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叢書之味】
是死亡的味道。
我讀小學的遠古年代,80年代初至中,流行過以下兩類課外書。
「奇案乜乜乜」:每篇以兩版構成,一版字一版插圖,述說一個推理小故事,但沒有結局不設真相,真相,要由作為讀者的你自行推理,想知自己推理啱定錯?請翻到最後。這一個系列,無論書名叫甚麼,頭兩個字都必定是「奇案」。小息時,最愛跟(女)同學一齊推理。和妳推理,我很快樂。
「抉擇叢書」:其實是一個長篇小說(所謂長篇,是對小學生而言),特別在,當你看到某個關鍵位,會出現一個抉擇時刻——你的抉擇,將會引導你去不同的發展和結局,而Good Ending,只得一個。
我唸的小學,位於牛頭角下邨一期(已拆,並改建成新的牛頭角下邨),舊式校舍內,不設圖書館,而只在每個班房放一個圖書櫃,每逢周五或周六最後一堂(視乎那星期長周還是短周),班主任就會讓同學們揀一本書,借返屋企看。
對於那些偉人傳記我從來沒興趣(證明了我相當沒大志),會借的,就只有上述兩類書,而又以「抉擇叢書」為首選。
第一本看的是《古埃及王的陵墓》。故事講乜?事隔實在太多年了,真的完全忘記了,只記得,經我連串(草率)抉擇下所得來的結局,不是好結局。
而近乎被一致公認為整個系列最最最最最好睇的一本,是《死亡請柬》。當年一睇個名,立即起雞皮,寒意的雞皮。事實上這也是我人生中首次單獨面對和經歷死亡。
故事簡介如下:「你和幾位素不相識的人接到一封神秘請柬,邀請你們到雪山上的旅館聽取遺囑。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報復陰謀!你們被困在雪山,與外界失去聯絡。在這巨大的『密室』中,兇手伺機把你們逐一殺掉。如果你找不出誰是兇手,下一個死的人將會是你!」
如果你有閱讀本格推理的良好習慣,自然知道,這故事採用了極典型的暴風雪山莊設定,亦即一班(可能)互不相識人,獲邀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然後陸續被殺……想有命走?就要揪出兇手。
可以好大膽咁講,即使事隔多年,依然忘不了閱讀這本《死亡請柬》時的淆底——是真的淆底,淆底不因為甚麼怪力亂神等超自然力量,而是純粹來自一種隨時會被隊冧的心理,的而且確,在閱讀過程裡我死了好幾次,每一次死,都令我有種悔不當初的挫敗感覺——點解當初要咁揀?但沒辦法,揀錯就是揀錯,童年的我一早明白,每個人都必需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惟有再挑戰。有了之前多次錯誤經驗,自然知道點揀,終於去到最後一個抉擇位,我化灰都會記得呢個位:「我」身處雪地,某名應邀來到山中旅館的VIP,正正站在我面前,他手上拿著一把槍,指向我,我應該:
1.當機立斷二話不說開槍射死他?
2.冷靜啲睇定啲先?
既然不想被人拒絕的最好方法是先拒絕別人,不想被殺的唯一方法,自然是先殺死對方。於是我開了槍——嚴格來說是,我讓「我」選擇了開槍。
他,應聲而倒。當我以為「我」終於成功槍殺真兇,真兇原來正正站在我後方——Shit!原來剛剛被我殺死的那位仁兄,是想救我,他明明想殺死在我身後準備向我放冷槍的真兇,偏偏我卻誤以為他想殺我……
結果我又再一次死掉。
除了《古埃及王的陸墓》和《死亡請柬》,其他的還有:《圈套》(好睇!)、《鬼屋之夜》(驚到瀨屎!)、《金盒裏的一雙手》、《吸血鬼歸來》、《征服號太空船》、《彗星來臨之夜》 、《黑手黨合同》、《福爾摩斯懸案》。
基本上,每本抉擇叢書的Bad Ending都離不開死,所以我和同學們,都Keep住面對死亡威脅,堪稱被嚇大(一直不明白,為何現在某地方的人經常向外界宣稱自己不是被嚇大?這有甚麼好炫耀?)——而基於實在太過大吉利是,換轉今時今日,我不認為會有家長願意、甚或鼓勵子女閱讀這批抉擇叢書。
好彩我夠老,出世時間夠早,能夠在一個師長不太干涉自己的時代,看過這批書。
寫這篇稿時才知道,抉擇叢書的作者名叫Allen Sharp。感謝你,Allen。
(原文刊於號外 City Magazine)
#是物味
槍王歸來小說 在 知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書生也做賊:剃頭梳髻的明朝倭寇多半是中國人|知史百家
歷史春秋網
亂了一百多年的日本戰國時代,無處不燃戰火,無人能得安寧,田園荒蕪,屍骨遍野。喪家野犬般的浪人、無糧可種無魚可打的流民、爛命一條的無賴,把目光投向了大海彼岸富裕而軟弱的中國,一艘艘倭船出發了!
明朝軍民對這些「髡頭鳥音,赤體提三尺刀」的剽悍倭寇大為恐懼,而在異國他鄉幹壞事,來自日本的倭寇也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喝口水都怕老百姓下毒。
1.亂世日本太難混了!
看過黑澤明《七武士》的人想必都對電影中的日本浪人印象深刻:在紛亂的日本戰國時代,喪失了家主的武士們猶如喪家的野犬,徘徊在山野荒村,為了飯糰就可以用生命戰鬥。
嘉靖年間,日本國內的情況正是《七武士》的背景年代,就像被搗翻的螞蟻窩一般混亂不堪。
名義上,日本有天皇,但天皇的實權早已旁落,吃穿用靠幕府養著,完全是寄人籬下的傀儡。幕府也好不到哪去,足利氏建立的室町幕府從足利義滿後,一直處於風雨飄搖中,1467年連綿十一年的應仁之亂結束後,征夷大將軍已經空有名號毫無實權,聽任有實力的權臣擺佈。
日本全國分為六十八國(國類似中國的州縣),其中的五十三個藩國,由大大小小一百四十二個大名佔據著。大名們強弱分明,強的佔據幾國率眾數萬,弱的佔據幾個村子率眾數百,為了達到權力的頂峰,整天你爭我殺,兒子殺老子、弟弟殺哥哥都不算稀奇。當時的情況往往是:今天家臣們造反殺了主子,明天卻被鄰居的大名殺死,後天當勝利的大名回家一看,兒子已經取代了他的位置。
日本進入了毫無綱常道德可言的所謂「下克上」的諸侯爭霸時代,整整亂了一百多年。戰亂中,屍骨遍野,無數人流離失所,農民無法安心下田耕種,饑荒當然隨之而來。老百姓無路可生,強壯點的當盜賊或者參加宗教組織「一揆」造反,羸弱的只有等死。
在倭寇的發源地,日本九州的情況怎樣呢?
九州是日本南部的最大島,有肥前、肥後、平戶、大隅和薩摩等諸多藩國。如同日本各地一樣,九州島也是諸雄並立,空前混亂。北邊,豐前與築前的大內氏原本是九州最強的大名,但是遭到家臣陶晴賢的政變滅亡了,而陶晴賢不久被九州之外強大的大名毛利元就所殺。毛利元就順勢進入北九州,這就和另一個強藩—豐後的大友氏碰上了。南邊,薩摩的島津氏和大隅的肝付氏在火拚。西邊,肥前的龍造寺氏則和少貳氏內亂不休。
有戰爭就有失敗者,在戰爭中失敗、喪失家主的武士成了無米下鍋的浪人,怎麼辦?因戰爭無法謀生的漁民、流民,怎麼辦?下海!做海賊!與其在陸地上飢寒而死,不如到海上去撞撞運氣。
除了死裡求生,發財夢也是下海的另一個重要理由。當時明朝斷絕了官方的朝貢交易,導致海盜走私團夥日漸猖獗,中國的生絲、棉布、陶瓷、藥品等,都是日本的搶手貨,日本不少富商、無賴也打起了做海賊賺取厚利的算盤。不僅僅如此,海賊的背後還有大名的資助和庇護。日本歷史學家井上清這樣定義「倭寇」:「從十三世紀初開始,九州和瀨戶內海沿岸富於冒險精神的武士和名主攜帶同夥,一方面到中國和朝鮮(高麗)進行和平貿易,同時也伺機變為海盜,掠奪沿岸居民。對方稱此為倭寇,大為恐怖。」
日本十九世紀著名學者佐藤信淵總結日本海賊的出處說:「從永正、大永時起,伊寧國因島、久留島、大島地方人士,飯田、大島、河野、脅屋、松島、村上、北浦各地人士,相繼渡海到海外,從事海賊勾當以富家室;並以野島領主村上圖書頭為議事之主,各集其所屬之浮浪人共三四百人,分乘大小十餘艘船,航行大海……剽掠近海諸邑,奪取種種財物器械,以富其家……致四國、九州濱海之諸浪人、漁夫、船夫、無賴等逐漸加入其行列,因而人數日多。後來,其眾竟有八九百人或超逾千人者。」
在明日朝貢貿易正常的百餘年內,倭寇到中國劫掠的次數並不很多,因為日本的將軍、大名為了保護航路也進行嚴打。在嘉靖中期明日朝貢貿易中斷以後,情況才為之大變。
明代,從日本到中國的船,一般都是在三月到五月從平戶的「五島」或薩摩出發,經過大小琉球(沖繩島和台灣),到達浙江、福建、廣東。當年日本遣唐使的船隻到中國,在海上要航行幾十天甚至數月,旅途之艱難駭人聽聞,我們在中學課本熟悉的著名遣唐留學生晁衡(阿倍仲麻呂),就是因遭遇風暴死於回國的路上。
而到了明代,人們對季風的知識已經日漸豐富,加上船隻的製造技術有了發展,從日本出發,如果掌握好風向,只要幾天就能順利到達中國。
《日本圖纂》上這樣描寫當時的日本船:「日本造船與中國異……其船底尖,能破浪,不畏橫風、鬥風,行使便易,數日即至也。」至於船的大小,從能載二三十人至六七十人不等,也有能載二百餘人的大船。
就這樣,一群又一群的日本海賊,滿懷對財富的渴望,乘風破浪地向大海彼岸進發—富裕而軟弱的中國,就是他們的目標。
2.真倭的姓名哪裡去了?
第一次看到倭寇的明代江浙沿海居民,沒有絲毫警惕性,像看動物園猴子一樣。
嘉靖三十二年夏,一個普通的早晨,浙江嘉興鹽邑縣早起趕海的老百姓驚奇地發現,一艘長八九丈的海船停泊在海灘,船上有六十幾個「髡頭鳥音」的怪人,還帶著槍刀弓矢。當地的巡海官軍百餘名圍了上去,問他們為何而來,無奈語言不通,只好搬出一張小木櫃鋪上紙,用筆交談,船上一個懂漢字的人寫道:「我們是日本人,從本國而來,停船是因為舵壞了,想問你們借點糧食,等修好舵就走。我們不是壞人,不要逼迫我們,不然我們就和你們拚命。」
海邊來了好多外國人!整個縣城的人都轟動了,扶老攜幼地趕去看稀罕,當時承平已久,老百姓都指指點點嘻嘻哈哈,沒有一個知道害怕。到了黃昏,突然之間,船上的日本人一起站起來,張弓射出燕尾利箭,把周圍的官軍全部射死。旁觀者這才知道是海賊,發一聲喊,哭爹喊娘地奔入城,趕緊關上城門開始防禦。
上述描寫出自嘉靖年間明人採九德的筆記《倭變事略》,採九德是浙江海寧人,耳聞目睹了許多倭寇之事並記錄成書。對於倭寇的侵擾,除了朝廷官方的記載,明代地方上不少文人都在私家著作中有所涉獵。
但是,倭寇雖來自日本,日本人的姓名卻很少在明朝史料上出現,大多為「二大王」、「倭酋」、「船主」之類模糊稱謂。筆者手上的資料中,能確定是「真倭」的只有「門多郎次郎」、「四助四郎」、「稽天新四郎」、「辛五郎」、「日向彥太郎」、「和泉細屋」、「善妙」、「莊公」等寥寥數人,而且這些名字不一定確切。
真倭姓名少見,除了後面要提到的有中國人假冒外,還有兩個原因。
在近代以前,大多數日本人只有名沒有姓,有姓的只有士族以上的階層,而且全日本也沒幾個姓,如著名的源氏、平氏等皇族姓氏。一直到明治八年(1875年),政府頒布了強制性的《苗字必稱令》,規定了「凡國民,必須起姓」,否則受罰。說來有趣,這一下,造成了日本姓氏天馬行空般地海量發展。據統計,現代日本的姓氏數目超過了十萬,而中國十三億人,加上少數民族的姓氏,才不過一萬出頭。
日本的姓氏複雜,即使是日本人自己也不能非常透徹地弄明白。不過,他們的名卻簡單得多。拿日本男子來說,名多以郎、夫、雄、男等字結尾,以表示威武、英俊、忠信。而且多有表示排行的標誌,長子叫太郎,二子叫次郎、二郎,排在第十一位的就叫余一郎。上面所說的幾個知名倭寇,日向彥太郎肯定是老大,辛五郎則是老五,善妙則是和尚的法號。
除了日本人姓名複雜怪異外,明代人對日本也了解太少,沒有語言翻譯。抓到真倭後,「赴官司訊問,言如鳥語,莫能辨也」。當時,分辨是否真倭的方法主要是看穿著、語言以及長相。如嘉靖三十五年(1556年),倭寇侵擾上海地區,市民自發組織敢死隊數百人守城。當時正好漲潮水,倭寇不知深淺,輓著手在濠水中行動,準備連夜攻城,被潮水一夜之間淹死不少。第二天早晨,剩下的倭寇丟棄營壘從南浦逃走了。地方誌記載:「城中人見衣裾浮在水面,得六十七屍,皆受重創,頭顱腫大如鬥,口圓而小,色黝黑,知道都是真倭。」
千萬不要以為「髡頭跣足」的倭寇都是日本人,事實上,多半是假扮日本人的中國流賊。嘉靖年間危害最大的倭寇首領清一色是衣冠楚楚的中國冒險家。嘉靖一朝,前線報捷奏章往往有「斬獲真倭首級若干顆,從賊若干顆」的文字,真倭就是貨真價實的日本人,從賊則是沿海地區三教九流的中國人。
真倭和從賊比例是多少?《明史》稱:「大抵真倭十之三,從者十之七。」而萬曆年間編寫《虔台倭纂》的官員謝傑甚至發出絕望的驚呼:「海濱人人皆賊,誅之不可勝誅!」
3.剃頭梳髻的就是日本人?錯了。
當時一個崑山人被倭寇擄走五十幾天後逃生歸來,他向官府描述自己的所見所聞:「船上大概兩百個倭寇,有福建、溫州、台灣、寧波人,也有幾個安徽人。其中福建人最多,佔十之六七。梳著髻的日本人只有十幾個。」兩百個倭寇中,只有十幾個真倭,明史說的「十之三」看來還誇大了。
元末明初的倭寇以日本人為主,但到了嘉靖年間,倭寇的主力就是中國人了。
對假倭的身份問題,明人鄭曉是這樣總結的:「小民迫於貪酷,困於飢寒,相率入海從之。兇徒、逸囚、罷吏、黠僧,及衣冠失職、書生不得志、群不逞者,為之奸細,為之鄉道。弱者圖飽暖旦夕,強者忿臂欲洩其怒。」一句話:三教九流,無所不包。
拿當時最有名的幾個倭寇首領來說:王直和徐惟學原先是私鹽販子;王直的義子王滶(毛海峰)是走私犯;徐海原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許棟是逃跑的犯人;蕭顯、陳東則是不得志的書生。
書生也做賊?沒錯。看看下面這首詩:
「海霧曉開合,海風森復寒。衰顏歡薄酒,老眼傲驚湍。叢市人家近,平沙客路寬。明朝睛更好,飛翠潑征鞍。」
這首五言律詩詞句清麗,意境恬淡,大得唐詩三昧,作者就是一個不知名的書生倭寇。採九德在《倭變事略》中記載,他曾親眼見到一夥四十餘人的倭寇中,有個善卜筮的書生,專門出謀劃策,這首詩就是倭寇撤退後他題在廟壁上的。如此文採令採九德大為感慨:「觀此四十餘賊,亦有能題詠者,則倡亂者豈真倭黨哉?」
對中國人冒充真倭的問題,明代史料上的記載比比皆是。比如嘉靖壬子年,倭寇初犯漳州、泉州,僅有二百人,真倭佔十分之一,其餘都是福建浙江無賴之眾,頭頂剪髮而椎髻向後,「髮型」和真倭並不一樣。真倭和假倭打仗的時候一同作戰,打完仗則分開吃飯睡覺。《籌海圖編》直截了當地稱:「今之海寇,動計數萬,皆託言倭奴,而其實出於日本者不下數千,其餘皆中國之赤子無賴,孑入而附之耳。」
明代著名小說家馮夢龍在《喻世明言》裡有篇關於倭寇的故事,把假倭刻畫得惟妙惟肖:「原來倭寇逢著中國之人,也不盡數殺戮。其男子但是老弱,便加殺害;若是強壯的,就把來剃了頭髮,抹上油漆,假充倭子。每遇廝殺,便推他去當頭陣。官軍只要殺得一顆首級,便好領賞,平昔百姓中禿髮瘌痢,尚然被他割頭請功,況且見在戰陣上拿住,哪管真假,定然不饒的。這些剃頭的假倭子,自知左右是死,索性靠著倭勢,還有捱過幾日之理,所以一般行兇出力。那些真倭子,只等假倭擋過頭陣,自己都尾其後而出,所以官軍屢墮其計,不能取勝。」
4.海濱人人皆賊,誅之不可勝誅!
我們都知道狐假虎威的故事,假倭模仿日本人「髡頭跣足」,穿著日本服裝,連船都打造成日本船,除了扯大旗作虎皮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掩蓋身份。生物學上叫做「模仿色」。
洪武三十年所頒的《大明律》對海外經商限制得很嚴格,它規定凡私自攜帶鐵貨、銅錢、緞匹、絲綿等違禁物下海,及與外番交易者一律處斬,而且禁止私人製造具有二桅以上的出海大船。而對於勾結外族的「謀反大逆」更是異常嚴厲:凡「謀反大逆」,一律首從皆凌遲處死,本宗親族祖父、父、子、孫、伯叔、兄弟、侄、堂兄,同居的異姓親族外祖父、岳父、女婿、家中奴僕,凡年滿十六歲以上皆斬。
為了不被誅九族,倭寇必須千方百計掩飾自己的出身。有明一代,造反起義者往往以綽號來掩飾真實姓名,像廣為人知的崇禎時期農民起義,起義領袖都用綽號:紫金梁、八大王、曹操、闖塌天、不沾泥、掃地王等等,包括著名的「闖王」。在東南沿海,就直接可以假扮日本人來掩飾身份。而對於地方官來說,自己轄區的人起來造反大大拖累政績,因此也樂於統統以「倭情」上報。
嘉靖年間持續到隆慶、萬曆年間的四十年,是明朝倭寇為害最烈的時期,史學界稱「嘉靖大倭寇」。在這一階段裡,從賊中「迫於貪酷,困於飢寒」的沿海小民才真正是倭寇的主體,而飢寒貧困的根源在於「片板不許下海」的海禁政策。
反過來說,嘉靖前期為什麼要實行嚴厲的禁海令呢?是因為正德年間少數葡萄牙走私販兼海盜對沿海城鎮、島嶼肆無忌憚地燒殺搶掠,加上中國海商和日本倭寇在浙江沿海進行的走私貿易,讓明政府感覺貿易會帶來「南方之禍」,才變本加厲地實施禁海,最嚴厲的時刻連捕魚都不允許。禁海令是標準的因噎廢食,雖然並不是禁海招來了日本倭寇,但可以肯定的是,是禁海令刺激出了更多的中國倭寇。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東南濱海地區地瘠民貧,從宋元以來,當地居民一直將出海貿易視為衣食之源,海商、水手、造船、修理、搬運加上種種服務,可以說大海養活了起碼百萬計的沿海居民。在福建,有句話叫做:「海者,閩人之田。」一紙海禁令無情地把當地居民的「田」給剝奪了,飯碗跟著也砸了。在廣東,潮州、漳州地區一向是通商出海的發舶口,「潮漳以番舶為利」,不許貿易等於斷了他們的生計。對茫然失所的沿海居民來說,眼前擺著兩條路:要麼忍饑挨餓,要麼鋌而走險進行海上走私。
潑洗澡水連孩子一起潑了—禁海的弊端明擺著,當時有不少有見識的人都很擔憂。抗倭名將譚綸用了一個「老鼠洞」的比喻,說:「禁海越嚴,則獲利越厚,而趨之者愈眾。比如發現家裡有老鼠,一定要留一個洞,若是都堵上,連好的地方都能被老鼠穿破。」
禁海,罷日本朝貢,明朝這兩大舉措看似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帶來的結果,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因為本鄉本土,所以倭寇在東南沿海地區擁有令人難以相信的支持。作戰時,屢屢發生看似荒唐的一幕:倭寇天時地利無所不佔,如魚得水。而代表正義之師的官軍,反而不受歡迎,舉步維艱。一些平民百姓甚至直接支援倭寇,參加過抗倭戰爭的明人萬表記錄道:「杭州城歇客的店家,明知是海賊,但貪圖其厚利,任其堆貨,且為打點護送。銅錢用以鑄火銑,用鉛制子彈,用硝造火藥,用鐵製刀槍……大船護送,關津不查不問,明送資賊。」「近地人民或送鮮貨,或饋酒米,或獻子女,絡繹不絕;邊衛之官,有獻紅被玉帶者……(與)五峰(即王直)素有交情,相逢則拜伏叩頭,甘心為其臣僕,為其送貨,一呼即往,自以為榮,矜上挾下,順逆不分,良惡莫辨。」
所以也難怪謝傑發出這樣的驚呼:「海濱人人皆賊,有誅之不可勝誅者,是則閩浙及廣之所同也。」曾任南京刑部尚書的王世貞則對潮州、漳州、惠州地區的「民寇一家」斷言為:「自節帥而有司,一身之外皆寇也!」除了總督巡撫等高級官員外,其他的人全是倭寇—這真是一幅令人絕望的場景。
對愈禁愈烈的海上走私,時人形象地諷刺道:「片板不許入海,艨瞳巨艦反蔽江而來;寸貨不許人番,子女玉帛恆滿載而去。」
全民皆寇,問題爛在自己根子上,難怪防不勝防誅不勝誅。倭寇就是一顆消耗元氣的腫瘤,一直伴隨著明王朝走向衰落。
(本文由「歷史春秋網」授權「知史」轉載繁體字版,特此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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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與回味,我較喜歡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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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無間道》首映後,王家衛甫見到劉偉強就說,這一切都過去了,該想想下一部電影了。一件事情完成了完結了,就得馬上著眼在下件事情,方能繼續向前,善用生命。所以我對回顧冷感,卻讚成回味。回味,是放在心底裏的,在適當時候拿取出來鑑賞,品味,吸收,以應對未來,不像回顧,盤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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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時常回味的,是去年和前年。完整的兩年時間,我離開了香港,到英國工作,完成了重要而難忘的 #廿六廿七 ,歷程艱辛難行,卻有幸一路上遇見數之不盡的好人,使我在陌生的國家,仍然可以笑著生活,甚至有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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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自身的,內在的調理,到頭來卻是廣東話,中文,在艱難時出現,為心靈上的水土不服給予最好的滋補。兩者轉化出來的其中一樣化身,便是中文書。兩年裏面,看了很多本,但最深刻,是以下兩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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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刀邊緣 The Razor’s Edge》- W.Somerset Maugh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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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英國之前我就見過這本書,在同事的桌面。同事那時候還未看完,不能為我導讀,他說是因為封面有質感而買的。當我再見到《剃刀邊緣》,亦是因為封面停住腳步,可不是為了封面的質感,是因為封面似曾相識,出現過在同事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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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書本的內容跟我當時的欲念一拍即合。那時候每天在倫敦街頭穿梭,在歐洲古蹟徘徊,那些建築跟街道的相貌跟幾百年前仍然一樣,真想有本書從天而降,帶領我穿越時空,講述身邊事物的故事給我知道。結果,這本毛姆所寫的書及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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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被稱作毛姆的半自傳式小說,由第一身出發撰寫,記錄,情節更加立體鮮明。書本開端,就把焦點落在一位從戰場歸來的年輕人身上,無人知道他在戰場上經歷了什麼,只知道大戰之後,世界變了,這位年輕人的性格,也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年輕人的經歷,彷彿在隱喻當時整個歐洲的光景,奢靡而浮華,卻包裹著看不見的將來,看似雨過天晴,但又人心惶惶。世界大戰給歐洲社會和人文的帶來的改變,戰爭前後各個階級的生活,眾生相,書本都從不同的角色透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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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每日置身在書中的場景,書本的人物角色與我擦身而過,伴著我在每個陌生的城市。如此,我與歐洲社會的演變史瞬即接通,原來的陌生快速抹去,至少,讓我跟新相識交流歷史時,搭得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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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黑幫老大的一天 Gang Leader For A Day : A Rogue Sociologist Takes To the Streets》- Sudhir Venkate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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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本,就沒有《剃刀邊緣》那麼親近,因為背景是在美國芝加哥。一位學者單槍匹馬走入黑人區,臭名昭著的公共房屋,為社會學的論文實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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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著讀著,目睹所有處於社會底層,受盡歧視的黑人住進那兩幢公屋的情況,倒讓我想起以前的香港屋邨,也不時有高空擲物,不同幫派,吸毒份子,常會看到地上有用過的針筒。然而,在英國,我也居住過不少人敬而遠之的社區,亦因緣際會,認識到住在英國的非法移民。在環境和處境上,有了共鳴,所以更容易想像。而書中作者走入此公屋後,經歷更像小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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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緣巧合,他結識了幫派高層,更成了大哥的心腹,擁有了視察整個環境的最佳觀賞角度。而那年頭的毒販、妓女、警察、黑幫老大,每個人其實都是身不由己,每個人都是掙扎求存。他懷著勇氣與不同人進行訪問,一一圓滿了我的好奇心。最後,隨政府收回土地發展,人人都得各散東西,不管是一度叱咤風雲的大哥,曾經壟斷地下商業活動的生意人,亦只可散落在城市的各處,當一個有過去的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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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本書,給了我厚面皮在英國到處訪問別人。沒有公司背景,只有自己對世界的好奇,對不同生命的探索欲望,無束縛地問和聊,結果聽到很多珍貴和有力量的聲音。有刊登在英國報章的 #WorkingTalking,也有不少在街頭及車廂跟人搭訕得來的訪問素材,並未出街,期望他朝可以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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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本書,都是記錄社會人文,分別寫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域,卻有相距不遠的唏噓和憾嘆。看人文故事,有憂鬱之感總是難免,正如悲劇往往最深刻動人,有缺陷的事情方有力埋藏心底,更何況是真人真事。文字和現實便會在這時候拼湊出憂鬱與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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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上,我從這兩本書抄寫了不少節錄,現在翻看,仍然嗅到英國街頭的味道,聽得見Underground的嘈吵,浮現起濕滑的馬路和粗心大意的司機,點點滴滴,如流進了血液的分子,已成為身體及生命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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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告別2018,我沒有特別回顧,就只帶著那些年月沖刷不走的濃郁記憶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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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在香港的期間,我卻有一項發現。在英國,我時刻會想,自己對成長的地方是多麼的不公平。兩年時間,花了很多好奇和熱情在歐洲探索歷奇,對英國的知識甚至比當地人熟悉,可面對香港,卻有種虧欠,因為好像從未那樣用心對待這座城市,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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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著這份自作多情的內疚,所以便決定不留在外地,下定決心回到香港。而在回味的時候,我又看見了自己的激情,所以2019年,就展望在陌生的國家展現出來的激情與衝勁能在自己的地方延續,為這座給予我成長養份的城市,做一些事。
#不是2018回顧
#是好書推介閱讀園地書本與它們的產地
#其實仲有流動的饗宴想寫但唔寫
#點解 #唔好問點解人生好多嘢都冇答案
#目標遠大逐步實踐
#不怕挫折只怕冇挫折
#下山從來容易上山一步一擋台一首歌一個故事
#有讀者話寫太多字唔會有人睇
#我寫左1896隻字2000字都唔夠睇怕今次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