案件還有公平審訊的可能。
然而莊嚴肅穆的法律程序,每日仍一絲不苟地進行着,用優雅文句專業術語寫判決,將一個個公民未審先送入監獄、重判異見者;但,偶爾,如果認罪認得早、求情信夠可信,如果警員證供真係矛盾到超過人類可接受範圍,還是會有好消息。
也還有法律界權威說,香港法治95至99%運作正常。
誠然,在一般人的想像中,司法淪陷並不是現在這樣,要到法官對政權言聽計從,警、檢、官全部都係佢嘅人,一條龍將異見者直送監獄個個判足10年才算——香港還遠遠沒到那一步,辯方仍可據理力爭、與控方互有攻防,有些法官還會講斥責控方/警方證人的人話;而「小勝」仍有,暴動、非法集結不是輕判、甚至無罪,國安案都有得保,政權眼中釘鄒幸彤昂首走出法院。公平審訊不可得,但「較佳」結果仍可能,官始終有「好壞」、「釘放」,律師辯才經驗都有高低長短,辯護策略、技術性疑點,求情內容……從輕發落,仍然可期。
但what if 這套仍有「希望」的司法制度,才對威權政體最有利?一啖砂糖一啖屎來回反覆,不斷將針對全社會的恐懼擴大,同時向被告發放「未絕望,仲有變數」的信息。
手足的一線生機,令司法也彷彿仍未徹底崩塌;而當重點只在被告的最大利益(最短刑期),審訊就只剩下認罪與否、如何避過定罪元素,行為和說話的意義可以有幾模糊,求情,見感化官幾有悔意,保釋條件講到幾盡……
當掌握被告生殺大權的法院,成為政權壓迫系統的一部分,已無人可以在司法制度中看得見達至公義的路徑,但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路徑卻相當清晰:它正在誘使被控告者將個人利益置於首要、唯一的考慮,與運動、甚至過去的自己割裂開來。在此過程中,透過被告自我否定,消解受審事件的政治意義,將符合政權敘事的新現實強加社會。政治案件被告選擇走上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路徑,就要參與政權劃定的「法律」框架,無可避免被融入政治壓迫正當化的程序。
由此,政治犯身上,似乎出現一個兩難:自己的best interest,與自己對行動/所信之事的理解,在法律程序中必然衝突。身處此結構當中,面對結果已定的政治審訊,我想知道,反抗是否仍然可能?
一、法院作為威權體制的一部分:The legitimacy paradox
(或者這篇文將來要拿去呈堂呢……所以我更需要認真地、引經據典地討論這個問題:)一個仍享有「獨立」地位的司法體系,為何會「自主」地傾向威權,成為政權壓制意見與反抗最關鍵的工具?
在香港的公共論述中,「法治」往往與「公義」直接掛鈎,但不同時空、地域的前例已顯示,法治、司法獨立、程序公正、政治審判與威權統治,可以並行不悖,甚至相互依存。如果法院不能為政權所用,早就落得如公民社會其他範疇一樣的下場;威權之下,法院本就無遺世獨立、做「公義最後防線」的條件。
學者M. Shapiro如此描述威權下法院面對的Legitimacy paradox(正當性悖論):
「法院若挑戰政權的不公義,會引發政權加強箝制,無法保持獨立而失卻正當性;但法院若迎合政權,則會在公共眼中不再獨立,同樣失卻正當性。即使法院取得平衡,維持到自身的正當性,這份正當性卻只會令威權整體更具正當性。」[1]
① 面對政治檢控 無知即力量
目前政權瘋狂清洗公民社會不同範疇,祭出的說辭是「法律」(「我哋只有一把尺就係『依法辦事』,總之你犯法我哋就會執法」,蕭澤頤),手法是拉晒啲人上法庭直接還押,或以此為威脅。
不同威權政體的例子告訴我們,政權的合法性來源(革命功績/經濟成果/意識形態)愈疲弱,就愈須倚仗「法律」、「法院」、「法治」,利用程序與「法」的正當性,解決自身無足夠能量處理的政治問題,迴避政治後果。與不確定性較大的選舉或隨時反噬的暴力鎮壓相比,具有「超然政治之上」光環的法院,是成本最低的選擇。
於是政權不斷將政治問題推向法院,法院則一邊強調「只處理法律問題」,一邊被迫作出各種政治判斷:徐子見或危害國安而鄒家成不會,難道是沒有政治判斷的司法認知?「水炮車係權威嘅象徵」,又如何不是一個政治判斷?「只僵化地引用法律條文,不看條文及裁決是否符合法治精神,本身就是一個政治決定」(戴,2018)[2]
但既偏離法律範疇,法院又有何權威去做這些判斷?即是不計其政治立場有否偏頗,香港法官對政治的「司法認知」,分分鐘連一個中學生都不如(否則點會問李立峯「集會唔係有組織者嘅咩」或稱「不相信防暴警會眾目睽睽下說出『阿sir做嘢唔×使你教』」)。結果,法庭往往全盤接受控方版本,還自詡專業公正、不受民粹左右;政權則用法院判決為政治打壓正名,以「尊重司法獨立」為名,神化法官及裁決,壓制質疑。
② 為免被人推翻,先要自我推翻
威權政體往往牢控立法、修憲權力,一旦法院判決偏離其掌控,即可透過修改法律,推翻法院判決。要確保法院「醒醒定定」,唔使用劍亦唔使提法官有老婆仔女,只需讓法院知道自己的判決隨時可以被政權無效化就夠。若判決無人尊重,法院的存在亦無意義;為了維持自己剩餘的獨立、自主與權威,法院有誘因順從政權(但無乜誘因諗人權)。
於是我們不時見到「我輕判你,一陣DOJ又覆核㗎啦」,以及「一陣人大釋法咪仲大鑊,香港發展嘅空間又會再細咗」,裁判官選擇直接重判,高院上訴庭和終院選擇在人大出手前先自我調節。於是,港澳辦副主任鄧中華盛讚香港法院「對國安法形成了正確認識,特別在保釋、陪審團,指定法官制度……較好地落實了立法原意」。
直頭摸頭讚你乖。「如何判決不至引來政權干預」,與「如何判決才能讓政權滿意」,其實是同一回事。在威權法治下,法官究竟有否「捍衛法治」的意圖,都改變不了他們正在將政權對異見者的壓迫正當化的事實;而香港法官連僅餘的人權保障空間亦不善用,更令人質疑其正在利用社會對釋法的疑慮,積極地迎合政權。當你為了保存自己而無制限地妥協時,你想保存的早就被你親手斷送了。
③ 選擇性裁決 鞏固無力感
「正當性」不過一重外衣。法院對抗爭共同體真正造成的傷害,遠不至於此。
政治壓迫的司法化(Judicialization of oppression)將打壓針對少數、個別人的特例,轉化為可穩定地恆常操作的系統;最穩定的不是僵化地有殺錯無放過,而是充滿彈性、可鬆可緊,令人愈觸摸愈觸不到,但又無法脫離其威脅,已足以透過恐懼牽制整個社會(簡單來講,即係國安法啲保釋咁)。
一個「自主」的法院,全權掌握對任何人任意趕盡殺絕的權力,但又始終保留「放過」個別人的可能性,令焦點從檢控和羈押本身的正當性,轉向研究怎樣的官司策略,才能成為個別被放過的人:只是一個「可能」,足以耗盡抗爭陣營絕大部分資源、關注、心神、情感能量,甚至意志。
最折磨人心的從來不是恐懼,而是「希望」:無力感會在反覆的徒勞嘗試與無常的滅頂之災中生根,直至行動的可能被徹底蠶食。
二、不要被政權奪走詮釋敘事的權力
「一場政治審訊,是在一個可見的場域,由對立的各方就法律秩序規範正當性爭辯,而不僅僅關乎當前司法框架下官司的勝敗。」[3]
一場審訊所影響的,遠不只是一個抗爭者個體的命運,關鍵政治案件尤其——營造恐懼與不確定,消耗民間社會,建構政權要的敘事,改寫集體記憶,徹底改造一個社會的政治空間,才是威權下政治審訊的作用。
法院之所以對政權重要,還因其「展示」的功能:政權要你消失、要你沉默,還要你自我推翻、背棄同儕,即使毋須像蘇聯show trial一樣對黨國感激涕零,也要你以順從來認可這套儀式。它從不需要你心悅誠服,違心的配合,正好助其維繫以恐懼牽制所有人的壓迫系統。「留得青山在」實是一場無限滑坡,達至個人最低刑期之法,也包括成為控方證人。如果看一場官司不僅僅關心刑期長短,認罪和配合與否的決定就包括你是否要對政權編造的「事實」,在法律程序中給予無條件的認可,讓法院亦因而免卻自身監察及制衡政權的責任,繼續扮超然。
唔知唐英傑判九年,多少人反應是「早知就應該認啦,扣三分一好過」?唐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決定不認罪時,他想必衡量過敗訴要承受的後果。因是經審訊定罪,法院就必須在判辭中清晰交代理據,於是條文本身的缺陷,法官對政治問題的獨斷,對基本人權的無視,對政權敘事的投誠,對合理質疑的左閃右避,都在判辭中一清二楚。
這是一份根本無法自圓其說的判辭,「賣飛佛」是「因為兜多咗幾個街口所以情節嚴重」!
即使被困囿於這個系統,也不等於我們與政權的分歧,只能體現在程序與細節之中。我對「法治」並無任何執念,所謂法治精神,只是一個社會如何理解何謂「公義」的載體;而在司法是否合乎公義的問題上,政權抑或法官,都沒有凌駕任何公民之上的權威——普羅百姓(ordinary men)對法院的檢驗和監督,是普通法制的基礎。
今日香港法院所維護的而非公義,而是政權的利益;法院對法律與「事實」近乎絕對的詮釋權力,也非來自對法律/法治的權威理解,而僅僅來自一言不合就可以全無合理解釋將異見者收監的制度暴力。當法院的權威,要靠拿攝錄機對準公眾席,隨時將旁聽公眾收監的威脅來維持,這座法院還有何正當性可言?
政權正努力地以司法改造,消滅抗爭敘事,但在它放棄司法作為合法性外衣——轉為閉門審訊——之前,它都必須給予被審判者說話的空間。就在此空間中,我們要與政權爭奪的正當性的話語權,不容政權壟斷對公義的詮釋,不容審訊歪曲記憶與事實,不容法官迴避自身真正的責任。
政權利用司法與其他工具散播恐懼與無力的目的,是改變「香港」之所以為「香港」的一切意涵,徹底否定「香港」的存在。而我們每一個行動與選擇,都在抵抗與反擊政權對香港的強行扭曲,重新定義香港之所以為香港的本質。
這本就是一個永不會完成的使命。
Best interest是什麼?
當然,被拋入「政治犯」身位, 不等於就有在政治審訊中頑抗的責任;法庭不是唯一的戰場,也無人有義務犧牲自己的best interest去嘗試開拓。
但這個討論的缺口在:究竟所謂一個人的best interest是什麼?在律師、官司與法庭的語境,它必然等同獲批保釋或最低刑期,因而必然和運動對立。
「唔好諗其他嘢啦,你都要諗吓自己」都聽唔少。於是我好認真咁「諗自己」:究竟我的best interest是什麼?
是自由地說話,是在一個真正開放的公共空間,與其他自由的人建立有意義的連結;是始終可以用批判的精神思考任何現象,挑戰一切定見,即使自詡為歷史必然,不以人的意志轉移的巨大結構;是體認自己一切行動的意義,不因任何強制或壓迫而扭曲。
所以我必須直面這一個戰場。
法院要如何面對它的paradox,是法院的責任和決定(吓,唔使幫你諗埋啩?);但於我,那個政治犯面對、諗自己定諗個運動的paradox其實係假的。政權及為其所用的司法機器正試圖將我從共同體中割裂出來,再透過抹殺我作為個體的存在,否定共同體的存在;若我始終拒絕被抹殺、拒絕自我否定,拒絕成為政權營造恐怖的一部分,透過固守自身,就同時固守了共同體的一部分,令其不至消亡。
自我正是已突破壓迫的姿態所定義,而「香港」的存在,就是有一個個仍未被威權同化的個體的自我所組成。即使因隔阻而無法感應到共同體是否仍然存在,即使眼見她已破碎成無數相互拉扯的平行現實,要重新找到她,其實只需反照自身便可。
身處各異的困境中,每個人的best interest都不同,只有自己知道最適合自己的方向和角色是什麼。不論在怎樣的紛擾與壓迫下,依然忠於自己,就是一個人可為自己、同時為自己所認同的共同體能做的最重要的事。而兩者,本就無從分割。
[1] Shapiro, M. (2008). Courts in Authoritarian Regimes. In T. Ginsburg & T. Moustafa (Eds.), Rule by Law: The Politics of Courts in Authoritarian Regime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 戴耀廷(2018)《法治的挑戰: 威權下的思考》
[3] Schervish, Paul G. (1984). Political Trials and the Social Construction of Deviance. Qualitative Sociology. Vol.7
文˙何桂藍
編輯•王翠麗 //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84萬的網紅超粒方,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歡迎再度來到諾蘭全解析系列! 這次要來談的是《星際效應》。這部諾蘭評價最兩極的作品,到底是它的大師級之作,還是只是在炫技呢? 快來看看《星際效應》的真正意義吧! FB(有各種影視迷因): https://www.facebook.com/tessereq/ 加入會員:https://www.you...
人類命運共同體例子 在 Eddie Tam 譚新強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譚新強:中美競爭:時間優勢在哪一方?
我很早已提出過美國正採取危險的修昔底德陷阱式思維來對待中國。即使中國從不稱霸,只想和平發展,美國仍把中國當成假想敵,錯誤和過時地以為中美鬥爭仍只像古希臘時代,兩個小城邦之間的近乎零和遊戲。美國仍未充分明白中國更具智慧、更科學化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到了今天,全球人類的安全、經濟和生態環境都是緊緊連接在一起,共同目標應該是世界和平、共同經濟繁榮、互相包容和清潔環境等。在過去一年的全球疫情威脅下,其實此道理更明顯,更應被全人類接受。
但不幸小小脆弱地球始終仍被分為近200個國家,每個的政治、文化,以至種族和宗教都不盡相同,所以自私之心仍是在所難免。况且競爭也未必是壞事,可激勵進步,但當然必須注意「體育精神」,不應惡意抹黑和妖魔化敵人,但不幸近年美國對華政策已走上這條錯誤和危險之路,亦令到自己失去二戰後得來不易的道德高地。當然美國也必須非常小心過度的惡意鬥爭可帶來等同世界末日的核戰,長期的氣候變化和目前的大流行挑戰,亦極需要中美和全球各國共同合作,才有機會成功。
昨天美國時間,美、中剛舉行了總統拜登上任後首次高層會議,截稿時仍未見任何宣布。選址在美國,但遠離華盛頓的冰凍阿拉斯加,當然有意義,象徵美中關係處於冰點,亦有意貶低中國地位,迫使中方連續兩次去美國開會(上次跟蓬佩奧在夏威夷,亦遠離美國大陸)。
無可否認美、中仍在激烈的全方位競爭中,包括經濟、金融、貿易、科技、軍事和外交等等,即是整體全球影響力。大家最關心的,但可能太過簡單化的問題是到所謂「最後」,誰勝誰負?其實歷史是股不會停止的洪流,當然是沒有最後的。龍爭虎鬥,鹿死誰手,沒有答案,所以衍生出第二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時間優勢在哪一方?兩方對此問題的觀感和結論,將影響美國和中國在這場競爭中所採取的策略。
中國人口質量制度具優勢
近乎本能地,我當然認為時間優勢在中國這邊,整體中國政策和態度也表現出此信心。有3個主要原因:
(1) 人口量與質優勢。中國人口接近是美國的4倍,擁有極端的人口紅利優勢。除量之外,近年中國的基礎教育做得好,年輕人的質也明顯大有進步。中國的每年STEM科畢業生數量,更是美國的8倍(包括很多外國留學生),更重要的是德育做得好,大部分中國年輕人有禮貌、明事理、有愛心,甚至天真(是好事),已不止純粹自私想發達,不少真的有志服務人民、社會、國家,甚至全球生態。
(2) 制度優勢。我經常說COVID是個地球給予人類的警告,亦是一次大考。明顯中國治疫是相對成功的,中國政治制度科學化,擁有高度效率,政策亦非常有效。這次成功更或證明中國體制,在極需要長期穩定,有效處理氣候變化挑戰政策的今天,亦有一定優勢。
甚至經濟上,過去一百年,大家奉為金科玉律──市場永遠是對的,資本主義的效率是最高的,多種石油年代的假設,放在數據年代,都變得很猶豫,甚至證明是錯誤的。過度寬鬆的QE和零利率政策,對治疫固然於事無補,對實體經濟的幫助也有限,最大效應是吹出資產泡沫,以及把貧富懸殊問題加劇,製造更多社會矛盾和衝突。毫不意外地,美國的千禧世代(millennials,又稱Y世代)和更年輕的Z世代(Gen Z),在民調中,他們都傾向支持社會主義。事情當然沒這麼簡單,未來世界需要的政經制度,極可能需要超越資本與社會主義的框框,但應較接近社會主義。
(3) 戰略優勢。中國的基本戰略就是有耐性,集中精神在長期穩定發展,包括社會、經濟、環境和外交等。有必要時,看準時機,亦會爭取科技、貿易、醫療、環保和外交上的較大話語權。過去4年特朗普的瘋狂種族加國家加保護主義政策,反給予中國一個領導全球自由貿易、對抗氣候變化和協助落後國家發展,爭取道德高地的機會。當然治疫也被政治化,中國站在人道立場上輸出大量疫苗,反被抹黑為疫苗外交;近日美國跟日本、澳洲和印度開會,決定供應10億劑疫苗給亞洲國家,是好事,但出發點只是想抗衡中國影響力。
但一些非常成功,來自中國內地,可能比我更熟悉中國情况的好朋友,竟提出時間優勢是否真的在中方的懷疑。他們也有具說服力的論點:
(1) 人口老化日益嚴重。從2012年起,中國新增勞動人口已開始下降,最差情况,到2100年,人口可腰斬一半。人口老化雖可說是每個趨向成熟發展的國家必經之路(韓國是最嚴重例子),中國暫仍可以城鎮化、延長退休年齡、鼓勵婦女工作、提升自動化和科技水平等手段,繼續推動經濟。但其實TFP(全因素生產率)的走勢毫不理想,已連續多年下降。
人口老化致中國新增勞動力下降
今次兩會,本來很多人期望全面取消限制生育,但非常失望地沒有出現。有人解說即使取消亦沒有用,現代城市人,以日韓等地為例,生育小孩的意欲極低,加上今次疫情,全球出生率更急速下降。我當然明白這道理,首先在道德立場上,即使無用,但取消已執行40年的人口政策,也是應該的,中國已不再是一個赤貧的國家,食物供應和營養不足亦幸而不再是問題。除此之外,中國仍有近半人口在農村,即使城市人真的不願意生,在農村,如國家給予大量稅務、房屋和教育等優惠和補貼,肯定對鼓勵生育有不少幫助。
(2) 如何不斷修正改善政策和體制。中國制度確證明治疫成功,亦可能對處理氣候變化問題有效。根據哈佛大學和其他獨立民調,中央政府得到廣大人民支持,支持率高達90%以上,證明每四年投一次票才有民主,這已變成落後過時的思想。政制只應是一種手段,和平、穩定、繁榮、健康和快樂的社會才應該是好政府的目標。
但中國在處理一些內政問題上仍有不足之處。香港問題從回歸後已發酵20多年,竟然沒有任何危機感和有效政策預防2019年大規模暴亂,明顯民生、教育、傳媒、香港政制、司法等等,都出現嚴重問題。幸而已開始着手處理,但已過了病向淺中醫的最佳時機,現今已到收拾殘局階段。台灣問題更當然未有完善解決方案,仍是最經常被外國利用,最易擦槍走火的高危熱點。新疆問題,無疑是西方故意誇大,甚至無理指控種族滅絕,即使新疆動亂其實已獲平息,但最少突顯中國在國際輿論上的弱勢。
美國自稱選舉制度有自我修正能力,某程度上拜登的勝利亦恢復部分信心。但選舉人票和參議院制度一天不改,黑奴年代遺留下來的不公,甚至反民主制度仍將存在,槍管、種族歧視和治安問題更難解決。其實數十年來,中國制度不斷改變,極具適應能力,但我已多次指出,仍缺乏理論基礎,亦缺乏控制論述能力。
美國科技仍領先 人幣暫難挑戰美元
中國經濟發展無疑是個奇蹟,但到了現今水平,如何再升上更高台階,將愈來愈困難。整體科技仍落後於美國,且美國已着意打擊半導體這重要瓶頸。中國確需要發展全本土化器材、設計和製造技術,但需時將很長;貿易上,中國也面對保護主義的挑戰;貨幣上,人民幣更當然仍沒有挑戰美元地位的能力。
在互聯網的多樣應用,包括電商、社交平台和Fintech等範疇,對比西方國家,中國本來都具有一定商業模式和技術上的競爭優勢。不止TikTok,甚至阿里(9988)、騰訊(0700)和拼多多(PDD)等,經本身業務和全球投資,都有可能成為如facebook、Google和Amazon般的全球科技龍頭。但近日中國政策,明顯更擔心這些平台式互聯網公司的壟斷問題,以及Fintech對金融系統的危險性。中國監管互聯網確具前瞻性,早年控制網上不適當言論,本來以為過度嚴謹,但對比美國,假新聞充斥互聯網,對疫情失控和社會矛盾惡化,都有很大責任,證明中國政策有一定道理。西方也開始想處理龍頭科技公司的壟斷問題,但他們也知道這些企業對保持西方霸權,推動創新,以及製造財富的重要性,不會輕舉妄動。
反觀中國,近日大力打擊阿里和騰訊等中國龍頭企業,不禁令人擔心政策的平衡。防止壟斷固然對減少不公平競爭有好處,但會否亦同時減低這些企業在國際上的競爭力,現在騰訊和阿里的市值都始終不到一萬億美元,遠低於Google和Amazon,更不及蘋果一半。高股價就是一種重要戰略資源,可以此進行收購和投資科研。中國在電子支付和相關Fintech本來有頗大領先優勢,但近日Square、PayPal和Stripe等,都已急起直追,在加密貨幣(crypto)方面,更有多樣創新。
中央開始收水 A股慢牛更遙遠
同樣地中國在貨幣和財政政策上,現在都有點過度保守。美國極寬鬆政策固有加劇貧富懸殊,資產泡沫化和債台高築的危險,但美元地位仍然穩如泰山,聯儲局最新預測今年GDP增長6.5%,反而中國今年所訂目標只有6%以上!中國甚至已開始收水,固然有防止泡沫之用,但中國股市慢牛之夢又再變得更遙遠。同時資金或又再將流入房市,是政府最不想見的泡沫。短命股債牛市,對人民幣國際化和提升地位的大業,一點好處也沒有。
美國方面,也絕不能說完全沒有長期競爭優勢。美國仍是個天然資源豐富,科學和科技領先全球的年輕國家,明顯對墨西哥和中美洲,以至全球移民仍具很大吸引力,如有需要,大可加速接納移民。軍事和外交上,仍擁有極大優勢。跟中國的競爭是長期和動態的,中國名義GDP很有可能在5至8年內超越美國,但也有可能在二三十年後,美國又再超越中國。
中美未來幾十年GDP或互有領先
總括來說,不易判斷時間優勢在哪一方,最重要目的仍是維持世界和平。如要達到這個目的,其實雙方都必須有信心時間優勢在自己一方,避免操之過急,過度擔心對方將在短期內取得絕對勝利,因而做出一些可導致世界大戰的危險動作。近年美國對中國的憂慮明顯急速上升,已公開把中國當為百年來最嚴重競爭對手,亦因此多方面不停攻擊中國。我認為美國毋須過度憂慮,應對自己有信心,如政經制度上有重要漏洞,就應自我修補,比整天抹黑中國更有用。
中國反而不應太自信時間優勢在這邊,因而在各方面的政策太過保守或太慢,這種態度和論述,亦可能令到缺乏自信的美國,採取更針對中國,更危險的政策。即使在治疫,中國亦已到了需要加速接種疫苗時刻,以防優勢變成弱勢。過慢開關,不止影響旅遊業,亦減少國際上非常重要的人民交往,反而增加國際間的誤會,無助推進美好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
(中環資產持有阿里巴巴、騰訊、拼多多、Amazon、Google、Apple、Square及PayPal的財務權益)
人類命運共同體例子 在 鏡好聽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黃宗潔書評】看見「看不見」的森林——《森林秘境》
如果我們願意和哈思克一樣,試著去看見每一種觀看途徑的侷限,看見我們的「看不見」,並理解在人類的視域之外,永遠有著智慧與感官所不可及之處,或許才有可能真正打開我們的心靈之眼,多看到一些過去視而不見的存在,就如同在一片黑暗中努力凝視,周遭事物的輪廓終究會慢慢浮現。
【看見「看不見」的森林——《森林秘境》E08】這裡聽:https://mirrorvoice.pse.is/38uzzw
本集黃宗潔要談的是大衛.喬治.哈思克的《森林秘境:生物學家的自然觀察年誌》。
近年已有不少學者的精彩論著,揭示了「微物」的生物學研究路徑,可以開展出如何龐大的知識系譜,像是探討微生物的《我擁群像》、介紹藻類的《藻的秘密》,或是結合生命敘事和苔蘚研究的《三千分之一的森林》,都屬於較近期的例子。在這個面向上,《森林秘境》確實有不少可與此類書籍對話之處。哈思克所呈現的森林景觀,並不止於微觀式的揭秘,也有廣角鏡般的綜覽。因此,與其說《森林秘境》是對一小塊土地的自然觀察,不如說哈思克是藉由他與一座森林為期一年的相遇,來闡述對生命、生態的種種反思。
#黃宗潔書評的10本書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424cul003
●松本大洋《羅浮宮的貓》《竹光寺》(大塊文化、大辣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424cul002
●安娜.史威爾《黑神駒》(風雲時代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520cul002
●芭芭拉.奈特森赫洛維茲、凱瑟琳.鮑爾斯《共病時代》(臉譜出版)+大衛.逵曼《下一場人類大瘟疫》(漫遊者文化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702cul003
●蘿瑞兒.布萊特曼《動物也瘋狂》(網路與書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727cul001
●強納森.克蘭斯頓《獸醫超日常》(麥田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821cul001
●碧.威爾森《飲食大未來》(常常生活文創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0924cul001
●黛安.艾克曼《人類時代》(時報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1030cul001
●大衛.喬治.哈思克《森林秘境》(商周出版)
https://www.mirrormedia.mg/story/20201116cul001/
●安妮.迪勒的《汀克溪畔的朝聖者》(麥田出版)
●羅貝托.卡薩提《絕冷一課》(果力文化出版)
(以上非按刊出順序排列)
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
開播日期、播出時間:
5/4開播,每月第一週播出
人類命運共同體例子 在 超粒方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歡迎再度來到諾蘭全解析系列! 這次要來談的是《星際效應》。這部諾蘭評價最兩極的作品,到底是它的大師級之作,還是只是在炫技呢? 快來看看《星際效應》的真正意義吧!
FB(有各種影視迷因): https://www.facebook.com/tessereq/
加入會員: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0Q-fBheHysYWz9ObSEzMdA/join
如果你剛來,請看這裡: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Zj5phF46N8&list=PLNsYSXaDLA89TvBjuV3h7l0wVRSPLk7FJ&index=1
諾蘭電影全解析: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cv3pZ8GCNnI&list=PLNsYSXaDLA896bdu-7_WbeX4sDLI5JIjS
=====================================
剪輯: Bruce Lu
監製/編輯: 黃豪瑞 (Jasper)
歡迎來到超粒方,一個主要探討影視作品的頻道,在這裡,你可以看到各種電影和影集的觀點解析,從熱門大片道經典老片到必看的冷門電影! 有時也會探究時事。還有迷因,非常,非常多的謎因
這部電影對於眾多諾蘭的觀眾來說,可說是代表著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在這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諾蘭的堅持以及他融合無可比擬的娛樂和深層議題的能力,
足以讓他成為電影業的救星。
但是《星際效應》這部電影,卻讓某些人開始對這個想法抱持懷疑。
如今,在《星際效應》之後,
你要不是認為他只會拿看似龐大的概念以及曲折離奇的劇情炫技,
加入Bravo Nolan的黑粉行列,
要不然就是更深沉地陷入它所營造的世界之中,成為忠實諾蘭腦粉。
究竟,這部電影到底是個前所未見的史詩級作品,闡述某種宇宙性的道理,
又能描述一個令人發自內心潸然淚下的父女故事,
又或者,這部電影,只是一部用力、刻意地擠出觀眾眼淚,充斥著炫技操弄之作?
就連另一名我很欣賞的導演,
因《水底情深》而得到奧斯卡的吉勒摩戴托羅都說諾蘭是個「情感數學家」。
我相信他這樣說是沒有貶意的,
但是用數學如此「公式化」的冰冷手法去營造「情感」如此不理性的概念,不是有些矛盾嗎?
確實,諾蘭電影之中的情緒往往都彷彿是經由精密計算,
已經都抓準什麼時候能夠產生最大效益,配合漢斯季默令人無從抵抗的配樂
一次次重擊觀眾的各種感官,雖然非常有效,卻也顯得不夠人性化。
又或者是他闡述的一些主旨,讓人感覺像是在講大道理。
像是這部的罪魁禍首,當然就是安海瑟薇的這句話:
"Love is the one thing capable of transcending time and space etc etc”
對...這句確實許多令人詬病之處
我先不暴雷我到底是屬於剛剛所提的兩種諾蘭極端派別的哪一邊,
但是這一整段獨白,用在這裡不僅有些突兀,甚至可說是無厘頭
尤其在這段出現之前,這部都非常細心的建立在紮實的科學根據來建構劇情,
怎麼突然跳到這種虛無縹緲的概念?
更何況,「愛情是一切的解答」,無論在音樂、文學、電影之中,都早已是陳腔濫調了。
那麼,總是求新求變的諾蘭,
究竟為什麼會拿一個如此老套肉麻的概念來做為這部星際電影的中心主旨?
在諾蘭的電影之中,主角們在絕大多數時候都被困在某種無形的「監獄」之中,
而這些監獄,多半是他們自己施加。
一個保險業務員在老婆死後給自己灑下的各種虛假線索,讓自己維持些許的人生目標,
一名魔術師,為了自己對於藝術的追求,而不惜犧牲自己的身分以及人性,
相信我不用繼續舉例了,你大概知道意思。
而他們,就像諾蘭本人,都執著於「做好自己的工作」,
這些Good Job,往往卻也都帶著無法彌補的個人犧牲。
而這種為完成任務而犧牲自己的最佳例子,莫過於《星際效應》的庫柏。
困住他的監獄,並不完全是來自於他自身,而是全人類的共同體驗,
這個監獄,也就是「時間」。
他不僅被時間所困住,還被如玩物一般折磨、操弄,
轉瞬之間,他對於女兒的承諾就這麼破滅,莫菲的年紀,已經來到當年離開時的庫柏。
他曾經的家,已然成為了陌生的領土,而當年哭喊著要他留下的小女兒,
已經成為了漠然,甚至失望的成年人。
庫柏看著已然是陌生人的兒女,不禁啜泣,卻也無力挽回。
但是,既然我們都被時間所掌控,無能為力地被拖著走,那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
此時,因為過了23年,太空艘原料消耗不少,現在他們一行人必須面臨一個難題,
要選擇安海瑟威飾演的艾蜜莉亞前愛人愛德蒙斯,
還是「人類的模範」,整個計畫的核心人物曼恩博士?
這也讓我們再次回到她那句被許多人認為是謬論的說法,
也就是愛,愛是穿越時間與空間,維繫一切的最大力量。
想當然耳,這時後的庫柏,直接否定她所提出的理論,
只有能被客觀驗證、觀察與證明的科學,才是最終能夠拯救我們的答案。
一行人因此前往曼恩博士的星球。
不過...回到地球上,臨死前的布蘭教授揭露了A計畫只是個漫天大謊,
沒有黑洞之中的新資料,他其實無法真正解決重力的問題。
不僅如此,我們也發現了曼恩博士也在撒謊,他的星球根本不宜人居。
如果你看這個系列看到現在,你也會注意到在諾蘭過去的作品裡,
「謊言」以及「欺騙」也是其中的一大主題。
角色們時常告訴自己各種謊言來維持住自身的假想道德觀以及些微的理智,
他們的這些謊言是為了「保護他人的安全」、「犧牲小我完成大我」。
而《星際效應》直接顯現了,一切謊言都只是一時的,
在時間這無窮的監獄之中,這些謊言的表皮終究會逐漸脫落,顯露其空洞的真面目。
不過,謊言的本質也不總是惡毒的,布蘭博士對於所有人撒下的謊,
也促使世界各國再次團結一心,即使終究會滅亡,無庸置疑也是帶來短暫和平的關鍵。
諷刺的是,在人類的自私本質之下,
有時只能透過謊言來讓我們停止盯著眼前可見的膚淺目標。
就如電影中布蘭博士所說:
“I’m not afraid of death, I’m afraid of...time”
「時間」並不是克蘇魯般的宇宙恐懼,盯一眼就會讓人失去神智,
但是它在無形之中,在無意識之下,卻無時無刻不悄悄剝奪你的一小部分。
那麼,受困於這監獄之中,給予我們意義的,究竟是什麼?
你又猜對了,就是愛。
《星際效應》說明,愛正是在這廣袤無垠的囚牢之中,
牽引我們,引導我們的強大力量。
沒有時間,也不會有愛,這兩者就有如量子糾纏
(Will Smith: “Entanglement?”)
如果我們是那全知的五次元生物,同時能夠看到、存在於所有時間,
一切情感以及掙扎都會顯得毫無意義、微不足道。
就如天能解析影片提過,經典後現代小說《第五號屠宰場》之中能夠看到所有時間軸的外星人,
在被問到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已經看到會發生的宇宙毀滅時,
只淡淡地回答:「事情就是這樣。」
反之亦然,如果沒有對於某樣人、事、物無法抹滅的熱愛,
時間的流逝就會失去意義,虛擲光陰也似乎是天經地義。
因此,時間雖然困住了我們,但是人不應該就這樣畫地自限,
正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正一步步地步向死亡,才讓這一切產生意義。
但是,時至今日,在人們的壽命愈來愈長之時,我們對於時間的認知反而愈來愈低,
不斷地讓每分每秒充斥無意義的雜訊,
讓自己愈來愈忙碌,實際上在乎的,卻愈來愈少。
雖然說現實世界之中的NASA還在運作,但是庫柏說得對,我們只會盯著腳下的塵土。
他說「我們是先鋒、探險家、不是看護者」
但是對我來說,這句話也不完全是對的。
正是因為我們是「看護者」,有著在乎的心態,有著愛的連結,
才能夠驅使自己成為披荊斬棘的探險家。
《星際效應》所訴說的,其實在第一場戲就講明白了:
“Science is about admitting what we don’t know”
而世間觸手可及,但肉眼卻完全不可見的最大奧義,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
科學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科技終究是來自於人性,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情感,
唯有可見的科學以及不可見的人類體驗完全合而為一時,人類才能夠有真正的發現。
而回到動物最原始的情緒本能,不就是生存本能嗎?
活下去的原始動力就是人們創造力的最大來源,
面對死亡的恐懼,面對無法掌控時間的恐懼,正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最大原因。
庫柏對於家人的牽掛原本是個累贅,
但他對於女兒的愛,對於女兒的承諾,對於時間將他與這個承諾拉得愈來愈遠的恐懼,
才使他成為這個故事之中的英雄。
「愛」這個難以用言語形容,卻又無可撼動的力量,
正是穿越時間與空間,將我們牢牢穩固的船錨。
但是,愛的「概念」,難道足以彌補時間所造成的損失嗎?
如庫柏,世上所有身為家長的人們,應該都能感受到時間的快速流逝,
轉瞬之間,你已然成為了孩子的鬼魂,當然不是字面上意義的鬼魂
(雖然說如果你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卻仍然認真看這部影片,我當然非常感謝你的支持,
晚上不要託夢給我我已經很常失眠了謝謝)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緣分穿越蟲洞然後降落到超靠近黑洞的星球上,
但是為了工作養家而錯過自己孩子的成長,卻是大有人在,
一不注意,他們已經離開家裡,出了社會。
即使庫柏拯救了全世界,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在沒有自己的情況下老去的這個代價,值得嗎?
也許他這樣的犧牲是必須的、甚至值得推崇的,
但對於困在超立方體內(oh yes) 的庫柏,絕對...不值得。不可能值得。
最後,這橫跨宇宙的史詩故事,也回到了諾蘭最原始,最平凡無奇的主題-
家。
諾蘭的每一部電影的主角,幾乎都急切著尋求自己曾經擁有,或是從未擁有的家。
這講述的並不一定是真正的一個地方,有可能是任何人事物,
甚至是你自己腦海中的一小角。
敦克爾克看著地平線的士兵、
《記憶拼圖》萊納為了尋求意義而給予自己的謊言、
蝙蝠俠不惜一切代價所保護的高譚市。
而《星際效應》所講述的悲哀,就是時間對於「家」所造成的改變,
有時候,你在隔了一段時間回到家,回到你曾經熟悉之處,
卻發現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這並不見得是壞事,畢竟我們的骨子裡都有一個冒險者,「改變」就是人們的命運。
時間是個監獄,但是唯有認知到生命的短暫,一切轉瞬即逝的變化性,
我們才真正有可能得到自由。
這種先鋒的精神,是我們此刻最需要,但是也最匱乏的。
而這種精神最大的推動力,也就是無可預測、無從觀察,但是卻真切存在的愛。
在你看完這部影片之後,我們都老了20分鐘,更靠近死亡20分鐘,
但是《星際效應》訴說了,
我們不應該因為這樣的恐懼而停止仰望自己在星空之中的位置。
沒有人能夠逃離時間,但是我們能做的,是記錄下它、超越它,
就如電影最後太空站的還原房子之中大大小小的螢幕,播放著紀錄片。
我們也許現在不知道對於身邊的人的愛,以及這些紀錄能夠帶來什麼,
但是正如史帝夫賈伯斯所說:
「你無法預先把現在所發生的點點滴滴串聯起來,
只有在未來回顧今日時,你才會明白這些點滴是如何串在一起的。」
而諾蘭也一樣,堅定地透過他最懂的語言來傳達這點,
電影,在本質上就跟愛一樣,其中闡述的想法也是超越時間以及空間的
而諾蘭竭盡一生試圖保存,對於電影的愛,已經愈來愈不受重視,
現代商業大片幾乎只求效率以及一時的歡笑、緊張,觀眾們都說「開心就好」,
但是,曾經,電影也是啟發驚奇、探索未知的最佳先鋒之一,
現在卻成為了不斷地繞著原地旋轉的遊樂園,短短十分鐘就能「看完」,大家也滿足了。
而正如住在四次元空間,但是只能掌控三次元的我們,
電影不也是用一塊二次元的銀幕來塑造充滿無限可能的三次元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