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t Magazine issue196 p112-117
潘燦良 天生不是光芒四射
維基百科上潘燦良一頁,寫著他今年五十歲,他笑笑說要澄清,今年其實五十有二,網上資料有錯,他卻不急於更正,由它將錯就錯,就像他面對人生大大小小的關口,都一直順其自然。
年少時是毫不顯眼的一個人,投考演藝學院經歷四次才成功,及後在香港話劇團任全職演員二十多年,期間三奪香港舞台劇獎最佳男配角,卻總是與最佳男主角擦身而過。到四十多歲,離開安舒區之後才三奪最佳男主角,備受外界注目;同期遇到正在尋找新面孔的香港電視,開步踏進劇集與電影的世界,魅力隨著知名度增加,才忽然成為大眾都追捧的潘燦良。
對於五十歲左右才攀上事業高峰這回事,他坦然面對,既然自知不是一來便光芒四射的人,他就演好四平八穩的人生,性格決定命運,他看得通透。
Text.ernus
interview.ernus & 金成
photo.BOWY
「原來你做戲好好睇!」
因為《親愛的,胡雪巖》角色需要,潘燦良早前把頭髮剪掉,事隔數月,頭髮長了一吋,還不像一個正式的髮型,但當他徐徐步至,還是叫人感受到獨特的中佬魅力。他是那種典型過了四十歲才散發光芒的男人,可以想像少年時候不太起眼。「讀書時成績很差,每次考試不是考尾二就是尾三,在班上不是最乖或者最曳那批,不會有人留意我,好像不存在的一個人。」對戲劇的興趣,起始於微妙的感覺。小時候看電視,總會不自覺幻想自己能否飾演那些角色,中學時代,看到其他同學在戲劇比賽表演,也沒有太大參與的欲望,「我都做得到」的想法仍然只停留在腦海中。中學畢業,學校劇社友人邀請他參與演出,從此開啟一條全新的道路。「第一次演出,給我一種不錯的感覺,更重要的是中文老師特別跟我說:『潘燦良,原來你做戲好好睇!』我整個人生從來沒有被認同的經驗,於是腦海忽然浮現要成為演員的念頭。」
八十年代演藝行業興旺,香港演藝學院於1984年成立,潘燦良剛好中學畢業,會考成績欠佳,考入演藝就成為了他的夢想。「那時聽說入讀演藝成績不需太好,只要有才華便會取錄,我覺得這是我可以繼續讀書的唯一機會,我想藉這機會改變人生。」大概是二十歲仔最有大志的一次,可惜少年阿燦的路又不是想像中平坦。演藝學院入學試,年年考的東西差不多,都離不開讀白、唱歌、做戲、天才表演,潘燦良初次投考,正是學院創辦的一年,他對戲劇只有熱誠,缺乏經驗和認識,落空也很合理。「你想想,第一年入演藝的人是黃秋生、張達明、謝君豪,他們入到我入不到,也好應該。然後我一直重考,考到第四次,覺得是最後一次了,考不到就算。畢業後幾年我返過工廠、做過跟車,後來入了城市當代舞蹈團做後台人員,雖然不是演員,但浸淫在與劇場有關的環境,漸漸有些得著。我也抱著平常心,入不到演藝也沒所謂,反正我已從事與戲劇有關的工作。」這次夢想終於達成了,潘燦良非常珍惜機會,將自己變成海棉,努力去吸收知識。「我對戲劇的興趣日漸濃厚,有衝勁自然發奮追求。例如我一向英文差,但因為演戲我要讀英文劇本,怎好?唯有逐個字去查字典,有些地道口語英文,連字典也沒有,就去問人,也許是人生最有衝動求學的階段,十分享受。」
無法理解的職業
進入演藝學院,是潘氏家庭裡面一個破格的選擇。爸爸是油漆工人,媽媽在學校當校工,不是沒有一般草根階層對下一代的典型期望,不過潘燦良作為孻仔,幸運地得到一哥一姊為他擔當了家庭負擔,讓他有空間為理想奮鬥。「我在屋長大,父母當然認為子女讀書讀好些,找到他們心目中的好工就最好。他們都是靠體力勞動維生,不想我們重蹈覆轍,希望我們做寫字樓嘆冷氣,若可以找份鐵飯碗政府工更好。」上一代的卑微願望,只有做文職的姐姐給他們實現,不過潘燦良爸爸媽媽可沒有像當今怪獸家長揠苗助長,他讀書成績不好,但沒有做壞事,父母也沒強求甚麼。「他們沒有給我太大壓力,也許也沒能力給我壓力吧。如果我沒有接觸戲劇,我應該像我哥哥一樣,成為了油漆工人或的士司機,我很慶幸遇上了戲劇,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又有穩定的收入。」
香港話劇團是行內出名最有架構有組織劇團,台前幕後均有固定薪水,但在父母眼中,當劇團演員大概永遠都不能稱之為穩定工作。「我演出的時間他們吃晚餐,我回到家他們都睡了,演員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是很遙遠的事,心底裡會問我是否打算繼續做下去。好在尚算薪高糧準,不用擔心生活,能令他們比較放心。」潘燦良在香港話劇團的演出,很多時邀請父母欣賞,惟父親看得不多,就因心臟病離世,他在電影版《南海十三郎》飾演唐滌生,結果父親無緣親眼欣賞,成為他人生中其中一個遺憾。他回想母親仍在的日子,每次看他演戲都盛讚不已,不禁微微一笑:「很鼓舞的,她每次都說好好看,也不知是真是假。對她來說,其實是不明白為身演員的我是做甚麼的,她知道我會在娛樂圈出現,但又不是明星,不懂跟街坊街里說兒子是做甚麼的,但有演出給她看,她又可以帶親戚來看,她已經很滿足。」
走近抑鬱邊緣
加入香港話劇團之後,潘燦良就像劇團裡面其他演員一樣,每年擔崗固定數量的演出。在話劇團遇到膾炙人口的經典戲劇機會高,尤其在劇場還不是那麼百花齊放的八九十年代。《我和春天有個約會》、《南海十三郎》、《Miss杜十娘》、《藝術》、《暗戀桃花源》等經典作品,潘燦良都有份參演,累積了寶貴的大型演出經驗,早在1994年更憑《黑鹿開口了》一劇首奪香港舞台劇獎最佳男配角。「但我是做了十多年,才真正認清演戲是怎樣的一回事,做演員是有價值有意思的事。」是有點反高潮,但一個人對自我的領悟,總不是一步登天的一回事,特別是他向來都慢熱。「陳腔濫調的說法很容易,喜歡演戲囉、享受演戲囉,某次在報章看到黃秋生的訪問,他問另一位演員為何要當演員,我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思考不一定有答案,待到三十九歲那年,平靜的生活起了變化,他才領悟到答案。那年他拿獎學金去美國半年,暫別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呼吸自由的空氣,反而令他不知所措。「照道理我應該要看戲劇、和演員交流,但我的心態是害怕自己辜負別人,覺得拿了獎學金,一定要有實質的工作做給別人看,拚命想將自己塞滿知識、技巧,偏偏又塞不進去,非常混亂。」
一個人住在空間狹小的房間,潘燦良被莫名的恐懼感覺籠罩,不知不覺走進近乎抑鬱的狀態,不斷質問自己「點算好」。「有一日腦袋裡的燈膽突然亮了,想通了這半年的意義,其實是一個機會停一停,重新了解自己,去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不是要學習幾多表演技巧,或者在看了幾多經典戲劇,而是好好享受這個人生體會,容許自己遇到甚麼就甚麼。」回到香港後的一段日子,體會才漸漸滲透出來,影響日後的演戲心態。「以前覺得演員身分很空泛,但後來我領悟到,一個演出不論舞台或影視,主流或偏鋒,都有帶給受眾心靈填補的作用。當普羅百姓在生活、情感上達到失重的狀態,甚至精神上把持不住,如果他看齣電影、電視或舞台劇,他便有機會透過別人的演出感受生命的呼喚,就像信仰一樣給他信念,這能量成為了滋養,有了滋養就可讓他們回到穩定的狀態。」以前演戲只為了個人滿足,這昇華了的想法為潘燦良的演員生涯注入了使命感,他自覺演出的底蘊變得截然不同。「往後我在舞台上講的每一句對白,都是為觀眾席中的某個人而講,我很深信我的演出,會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了其他人,從此演戲的動力更大。」從那時起,戲劇對他再不是單純的娛樂,他期望某一位觀眾,在演出中體會一個人生經驗,然後感受自我釋放、倒空生命,所以,他再也不執著於戲劇的形式。「我不再局限自己做某種形式的演出,只要適合我就去做,我相信我要做的就是提供演員的功能。」今日我們愛看潘燦良演戲,深深感受到他散發的厚道,背後其實是千錘百煉的歷練。
控制情感的專業
潘燦良無疑是一位專業演員,從言談之間了解到他之所以專業,正正來自他與演戲之間保持著適當距離。沒有矯情地說演戲是他的生命,反而很清楚那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演戲是我的事業,是我喜歡的工作,我亦相信演戲一直影響我的生活,是不能分離的,但我不是那種認為演戲就是我生命的一切。」舞台演員跟電影電視演員的不同之處,是舞台劇需要不斷重覆,少則三四場,長則像西方經典戲劇一演幾十年,演員的專業,正是在重覆的台詞走位劇情之中,仍能爆發不同情緒,他本性沒半點濫情造作,倒適合成為舞台演員。「學戲時毛俊輝老師教我們,舞台劇演員應該有一種能夠重覆的工藝,就是要你熟悉整齣戲劇的運作流程,同時每次演出當下都有很活躍的狀態,能因應每一場的氣氛,在重覆裡面有不重覆的表達。」所謂演員的第三隻眼,他融匯貫通,以至情感能收放自如,這正是他認為成熟演員的必備條件。「舉個例,我演胡雪巖的時候,在舞台上我是胡雪巖,走上台之前我是潘燦良。在台上我容許自己釋放感情,但在很澎湃的時候我同時在觀照自己,控制自己投放幾多感情。這個過程有情緒衝擊有快感,是很過癮的,但若失控了就是失敗。」演員有所謂不能抽身的狀態,引致情緒問題甚至影響生命,潘燦良卻直言演員應該有能力自我控制。「有些人演戲演得淋離盡致,卻回不到現實,這對我來說是不正常的事。另一個極端是完全清醒,從沒投入情感,卻單憑技巧感動人。我相信我是兩者之間,這樣對我來說是最好的。」
潘燦良的冷靜安穩是性格使然,兩面刃的另一邊卻是慢熱,他在香港話劇團演戲二十多年,來到2012年才毅然離開,雖然2011年獲藝發局頒發年度最佳藝術家,卻是離開話劇團以後,他才三度奪得香港舞台劇獎最佳男主角。他沒有埋怨懷才不遇,太清楚自己生來不是光芒四射的人。「可能年少時有希望自己鋒芒畢露,但很快就知道我不是這種人,很多統計數字告訴我事實。與其說是命運,我更覺得是性格,我是很低調的人,怎會散發光芒四射的能量?別人通常都覺得我是穩陣,可以信任的人,又不是一來就覺得很有吸引力的人。」在劇壇素來有劇場王子的稱號,不過翻看潘燦良舊照,實在不是特別迷人,彷彿來到五十歲,他的魅力才一下子爆發。
餘下十五年的心態
六年前離開話劇團,只感到維持二十多年的生活模式需要暫停一下,沒有立心進軍電視電影圈,沒料到香港電視邀請他主演《來生不做香港人》,潘燦良又驚又喜。「我不知道他們為甚麼找我,一問之下知道是三十集長劇,還要是男主角,我比他們更驚!既然他們夠膽找我,我就夠膽做!」《來》彷彿為他開啟了人生另一扇門,之後在ViuTV的《綠豆》飾演曖昧不明的趙子龍更是技驚四座。常言道,舞台劇的演技跟電視很不同,潘燦良爐火純青的地步,像是一下子便適應了。他謙道:「我花了很多時間去細閱劇本,好好準備角色,好彩的是在現場也有空間跟其他演員碰撞,再慢慢調整演繹方式。也因為《來》與《綠》的角色設定剛巧都比較佻皮,我衡量過覺得可以有大幅度的表演風格,但當然也需要調整的,始終電視和舞台對演員表情的覆蓋率實在相差太遠。」再數下去,就是今年的奇蹟電影《逆流大叔》,很多人買票進戲院,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看他飾演的「黃淑儀」,過千萬票房的奇蹟就此誕生。潘燦良看到香港電影演員斷層的現象,解釋為何來自舞台的他,在這幾年忽然成為影視界新星的理由。「很多電影成本不高,找不到影帝級演員擔綱,所以向舞台劇演員埋手,我們有一定的演戲技術,相對電影演員知名度卻不高,片酬不用太高。」
人到中年,才攀上事業另一高峰,潘燦良沒有一朝得志,反而在踏入五十歲關口之後,他更明白自己的限制。以往踏進三十、四十都有特別感受,但來到五十,感覺更加矛盾。「去到五字頭,會很清楚自己不再是三十歲,有些事情可能已經既定了。若當初三十歲有搏盡,四十歲已經發圍了,所以當你五十歲還未擁有,難道去到六十歲才攀上顛峰?」他這樣說,沒半點怨天尤人,只是面對現實,距離所謂退休年齡還有十多年,就用另一個心態面對五十歲的高潮。「我不會放棄,而是會好好運用僅餘的時間,對待餘下十五年或三十年的心態很不同,最明顯的是深深體會自己身體機能不同了,體力、記憶力都有分別。人到中年,有種時日無多的感覺,會好矛盾,辛苦的時候會勸自己不用太搏命吧,都五張嘢了;有時又覺得五十歲還很年輕吧,常常在這兩者之間徘徊。」
引誘是自製的
猶記得去年ViuTV播放短劇《短暫的婚姻》,旋即成為網絡熱話,今年宣布明年將上演舞台劇,老實說心底不無擔憂,始終陳奕迅和蔡思飾演的Galen與Mal已經太深入民心。後來演員名單公開,見到Galen由潘燦良飾演,總算鬆一口氣,面對可能出現的比較,潘燦良氣定神閒:「有人抱著比較的角度看也不出奇,但對我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以前在劇團也習慣同一齣戲有A/B Cast。而且舞台劇版的重點跟電視劇不同,電視劇較側重Galen與Mal的浪漫故事,舞台劇四個角色的比重較平均,探討各人在那種婚姻狀態正在面對甚麼問題。」其實早在莊梅岩撰寫劇本時,潘燦良已是她心目中的角色人選,只是劇本命運使然,先有了電視劇才上舞台劇。潘燦良曾演出莊梅岩早年寫的《教授》,二人惺惺相惜,時間一合就找機會再次合作,最受益肯定是觀眾。
談起婚姻,潘燦良與蘇玉華雖沒婚姻的名分,二十多年的長久關係卻令很多有名有分的老夫老妻羨慕不來。他坦言,用劇中金句「如果深愛,再長的婚姻也是短暫的」去看待今日的婚姻殊不容易。「很多人會把持不住,你見很多單親家庭便知道。有種不負責任的說法是引誘好大,但我不會怪罪於引誘,若你找到那個想和她一生一世的人,你不會有其他引誘,引誘是你自己製造出來的。」潘燦良與蘇玉華早在演藝學院年代便相識,兜兜轉轉之後在戲劇裡重遇、相愛,是情侶也是工作伙伴,沒有世俗的約束,也有信心會長相廝守下去。結伴廿多年,足以令所有浪漫化為現實,面對生活瑣事,潘燦良的心得不外乎是「包容」二字。「有時可能只是個杯應該放哪個位置的小事,也足以引發吵架,如果她將個杯放過兩吋你就忍受不了,你就要反省究竟是自己不喜歡她,還是真的在乎那兩吋的問題。對我來說,如果我是真的愛那個人,這些小事可以接受,要不喜歡一個人實在太容易,但只要找到你愛她的一點,我寧願自己把那個杯移過兩吋。」步入中年,他有心理準備彼此會被年月改變,也很確定會並肩同行,訪問來到這裡,已是甜到糖尿病。「生老病死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對方在老去,我也是一樣,無論容貌、外形甚至處事方式都會一直變,我們的關係也一樣,但每同行走一步,我也在深入認識她。我們很幸運,這麼多年來仍然找到有共鳴又截然不同的交流,很多時能夠同步相處,又有交換彼此長短的空間。」可以不結婚,但仍會考量萬一雙方出了甚麼事情,留下來的除了承受悲傷還須兼顧大量繁文縟節法律流程。畢竟愛一個人,需要周全想法。
後記
訪問期間,潘燦良正在參與前進進劇團《會客室》的演出,以訪問一百個香港人對社會議題的看法為主要內容,性質有別於一般劇場演出。潘燦良坦言,此劇報酬不高,但因為他覺得有意義,仍然會推掉其他工作,花超過半個月參演。從劇場走出來,成為很多人心目中的明星,他依然是那個潘燦良,做一個長訪問,不需化妝整頭服裝,他值得喜愛,正因為這種依然故我的瀟洒。
https://jet.my-magazine.me/article/detail/interview/10720
※
莊梅岩 x 潘燦良 x 楊詩敏 x 禤思敏 x 林海峰
2019年1月 成就下一次的牽動
《短暫的婚姻》My Very Short Marriage
ViuTV作品 舞台劇再遇
「如果深愛,再長的婚姻也是短暫的。」
編劇 莊梅岩|導演 方俊杰|監製 朱仲銘
主演 潘燦良、楊詩敏、禤思敏、林海峰
2019年1月11-13, 15-20, 22-27日 8pm
2019年1月13, 20日 3pm
# 1月27日8pm場次為尾場
香港理工大學賽馬會綜藝館
$280, $480, $580, $780, VIP$1,280(頭三行)
門票現已於Cityline及通利琴行售票處公開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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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查詢:2883 9906
粵語演出 (In Canton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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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2/19「學友‧經典」演唱會台灣站的最終場,
我在返家的捷運車廂、人行道、馬路上走著走著,
回憶著這些年來學友哥演出的種種畫面,
腦子裡開始不斷湧現出某一首歌的旋律與歌詞:
快樂 原是套簡單的哲學
原是一種知足感覺
是愛情 在長時期累積
人生堆起美麗回憶
快樂 陪著你就相當快樂
從未如此般不需搜索
是愛情 讓神隨時目擊
人懂得怎製造奇蹟
人變得勇敢
自從共你越來越近
從此天昏暗地我全力發奮
為答謝你關心
是你令我一生都慶幸
完美的化身
自從共你熱情地吻
如此深刻每日在餘震
成就這快樂男人
我的心窩多麼慶幸
世間少一位有憾寂寞男人
慶幸 凝視我別的不要問
投入情真的深深一吻
是愛情 讓神隨時目擊
人懂得怎製造奇蹟
因你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eN5KXXXQFGU
〈慶幸〉這首歌,收錄在2001年《天下第一流》專輯中,
是整張專輯裡的最後一首曲目,
充滿薩克斯風深情伴奏,溫柔、浪漫、卻也冷門。
我還記得,當年專輯宣傳時的歌曲文案,
描述〈慶幸〉時寫著:「唱出學友有女萬事足的心情」,
當時學友的大女兒剛出生不久,
這首歌的歌詞看起來也就像一位慈祥的父親,
正對著眼前初來到這個世界的生命,
悠悠唱著這首生機盎然又充滿溫馨的歌曲。
每次聽到《天下第一流》的最後這一首歌,
總會覺得有種回味無窮的餘韻,
於是我又會忍不住再倒回去,
從第一首〈樓上來的聲音〉重頭開始聆聽,
這就是〈慶幸〉這首歌多年來所帶給我的魔力。
然而在2/19演唱會結束的這個夜晚,
我發現自己腦中所湧現的〈慶幸〉歌詞,
幾乎一字一句都代表著歌迷們長期對於學友的熱愛心聲。
「快樂,原是套簡單的哲學,原是一種知足感覺;
是愛情,在長時期累積,人生堆起美麗回憶。」
只要在名為張學友的這位男人面前,
對於歌迷來說一切的快樂便顯得如此簡單,
當〈我與你〉的前奏響起,當看見那個熟悉親切的面容,
終於從華麗四面舞台緩緩往上升起,
此時此刻,生活中再也沒有別的快樂模式,
能夠比這一幕更令人感到滿足。
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每一段年月都刻記著他對歌迷的愛,
以及累積了歌迷們對他的愛,
張學友這三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在長久歲月以來帶給我們的美好記憶,實在多不勝數。
「快樂,陪著你就相當快樂,從未如此般不需搜索;
是愛情,讓神隨時目擊,人懂得怎製造奇蹟。」
每晚唱到〈今晚要盡情〉的時候,
熱情歌迷們忍不住紛紛從座位站起來,
隨著音樂節奏陪伴著學友一起左右搖擺,
只要跟著偶像的節奏就對了,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分心遲疑,
台上台下在這一刻的興奮搖晃,恰好是在同一種頻率。
而2/19這天〈不經不覺〉的一整片外太空星海,
彷彿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由熱心歌迷們自發創造出來的奇蹟,
究竟要對學友有多大的愛,才能夠協調來自四面八方的觀眾,
在同一首歌中一一舉起手燈和手機光線應援呢?
2/19進場時,我看見了坐在後面的一對老夫妻,
正在低頭閱讀著〈不經不覺〉的應援說明小紙片。
這份來自人們的愛,「神」果然親眼目擊到了!
「人變得勇敢,自從共你越來越近,
從此天昏暗地我全力發奮,
為答謝你關心,是你令我一生都慶幸。」
每晚聽見〈慢慢〉這首歌,我都會忍不住默默垂淚,
因為《忘記你我做不到》是我人生中第一張專輯,
而〈慢慢〉是我在這張專輯裡最喜歡的一首歌。
1996年,那時我才只是一個九歲的國小中年級學生。
從一個完全內向的自閉小孩,
到長大之後敢在人們面前開口講話、唱歌,
如果生命裡沒有遇見張學友的話,
我應該無法這麼早認識到勇氣這件事。
多麼慶幸能夠認識你這個傳奇,
在人生每個不同階段、生命低潮時分,
深夜裡始終有你的歌聲圍繞著,
每一秒的嗓音都像是溫暖的關心與慰問,
安撫著我內心混亂思緒,
讓我可以用時間緩緩逐一釐清心靈的傷痕,
等待它慢慢結痂、等待它慢慢好轉,
然後等待你的下一首新歌。
「完美的化身,自從共你熱情地吻,如此深刻每日在餘震,
成就這快樂男人,我的心窩多麼慶幸,
世間少一位有憾寂寞男人。」
這次演唱會上學友堅持唱原key的精神,
即使免不了半百歲月底下的小瑕疵,
但嗓音裡漂亮的共鳴點與層次豐富的通透音色,
仍然傳達出無比震撼的聲線穿透力與情緒感染力,
顯示出他經過非常充分的不斷練習、不斷嘗試,
才能夠在這把年紀依然維持如此可怕的演唱續航力,
那樣扎實訓練所淬鍊出來的天籟歌聲,
彷彿會親吻你的耳朵一樣令人著迷。
在歌迷們的心目中,
張學友是如此完美的化身。
頂著超過二分之一世紀的年齡,
他大可以拉一把沙發坐著從頭唱到尾,
演唱會門票還是照樣會秒殺完售,
但他選擇繼續跳舞、挑戰四面台演出,
甚至在自己最拿手的演唱領域,
都還要倔強以原key重現高難度的歌曲來演繹,
對一個將要滿五十六歲的歌手來說,
這種精神已經不只是「可敬」能夠形容。
大眾都認為張學友唱得好這件事是理所當然,
然而我這次聽見現場原key版的〈這麼近 那麼遠〉時,
內心一度激動到有點哽咽。
時光倒流到2001年的香港拉闊音樂會上,
學友當時因為鼻敏感困擾發作,導致一些音發不出來,
在那一陣子他一度懷疑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唱,
甚至考慮是不是該退休放棄自己最熱愛的歌唱。
在那場演唱會上,由於聲音狀況不盡理想,
學友最後選擇唱了降key版的〈這麼近 那麼遠〉。
十六個年頭過去了,
當我聽見老了十六歲的張學友,
克服鼻病困擾、克服歲月侵蝕、練出新唱腔新共鳴,
竟然在我面前唱出了十六年前那首曾經遺憾
而無法唱到的原key〈這麼近 那麼遠〉,
那股心中的振奮和激動實在不是言語可以表達!
張學友唱歌唱得好,
這才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那是經由許多汗水和淚水所交織的結晶,
聲帶喉結的每一下震動,
背後都不知道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努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在平凡生活中追求「完美」這件事,
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妄想。
像你明明費盡心思想要把一件事做得更好、更圓滿,
老闆卻跟你說沒關係,沒必要投入太多資源,
同事也會對你說為了一份薪水何必這樣認真呢?
慢慢地,生活變得不是追尋自己理想中的模樣,
而是在一堆妥協、妥協、妥協之中苦苦掙扎,
掙扎到最後才發現「完美」竟然離自己更加遙遠,
甚至連生活本身都不是自己希望的樣子。
多麼慶幸這個世界上還有張學友,
讓我們看見一心追求完美的執著姿態,
從一位五十幾歲大叔身上萌發出來是多麼美麗。
當我們逐漸缺乏夢、失去夢的時候,
張學友把他自己的夢建築成令人驚嘆的舞台,
用精彩演出帶給人們快樂,
無論你是寂寞的男人還是女人,
都會感到內心的缺憾被這座舞台填補起來,
起碼在這三個小時之中,你可以暫時忘卻那些遺憾。
「慶幸,凝視我別的不要問,投入情真的深深一吻;
是愛情,讓神隨時目擊,人懂得怎製造奇蹟,因你。」
能夠成為張學友的歌迷,
是一件多麼慶幸的事情。
我真的不知道,下一個在五十歲過後,
還能這樣賣力唱跳的歌手會是哪一位?
只能說學友哥實在太寵太寵歌迷們了,
為了讓大家聽得盡興、看得過癮,
他用盡一切努力打造自己最完美的聲音、體態,
再用他三十多年的豐富演出經驗去構思,
最終創造出最完美最震撼的舞台效果。
多麼慶幸能夠當你的歌迷,
二十多年來從來不用擔心你陷入緋聞、
從來不用擔心你的表演態度被外界質疑、
從不用擔心市場衰退你用敷衍心態去做唱片、
不用擔心你頭上稀疏肥胖或者眉毛漸少.........
只擔心北風加促的時候,
你能夠記得為自己多加添一件衣服,
不要著涼感冒影響表演就好。
多麼慶幸,此生有機會成為你的歌迷,
餘下來的日子只與你相愛,
你就是奇蹟,
你就是完美的化身,
一切只因你是張學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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