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第一日
「這次的案子很棘手,當事人名氣地位高,我們接受委託就必須讓他贏,不管我們心裡知不知道真相,身為律師,就是打贏官司,很簡單。」方巧慧身穿合身洋裝,傾腰比劃著投影幕、側坐在會議桌最前方,身材呈完美凹凸弧線,眼前幾個男性菜鳥律師看呆了,根本沒專心聽簡報,但還是敷衍地回答,「是的,組長。」
手機螢幕突然亮起,映出「姊姊」兩個字,「散會吧!」方巧慧揮揮手趕跑幾隻色蠅蟲,隨即接起電話,「妹…」電話那頭聲音不大對,「姐妳怎麼了?怎麼在哭?」巧慧語調變得焦急。
「你姊夫死了…被殺死了…」哽咽地吐出幾個字,巧雲嚎啕大哭,巧慧馬上掛掉電話,直往事務所地下室的停車場跑去,隨即開著自己的轎跑,往姊姊位於陽明山住處開去。
到了現場,巧慧訝異自己不是第一個趕到現場的人,目測十來名刑警加上五名偵查人員和一位法醫,姊姊家偌大的庭院頓時顯得有點擠,巧慧熟門熟路地把車停進宅院靠邊的車庫,一下車就被眼前奔跑而來的姊姊抱著,巧雲傷心又不知所措地對妹妹說,「怎麼辦…他走了…我怎麼辦…」
「別怕別怕,有我在。」巧慧輕拍姊姊的肩頭,把她扶到客廳皮沙發坐著,這時一位刑警主動來搭話,「請問你是?」「死者是我姊夫。」巧慧回答的同時,順勢往主臥室瞄了一眼、看穿案發場景,只見到姊夫胸腔部位坑坑洞洞,一把利刃還插在肚臍眼的位置,血漿外滲,一路從床鋪上往下流淌至整片地毯。
「很明顯是他殺,我們已經取得你姊姊案發當時確切的不在場證明,方才她一個朋友有來作證,你姊姊直到今天凌晨六點才跟她一起回國,這排除了熟人行凶的可能性。可是…」刑警說到一半語塞。
「可是?」巧慧追問。
「可是,現場沒有任何打鬥痕跡,從大門、庭院、家門、玄關,一直到客廳,都沒有刻意遭到破壞,或是扭打的痕跡,犯案範圍似乎就只有主臥室,而且你姊夫…生前毫無抵抗,也驗出酒精反應,你看他只裹著一條浴巾…唉,實在不好辦。」刑警似乎有話不方便在巧雲面前說,把巧慧拉到客廳一隅,「我們懷疑,兇手可能是你姊夫帶回來的熟人,但是!是趁你姊姊不在的時候帶回來的,你姊姊可能不認識。」
「你懷疑他…外遇?」巧慧訝異地看向刑警。
談話結束,巧慧皺著眉頭走向巧雲,先是給她一個堅定的擁抱,接著說,「姊,不要擔心,之後我都陪著你。」說完的同時也轉頭對刑警說,「在你們查出兇手之前,我就是受害者方巧雲的律師,有事都請聯絡我,我怕當事人情緒不穩,她也需要休息。」
「妹,謝謝妳…」巧雲邊拭淚邊說。雖然巧慧是妹妹,但其實倆人從小就是如此,巧慧的個性比較獨立、剛強,巧雲反而柔弱許多,從小被爸爸打的時候,巧慧都會擋在媽媽和姊姊面前,尤其媽媽後來罹患肝癌不幸過世後,巧慧的個性變得更強硬,更在出社會後,毅然決然斷絕父女關係、離家。
巧雲此時為丈夫落下的眼淚,看在巧慧眼裡,讓她燃起對母親的思念。自姊妹倆有記憶以來,爸爸的形象宛如惡魔,一天到晚跑酒店,不務正業就算了,一到家就是出拳出腳,媽媽臉上、兩個女兒身上,經常被打得滿身傷,甚至三番兩次帶酒店小姐回家,當媽媽的面對別的女人又摟又親。
巧慧對媽媽有多不捨,對爸爸就是多恨。令她和姊姊絕望的是,媽媽後來因為過度操勞、日夜工作,累得罹患肝癌病逝,巧慧還記得,媽媽在家倒下那天,姊妹倆不斷撥打爸爸的電話都沒有人接,最後話筒傳來的,是一位酒店妹的嗲聲。
因此,直到姊姊嫁人那一天,巧慧也考上律師執照後,她就直接離家不再回頭,別說和爸爸同住,她更是氣得直接把邁入晚年的父親送進療養院。
>案發第二日
陽明山山腳下,有間旅館是巧慧常去的,她暫時把巧雲帶到那兒住,陪著她入睡後,到櫃檯和經理打過招呼、付清一整個月的價錢後,還細心地交代飯店人員隨時注意巧雲房裡房外的狀況,她便開車離去,累了一天,差點忘了還得上「夜班」呢!
巧慧白天是專業律師,到了晚上有另一個身分:陪酒妹。
明明不缺錢,但她有其他目的。多年來,她到了夜晚都會脫去呆板的套裝,改換上性感短裙、低胸薄上衣,在酒店包廂裡招待上門的酒客。
一走進兼職的酒店,領班隨即走來,「小姐,妳雖然不缺錢,但是排好的班就要準時到啊~那邊好幾個老爺子都指名要妳,我要被逼瘋啦!」「好啦~好啦~」巧慧連說話聲音都高了五度,換裝也迅速換了個性。
走進包廂,幾位看起來上了年紀,滿臉油光又肥胖的西裝男像餓虎般朝巧慧撲過來,「怎麼現在才來呀~我今天帶幾個好哥兒們都來探妳班!」第一個把手摸上巧慧腰間的是老顧客了,他夜夜不回家陪伴糟糠妻,天天把錢往巧慧的底褲裡塞,巧慧完全不抗拒,也不羞澀,男客們玩得多開,她都陪玩。
領班把門偷偷開了一道縫,領著其他剛加入的酒店小姐來「實習」,領班說,「你們多跟巧慧學學,不要一天到晚嫌客人,主動一點,客人就會塞錢,也不知道為什麼,有錢有家室的,都特別喜歡巧慧,像她這樣三八、悶騷的,很有一套對付那些男人,讓他們一個個不回家,每天來撒錢。」
「曾有幾個大客戶啊~為了她,甘願拿房產抵押、和老婆離婚、搞臭名譽,也都不在意,就只為了帶著一大把鈔票來看她一個微笑呢!唉,真不知道她哪裡學來這些手段,看起來傻裡傻氣,骨子裡很不簡單哦~」倘若領班知道巧慧白天是個專業律師,恐怕不敢這麼在背後這麼議論。
陪喝到凌晨三點,巧慧再出包廂下班時,真的累壞了,她回頭看一眼在地上醉倒的幾個企業家、幾個貪色的有婦之夫,低咕一句,「都一個樣。」就攔計程車回家了。
>案發第三天
前一晚喝太多,今早清醒第一件事,巧慧先從藥櫃裡拿出止痛藥罐,連吞了三顆,才覺得頭痛好些,站在鏡子前,她突然眼眶泛淚,眼前的自己臉妝糊成一團,狼狽地很,巧慧搓揉著嘴唇,口紅在唇邊染成一片紅,她喃喃自語,「我這麼累是為了什麼,為了報復,一定要撐下去。」
突然間,銳耳的電話鈴聲響起,號碼不熟悉,巧慧還是接了起來,「喂,方巧慧小姐嗎?我是那天在你姊家跟你聊過的張刑警。」「哦!記得,怎麼了嗎?」巧慧的語調變得謹慎起來,「案情有了大進展,想邀你來警局談一會兒。」「好,我知道了!」掛上電話,方巧慧匆匆梳洗、換上俐落套裝,坐在玄關穿鞋時,突然想起姊姊巧雲還在旅館呢…但思索了半晌,她決定先自己去警局了解一下案情,再看情況「斟酌」讓巧雲知道。
抵達警局大門,張刑警迎面而來,「方律師,我們裡面請。」巧慧毫不遲疑跟著張刑警走進警局最裡頭的小房間,進門後她突然覺得不大對,這間看起來…是偵訊嫌犯的訊問房呀!但張刑警已將門上鎖,並示意巧慧坐在靠牆、裏頭的那個位置。
張刑警和巧慧面對面坐下,巧慧覺得氣氛詭譎,主動開口,「張刑警,是不是走錯房間了,我們去外頭討論案情也行,怎麼把我帶進訊問室啦?」
張刑警嘴角勾起微笑,悠悠道出一句,「巧慧小姐,很抱歉以這種方式讓你知道,事實上,我們早已掌握證據,你就是殺死許牙醫的兇手。」「別鬧笑話了!我是律師身分,我姊姊還在別的地方,我去帶她過來理解案情。」巧慧一改過往冷靜幹練的態度,現在像個娃兒一樣慌張地語無倫次,額頭上斗大的冷汗珠倒是騙不了人。
張刑警看巧慧慌了,丟出一小包夾鏈袋,裡頭裝有一顆銀色鈕扣,那是案發當天,巧慧姊夫在掙扎過程中,從她牛仔褲上拽下來的…「這是案發第一天,在你抵達之前,我們從死者手裡找到的,你姊姊那天就知情。」張刑警淡然地說。
「我們已經派人去接你姊姊,她人現在很安全。您現在擔心地應該不是你姊姊,而是猜想,我們怎麼會知道吧?」張刑警說完這番話,宛如一把利劍刺破冰心,瓦解巧慧的武裝,淚珠一顆顆滑落,落在桌面。
此時此刻,巧雲正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邊,她也一同哭泣。巧慧往漆黑的玻璃窗望去,她心裡有了底,深吸一口氣後,終於道出真相…
「是姊夫先外遇的,我比姊姊早發現,但也不確定姊姊有沒有發現。姊姊結婚那年,我本來心想,在爸爸那個無賴之後,方家終於多了個可靠的男人,沒想到有天,當我從事務所下班,經過附近的酒店時,竟看到我姊夫在那門口摟著一個酒店妹,天都還沒黑,他騙我姊在上班、在工作,結果竟然在酒店裡?」
「他讓我想起爸爸,那個整天喝花酒,毀了我們一家的壞爸爸!從那時候開始,我好想報復男人!好想好想…我覺得男人為什麼都不好好顧家庭,對外頭的女人獻殷情、撒錢,對家裡的孩子和妻子卻拳腳相向!」
「所以我去應徵,晚上我就去那裏陪酒。我是犯賤的,我刻意只討好結了婚的酒客,我刻意脫去上衣勾引那些上門尋歡的有婦之夫,他們都一個樣!都一樣沒用!」
「可沒想到,一切超乎我預期,姊夫不知從什麼管道知道我在那裏兼差,他竟然故意買下我整夜的時段,當時我以為他瘋了,走進包廂裡氣得罵他有病,但他卻反過來威脅我!他說,要是姊姊知道我在陪酒會有多傷心…這些男人好可怕,他們總有辦法把女人嚇得手足無措。」
「那一晚,姊夫在包廂裡摸遍我全身,還把我帶出場過夜,做愛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報復失敗了,終究女人還是栽在男人的手掌心…被欺負、被凌辱,我甚至在姊夫臉上看見爸爸的臉,心底想著,原來爸爸以前到酒店找女人都是這副噁心的癩蛤蟆樣,放著妻小在家裡,在外頭享受。」
「幾天前,姊夫又來包我的場了,他說好不容易把姊姊打發出國玩,他同樣威脅我,如果不和他出場過夜,就要讓姊姊知道我陪酒、讓姊姊傷心,我沒有其他辦法,笨的像隻驢跟他出場,沒想到他把我帶到家裡去,在那張床上,在他和姊姊平常一起睡的主臥室裡,姊夫要我服侍他,要我用力的擺動臀部、搖到他射出來為止,我不知道為什麼…被姊夫操控著身體,我就會看到爸爸從前兇狠揍我們的模樣,我好害怕,不敢反抗…」
「但是,突然間我看到床頭櫃上,擺著一張姊姊笑得燦爛的婚紗照,我的腦袋裡,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能輸給男人,一定要報復!一定要報復!」
「因為我坐在姊夫身上,我趁他舒服地閉上眼享受時,右手伸進一旁椅子上的包包裡,抽出我攜帶的防身小刀,再也忍不住了,我當下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往他的胸口刺,每刺一刀,我都開心!第一刀,我靠自己的力氣殺死男人了!第二刀,殺死爸爸了!第三刀,是替死去的媽媽刺的!我一直刺、一直刺…」
雖然巧慧已經語無倫次,但總算把真相全說出來了,張刑警沒有打斷她,留她一人在偵訊房裡崩潰地呢喃自語便離開、到玻璃窗的另一頭和巧雲對話。
「張刑警,先生外遇我早就知道了,這樣可不可以讓我妹的罪減輕一些?我不怪妹妹,也不對她生氣,她跟我一樣,太苦了才會這樣的…」這段話是巧雲跪下來向刑警嗑頭說的。
最終,巧慧被依謀殺罪名起訴,判處15年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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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吧孩子》
第十章:冤冤相愛(4146字)
作者: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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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會讓你很麻煩](類似兩性)
最近我的小姪女說出了一段乍聽之下的至理名言,讓我們大家都很驚訝。或許她自己根本就不懂那是什麼意思、或許她默默地洞悉了什麼;或許這會成為她往後人生的座右銘、或許這句話會擠壓變形在她成長的層積岩之中。不論如何,她總是提醒了周遭的這些大人,看事情的角度或許可以更單純一點、直接一點,屬於自己的答案就能呼之欲出。
一天,我姐姐下班回家以後看見小姪女在玩娃娃。她基於一個想與孩子互動的心理走過去,問道:「妳這麼喜歡玩娃娃,妳長大以後要生北鼻嗎?」
身為母親,姐姐直覺自己的女兒一定會回答「要」。因為這幾乎是兩個姪女看的多數卡通在傳達的理念:所有女孩長大後都會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結婚生子,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直到永遠。
其實不只是她們,這也是相差了十二歲之多的我姐與我,曾經共有的理念。即便現在的我們已然長大成人,所謂「白馬王子」一個換過一個,徹底有了「敗給現實」的感想。卻還是會在一次次的無奈、嘆息、妥協當中,喘息般問著那面虛幻魔鏡:自己是不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即便我們知道事實與卡通相差甚遠,卻還是讓她們看。但或許也純粹只是因為我們懶惰、無力去抵抗主流價值,只想渺小地活下去,衍伸出的順水推舟。
小姪女沒有猶豫,肯定地回答了:「不要。」她長大以後不想生北鼻。
姐姐驚詫於這個不在她預想之中的答案,追問:「為什麼呢?」
「因為妳覺得我們很煩。」小姪女答道,手上還在玩著那不會哭也不會鬧的娃娃。
姐姐的心思迴路突然有點當機。她自詡自己是個很愛女兒的母親。她周遭的人(包括我),亦都盡自己一份心力在給她們營造一個快樂成長的環境。我們明白我們對待她們的方式,會反映在她們的言行舉止上。小姪女的話有點打擊到姐姐,她害怕是不是自己讓小姪女對未來結婚生子的生活感到失望了,才會說出這種話,而且還是在六歲這種年紀。
後來小姪女反問了她的母親:「媽媽,妳為什麼生我們?」
「因為媽媽好奇妳們有多煩啊。」姐姐答道。試圖用玩笑的方式盡可能地維護小姪女話語的主權;也保護自己在一個距離之外,不要輕易隨孩子的童言童語起舞。
「好奇會讓妳很麻煩。」小姪女突然拋出了這智者般的一言。
在一旁的小姪女的雙胞胎姐姐,也適時湊上前來,玩鬧地喊道:「媽媽就像是手跟腳被綁在一起一樣,動也動不了了。」
姐姐告訴我這個故事的當晚,我去住了姐姐家。我看著雙胞胎姪女們還是十分幼稚地與我玩著鼻涕鬼的遊戲(我是鼻孔,她們是鼻涕黏在我身上,我要把她們摳下來)、要我講哈利波特的故事,沒有偷遞什麼救命的小紙條給我、身上沒有奇怪的傷口,我可以確定她們應該是生活在一個沒有受虐的環境(開玩笑),也純然有著這個年紀應有的快樂。雖然我想為人父母的,沒有一個人不覺得小孩麻煩。但這種「麻煩」,是對於「養育」小孩這件事來說,並不是指小孩本身。
難道現代大人們對於現實生活的壓力、和對於孩子未來的擔憂,已經大到我們的身軀遮擋不住,能令孩子感到「麻煩」了嗎?
我這個年紀的女人(三十歲),身邊有人結婚生子已是司空見慣。但若是聽見誰是為了「小孩」而結婚,除非男女雙方在我眼裡都是相當成熟的人(成不成熟與年紀大小無關),不然第一個反應還是只能帶著一種勉為其難的祝福,盡力裝作理解般地回:「恭喜呀!」
我曾在我的粉絲頁裡寫過一篇短篇連載小說,叫做《關於炮友能不能變男友》。故事內容寫一個不小心懷了炮友孩子的瘋女人,想要母憑子貴嫁給對方。充分展現出我個人心中對於戀愛癡迷的幻想與執著,潛意識當中或許是渴望及願意用小孩來綁住男人的。
但我在現實生活中卻不知為何警醒地可以。
不論是和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男人合意性交,只要發覺自己有懷孕的風險(無套中出、沒有按時吃事前避孕藥、突如其來的一夜情),我都會寧願到藥房去遭藥劑師白眼,謊稱是要替朋友買的,購入一顆要價五百元的事後避孕藥(事前避孕藥一盒吃一個月約一百五十元到三百五十元不等)。
這種警醒令我至今沒有小孩、沒有結婚、更沒有離婚,孑然一身。
後來我開始在朋友間聽到一些連續劇般「奉子成婚」的例子,血淋淋在現實生活中上演。這些情侶在得知受精成功的消息後,第一個反應都是討論要不要拿小孩。由上述資訊可以看出,這些情侶相愛的體質已經不好了,才會從拿小孩開始討論。
通常,女生會是在這種事件中較先容易心軟,及開始揣測另一種可能的人。
首先,孩子長在女體上,女生本來就比較容易產生割除一塊肉的不捨感;再者,普世的社會價值,尤其在現代醫學發達的推動之下,我們將生命意義擴大,會去探討究竟未成型的胚胎算不算是一個生命、腦死但其他臟器功能正常的人算不算活著這類問題。「墮胎」二字自然就有偏向政治不正確的主流意識壓力。而孩子長在女體上,就算是被人逼著去墮胎,總還是會落入「腳長在妳身上」的口實。
或許是這種內外夾擊的心理壓力;或是猥瑣點,這些女子就如同我小說中的女主角一般,就是想用一個小孩綁住一個男人,像是週刊記者善用聳動的標題,如:「殺嬰!」去嚇唬男人。總之,我聽到的這些故事的女主,都在各種艱難間,放任孩子一夜長大,大到能聽見了孩子的心跳,看見他們長出小小的手、小小的腳,被生命的力量撼動,進而和捐精者提出:「不如我們結婚吧!」的意見,就這麼跑到戶政事務所換發身分證,開展新人生。
新生命或許令人感動。然而,新的人生真的能在感動的加持下一帆風順嗎?
我抱持著八卦的心態,後續追蹤這些以「拿小孩」為出發點,緊急煞車迴轉停車入庫進入婚姻的情侶故事。
A情侶趕在生母的肚子大起來之前火速辦了婚禮。但男女雙方年紀皆小,男方家庭亦無後盾,且女方在知道懷孕後以少奶奶姿態馬上辭去工作。老話一句,貧賤夫妻百事哀。生母成天回娘家,並沒有和孩子一同一夜長大,不過是個「生小孩的小孩」;生父在各種鬱悶下,和相處時間較老婆還多的同事搞起曖昧。目前狀態據說是分居中但為了面子離不了婚的假面夫妻。
B情侶先登記,打算生完小孩待愛美的生母恢復身材後舉辦婚禮。但男女雙方雖然已屆適婚年齡,亦都有穩定工作,卻因為交往不及一年沒有深厚感情基底,且兩人在懷孕期間發覺各種觀念不同爭吵不斷。目前小孩在女體內已大到墮胎會有不小風險的程度,所以兩人考慮孩子出生後依舊共同負擔教養責任,但是以離婚夫妻的姿態。
那些以「生孩子」當作人生完滿宗旨的人們,我時常想要反問他們:「那麼你自己呢?撇除小孩,你自己人生完滿的定義是什麼?」是做一份自己真心熱愛的工作、是存到五億、是環遊世界、是追求唯一的真理、還是日行一善⋯⋯?若此人沒有別的,就是想要小孩,那麼我還想再問:「你是否已經具備了將孩子養育成不錯的大人的能力?」
曾有一次和一位非常重視小孩教育的同事聊天,對方年紀較長,小孩已經唸小學五年級。對方對我說道:「我只要有空都會自己幫小孩看功課。以前我都有辦法自己教,但現在他小五的功課我居然已經有點看不懂了,小孩問我都會滿挫折。」
我們挾著較小孩至少長十五至四十年的人生閱歷,居然只能應付他們的難題至十歲左右,是否有失父母之格?不談學科部分,這畢竟人人術業有專攻,學校教育也時常在出社會後發現不過是夢一場,所有學歷必須打掉重練。那我們來談養育孩子心靈健全的價值觀念。最近在台灣社會吵得沸沸揚揚的「同婚」、「多元成家」議題,同事也頗有所感向我說道:「我其實不排斥同性戀,也覺得他們應該有結婚的權利。但是我以一個媽媽的心態,真的很難想像以後學校要教小朋友男生可以愛男生、女生可以愛女生。我不曉得如果小孩問我,我要怎麼跟他們解釋這件事。」
如果想要生養出一位不錯的大人,那麼你自己是一個不錯的大人了嗎?
人類若純粹是為繁衍後代而生的動物,那麼像是避孕藥、保險套、墮胎這類事物就根本不會被發明出來,因為沒有需求。雖然在經濟學上有所謂商人為了謀財而「創造需求」一事,蘋果創辦人Steve Jobs就是創造需求的高手。但基本上於吃飽穿暖、避雨遮風以外的事,像是流行時尚、IG美照和你現在掉了以後比掉小孩還慌張的手機,都不是生而為人的必要。
在各種避孕手段如此豐富的現代,若將小孩當作結婚的唯一理由,未免太不尊重人。不論是對於小孩而言,甚至是生父、生母本身來說。
人類是一種極其特別的生物。是自然界中極少數雌性的「交配可接受性」非常長的動物。所謂「交配可接受性」,簡單來說就是雌性願意與雄性媾合的期間長短。自然界中絕大多數動物的雌性交配可接受性都相當短,只有在雌性的發情期間。而人類則幾乎是隨時隨地都可以來上一發。且人類也是自然界中極少數擁有性高潮的生物。
綜合上述兩點,可以看出人類的性愛不僅僅是為了繁衍而存在,在非常大的程度上,僅僅就是為了爽而已。
現在絕大多數文明社會核心家庭的組成,除了創世紀亞當與夏娃的說法之外,實際上,亦是一種資源重新分配的手段。由父母雙方養育自己共同的孩子,社會分工會像是工業革命時代的工廠一樣,更有效率。
當我們無可避免地無法獨立於世,進入社會的一環以後,儘管不情願、儘管在體驗過性的美好且產生此生定要幾人斬的想法後,若是就此產生人類胚胎,接著就被綁死在道德的火刑柱上,審判須將孩子生下以符合社會期待,那麼心裡只會感覺很冤,很難真心為生命感到喜悅。因此,在生命二字如此高大上、受人景仰的理想之下,避孕甚至墮胎的需求依舊橫空出世,也似是必然之路。
當我們願意真正以成人的心態開始承認,性行為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提高參與者彼此間的歡愉與親密感的手段,而繁衍後代不過是附加價值,不然人類的演化就該和大多數的動物一樣,只在可繁殖的排卵期性交、也不需擁有性高潮、更不會有無法生育的同性戀。我們才能一夜長大,不為生養小孩一事(不論是未生、已生)而煩惱,也才有機會擺脫束縛千古的價值枷鎖,找出屬於自己的路。
我們總是自豪自己有靈魂,能以思想控制自身行為,所以地位高於其他物種。但偶爾就生物本能的角度來理解自己,也能發現許多簡單而直接的不可思議。重新回想小姪女那句「好奇會讓你很麻煩」,也許她的話並不是基於某種壓力及迫害,而純粹是因為她發覺自己生活的單純客觀建構在大人的奔忙之下。這不過是尚未被主流價值觀洗腦的她,直覺發出的感想罷了。
小孩的天真,也往往能令被諸多思想框架套牢的大人,產生一條簡易破關的路徑。我想,和小孩一起重新長大,才是生養最美好的意義,代表生父生母之間「愛的結晶」的意義可能要退居其次。畢竟爸媽不需要上刀山下油鍋才能製造一個孩子,而實際是歡愉的副產品。
我詢問過許多身邊的媽媽朋友,包括我的姐姐,妳希望妳的小孩能夠如何呢?絕大多數的答案都是:「我只希望他快樂就好。」如果人類對孩子的愛是一種最本能、最純粹的情感,我們浪漫得能夠由此從利己主義變成利他主義,那麼據此可以推斷,真心能祝褔、守護一個人的快樂,應該才是真愛的表現;佔有和妒嫉可能是我們迷茫的妖異化,而我們卻通常稱之為愛。
史前時代的人類社會,由於沒有DNA鑑定技術,無法確認父子關係,更沒有似乎只能合法承認與一人性交的婚姻觀念,所以部落中生出的孩子皆由部落所有人共同養育。這又是一個我十分著迷的「世界大同觀」,你的孩子不只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亦是所有人的孩子。
有一天,我筋疲力竭陪雙胞胎姪女們玩了一下午的兒童室內攀岩後,幼年老成的小姪女突然問我:「阿姨,妳會生北鼻嗎?」或許在她眼裡我是一位游刃有餘的大人,所以她才會這麼問。
我微笑攬住眼前的小姪女連同坐在一旁的大姪女一起,道:「阿姨有妳們就夠啦。」
我或許是認為自己還沒成為不錯的大人才積極使用避孕藥、保險套;或許純粹就是還沒遇見讓我想要留下他的種的男人。但孔子就算生不出兒子也照樣能影響我們千百年。人類的偉大,又在我們願意敞開胸懷接納他人的協作中,跳脫基因傳遞的層次。
希望我若是能影響他人什麼,是因為對某種事物真摯的愛情、是能甘心守護某人的快樂。
姪女們也能因為我參與的一份愛心而長成不錯的大人吧?
在更為嚴苛的鋼鐵叢林中,好奇只會讓你很麻煩。人生苦短,往往我們還沒長大就已然結束;人生太長,所以我們無聊到可以將時間都花在後悔上。
但願所有潛在的生父、生母們,都能先行理解並滿足自身的需求,接著再來談你與我之間,甚至是你與我與你我共同的他之間的故事。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我們也能以小孩的視角思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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