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REFUGE MERA山莊安頓好後,一行人悠哉的在寬敞的餐廳喝Masala tea、啤酒,享受美好的高原午後。
忽然,好幾球大大的褐色身影從窗外一閃而下,我反射性抓起相機就往外衝。一開門,發現山莊寬敞的前庭上多了幾隻「雞」,這些圓滾滾的不速之客正在自顧自的低頭用餐,絲毫不想理會忽然出現的奇裝異服無毛哺乳類。我驚訝的看著這生平首見的大鳥,不,應該說肥鳥,腦袋中轉啊轉,就是沒有他們的資料,倒是一直想起大翅鯨:他們胸口招牌的黑白相間縱紋,像極了鬚鯨們巨大的喉部皺褶。
他們是「藏雪雞」,英文名稱「Tibetan Snowcock」。雪雞和雷鳥不一樣,是亞洲大陸區高山獨有的高原鳥類,總共有五種,從歐洲第一高峰厄爾布魯士山所在的高加索山脈一直到青藏高原,夠高的地方都有機會看見,而尼泊爾這邊最常見的就是藏雪雞了。他們有著非常漂亮的橘色眼影和胸口的縱紋圍裙,分布於海拔3~6000公尺之間,冬天會到海拔2000公尺左右的地方過冬。
藏雪雞善於行走,喜歡成群活動,在了無生機的高山寒原地帶到處翻找草籽、嫩莖與小昆蟲吃。這天我看到的是一邊發出「啵、啵、啵」叫聲的三五小群,據說某些地方會出現近百隻的大群,真難以想像在海拔5000公尺看到那樣的畫面,這傢伙不小欸,比帝雉還大一圈啊!
畢竟就算不知道確切種類,我也知道他們是雉科鳥類,問了問領隊Lal,他們可不可以吃?你們會吃嗎?他笑著回答我「NoNo~這個不能吃啦!會有報應的!」一些資料指出藏雪雞是西藏文化中的神鳥,但因為過於破碎,所以我持保留態度,然而比隊領隊的說詞,可能真有這樣的傳說也不一定呢!
尼泊爾熱門健行路線附近的藏雪雞,大概都已經習慣人類了吧,吃飯中的他們並不太怕人。我屏氣凝神拿著100mm的鏡頭緩緩移動、慢慢接近,希望能留下最清楚的影像,但也深怕一個喘氣把他們給嚇走,在缺氧的高山屏氣凝神的移動和拍照,真不是件好受的事呢!
「喀喀喀、喀喀喀!」藏雪雞們很可愛,快門聲響會讓他們抬頭看我,只要我不動,他們就會繼續埋頭用餐。我們就這樣一來一往了幾次,直到我拍下滿意的照片,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呼——」
就在那個瞬間,他們發出稚科鳥類振翅時的巨大噗噗聲,一陣風似的飛走,並馬上因爲完美的保護色而隱身於無數的巨石碎岩之間,留下迴盪於山谷間的警戒鳴叫。
「好可愛喔...」目送他們遠颺,我低頭看了看剛拍的照片,雖然不是什麼稀有猛物(其實蠻常見的),但能這樣清楚的拍下這高海拔限定的異國大雞,也成為了這趟旅程的難忘回憶,多情點還可以把它當成一種攀登前的祝福。有機會到亞洲的高山行走,不妨注意看看山莊前是不是有一群圓滾滾的雞,正在悠悠哉哉的吃午餐喔~
#梅樂峰的六千米旅途・山莊前的藏雪雞
胸口喀喀聲 在 雪羊視界 Vision of a Snow ram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 天空的主人,熊鷹 》
能高安東軍縱走的第二或第三天,是整趟行程磨難的最高潮:翻越能高南峰。那海拔3,349公尺的屏障,無論南北都是陡峭的坡面,甚至一小段垂直上攀的岩壁;毫無腳點的沖蝕溝考驗的不只是登山者克服地形的能耐,還有那飽經風霜的拉繩是否仍然牢靠的「運氣」。
好不容易翻過3,210公尺的能高南峰前假山頭後,我們三人在能高南峰前最後鞍部找了一個小空地午休;眼前是遼闊的天、觸手可及的干卓萬山塊,還有左手邊矗立肅穆的能高南峰本人。
頂著豔陽吃著雞絲麵,欣賞斷崖與群山的線條,忽然之間,我看見一隻大鳥從腳下的谷底迂迴升起,視線立即被牠帶走,拉到綴著白雲的遠方藍天。「1…2…3…3隻!」在那裡,三隻一模一樣,芝麻大的老鷹在天空互相俯衝、盤旋,我直覺認為是大冠鷲,繼續吃著我的麵,看著他們玩鬧。但忽然之間,我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在能高南峰前拍到大冠鷲打鬧,也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欸!」於是不管麵了,從背包裡挖出我的400mm長鏡頭,喀嚓、喀嚓、喀嚓的拍著。
漸漸的,其中一隻老鷹朝我飛來,好像在呼應我的愉悅似的,近到400mm也能拍到很清楚的程度,然後又忽然轉向飛往遠方,遠颺而去,留下心滿意足的我。
在36小時後,我仍然以為我拍到的,只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大冠鷲,頂多「能高南峰」這個地點比較特別罷了。
沒想到,一切就在白石池畔的帳裡,有了翻天覆地的戲劇變化。那是兩天後的下午,我們在濃霧中抵達白石池畔,整個白石池只有我們三人,灰白侵蝕了一切,於是我們各自躲在帳內消磨時間,等待雲開再出去賞景。
因為太無聊,所以我開始回顧前三天的照片。「恩~400mm拍的能高主峰好啊!大陸池的日出也讚!」我撥著轉盤,相機發出微微的喀喀聲。
「恩~這個大冠鷲好清楚……恩!?!?」
這個尾羽…這個毛色…這…這…這…
我的額際微微出汗,掌心發燙,心跳猛然加速。
「天啊!!!這是熊鷹啊!!!我這輩子第一次拍到這麼清楚的熊鷹啊!!!」
隔壁帳篷的隊友覺得莫名其妙,怎麼會有人可以突然發出穿透帳篷響徹整個白石池的叫聲。但那不足以宣洩我的狂喜,不大叫幾聲,我怕我的胸口在那一刻炸開,讓我慘死池畔。
我不是第一次看熊鷹,在大雪山、阿禮都看過,但每一次都像芝麻一樣,遑論拍到了。能在完全無心的狀況下,用400mm鏡頭加全幅機就把熊鷹當大冠鷲拍好拍滿,拍到看腳腳、對眼神,這還是我7年攝影生涯的頭一遭。尤其拍到三隻熊鷹同框互動的畫面,是我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一次看到一隻就夠讓人興奮了,一次三隻哪能奢求?
「登山就是人生,只有把握住每一個不起眼的機會,珍惜每一個稀鬆平常,才有可能得到珍貴的事物。因為每一個平凡,都有可能只是我們看走眼。」
---
熊鷹,台灣最壯碩的老鷹,羽毛呈現美麗的象牙白,尾巴像漆著橫紋的巨大的扇子,翅膀打開可以到165公分,相當於一個女生的身高。牠和林鵰並列台灣最大的老鷹,只是熊鷹比較壯、比較短,林鵰雖然瘦一點,但翅膀打開比較長,可以到180公分。
過去的調查顯示,台灣的熊鷹大約有1,000隻左右,不算太多,是種不常見的巨鷹,生活在巨木林立的原始森林裡。因為體型巨大,所以需要的生存空間也大,活動範圍有560公頃,比日月潭小一點,比永和區大一點。牠們一次只下一顆蛋,一旦遭到獵捕,族群的數量便很難回復。
在南部,熊鷹與原住民文化息息相關,排灣族稱為「qadris」,魯凱族則是「adrisi」,都是非常尊貴神聖的象徵。在排灣族傳說中,人在神靈界會經歷三次死亡,第一次變成百步蛇,第二次變成熊鷹,第三次則變成水(胡台麗,2011)。由於百步蛇被視為神靈界的人,熊鷹身上有著與百步蛇相同的花紋,因此備受尊崇與敬畏,不可以亂打,打到帶回部落也有相應的祭儀與處置方式。在魯凱族的文化中,也能找到相似的神話傳說:百步蛇是族的守護神,而熊鷹身上有百步蛇的花紋,所以熊鷹是百步蛇蛻變而來,為了讓視野更廣而到天上繼續守護部落。(陳俊霖,2017)
兩族傳統文化中,僅有頭目、王室貴族,或者結婚時可以配戴熊鷹羽飾,這個慣習約從120年前開始,數量也從一根、兩根漸漸演變到今天的樣貌。
然而,由於通婚頻仍、傳統文化與階級制度的沒落,導致了兩族漸漸不再堅守配戴熊鷹羽毛的紀律,一般族人也開始想擁有這種「身份地位的象徵」;甚至衍生出交易市場,一根羽毛可以喊價到數萬元之譜,加上野保法立法前的馴鷹市場(寵物)需求,讓盜獵熊鷹的風氣在南部可說是蒸騰不息,熊鷹在台灣面臨了巨大生存壓力。
屏東與台東的熊鷹盜獵活動,在2003年達到最高峰,每年獵捕量有60隻左右(孫元勳,2006),這也導致了在排灣族與魯凱族的傳統領域中,反而幾乎看不到這種傳統文化中的神鳥,無疑是對兩族的一大諷刺。
所幸,近年來族人們漸漸發現不能再這樣下去,努力復興自己的傳統文化,加上保育意識抬頭、非法交易市場沒落以及2014年屏科大鳥類生態研究室 NPUST Bird Ecology Lab「熊鷹羽毛庫」的建立,讓族人們有了可以合法獲得羽毛的來源,使南部的熊鷹族群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得以繼續以守護神之姿,翱翔在台灣美麗的蔚藍天空之中。
#能安的400mm記憶・能高南峰偶遇神鷹
胸口喀喀聲 在 療心粿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張庭偉,你爸打電話來幫你請下午半天假,你吃完中餐就可以回家囉!」教務主任把頭探進三年甲班,打斷孩子們吃中飯對庭偉說。庭偉早就把書包整理好了,他知道,今天是媽媽生產的日子,早上出門前,他注意到媽媽皺著眉頭捧著肚子,看起來不舒服,但爸爸還是早他一步出門上班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吃完中餐,庭偉熟門熟路地走到校門口旁的計程車行,找一位丁叔叔,一直以來,丁叔叔才是接送他上下學的人,不是媽媽,更不是爸爸。張庭偉的父親每個學期總是預先到車行付齊車資,委託丁司機負責接送孩子。
至於張庭偉的父親,開間工廠,規模越做越大,事業正興旺也忙得很,晚上不常回家吃飯睡覺,更不用說接送小孩,要不是老婆這一個月被醫師下令不准再到處亂跑,準備生產,庭偉的大小事、課業、生活,大多是黏著媽媽的。
言歸正傳,庭偉搭計程車往醫院的路上,他伸出一根手指劃過起霧的車窗,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他心裡緊張地像沸騰水面,一方面期待與妹妹相見歡,另一方面,他希望這個妹妹能化為上天為父母情感滴下的甘露。要不是媽媽要生了,他知道,爸爸才不會出現,因為有另一個阿姨正逐漸取代媽媽在爸爸心中的地位,他看過她,也討厭她。
想著盼著,「庭偉到囉!」丁叔叔叫醒發呆的庭偉,還貼心地帶他走到婦產科才離去。
一進到婦產科病房裡,媽媽早已生產結束,臉色蒼白、虛弱地孤單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爸爸竟然還沒有到,庭偉放下書包、把媽媽額頭的亂髮勾往耳後,「你辛苦了!媽媽。」他說著,媽媽睡著。
這時,一位護理人員進房查看,「你是家屬嗎?怎麼只有你,爸爸沒來嗎?」「不知道他在哪。」庭偉轉看窗外,不讓護理人員看見眼角的淚珠。「這樣啊…好吧,等你爸爸來,你就按那顆紅色的鈴,會有醫師來跟你爸爸說話。」護理人員交代完匆匆走到隔壁房去了。
「張庭偉!庭偉!」再睜開眼時,爸爸終於出現在眼前,但阿嬤也來了,不知自己等了幾小時,庭偉睡著在空調太冷的家屬椅上,肯定是要感冒了。「張庭偉,書包背著,跟阿嬤先回去,晚上自己吃飽自己睡,爸爸在這就好。」庭偉的父親命令中不帶任何情感,他和孩子說話一向是如此,像發號命令的軍官。
「啊我還沒看到乖孫呢!」阿嬤的腳步還不想離開,「媽,以後有的是機會看,我現在忙不過來,小孩先幫我帶回去。」不只對小孩,對自己的長輩也是那股牛脾氣。
庭偉和阿嬤祖孫倆便回家了,一個沒見著妹妹,一個沒抱到孫,看起來都有些失落。
隔了兩周,庭偉和產後的媽媽終於再見面,他興沖沖地衝去開門,進門的可不只媽媽,還有媽媽懷裡抱著的妹妹,紅嫩嫩的、小小的、摸起來溫熱溫熱,「好可愛啊~」庭偉的眼睛閃亮亮,像探險家挖掘的珍貴寶物一樣,對眼前的小娃兒惜命命,卻不敢多碰。
「庭偉,我們叫妹妹庭羽好不好,以後你要保護妹妹哦!」
「爸爸咧?」
「他去忙了,不管他,我們趕快帶妹妹去看她可愛的小床。」
「我們老師說,女生生完小孩,要住在醫院裡30天。」
庭偉說的是坐月子,庭偉的媽沒有坐月子,先生在醫院大鬧,不顧護理人員的擔心和阻攔,堅持要帶她回家。庭偉看出媽媽表情的難過,膝蓋想也猜得著,定是爸爸不肯花錢,也懶得顧家庭,所以要媽媽連月子都別做,趕緊回家、要她乖乖地處理家務、顧小孩,好讓自己能在外頭亂跑。
當媽媽把庭羽放在柔軟的嬰兒床上,她不哭也沒有揮舞手腳亂動,捲翹的眼睫毛蓋不住她的好奇心,一雙大眼時而看向媽媽,時而對庭偉微笑。「她笑了!」「對呀!那是愛的表現。」對庭偉的媽來說,先不論先生最近的冷漠與蠻橫,兩個孩子陪伴在她身邊,已是最大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雖說幸福,但對庭偉的媽來說,一個人應付兩個孩子,又要做家務,時在是累壞了,奇怪地是,先生總是不回家,常常一通電話就消失、聯絡不到人。
庭偉的媽漸漸心裏有個底,當初懷孕時,閨蜜曾叮嚀她要多注意先生,說女人懷孕時,男人最容易做壞,她不信,這下必須面對了。
有天,她在客廳裡親餵庭羽喝奶,庭偉則乖乖地窩在腳邊趴寫作業,她餵到打起瞌睡來,一通電話嚇醒她,「我來接~」庭偉乖巧地去接起電話,「親愛的~」庭偉愣住了,心想電話那頭肯定是打錯電話,正想掛掉電話時,對方補問了一句話,庭偉一聽氣得把話筒壓回去,不許它再吐出半點聲音被媽媽聽見。
因為對方喚了爸爸的名字,要爸爸盡快到某處小套房去找她。
頓了幾秒鐘,庭偉才轉頭過來,簡短又冷淡地對媽媽說,「打錯電話了。」庭偉的媽不是傻子,但第一次看庭偉滿臉怒氣,她這當媽的反而畏縮起來,但還是忍不住地長嘆,心想這事也蹣不住孩子。
「是不是一個阿姨打來的?」知道臉上的情緒沒有收好,藏不住被拆穿了,庭偉顯得有些沮喪,氣得哭出來,庭偉的媽趕緊放下懷裡的庭羽,彎下腰來抱緊庭偉,在他耳邊輕聲解釋,「你猜,這個阿姨會是第一次打電話來嗎?媽媽之前也接過她的電話,我認識她,她是爸爸的好朋友,你不要擔心,不管爸爸媽媽未來有沒有繼續在一起,媽媽一定都會把你守護著,你是我的寶貝。」
庭偉的媽以為這麼說,能稍微緩解庭偉的情緒,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心中強烈地不願意家庭破裂,不願意爸爸不要他,更不願意某天去上學被同學嘲笑是個「沒有爸爸的小孩。」庭偉愛媽媽,但也覺得爸爸不能丟下他們,更何況現在有了妹妹!
哭著想著,想到了妹妹。庭偉的小腦袋瓜理出一條結論,他發現,爸爸外遇的時間點,就是媽媽肚裡有了妹妹開始,接著爸爸越來越不常回家,「都是妹妹害的!都是妹妹搶走媽媽和爸爸獨處的時間,所以爸爸才會不回家,才會跟媽媽吵架。」他心中彷彿有個天使庭偉,也有惡魔庭偉,最後惡魔庭偉在這回合勝出。
一個小男孩不說真話,邪惡因子像嗜血的鯊魚,不斷朝他心裏受傷的心頭肉啃噬。每當聽到爸媽又透過電話爭吵、每當爸爸又連續好幾輪月升月落不回家,每當看見媽媽偷偷躲在廚房喝紅酒、每當放學坐上計程車前,聽到同學嘲笑,「他爸爸不要他了,才沒有來接他。」
庭偉的怒氣值就不斷上升,且怒火指向的紅心箭靶就是庭羽小小的臉蛋。
放學後走進嬰兒房,在庭羽床邊看著,庭羽天真地像白陶瓷娃娃,純潔卻易碎,庭偉猜想,他雖然才小學三年級,但妹妹更小,他一隻手臂就可以輕易地把妹妹抓起來摔破滿地。
可愛的妹妹,如今在庭偉眼中成了父母關係裡可恨的黴菌孢子,得趕快消除她才行。
終於,消滅孢子的日子來臨。這天,隔壁的張阿姨來按電鈴,進到家裡來找媽媽聊天,張阿姨和媽媽雖是鄰居,感情卻好得像親姊妹,她知道媽媽是獨生女,家裡沒其他兄弟姊妹,她有個妹妹和庭偉的媽差不多年紀,正好把她當成妹妹般照顧。
先前,庭偉的媽生產,她本來也要去醫院探望的,但當時被庭偉爸爸以身體還沒復原拒絕,現在距離媽媽坐完月子又過了半年多,張阿姨再也耐不住姊妹情,直接按電鈴進來話家常了。
一進家門,看到庭偉的媽跪在地上擦地,張阿姨趕緊去扶起她,「你也拜託一下,才剛生完沒多久,不要這麼勤勞啦!最近你家車庫都空空的耶,妳先生晚上都不回來的啊?」張阿姨畢竟是鄰居,還是挺八卦的,「唉,別說了。你今天沒出去逛街啊?」
兩個都當媽的女人,話匣子一開總是停不下來,她們沒注意到庭偉早已躡手躡腳地走上樓。平時妹妹看到庭偉,大多會不自覺地喀喀笑,但庭偉此時此刻眼神底的邪氣像一隻魔爪準備伸向妹妹,庭羽像是小螞蟻察覺洪水來臨,一瞬間爆哭。
但樓下張阿姨的笑聲爽朗豪邁,媽媽又正開著吸塵器吸地,庭羽的哭聲再銳利,兩個大人都聽不見。但嬰兒房裡的庭偉可慌了,眼見妹妹哭不停,他慌亂地抓起妹妹的幼嫩小胳膊,連抱都不太會,像拎著棘手的燙芋一樣,直接走向二樓另一房的陽台,掀開洗衣機的蓋子,把庭羽像棉被那樣,粗暴地硬塞、對折進洗衣機裡,「砰!」地輕聲關上洗衣機門,庭羽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隔著洗衣機門,看著哥哥,短短幾個月的性命就要結束了,一個小嬰孩,除了恐懼,其他都還來不及學會。
地板,擦乾淨了,庭偉的媽終於坐下來喘口氣。「我說妳啊,真的不要太善良太賢慧!會寵壞先生的。」張阿姨看她這樣累實在於心不忍,突然,庭偉急匆匆地衝下樓,「庭偉呀!張阿姨都還沒跟你聊到天,你要去哪呢?」「去打球!」隨便應和著,庭偉頭也不回地衝出家門。
「打球?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會跟同學約打球了呀?」庭偉的媽納悶地問,她胸口突然痛起來,預感強烈地衝擊腦袋,兒子從小就很不會說謊,方才他急著下樓額頭上都是汗珠…
「欸我就不跟妳聊哦!今天真的有太多事要做,明天換我過去妳家打擾你。」匆匆送走姊妹,庭偉的媽突然想起來,照理說庭羽廳該午睡醒了,怎麼都沒有哭?她帶著狐疑卻又不安的心,試圖穩住腳步卻仍用跑得、小跑步上嬰兒房,找不著女兒,她轉頭往另一間房,看到隨著洗衣機旋轉、被水流淹蓋的庭羽,她放聲尖叫,按下停止鈕、抱出女兒時,已經來不及,洗衣機的液晶螢幕顯示,「標準模式洗滌50分鐘,尚有30分鐘。」也就是說,庭羽溺斃至少20分鐘,早已缺氧過久斷氣了,粉嫩臉蛋早已轉成暗紫色。
衝出家門的庭偉像脫韁野馬,「都是妹妹害的!這一切都是妹妹害的!」他認為家中幸福不再,都是妹妹起的頭,妹妹是惡魔的化身,他代替爸爸媽媽消滅惡魔了,把妹妹塞進洗衣機,直到離開前故意按下開始鈕,腦裡的聲音要他不能停下來,他是最愛爸媽的,他有使命要守護爸媽的感情。
左拐右倒的步伐,庭偉如此瘋狂也如此受創,有誰知道,平時聽話乖巧的他,一天天看著爸爸不回家、看著媽媽傷心、看著妹妹哭鬧,他小小的心靈沒有人來得及導正,早已被大人世界撕裂。
其實,庭偉不夠成熟卻又脆弱的心智,才是真正被惡魔找上的那一個。
庭羽死後又過了兩星期,庭偉的屍體才被找到,就在離家兩公里遠的河濱公園水岸邊,被釣魚的民眾發現,警方後續調出沿路監視器發現,他獨自在外頭遊蕩亂走,被一台高速酒駕的車輛撞飛、摔到橋下,捱著內傷的痛楚,漸漸溺斃在溪水裡,直到屍體浮腫,才漂至岸邊被發現。
至於庭偉的爸媽,痛失兩個孩子後,一個瘋了,一個帶著情婦到國外去了,這個家,終究挽回不了。
-----------
《#哭吧孩子》
第九章:如果妹妹消失(3935字)
作者:粿
原連結:https://www.mirrorfiction.com/zh-Hant/book/11791/107902
#轉載分享註明來源即可
#每週二晚間九點更新
#每個故事都有個原型真實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