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女優/魏海敏》
訪談進行到一半,魏海敏似乎被我們拋出來的某個問題難倒了,她沉吟片刻,斟酌該如何回答,雙手捧著白瓷杯,緩緩地轉動著。搭在杯子上的手指,修長而白皙,如同一株花草。她的手指在戲台上確實能幻化成一朵蘭花。蘭花指能捻針穿線,補綴苦守寒窯的寂寞時光;也能舉杯澆愁,傾訴貴妃醉酒的心聲。一屈一伸,一動一指,能說千言萬語,故而絕世名伶端坐在眼前,即便面有難色,手指也是這樣充滿美感。
其實都已洩題,訪綱早在訪前便已寄交受訪者,所謂訪問,無非照著紙張上的題目行禮如儀走過一遍,但受訪者回應字字斟酌,句句鏗鏘,所有答案打磨得閃閃發亮,宛如唱詞。都說青衣扮演的乃戲曲中最典雅端莊的女性,笑不露齒,行不見足,63歲的魏海敏作為台灣一代青衣,被制約成美的化身,舉手投足必得能定格成照片,專訪過後大半月,她為新戲《千年舞臺,我卻沒怎麼活過》辦記者會,與隔離中的新加坡導演王景生聯訪,未輪到她說話之時,但見她眼觀鼻,鼻觀心,腰桿挺得直直的,若捻一朵花在手上,便是蓮座上的觀音了。
訪問本該在去年進行,未料新戲因疫情耽擱至今,但她卻說大疫之年比往常還忙碌。去年下半年《四郎探母》《王熙鳳大鬧寧國府》《樓蘭女》3齣戲巡演結束已是今歲初春,接著是4月的《千年舞臺》,下半年還有國光劇團的新戲銜接,「我覺得疫情帶給我的衝擊好像是一切都停下來,但反而可以讓大家回頭看自己是誰,難道我們還是像過去一樣,庸庸碌碌過下去嗎?」對她而言,2020年是人生的回顧和再出發,這一次與王景生合作的紀錄劇場《千年舞臺》,重現往年六個經典角色,何嘗不是一次新歌加精選?
80年代中期,她與京劇名家吳興國將一系列外國名著改編成京劇,《樓蘭女》即脫胎自希臘悲劇《米蒂亞》。1991年,她拜中國戲曲藝術大師梅蘭芳之子梅葆玖為師,《穆桂英掛帥》《太真外傳》2齣梅派折子戲,是她做「梅派大師姐」的成果驗收。《曹七巧》《孟小冬》為2000年後,她與國光劇團王安祈合作的新里程碑,前者是她對張愛玲解讀,後者是對京劇老生皇帝致敬。2008年,她與劇場大神羅伯.威爾森跨界改編吳爾芙《歐蘭朵》,舞台上2個小時的獨角戲已然是經典。
戲台上,她用京腔翻唱希臘悲劇、莎士比亞或張愛玲,唱念做打俱佳、文武崑亂不擋,然而此番登《千年舞臺》,除上述角色,她還要在戲台上扮演自己,「千年舞臺,我卻沒怎麼活過」,那個「我」,是魏海敏,習慣粉墨登場的名伶在舞台上自報家門,追憶女兒心事,與素顏無異,心情忐忑是必然的,否則我們訪問中,那個問題怎會將她難倒了?「早年父母離異,母親在您成長過程的缺席,讓您少了許多與年長女性互動的經驗,這個缺憾會讓您在理解角色造成困難嗎?」
一代青衣本名魏敏,出生於台北縣(現新北市)鶯歌,三姊妹中排行最小。魏父軍人出身,1949年隨國民政府來台,雖有大學學歷,卻懷才不遇,早年便從軍隊退下,與妻離異,四處打零工。有志難伸的男人偶爾在夜裡拉著胡琴,哼唱京劇排遣悲懷,興之所致,也教女兒唱戲,魏敏才4歲,便懂得尖著嗓子高唱「蘇三離了洪桐縣」討好父親。魏敏10歲那年,魏父在嘉義謀得某一工廠廠長職缺,一家人南遷,眼看就要過上好日子,豈知2位姊姊又將負笈北上,中年男人拿即將青春期的幼女不知如何是好,又見這小女娃活潑好動不愛讀書,遂狠下心腸送她到高雄左營海軍附設的海光劇校,劇校將她的名字嵌入海光的「海」字,魏敏成了魏海敏。
進劇校第一天就得學倒立,天地乾坤顛倒看,有了新境界,「第一次懇親,爸爸姊姊們都來了,大夥兒高高興興吃著零食,但對話客客氣氣的,從此一切都不同了。」她說電影《霸王別姬》演的都是真的,劇校坐科7年,每天晨起練功,吊嗓子、拉山膀、跑圓場,四功五法稍有差錯,老師一棒子就打下來。但她個頭好,嗓子好,一下子就挑大梁演出。13歲,她擔綱演《穆柯寨》,父親歡歡喜喜來看她演出,那是父親第一次看她演戲,但也是最後一次—那一年,魏父癌症病逝。她嘆,這一次等於跟原生家庭斷裂了,「我之前參加一個電視節目談眷村文化,講到爸爸媽媽,哭得稀哩嘩啦,因為他們是誰?愛吃什麼?老家在哪裡?家裡有沒有兄弟姊妹?我都不知道。父母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吶。」
其時,軍隊劇校常有巡迴勞軍,某次北上公演,她得空與姊姊見面吃飯,姊姊帶來陌生女子赴會,她只道是戲迷,未料姊姊卻說「小敏,這是我們的媽媽」,她臉色登時一變,「我當初覺得媽媽欠我一個道歉,我如果離開女兒,我一定會跟她道歉,但媽媽沒有,我對她不大諒解。」一代青衣說起往事,雲淡風輕,說當日情形已不復記憶,只道吃完飯,恍惚回宿舍,見桌上一串葡萄,二話不說就往嘴巴塞,愈吃葡萄,心中愈亂,半夜裡,全嘔了出來,定睛一看,全是一顆顆完整的葡萄,「後來我才明白母親當年離婚是要帶走我的,但父親不許,說要走就得一個人走。最後母女是相認了,但很多關係錯過就是錯過了,兩個人就維持著一個客氣的距離。這個缺憾讓我不知如何跟女性單獨相處,尤其跟女性長輩在一塊,會莫名奇妙地手足無措。」
相較之下,她和叔叔伯伯們在一塊自在多了,無論是父親、劇校老師,或稍後提攜她的學者俞大綱,她在父執輩中恰如其分扮演受寵的小女兒。
1976年,她從海光劇校畢業,入海光劇團。想當年,京劇受黨國扶植,最紅旦角是顧正秋、徐露、郭小莊,中山堂和國軍文藝活動中心公演往往冠蓋雲集。她雖是後起之秀,但連連得獎,前程遠大,然而她卻在此時嫁給大她9歲的香港商人,「當年才21歲,但我想反正早晚要結婚,就結了吧!這輩子就屬那時期最感寂寞,每到放假又特別愁煩,姊姊們有自己的家,媽媽早已另嫁,更不方便去找她,我就孤家一人,沒地方可去。坐科時有個專心的目標,一畢業整個人好像突然架空了,大好人生似乎正要開始,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麼?只是徬徨無依,好想有個家…」
80年代初期嫁與商人,港台兩地跑,是1982年吧,她說那時在香港待產,得知北京、上海京劇院一票名角南下大匯演,她慕名而去,節目單上的《鳳還巢》《別姬》她早已唱得爛熟,但台上的梅葆玖舉手投足、落腔、咬字,其氣度前所未見,她頂著8個月的孕肚坐在觀眾席,感受的不是胎動,而是藝術的震動。
然而時代氣氛悄悄改變了,她去勞軍時,發現阿兵哥更迷戀的是鄧麗君、鳳飛飛,有了時不我予的危機感。解嚴前一年,她與吳興國將莎士比亞《馬克白》改編成京劇《慾望城國》,「京劇手段很多,但這些手段我不一定都會,潑辣旦、壞女人的角色我沒演過,但我不想一直演我的大青衣角色,於是我重新打造馬克白夫人,打造她的心境、手勢,跟懷胎生子也沒兩樣。」她驕傲地說那個轉折是她從照本宣科的伶人,脫胎換骨成了獨立思考的藝術創作者。
1991年,她如願拜梅葆玖為師,在北京前門飯店下跪行禮,袁世海、張君秋、葉少蘭一票北京名角都到場觀禮。拜師宴上,等到客人都走了,她對梅葆玖說:「老師,《霸王別姬》我都學會了,但舞劍看不清楚。」但見梅葆玖起身,拿起桌上筷子,嘴裡嗆嗆嗆數著節奏,腳上啷啷啷走了一個過場,她跟著演一遍,師徒如此授課。1996年,她以《貴妃醉酒》和《宇宙鋒》得梅花獎,是為京劇藝人最高榮譽。
她來到事業的巔峰,但疏於家庭,婚姻以離異告終。與此同時,台灣本土意識抬頭,京戲式微,三軍下轄劇團宣告解散,原本熱門滿檔的她竟也無戲可演,無論感情或事業,都只剩自己了。但她不喪志,加盟國光劇團,兼顧老戲新戲,扮王熙鳳、曹七巧,好戲一齣接一齣,又拿國家文藝獎,無疑是絕處逢生。13歲登台,唱戲至今五十載,戲台上演盡了才子佳人千古風流,戲台下卻嘆這一生似乎交了白卷,好像沒怎麼活過。
於是我們不免要問:「生為女性創作者,難道家庭、事業只能二選一嗎?」「是啊,當媽媽是經驗,當太太也是經驗,但那些經驗都是階段性任務,唯有完成了那些任務,我才能專心在藝術創作上。」可是您的梨園大前輩孟小冬晚年來到台灣,最後一人一狗孤老終身,同為女人,同為伶人,您難道不會有兔死狐悲的傷感?她很篤定地回答:「不,她真的把藝術發展到極致,我認為她這一生是沒有遺憾的。」
絕代名伶很篤定她這輩子的角色必然先是藝術創作者,其次才是種種做女人的責任,當媽媽的責任、當女兒的責任。她與媽媽前後走向離婚一途,提及晚近母女相處,她嘆道:「繼父後來也去世了,我怎麼可以不照顧她?她晚年跟我住在一起,後來其實有點失智,不大認人了,跟我們沒什麼交談的意願了,但她審美眼光很好,看到我會說妳頭髮好漂亮喔,給她倒杯茶,她會道聲謝謝,教養很好。」4年前,母親九旬高齡壽終正寢,恩恩怨怨也該全數泯滅了,她得出結論:「我對她的恨,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母喪後某一天,她在大雨的天氣開車出門,車子爆胎,她停在路畔等待救援,想起喪父喪母,從此是一個人,於是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或者她也不算一個人,孤獨的人還有心愛的藝術,4月仲春,她登《千年舞臺》,好戲開鑼前,一張素靜的臉在後台撲粉描紅,她往鏡子前一站,魏海敏變成了穆桂英。那是13歲初試啼聲的角色,50年後還扮同一個人物,以往自己常常夢見在臺上忘詞的噩夢,但她現在不會了,她自認嗓音依舊青春豐盈,甚至比年輕時唱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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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兩廳院提供 周佳慧攝影
霸王別姬在講什麼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明天是博客來讀書日,所以先來聊個小故事,關於新書《#光影華爾滋》最初誕生的契機。還記得那天是《牠:第二章》的其中一場特映,想說既然要前往市區一趟,出版社的面談或許可以排在同一天,於是與來信洽詢出版意願的編輯約在當時甫開幕沒多久的微風南山,順便提出一個沒禮貌的要求,就是請初相識沒多久的人,容許我面談到一半消失一小陣子,先於開演前去信義威秀巨人腳旁劃個位,再回來無縫接軌續談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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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這之前,也有兩、三位編輯主動洽詢過,後來都因方向不明而不了了之,當時也就抱著不期不待的心情赴約。除了第一印象滿好的以外,也是首度有人將出版流程鉅細靡遺講解一遍,我就負責偶爾插個話,同時感受一下此事的可行性與瞭解程度有多少,聽著聽著,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問了最好奇的一件事,究竟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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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編輯版本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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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想要來找妳聊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看了妳寫的《霸王別姬》的影評,張國榮一直是我的偶像。」講到這裡,Kristin 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只見她點開手機螢幕,哥哥的身影就這麼映入眼簾。可以說我歪打正著,也可以說這是不解的緣分,原來喜歡同一個男人竟能成就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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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的版本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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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是因為看到那幾篇《霸王別姬》,她一直非常喜歡張國榮,在家看電影只想看張國榮演的王家衛電影,如此這般,此話不聽則已,一聽眼睛確實都亮了,關鍵字對了大概一切全對了,這三個字就是共識,其他什麼都好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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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除了當然有收錄談論此片的文章以外,我們特地選擇將《光影華爾滋》的篇章分類命名,以張國榮的一句歌詞作為代表,當成對他的致敬與追憶,也當成牽起此次緣分的紀念。第一幕「不想擁抱我的人」,談的是愛情,第二幕「一追再追」,談的是夢想,第三幕「顏色不一樣的煙火」,談的是自我,第四幕「悲傷的語言」,談的是傷痛,第五幕「難以再說對不起」,談的是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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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別姬在講什麼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照片周嘉慧攝影
《千年舞臺,我卻沒怎麼活過》
魏海敏新戲《千年舞臺,我卻沒怎麼活過》四月九日將在國家戲劇院演出了,至今卻未見盛大宣傳,然而節目單上幾個名字並列在一塊就足以讓人興奮到發抖──魏海敏演出、張照堂攝影、陳界仁影像設計、黃文英服裝設計、王景生導演,夢幻卡司,名字字級放到最大,印在海報上,即是萬丈光芒。
三月初,魏海敏隻身一人與記者茶敘,說她單槍匹馬也不盡然正確,席間,她還與人在韓國布展的陳界仁、因來台隔離中的新加坡導演王景生視訊,暢談合作心情。COVID-19自去年蔓延之今未有緩和趨勢,鎖國、封城,隔空視訊會議變成大疫之年的日常。表定去年春天公演的《千年舞臺》,因疫情延誤了一年,但魏海敏說去年比往年還要忙碌,《四郎探母》、《王熙鳳大鬧寧國府》、《樓蘭女》一推出,票房不是秒殺就是加場演出,三齣戲馬不停蹄的巡演,結束已是今年二月,接著是四月《千年舞台》,下半年還有與王安祈國光劇團的新戲。對她而言,2020年是人生的回顧和再出發,《千年舞臺,我卻沒怎麼活過》將重現她過往演過的六個經典角色,何嘗不是一次新歌加精選?
八零年代中期,她與吳興國接連將莎士比亞、希臘悲劇改編京劇,脫胎自《米蒂亞》的《樓蘭女》精彩可及。一九九三年,她拜梅葆玖為師, 梅蘭芳經典戲碼《穆桂英掛帥》《太真外傳》自然來也是要來一下。《曹七巧》、《孟小冬》是後期與國光劇團王安祈合作代表作,前者是她對張愛玲理解與詮釋,後者是對京劇老生皇帝致敬。三年前,她與劇場導演羅伯․威爾森跨界合作吳爾芙的《歐蘭朵》,舞台上一個人撐兩個小時的獨角戲自是不容錯過。
舞台上她用京腔翻唱希臘悲劇、莎士比亞或張愛玲,一代青衣翻過一個又一個巔峰,唱念做打俱佳、文武昆亂不擋,然而此番演出,除了上述六個角色,她面對是更巨大的山頭——她要在戲台上扮演自己,千年舞臺,我卻沒怎麼活過,那個「我」即是魏海敏,空蕩蕩舞台上一桌二椅,她追憶往事,講對父親的孺慕之情,與母親的心結,孤梅冷月的心內話,也與素顏沒什麼兩樣了。
她本名魏敏,家中三姊妹排行老么,父母早年離異,父親因在嘉義某工廠謀得廠長一職, 舉家搬遷嘉義文化新村。十歲那年,因兩個大姊姊負笈北上,單親爸爸平日駐廠,無暇照顧年逾青春期的么女,只得送她到左營海軍附設的海光劇校,本名「魏敏」中嵌入海光的「海」字,成了魏海敏,她說但電影《霸王別姬》演的都是真的,晨起練功,吊嗓子,拉山膀、跑圓場,稍有差錯,老師一棍子就下來,然而她嗓子好,模樣好,學戲速度超快,十三歲就已挑大梁。
王景生拉著她去當年左營學戲的學校舊址,去金門勞軍的地方,企圖重建魏海敏的少女時代,一回他拿著張照堂的照片,照片是火車上的旅人,想知道那個時代,魏海敏在幹嗎?魏海敏便回憶,她們當時會從左營搭清晨第一班車,去各個地方勞軍表演。王景生不斷地拋出問題,「美麗島事件發生時,妳有沒有記憶?」、「解嚴前後,妳的生活有沒有改變?」、「妳最喜歡父親的哪道菜?是怎麼做的呢?」她反射性地回應:「這不是很重要的東西呀?」王景生說:「我想要聽。」
「我要演別人是天經地義,要演自己反而困難,」舞台上可以是鬚生,可以是花旦,可以帝王將相,可以才子佳人,絕世名伶戲台上扮演他人,但發現對自己何其陌生,「成長的過程中,可能會有一些創傷,這些事當時可能心裡很有悸動,但後來回想時,往往已經煙消雲散,如何把這些回憶抓回來,是很重要的功課。」
出科後,她與海光劇團簽約,成了當家花旦,演出機會應接不暇,又連連得獎,二十一歲,已然是個角兒了,然而她卻在此時嫁給了大她九歲的香港商人。十歲進劇校,父親在她十五歲的時候過世,十六歲與母親相認,維持不冷不熱的關係,事業越成功,內心越寂寞,「當年才二十一歲,但我想反正早晚要結婚,就結了吧!這輩子就屬那時期最感寂寞,每到放假又特別愁煩,姊姊們有自己的家,媽媽早已另嫁,更不方便去找她,我就孤家一人,沒地方可去。坐科時有個專心的目標,一畢業整個人好像突然架空了,大好人生似乎正要開始,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追求的是什麼?只是徬徨無依,好想有個家……。」
她台北香港兩地跑,八零年代初期,中國改革剛開放,她在香港看到梅葆玖與一班上海、北京京劇院名角匯演,當時她懷胎數月,但在劇場裡感受的不是胎動,而是藝術的震動。為人妻、為人母,生命中的眾多腳色有了不同的優先順序,她想當藝術家,一流的大藝術家,比想媽媽和妻子還的念頭強烈,選擇離婚,至今一個人。
戲台上唱戲五十載成績斐然,但回首自己的人生,彷彿交了白卷,「沒怎麼活過」。梨園冬皇孟小冬晚年來到台灣,一人一狗孤老終身,問她對此會不會有兔死狐悲的傷感,她很篤定地回答:「她真的把藝術發展到極致,我認為她這一生是沒有遺憾的。」生為一個女性創作者是不是真的得在家庭與事業二選一?「當媽媽是一個經驗,家庭是一個經驗,太太也是一個經驗,他是一個階段性任務。那些任務都是必然的,有那時候的任務,才有現在的我。如果是一條何,前面隨波逐流,後來才越來越清晰了。」粉塗描紅 ,勾眉點墨,她在鑼鼓齊鳴聲響中款款登場,不是為丈夫而活,不是為子女兒活,她愈來愈篤定自己只為舞台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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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別姬在講什麼 在 十年後二刷霸王別姬- 看板movie 的推薦與評價
第一次很激動地想要寫一些電影感想, 文筆不好胡言亂語一通請多包涵…
這麼想要說些什麼的感覺, 也許是這部電影的震撼力實在是太強了,
我十年前看過第一次, 這十年中回想到都會覺得超讚超棒,
沒想到昨天再去大螢幕看了一次, 那種震撼力毫無降低, 只有更強而已.
強到我回家整天都在爬文霸王別姬, 然後整天跟老婆都在碎碎念霸王別姬,
唸到她很不耐煩… 哈哈
以下開始有雷:
十年前的觀後感, 那時對這部電影並沒有做太多預習的心態就去看了,
所以可能很多細節方面也沒有留意.
印象最深的就是張國榮怎麼可以演得那麼有女人味?
“一笑萬古春, 一啼萬古愁” –
他在戲裡的每個眼神都讓我覺得他美極了, 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比他更有女人味.
也許有些人會覺得男人這樣很怪, 很娘之類的? 但我只覺得當初看完這部片,
心裡一直迴盪的感覺就是:
”張國榮真是美極了, 就算林志玲的女人味也完全無法與他相比…”
昨天大螢幕二刷的心態自然不同, 畢竟對於劇情脈絡都已經先有了瞭解,
也可以用另外一個角度再去深入地欣賞這部電影.
回想一下, 這部電影真的說了很多東西:
清末民初, 抗日, 國共戰爭, 一直到文革後期, 這個大時代的種種變化.
京劇文化, 戲班子的生活, 青梅竹馬長達將近50年的單相思,
三角戀情, 同性戀, 等等等等… 每個題材單獨拿出來都可以拍成一部很飽滿的電影,
然後霸王別姬還可以把這麼多這麼大的題材融合得這麼好…
有人可能覺得三個小時的20年前老電影會不會很悶? 我只覺得真的絕無冷場…
昨天國賓長春的觀影體驗非常好, 整場電影寂靜無聲,
大家有默契的像是在欣賞一場音樂會一樣, 很完美的體驗!
特別想講的一些感想:
第一次看霸王別姬, 覺得袁四爺這個角色很猥瑣噁心,
但昨天二刷之後, 完全刷新了對於袁四爺的觀感. 不可否認,
他還是一個重視自己多過於重視蝶衣的自私男人, 從法庭的審理結果可以看出.
但袁四爺其實是個對於京劇或說審美有著非常獨到見解的知音人.
他跟日本的青木, 都是了解京劇的知音人. 簡單來說, 就是真正懂美的資深鑑賞家.
對於蝶衣來說, 有這樣一兩位千金難尋的真正知音,
也許對於他的人生也算是少有的小小慰藉.
菊仙:
也許是第一次看的時候注意力都被張國榮搶走了,
這次比較能夠用心的去看到了鞏俐的演技.
如同之前版友提到的, 最後鞏俐回眸的那個眼神,
是我覺得整部電影唯一能跟張國榮PK的一個演技亮點.
菊仙這個角色也充滿了深度, 他其實從頭到尾只是為了找一個港口,
為了保護她唯一的避風港. 她的武裝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跟這個家,
最後批鬥的結尾, 很遺憾的她竟然是最先撐不下去的那個人…
也許也是因為, 他們三人之中也只有他一直最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活著,
對他來說, 最後真的就是臨界點的崩潰了…
段小樓:
張豐毅其實也把這裡面最平凡的一個角色演得很到位.
一個很有義氣血氣方剛的大哥, 但其實胸無大志沒啥心眼, 過一天算一天,
心裡說實在也沒啥中心思想. 兩個堅強的”女人”圍著她活了一輩子,
最後最早放棄抵抗的也是他…
整部戲最後結束在他的微笑, 最後他也終於解脫了他自己的悲劇.
和電影中其他轟轟烈烈的角色相比,
段小樓的存在很有一種印襯對比之美. (簡單的說, 不是傳統那種英雄美人的對比.)
程蝶衣: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開始講, 也許簡單的總結一下感想,
昨天張國榮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有兩幕:
與袁四爺酒醉舞劍, 一笑萬古春, 一啼萬古愁的那個落淚表情.
另外一個則是她最後自刎前的那個堅定的微笑…
當時心中在想, 難怪張國榮最後真的會自殺…
這種程度的表情跟演技, 真的要”不瘋魔不成活”的人才能夠表演得到這種境界…
我自己總結了一下, 這部電影力量那麼強的原因,
除了本身的架構體質演員都已經非常優秀之外,
張國榮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就是在演他自己,
一個對於性向以及藝術有著矛盾情感的演員, 矛盾到最後真的燃燒了自己的生命…
當然張國榮為何自殺的原因永遠不會有個答案,
只能確定的是張國榮本身就是一個具有程蝶衣特質的演員,
真的想不到有任何人可以取代這個角色的演出.
這不像James Bond或者Joker, 也許幾十年後都會有人可以再次挑戰打破經典.
張國榮的程蝶衣, 真的幾乎可以100%確定的說,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最後閒聊一些雜感,
小豆子的第一個幼年演員, 哇靠真的太像張國榮了,
而且他的眼神也是一種無敵, 那種哀怨跟女性特質…
相比之下青春期的那位演員雖然演技也是很好,
只是五官長相眼神相比之下就沒那麼秀氣嬌美,
但想想也是, 找到一個像的已經很不容易了, 找到兩個有點癡心妄想了…
好想看第三次, 但又不敢... 很難走出那個情緒... 也許再等個十年之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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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7.242.158.61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movie/M.1544892590.A.545.html
※ 編輯: andybird (27.242.158.61), 12/16/2018 00:5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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