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自己,就一定是自私嗎?
前幾天一位友人提出這個問題,愛自己是否就不必考慮他人可以我行我素,那麼這不就很自私嗎?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曾經困惑於這個問題,所謂「愛自己」應該天經地義,但若是愛自己的過程是影響他人甚至是傷害他人時,那是否就成為了一個自私的人呢?
我們的社會總是教導我們這麼看事情,對自己好,就是對別人壞;犧牲自己,就可以成就他人。這個簡易的二分法,會讓很多複雜的事情簡單化沒有錯,但若是用在衡量人及情緒感受上,實則不妥。人生裡就是包含了這麼多「是與不是」同時存在的情況,情感中也涵蓋很多「愛與不愛」矛盾共生的情形。簡易的二分法會把一個立體的事件或人,切分為單面扁平,再把這單面貼上一個「自私」的標籤,人就被歸類。但事實呢?可能不是我們以為的那個樣子。
先講愛自己好了,一個懂得如何照料自己、尊重自己、愛護自己的「愛自己」的人,有「接納及善待」自己的概念。那麼當他對待他人時,一樣也有接納及善待的概念。簡單說就是,我允許自己成為「我」,那麼我也能接受你也成為「你」;反之,一個自我厭惡、不接納自己、摒除壓抑某部分自己常動用投射的人,他不會有「接納及善待」的概念,也就無法愛好自己,那他又如何有能力去愛他人呢?也就是我害怕成為真實的自己,那麼真實的你也會被我厭惡,你怎麼不是我理想化的樣子呢?
這樣一個愛好自己的概念與自私一點都不相關。自私是一個人只顧自己的利益,不在乎是否影響或防礙到他人。自私的人會希望他人配合我,最好全世界都繞著我轉,以我為世界中心。但如此的自戀並非真的是「愛自己」,反而是因為沒有愛好自己(也許並不知道如何愛),才會竭盡所能地希望外界完全地填滿我的需求、需要及期盼。因為沒有能力「接納真實的自己」,所以無法善待自己,所以也無法善待他人。這是一個簡單的概念:「我無法給出我沒有的東西。」
然而較複雜的層面是,你與我對於「只顧自己」的定義可能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對於「善待」自己的定義也可能有差別,因此是否真的淪為「自私」的境界,則與整體事件發展脈絡有關。我舉個例子,如果我們一起出國旅行,你認為「一起出國」是兩人要一起出門一起回飯店、一起去景點一起去餐廳、一起做這個也一起做那個;但我認為「一起出國」是有個伴相互照應,可能一起入境也會一起回國,一起住同一家飯店但不一定要同進同出,你可以去你想去的景點但不要勉強我,我想去的地方若你沒興趣我可以自行前往。如果是這種情況,那麼你與我對「一起出國」的定義就有差別。
這時若是你認為我「只顧自己」,因為你想出門我卻想待飯店,或是你想去餐廳A但我想去餐廳B時,我只能說對這情況裡的「自私定義」是有著很主觀的濾鏡。也不能說對或錯,在你的世界裡是這樣定義事情的,對你來說我是自私;但在我的世界裡我不是這樣在看事件的,也因此我不會認同自私這個角度,相反的我會認為你扣我自私這頂帽子時的你,才是真正的自私。這下怎麼說得清楚呢?沒錯,人就是這麼複雜。
人的複雜在於,我用我世界的濾鏡在看你,也用我世界的尺在衡量你,卻要你在你的世界做出改變,符合我的標準,因為這才是「正確」才是「為你好」不「自私」的。若是我們要符合社會或他人灌輸我們不自私的概念,而得要不斷侵犯自己的心理界限,那麼這與「愛自己」是背道而馳的。
可以想像若是一個人的成長過程得要常犧牲與奉獻,那麼因為他沒有「善待自己」的概念,因此這種犧牲與奉獻並不是出於了解他人的感受或需求,也不是因為能夠善待及尊重他人而有的反應,而是覺得自己不值得、不配。在長期的剝奪之下,無能感及鄙視自我的心態就會為自己創造出受害者的樣貌。然後在人際關係中就會吸引來「控制者」或「剝削者」來演出這個「加害與受害」的戲碼。於是我們就會聽到一個千遍一律的故事:「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
結論是愛自己是否與自私相關,我想大家可以各自體驗及定義。但比較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理解尋找怪罪的對象實是丟掉改變的力量,如果能收回部分放在自己身上,那麼力量就會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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