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GlobalPride 彩虹驕傲——願家人之間的溝通不再是互相傷害,而是讓我們更緊密。】
今年因為疫情的關係,Global Pride大遊行改成線上參與。近年來,我越來越喜歡,也越來越關注全球的彩虹大遊行。不單單是因為蕃茄是個花俏的孩子,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輕飄飄五顏六色像彩虹一樣,也因為「彩虹」這個簡單又清楚的圖像,很直接地傳達了「每一種存在的方式都一樣重要、一樣美麗」的概念。
我自己對這個概念有更多的期待。所謂的多元,不應該只侷限在性別認同,而是允許大家能夠自由表達對於政治、宗教、社會議題、甚至是校規、班規,家庭氣氛等等各種意見,互相傾聽、互相理解,同時藉由討論來達到大家都能接受的共識。我個人相信,要讓這個期待不只是夢想的關鍵,在我們各自的家庭裡。
所以今天,我想來談談「#跟家人溝通」這件事。
大家也許有注意到,自從兩年多前的同婚公投開始,幾乎每一次到了選舉,或者是有什麼重大社會議題的討論,都有不少人遇到用理講不聽,甚至用言語肢體要脅或攻擊立場不同晚輩的大人。我在幾個社團輪流觀察不同人的遭遇引起的討論,有某個人的提問引起了我的注意:「如果你今天贊成同婚,結果你的孩子投反同一票,你會不會把他趕出家門?」
我覺得這個問題非常有趣,我感覺他真正想問的問題是:「我們現在自認為站在正確的那一方,可是以後會不會輪到我們變成孩子眼中的瘋家長?」
這樣的恐懼是很實在的。我們覺得張牙舞爪、邏輯荒謬又死不低頭的長輩非常討厭,但是我們自己會不會也正在走向變成他們的路上?
先來看看「跟長輩溝通」這回事吧。
其實很多人沒有意會到,家人之間討論社會或政治議題,甚至是教養問題,其實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情況,因為雙方都無法單純就事論事,都會在有意無意的狀況下把「我幫你把屎把尿花了那麼多錢拉拔長大你那是什麼態度」、「當年我只是考差兩分你就把我整櫃漫畫都丟掉」、「交了男女朋友就那麼少回家是不要父母了」、「這輩子你根本沒教過我現在哪輪得到你跟我說三道四」「只不過多讀了幾本書就想教訓我」、等等這些歷史傷痕全部一起帶上當暗箭互射。
跟立場不同的人談話,我們通常有兩種目的。一種是「打臉」,另一種是「讓對方改變立場」。通常跟家人之間的溝通會失敗,是因為我們過於貪心,「#既想要狠狠打臉對方,#又想讓對方醒過來認同我們。」
行不通的。
這甚至不需要用什麼高深的心理學去分析,只要想想,有人賞你巴掌的時候,你的反應是會還手,還是會恍然大悟說:「原來如此!果然是你說得對!」?尤其當你的對象是上一代的長輩,他們習慣了輩份上的優勢,習慣了自己總是懂得比較多比較有道理,習慣了長輩必須維持一定的尊嚴,再加上彼此之間長年累積下來的情緒,這種臉一打下去,甚至不用多大的力道,你只要嘟嘴吹撫過他的面頰,他都可以直接翻臉抓狂。
換言之,你們能不能平和地溝通彼此之間的歧異,取決於你能不能忍住「#不要打臉」。
所謂的「不要打臉」,是一連串積極的行動。你必須先忍住不去批評對方漏洞百出的邏輯,也要無視對方充滿攻擊和挑釁的言語,越過這些,直接去感受到對方的焦慮和憤怒,很平靜地回應:「#我很驚訝這個話題讓你有這麼大的反應,#能不能多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生氣/憤怒/焦慮⋯⋯?」無論對方是否能立即冷靜下來,都繼續以類似的方式表達你真的很希望了解他的想法,等對方恢復理智溝通的能力時,繼續提問,繼續了解,直到你能真心地說:「原來如此,難怪你會有這樣的不安/疑慮/⋯⋯。」
說出這句話之後,才是適合針對矛盾的地方反問:「不過,如果你在意的是XXXX,我覺得OOO提出來的想法還滿值得一看的/我覺得OOO的想法好像跟你希望的方向不太一樣⋯⋯。」然後就此打住,不要追殺。讓這個反問在對方的心裡慢慢發酵就好。不強迫,不施壓,效果慢慢會出來。
你覺得值得一試,等不及要找機會溝通了嗎?很好,那表示你們之間關係的基礎還不錯,只是有點疏離或是代溝而已。只要多練習,不急躁,應該很有機會和平達到共識。
你覺得別逼死人了,要我在那個人鬼扯的時候還顧到他的心情,我寧可直接離開現場。沒關係的,我還是個受訓中的諮商師,但是 #我自己也做不到。這只是表示你跟這個人之間的關係太多傷痕,累積太多情緒,一旦意見相左,雙方就立刻擺出備戰姿態。就算你靜靜的好像在聽對方說話,其實只是在尋找漏洞給予痛擊。這種時候就不用期待老大人會改變立場了。先確認自己的目的,如果你想打臉,就打個痛快,後果自己承擔。如果不是,在關係改善以前,先別跟這個人對談了。
但是這不等於直接棄守。
不跟容易起衝突的長輩談敏感話題,並不表示我們不能先找其他比較能溝通的人先練習,等到自己的內心磨練得比較穩定了,再回來挑戰大魔王。或者你也可以跟我一樣改變方向,從自己和孩子開始,建立新的溝通模式,認真讓自己成為不那麼討厭的大人。這不只對親子關係有助益,也是幫助未來的社會培養有能力討論思考、尊重不同意見的公民。
我決定嬰兒時期就開始,練習如何「#聽孩子說話,#尊重他不同的意見和選擇」。
舉例來說,嬰兒蕃茄看到積木沒有要疊高,只是想要把它放進箱子裡再拿出來,我會讓他去做。
當蕃茄大一點,他堅持要把鞋子左右穿反出門,我只跟他說那走路要小心,這樣比較容易跌倒。
當蕃茄再更大一點,他堅持早上吃完早餐大完便以後才想要刷牙,跟我一起床就刷的習慣不同,我問他為什麼喜歡這樣,也跟他說明為什麼我喜歡一起床就刷的理由,最後的選擇權留給他。
也就是說,「#如果是孩子自己的事,#讓他學習表達他這麼做理由,同時也聽聽我的想法,然後他自己去下決定,面對最後的結果。」
這樣確實很難,因為家長需要培養一個全新的互動習慣,一開始真的很容易就「管」起小孩,指正這個指正那個,覺得你是小孩當然我的方法才對。但也因為是個習慣,養成了之後完全不覺得自己刻意在做這些事,但是在我內心裡,那種「小孩懂什麼」的心態就逐漸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越來越能夠從蕃茄的敘述裡發現,他真的有自己看待事物的邏輯,而我也越來越習慣他跟我有不同的意見,也能相信他有能力做自己的判斷。
所以這樣做的話,小孩以後就不會投反同一票了嗎?
不是喔,完全不保證。我們相隔一個世代,是不同的個體,又成長在不同的環境,對某個議題有完全不同的看法根本很自然。但是我們會有擁有能力積極地理解對方的想法,然後很坦然地給予對方是否改變看法的空間。「交換意見」這件事,不會令人抓狂,不會有人大吼大叫,不會有人覺得被挑戰,不會有人酸言酸語。我們可以很自在地維持自己原本的觀點,或是選擇改變自己的觀點,同時也覺得從彼此身上學到新的思考方向。
我期待能夠跟孩子有這樣的互動,並且為此積極努力著。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1萬的網紅阿嬌生活廚房lifekitchen,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滷汁絕對清澈的- #滷三層肉 我們經常聽到身邊的人這麼說『婆婆和媳婦的關係,絕對不可能像母女一樣』。 其實這話說得沒錯! 我也相信大部分的婆婆和媳婦,還是有著一種『安全距離』。 但是誰說婆婆和媳婦的關係,要有如親生母女般的融洽(因為真正的母女之間,也不一定可以相處的融洽),這根本就是不需要勉強...
我很驚訝這個話題讓你有這麼大的反應 在 阿嬌生活廚房lifekitchen Youtube 的最讚貼文
滷汁絕對清澈的- #滷三層肉
我們經常聽到身邊的人這麼說『婆婆和媳婦的關係,絕對不可能像母女一樣』。
其實這話說得沒錯!
我也相信大部分的婆婆和媳婦,還是有著一種『安全距離』。
但是誰說婆婆和媳婦的關係,要有如親生母女般的融洽(因為真正的母女之間,也不一定可以相處的融洽),這根本就是不需要勉強的事。
母女、父子、婆媳、朋友……等等,不用一定要怎樣的親密吧!如果現在我們處不來,可以先給彼此一點空間、時間嗎?何必急呢?又何必強人所難呢?(別人急、別人為難你,妳可以慢、你可以不為難你自己)
-
婆婆和我一開始是這樣的!
我想~她很驚訝!
我成為他兒子的女朋友(後來還成為媳婦),因為長久以來,她只在電視裡看過我主持節目,怎麼會來到她的家中,還是兒子帶回的女朋友。(若是換成我,我也是一時很難反應的過來吧!)
在當時婆婆的心裏,我顯然不是她心中想要的媳婦。
因為我離婚還帶著媽媽和兒子,還是個藝人。我猜想這幾個原因,都讓婆婆覺得,這樣的媳婦有點不一般。所以婆婆一開始對我“很冷感”。
『怎麼跟你說的差這麼多,你不是說你媽很喜歡看我主持的節目嗎?』我納悶的問著老劉?
『我媽很慢熱,要慢慢來,她還不習慣你』老劉輕鬆地回答我。
只是這慢熱和不習慣我,大概在我們婆媳之間“存在了好幾年”。
後來那些年,我們每次回家都一樣(冷感)……
但是那時的老劉都會告訴我,你感覺舒服就待久一點,感覺還可以的時候,就多說一些話。冷感、沒有話題時,就少說少互動,不用勉強裝熟。
我記得那些年,我一回老劉家,就會快快地到廚房去,可能是廚房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我喜歡待在廚房,看著婆婆做菜然後在一旁協助她,我喜歡默默地成為婆婆的助手,看著她、聽著她如何分享她做菜的技巧和方法。
結果從那時候到現在,這個習慣始終都一樣,我每次只要回婆婆家,一定會先進廚房和婆婆待在廚房裡。
幾年下來,真的就是幾年下來,從看著、聽著婆婆做菜,到這兩年來,我會跟我婆婆說我是怎麼做菜的,怎麼照顧她的兒子的,和怎麼照顧我們共同的家,我們之間真的就慢慢的“熱起來了”。
-
那些年謝謝老劉,一直在我們之間扮演一個平衡的角色,不急不除,不偏不倚,他讓婆婆和我慢慢磨合,慢慢的發酵出一種,專屬於我們婆媳之間的特殊情感“風味”。
也讓我慢慢地瞭解,原來老劉的慢熱和默默的貼心還有美感,都是來自我婆婆的遺傳。
婆婆教我的滷肉是我好喜歡的一道家常菜,也是我和她學的第一道菜,從只是都看著、吃著婆婆做的,到自己動手親自做這道菜……雖然花的時間有點久,但這一切都值得呀!
『下次我炒花生的時候,你一定要在我旁邊,我教你怎麼做。我告訴你喔,炒花生的時候是很辛苦的,一定要一路站著顧火候到花生炒好』我的婆婆帶著很有把握,我可以接受進階的考驗對我說著。
『好喔!媽~我沒問題的』我開心的回答的很有自信。
從慢熱、冷感、到不習慣,到今天我的婆婆會經常在廚房跟我講一些貼心話,也會跟我分享很多家裡的事,最重要的是她的經驗食譜願意教我這媳婦。
這一切真的是我們婆媳,一路上慢慢來,慢慢的讓彼此認識,讓彼此接受。
想想我們之間的婆媳過招(也有許多互相說的悄悄話),真的都在廚房進退之間的互動裡,慢慢磨合出來了的!
-
『滷三層肉來自婆婆口訣』食譜
1. 蒜苗斜切。
2. 三層肉800g切5公分寬。
3. 熱水川燙,洗淨。
4. 放入鍋中排列整齊(這會影響後面要加的醬油水)。
5. 鍋中倒入醬油200cc+水600cc(等於婆婆口訣1杯醬油、3杯水)水要微微蓋過三層肉,這時三層肉放整齊,倒入的醬油水就會容易蓋過肉)。
6. 大火煮滾後改為小火慢慢滷30分鐘
7. 再放入蒜苗煮10分鐘,熄火後悶一下(當然隔夜食用更入味)。
✽我的婆婆說:這樣小火慢滷的滷肉,湯汁才會清澈。
我很驚訝這個話題讓你有這麼大的反應 在 爆料公社(官方粉專專屬) - Facebook 的推薦與評價
重點顧客花錢來消費卻搞的不開心之後還有恐懼感! 讓我最不高興是 你們說很重視這塊消毒跟衛生 那為什麼5月份發生 ... ... <看更多>
我很驚訝這個話題讓你有這麼大的反應 在 Omi - Dcard 的推薦與評價
首先,我要說我沒有偷偷玩,我先生知道我很喜歡聊天、喜歡跟不同的人接觸,所以 ... 不帶個人成見,無料大家反應這麼大,第一次寫這種文,會思考要怎麼客觀話,說資源. ... <看更多>
我很驚訝這個話題讓你有這麼大的反應 在 [創作] 捕鰻苗(上) - 看板marvel 的推薦與評價
這是我阿公講的故事,有關他年輕時村庄裡的人與事,還有捕鰻的工作,其中有些離奇詭
異的部份,我將情節稍加整理跟潤飾,分享出來。
為了保留故事的原貌,我盡量保留阿公的原話,只偶爾加入說明。
捕鰻苗是沿海人家一種營生的方式,鰻苗的時節在冬季,時間則大都在深夜。
「拿著一個大的網子,一邊在水裡走,一邊撈……」我阿公用手比劃著,一邊拿起小杯,
將裡頭的高粱一飲而盡,又夾起盤裡的花生米,丟到醬油裡翻了翻,再放到嘴裡。
「我以前,跟我一個叫李水和的朋友,在冬天的時候,晚上都會去撈鰻苗,那個環境,又
冷又黑,常常撈了半天還撈不到半點東西。」他又乾了一杯高粱。
高粱是朋友剛剛送的,要不被阿嬤跟姑姑看到,早就聯手把它沒收。
大年初二,姑姑跟阿嬤跟回阿嬤外庄的娘家,爸媽也去外婆家了,阿公跟許久沒聯繫的朋
友約好今天見面吃午餐。
晚上,只剩我跟阿公在家,閒來無事,我們便開始聊起了他朋友的往事。
老朋友久未見面,應該十分開心,但阿公此刻卻是心事重重。
桌上還放著他從朋友那裡拿回來的「禮物」,是一個小紙包,用膠帶封起來。
「那個女的叫月琴,李月琴,她年輕時生得很美,不過,後來她瘋了,大家叫她『肖媌仔
』。今天看到她,她倒是正常了,還帶著她兒子一起,只是,那兒子也不知道是宗海的,
還是誰的……」阿公說。
我下意識以為他見面的朋友是男的,沒想到是個女人。
媌仔,台語發音bâ-á,我阿公說是狐狸,但我上網查了查,卻似乎是黃鼠狼、鼬獾那
類動物,用在女性則是不太好聽的稱呼。
「我本想說,今天宗海會跟著來,誰知……」阿公陷入回憶,像是在自言自語,「這好幾
年來,我心裡有很多問題,誰知他已經過身去了……」
「唉,誰知道呢。再回頭想想,這一切事情,都跟宗海有關,全是他。」
我在一旁有聽沒懂,只能靜靜聽下去。
從阿公的敘述中,我知道今天跟他見面的這女人叫李月琴,年輕時是庄裡有名的美女,生
得嫵媚動人,一雙大眼,像動物的幼獸,濕潤晶亮,菱形的嘴唇,面無表情時也像在笑,
十分勾人。
但李月琴不是放蕩的女人。她與陳宗海青梅竹馬,兩人自幼形影不離,眼裡只有對方,庄
裡人都認為宗海跟月琴會結婚。
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宗海身材高大健碩,面目英俊,眼神明亮,不少女性暗戀他,
但他一心一意,心中只有李月琴。
可是這一切,在李月琴十六歲那年變了調。
她十六歲時,有天去探望外庄親戚,晚上獨自一人回來,進村前被幾個男人拖進樹林裡,
她家人等到半夜,著急出來尋人,在路邊的草叢裡發現了衣不蔽體且神智不清的李月琴。
李月琴自此發了瘋,講話顛三倒四,舉止怪異,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如此。
人們雖同情李月琴的遭遇,但也只是看著。晚上時,若是三杯黃湯下肚,他們對這事的評
論與白天時不同。
從此「李月琴」變成了「肖媌仔」,那雙濕潤的大眼仍然嫵媚動人,但眼睛的主人瘋了。
這些不堪的事,宗海自然知道,也明白別人怎麼看。那些流言蜚語,他只是假裝沒聽到,
繼續陪著李月琴。
「宗海是真的愛她,」我阿公說,「無論如何,他還是想把她娶進門。」
「可是,宗海的父母反對。其實先前兩家就在談結婚的事。月琴父母愛面子,想風風光光
嫁女兒,餅、禮、還是桌席,都要最好的。宗海家沒錢,一直談不好,拖在那邊,後來李
月琴出事,變成宗海父母不願結了,還四處講,月琴父母多貪財,把女兒當貨物一樣賣,
他們是受不了對方這態度,才不想結親。說來說去,不就是反悔嗎,講那麼多。」
「宗海還是想著娶月琴,他跟他父母堅持了兩年,他大概想過帶月琴私奔,他曾來找我借
錢。我家裡也沒錢,而且知道宗海這一去,不可能還錢,就沒借。而且,宗海不笨,他們
這樣一跑,月琴那狀況,他沒能力照顧。他家裡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他這個大哥也放不
下責任。所以到後來,他也放棄了。」
「後來宗海娶了里長的女兒,他父母很滿意。里長很滿意宗海,覺得他一表人才,做事勤
快,很有前途,所以過門的時候也沒太多要求,婚事辦得很簡單。」
「可是娶這個某,宗海根本不想,他還是常往月琴那邊跑。這女的就受不了了,當初嫁來
時就像免錢一樣,已經夠委屈,結果男的也不把她放在眼裡。兩人結婚後天天吵架,從庄
頭吵到庄尾,給人看笑話。」
「鬧了好一陣子,後來宗海可能想想也不是辦法,就比較少去月琴那裡。」
「宗海過得很不如意,後來開始喝酒,喝得多,喝得茫了,就更照顧不了月琴。」
「月琴也確實可憐,」阿公嘆了口氣,「她爸爸身體不好,不到五十歲就肝癌走了,她媽
媽年紀大了,去大都市幫兒子帶小孩,月琴一個人留在厝裡,剛開始靠宗海接濟,她媽媽
也偶爾回來,還撐得下去,後來聽說她媽媽被舅舅接去台北住了,宗海又越來越少來,她
就越來越困難。」
「宗海不來了,其他人就來了。」
我有點反應不過來,什麼其他人?其他人是誰?
當我還在想這問題,阿公突然話題一岔,講起了鰻苗的事情。
「以前我跟李水和在冬天正冷的時候,常常半夜去海邊撈鰻苗。那時候鰻線價格好,一碗
擔仔麵不超過一塊錢,幾毛而已,但一條鰻苗可以賣七、八塊,最好的時候還十幾塊,多
好賺,一條鰻苗,小小的,米粉一樣,」他用手指比劃著,「這麼長,身軀是透明的。」
「可是鰻苗也不好撈,常常撈了一晚上,沒半點東西,晚上又冷,上岸後風一吹,冷到牙
齒打顫。有人走到太深的地方,浪一帶,就去了,屍體都不見得找到得。」
「但那時李水和跟我年輕,小時候就窮,窮到怕,我們想賺錢,想發財,有錢就不會被人
看沒有。」
「聽說有人走運,撈一個晚上的錢就賺了一棟厝。這麼好的事誰不想要?就我們那庄的人
,大家都瘋這個瘋了好一陣子。」
「但後來所有人突然也不瘋了,只剩我跟阿和兩個還繼續在撈。主要是因為陳清澄妹妹阿
枝的那件事情,她失蹤了,聽說她跳海自殺,有人在深夜看到她在海邊遊蕩。」
「不過也可能是亂傳的,反正到最後,她人還是沒找到。」
「阿和是孤兒,他父母走得早,留了一間破厝給他,他本來去投靠阿姨,可是阿姨虐待他
,他挨餓又被打,去沒多久就逃回來,靠乞討和打零工養自己,他外貌其實不錯,清清秀
秀,但就是窮,村裡人看他不起,都欺負他,他又身材瘦小,表情陰沉,以至於成年後,
沒人來跟他說親,他看起來也對成家沒興趣。」
「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卻很注意月琴。」
「我一開始不太注意,平時我們晚上一起在海邊,撈鰻苗時很少講話,就是去跟回來的路
上會說幾句。阿和這人一講起月琴,咬牙切齒,很怨恨她,那時候我不曉得是為什麼。」
「他不叫月琴的名,就跟著其他人一樣叫她瘋媌仔。他恨月琴,卻又知道她所有事情,李
水和一直沒結婚,那時我還以為,他心裡對月琴有什麼盼望。」
阿公又頓了頓,才繼續說。
「剛剛說到,宗海少去看月琴之後,就有其他人來了。」
「你阿嬤有個表妹,住在我們庄尾,離月琴家不遠。」
「有天晚上她從月琴屋外走過,聽到裡面有哭聲,很淒慘,斷斷續續,門開著,她就推門
進去,結果看到月琴光著屁股,躺在地上,頭被打傷了,血流了整頭,臉腫起來,地上有
血,」阿公嘆了一口氣,「她趕快回家,叫她父母一起把月琴送醫。本來想跟宗海說,但
月琴瘋的時候是瘋,清醒時她拉住他們,堅持不讓他們跟宗海說,也不願報警。」
「後來月琴傷養好了,還是回到家裡,行為變得更奇怪,比如她會對窗外經過的人亂叫亂
罵,丟東西。她以前那麼愛美,注意外表,結果現在很多人都看過她站在路上,四處都還
有人,褲子一脫就在路邊尿尿,屁股都給人看到。」
「很多人說她就是想勾引男人,袜見笑。你阿嬤的那個表妹,本來偶爾還會送些東西給月
琴,後來她父母說月琴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怕她給月琴帶壞,就不准她再去。」
「佔月琴便宜的男人—也不知道有誰,真是造孽—裡面就有一個陳清澄,就是妹妹失蹤的
那人。」
「這個陳清澄,跟我有點親戚關係,我們的阿祖是同一個,陳宗海跟我們的關係又遠一點
,但也是同宗。這個陳清澄,喝了酒就吹噓月琴怎樣,在床上如何如何。又笑宗海好好的
老婆放在家裡,把月琴這種破鞋當寶,笑他『了然』。」
「陳清澄跟陳宗海同年,住在同一個庄,上一樣的學校,常被拿來相比。陳清澄算不錯的
了,也是高大體面,但跟宗海比起來,無論什麼都差一點。我有時想,陳清澄就是嫉妒宗
海,可以給宗海難堪,他當然不會放過。」
「所以後來他妹妹阿枝那事情……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宗海以前人很好,但他慢慢變了
。」阿公突然沉默下來,灌了幾小杯高粱。
「阿公,所以你那個朋友,李水和,他後來怎樣?去找月琴了嗎?」我問。
「我本來不知道阿和為什麼這麼恨月琴,以為有些人可能就看不慣那些事,又以為他可能
喜歡月琴,但不願意講。後來我知道為什麼了。」
「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講……阿和這人,算溫和了,但也固執得要命,腦袋少一根筋,
不會轉彎,他認定事情是怎樣就怎樣,不會改變想法。我們一起撈鰻苗,我不是每天去,
但有時也是能小賺一筆,阿和比我勤勞,冬天那時候,他每天去。有人說阿和賺了不少,
而且他還在拼命賺。」
「可是他的那些錢都去哪了?他沒有娶某,也不打算娶,拿了錢,也不整修他那棟破厝,
所以錢到底花在哪?他是真的沒錢,我看得出來,吃的、用的、穿的,他如果有錢,一定
不是那樣。」
「阿和這個人,個性有點悶,有心事不跟人說。他雖然長得不差,但老是一臉悲苦,眼角
跟嘴角都下垂,皺眉的時候,眉頭有一個『川』字,」阿公用手指在眉間比劃,「雖然我
們熟,他有事也不跟我說,他的那些祕密,我是無意間看見的。」
「那時候,牽鰻的季節快到了,我有一陣子沒去找阿和,因為跟你阿嬤在談提親的事,正
沒空的時候。有天晚上,我突然想起撈鰻的網子破了一直沒補,於是就去阿和家找他。」
「我到了他家外面,在外面就聽到屋子裡的聲音,」阿公黝黑的臉突然紅起來,「有人在
喘氣,是在……那個的聲音,還有床板咿呀、咿呀的聲響。我那時就驚訝了,想說阿和原
來是有鬥陣的,怎麼都不給人知。」
「我實在是太好奇了,就偷偷的從窗門的縫往裡面看—」
「結果,我看到兩個白白的身體疊在一起,上面的那個人,是宗海。」
我眨了眨眼。
阿公有些坐立難安地扭了扭,咳了一聲,清清喉嚨。
「我聽過那些事,可是我以為那些男人都是妖裡妖氣,穿女人衣服,塗脂抹粉,沒想到是
這樣。他們看起來都那麼正常。」
阿公又給自己灌了口高粱,「我不知該怎麼辦,也不敢讓阿和知道我來了,就趁他們還沒
發現,偷偷走了。」
「後來季節到了,我們還是晚上去打鰻仔。我看阿和,覺得他跟從前一樣,又不知怎麼說
,所以我都不講,假裝沒事。」
「那時候,大家還在瘋撈鰻,我們兩人半夜出來,還能遇到其他人,都是去撈鰻的,只是
阿枝的事發生在鰻苗季剛開始那前後,後來都沒人了。」
「阿枝是陳清澄的妹妹,她人不見了,就在冬天時……」
這個陳清澄的妹妹阿枝,我有印象,聽過阿公阿嬤講起她。
講起她時,阿嬤堅持這阿枝一定是跟男人跑了,阿公則說阿枝可能死了,雖然他講不出個
所以然,卻很肯定,阿嬤不高興了。
「阿枝那人,跟我同年,小學還同班過,怎麼不知道她是哪種人?」阿嬤說,「她看男人
,眼睛都移不開,蒼蠅看了肉一樣,看到嘴巴都開開,又打扮成那樣,三八阿花,講話尖
聲嗲氣,還翹一個蘭花指,以為自己多有錢,手上掛一個銀手鐲,整天晃來晃去,梳頭照
鏡子,臉上胭脂塗得像猴子屁股……」
他們兩人都不喜歡阿枝。
阿枝不是壞,只是少女懷春嚴重,時有花痴和做作言行,但長相普通,即使刻意打扮,手
上還戴著貴重的銀手鐲,依然吸引不了異性,反而淪為眾人笑柄。這裡頭或許也暗含著嫉
妒,畢竟陳清澄家境不錯,阿枝戴著銀手鐲整天炫耀,也惹人眼紅。
「哼,有人在傳說宗海跟阿枝有關係,傳她肚裡小孩是他的,一定是亂講,我看她那樣子
,她想倒貼宗海,宗海還看不上她……」我阿嬤很不屑的說。
阿公對此就不置可否了。
「其實,夜裡去牽鰻,那是很危險的,太淺了撈不到,走太深又容易被浪帶走。從大家開
始撈鰻,每年都會走幾個人。」阿公說明著。
「真奇怪,這樣大家還是不怕。可是後來他們怕了,因為那年,鰻苗季剛到,就帶走了好
幾個。一開始,是吳貴金三兄弟。吳貴金是我阿嬤表妹的孫子……」那時候,同庄的人總
有些或遠或近的親戚關係,「吳貴金是老大,是他第一個講在海邊看到阿枝的。吳貴金那
人很大嘴巴,又愛嘲笑別人,他以前就常笑阿枝,給她取各式各樣的綽號。」
阿公說,那晚是滿月,吳貴金去撈鰻時,風平浪靜,鰻苗比較少,但吳貴金還是出門,他
跟弟弟吳貴木一起,弟弟待在岸上,他先下去。
撈了幾回,都一無所獲,吳貴金有些焦躁,就往水深處走去。
據弟弟吳貴木轉述,那天的大海,月光撒下,一片光亮,吳貴金沒有揹燈,他嫌麻煩,燈
留在岸上;四周本來十分明亮,但一片烏雲飄過,瞬間吳貴金的身影跟黑闃闃的大海融為
一體,烏雲飄走時,天空恢復光明,吳貴木突然發現,吳貴金的身影不見了。
吳貴木馬上察覺不對,往海裡衝去。
幸好反應得快,吳貴木從海裡拖回了突然昏迷的吳貴金。
那晚吳貴金發了高燒,嘴裡不清不楚的囈語著,神情有時恐懼,有時卻又極端亢奮。
發了幾天燒,有天傍晚,吳貴金的燒突然退了。
他清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抓著家人:「阿枝呢?」
據其他人轉述,吳貴金紅光滿面,雙眼發亮,眼眶微紅,表情非常興奮。
家人都覺得莫名其妙,吳貴金卻說:「阿枝說,要讓我發大財。」
所有人面面相覷,阿枝那時已失蹤了。
正當大家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吳貴金自顧自的起身,走到屋後去。
不久,他們突然聽到屋後有騷動,其中夾雜著狗的哀鳴。
家裡人發現不對,幾個人跑向屋後。
在家人跑來阻止前,吳貴金已經給了狗好幾下,所有人趕到屋後,家裡的老狗在血泊中抽
搐,脖子被砍斷一半,吳貴金手上拿著鋤頭。
「金仔,你瘋了!」他爸爸和兩個弟弟衝上去,制住吳貴金,搶走鋤頭。
吳貴金的神情呆滯了一下,隨即掙扎起來,臉上亢奮賁紅,「你們放開我,阿枝說,要給
我賺大錢,你們放開,我很快就回來,很快我們就有錢了,我們就發財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他綁了起來。
吳貴金明顯是中邪了,家人要把他帶去廟裡,他掙扎著不去。
一陣折騰,天色漸晚,家人只好把他綁在床上,隔天再處理。
豈知第二天起床,吳貴金不見了。他掙脫束縛,逃得不見人影。
再次找到吳貴金時,吳貴金已成浪裡浮屍,身體被魚啃得破爛,死無全屍。
吳家失去家中老大,家中陷入一片愁雲慘霧,然厄運還未停歇。
吳家的老二吳貴木和老三吳貴堂也死得離奇,鄰家的一頭老牛不知怎麼跑進田邊的池塘,
死在水裡。鄰家處理不來,跟兩兄弟商量,拖上來後,賣的錢分他們六成。
那池塘中央,深度大約成年男人胸下,兩兄弟年輕力壯,便直接走入塘中,結果走到塘中
央,陷下去了,沒再爬起來過。後來只得動用更多人,才把沉到塘底的二人併同老牛拖上
來。
那池塘不深,兩兄弟卻溺斃其中,鄉下人都道這家是被阿枝的冤魂給纏上了,才一連三個
兄弟都死於非命,再之後,夜晚的浪又捲走兩個庄裡的人。
另外也有人在海邊撞邪了,其中有個人說,一晚他去牽鰻,站在海中,突然腳變得沉重,
抬不起來,低頭一看,海水底下有個人,兩隻慘白的雙手捉住他的雙腳,那人面朝下,看
不到臉,但長長的黑髮像海帶一樣,在水裡漂著。
待續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4.39.18.50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arvel/M.1689159686.A.B59.html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