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月巴睇2000（99）
【記憶的香港．虛構的香港】
我記憶裡有Sam Hui。
1.我記憶裡的Sam Hui，有不同來源。
2.可以是《摩登保鑣》。這是我其中一個最早的港產片記憶。我永遠記得那場用廁所棍當波棍使用的學車片段。
3.可以是「金唱片」。細路時每逢打風，電視台例牌播那些罐頭節目，其中一個必然是「金唱片頒獎典禮」。第一屆「金唱片」，1977年舉行。
4.可以是《最佳拍檔》。真正令我亢奮的不是1982年的第一集，而是1983年的續集《最佳拍檔之大顯神通》——當中出現的機械人「黑霸王」。今時今日回看，自然相當豆泥，但在當年睇，感覺就是足以同其他機械人睇齊。
5.自然還有他的歌。Sam Hui很多歌我都識唱，不是睇住歌詞跟住唱，而是在任何時候都能夠背住唱。
6.是的，正因為我夠老，我成長的香港，跟Sam Hui當紅時的那個香港，是重疊的——我如實經歷了那個在「獅子山下」精神指導下、似乎相對簡單的香港——似乎相對簡單，不代表當年完全沒有政治問題，而是這些問題，不足以抵銷你搵食時的拼搏努力，令你最唔忿氣的，大概只是你明明付出了半斤卻得不到半兩的回報，但飲番杯冰凍啤酒，足以令你消氣。曾幾何時，我們都只把自己視為「打工仔」。「香港人」？未必是一個需要經常提及的身份。反而許冠傑的歌，一直很強調「香港」這個成份。
7.這的確是上一代的感受與煩惱。許冠傑的歌能夠深入民心，是因為在那個（已逝去的）年代，他的確用廣東歌（還有黎彼得的歌詞），回應了那個時代那個香港的問題，所以說他是上一代的產物，只是事實之陳述，不一定含有甚麼不敬，事實是當他在2004年復出，開騷，當香港人經歷了最不開心的2003年後聽回他的歌，聽回那一批已屬於舊時代的歌，的確喚起一種Bittersweet，一種鄉愁。在那一年聽回許冠傑的歌，是有一種暖，一種憶起舊香港的暖，這種暖，令我遙想起《洋紫荊》MV開頭，Sam Hui在晨光熹微下跑步，邊跑邊說：「有日我跑緊步嘅時候呢，就作咗一首歌，表達我對香港嘅一份深厚嘅感情。」《洋紫荊》收錄在1983年專輯《新的開始》，那一年，大部分人都因香港前途問題受到困擾。困擾永不止息，即使在三十七年後的2020年。2020年4月12日下午，當我在街邊偶然聽到身旁不遠處一個阿叔正在看Sam Hui網上演唱會直播，我也忍不住，拎電話出來，用數據，睇直播……
8.彷彿回到一個我生活過的香港。問題是，那個「香港」，不是年輕人所曾經歷過的——那個被高官們老人們成日掛在口邊、經由「獅子山下」精神指導支配的「香港」，對年輕人來說，就像在內容不完整的歷史課本上看到的盛世，沒有真實感，只有虛構感，而且更經過大量意識形態式的美化；面對這個跟自己沒有任何真實關係（甚至可能是被生安白造出來）的歷史，偏偏卻被要求死記，記入腦。
9.還教他們沉默是金。但今時今日，真的可以灑脫地做人？大佬，就連肚餓時入黃店諗住灑脫地做個客人，原來都會遇上叫你拎出身份證的差人。
10.我不懷疑許冠傑的初衷，只怪香港的此時此處此模樣，已不是他印象中的那時那處那模樣。
（原文刊於am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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