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傳奇4:拍攝回憶——日本篇】(10)
2019年的今天(8月25日),《功夫傳奇4》【古武•道】之旅第十日,也是最後一個拍攝日。
「劍祖祭」演武。這段日子一切累積的努力,都將在這天看見成果。
這日子對於整個南伊勢町來說,其實是個節慶,會有很多外地的各流派好手專誠到來參與——其中多是陰流承傳衍生下來的門派。
所有演武都在上午進行。Kate和我的「三學」演武排在中間,緊隨山本篤老師和高無老師等肥後疋田派新陰流高手之後,這個次序稍微減輕了我們的壓力。
我們當然很早就起來整裝準備出發。到了「愛洲之館」外面,已有當地的鄰里在擺攤,準備售賣土產食品。登上館後的小山,到達劍祖愛洲移香齋碑前,場地已經佈置得十分莊嚴,到處插著「劍祖祭」旗幟,碑後的大石是讓武者準備上場的後台,拉起了印有家紋的大帳布,令我想起日本時代劇裡看見的戰陣軍營。
演武開始之前,首先進行了神道祭祀儀式。之後各流派高手開始逐組上場表演。假如我只是個普通遊客,這時一定非常享受地欣賞他們的武技,有人表演各種試斬,有人是對戰形(套路),其中包括用真刀對拆,功力與信心盡顯。但我當時心情實在太緊張,難以專心觀摩,有點可惜。
之後差不多要上場了。Kate和我拿著山本老師送的袋竹刀,走到「營帳」裡準備。
心情緊張到達頂點。因為是重要場合裡的公開演武,只有一次機會。無論打得好不好,出了甚麽錯誤,都不能重來,而且將如實地紀錄在攝影鏡頭裡,呈示給大家。
看著Kate,心裡想:有個同伴來分擔,真好。
二人合作的演武,彼此都要求極端專注,一邊亂了,也會影響對方,所以不能有太強烈的「我」的意識。
這是困難的。我們只有相信自己長年的身心訓練,和對武術的認真與忠誠。
到了臨上場時,腦袋幾乎一片空白。正如我在節目裡所說,當時心裡只想著這是在劍祖移香齋跟前,展示出自己所學,不管好或不好,都是我盡了力去學習並呈現的東西。
到了這個年紀,深深體會到一個人在世上所做的各種事情,都不只為自己。尤其武術上,既是珍重前人留下的知識,也為承接啟發後來者。
一這麼想,心裡就漸漸安定下來了。
結果一開始,我還是打錯了。
「三學」五式劍招裡,第一式「覽行」和第三式「花車」,其實是左右陰陽對稱的同一招。我在擺出第一個架式時,卻做錯了方向。
幸好我很快就察覺,馬上把刀沉下再往另一邊劃弧,擺回正確的一方。
Kate並未受我的錯失影響,以正確的節奏地向我進攻過來。
第一個交鋒之後,一切都變得順利了。因為已經完全投入。
心裡想著:不要急躁。要保持良好的反應節奏。要表現出像真正戰鬥般的緊密。
然後,在沒有雜念裡,完成。
回到石頭後面的帳營,看見山本老師滿意的眼神,聽見高無老師用日語說那句「太好了」,心頭一熱。沒有辜負他們的信任。
還遇到一些不相識的前輩武者,包括其他流派的,都對我們微笑點頭。看來打得不太失禮吧。
我是很難哭的人。那鏡頭前的激動情緒,卻完全是真實的。
感官這時才隨著心情放鬆,漸漸擴張開來,可以看得見導演阿錦、攝影和興、收音超人和助導Kevin。看見他們也放鬆了的笑容,我知道我們完成了good job。
這一天,其實正巧也是我的恩師、Kalis Ilustrisimo已故掌門Tony Diego的五週年忌日。能夠在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完成這演武,對我有非常特別的意義。是Mang Tony向我開啟真正刀法之道的,沒有他的教導,我這天根本不能夠打出這個水準。感恩。
「劍祖祭」的下午其實還有其他節慶活動,包括在海灣裡坐船。不過我們卻無法參加,甚至連後面的演武都沒法去欣賞,因為還要爭取時間,拍攝我們的事後感想。
當然還是要吃午飯。為了取河邊景色,我們驅車去了伊勢市那邊,在一個大商場裡,吃到很美味的天婦羅蕎麥冷麵。之後就到了那片無人的石灘拍攝,Kate用一根就地取來的長竹在水裡練劍(後來她珍重地把它帶回了香港),而我則用自己帶來的菲律賓鐵木刀示範。
因為已經完成了最大的關卡,心情自然很平靜,所以坐在河邊拍攝感想時,說了很多話。當然因為節目時間有限,不能完全收錄,不過導演阿錦將我的一些說話轉化變成了旁述,正是關於「兵器就是力量」那一段。
拍攝完這些後,我們黃昏回到「愛洲之館」跟高無老師會合(他參加了「劍祖祭」下午的節慶活動),也順道駕車接載了山本老師回家。他一直站在屋外的車道上向我們揮手道別,直到視線看不見為止。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看見山本老師——他在今年初逝世了。我會永遠懷念他的慷慨與從容氣度。
在夕陽海邊,我們拍了此行最後一組鏡頭,是我跟高無老師在木搭的碼頭上交流練習。我教了一些基本的菲律賓魔杖雙刀對練法給他,他當然很快上手,跟我熟練地打起來。
拍完這個鏡頭後,這集紀錄片煞科了。我當場把我帶來的那柄菲律賓鐵木刀送贈給高無老師,作為他這些天教導我的謝禮,也是一段美好友誼的紀念。
晚上的慶功飯,在山本老師一位弟子的親人開設的食堂裡吃,實在是個完美的句點。
之後就準備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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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29 黃偉民易經講堂
人,決定了時代的興衰。
有人才,時代就自然興,
人才衰落,時代便會結束了。
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
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政治,不是空洞的口號,不是下一道命令,人民就會跟著愛國家,愛政權。那些依附權勢,只是聰明人的機巧,因為有著數。
篤於親,篤,即是厚。當一個人,對自己的親人,對培養自己的學校、企業、社會,都不愛,都沒有感情,親情不篤,要他愛天下,愛社會,愛人民,那只是空洞的口號,只是一個謊言,一個騙局。愛,是由近到遠,先篤於親,然後才會民興於仁。仁道才能成為風氣。
從周公旦的:
「親親,尊尊」出發,整個社會風氣就是仁愛。
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故舊,是我們民族文化的傳統價值。不放棄傳統價值的追求,社會風氣才會不走精面,偷巧了。
個人修養,首在道德精神,道德精神形成道德政治。社會上的道德風氣,影響著一個時代的興衰。
文王周公的道德影響和價值追求,令周朝統治天下八百年。強秦有統一六國的兵力,嚴苛的暴政,但只能經歷兩世,國祚十四年。
孔子的傳人曾參,是顏回死後,傳承孔門道統的傳人,寫有《大學》一章傳世。他死前,對弟子的一番話,《論語》記錄了五章。是孔門學問的瑰寶,後世做人處世的依據。
曾子有疾,召門人弟子曰:
啟予足,啟予手。
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曾子病得快要死了,召門人弟子到床邊,交待最後幾句。
臨行贈汝無多字,一語彌陀作大舟。
是死前的總結,是對弟子們的叮嚀。
《論語》的編輯,巧妙地側寫了曾子的病況:啟予足,啟予手。
曾子的情況,是嚴重到手腳都麻痺了,不能活動自如,所以,對弟子們說:放好我雙腳,擺好我雙手。
一個人生機的消逝,往往顯示在雙腳開始。他快要斷氣了,引用《詩經》的幾句話:
一個人,生於世,要不犯錯,常常要提心吊膽。他話俾學生知,平常做好人不難,最難的,是在利害關頭,人格的考驗,就在時代艱難的挑戰之中。太平盛世,誰不是好人,但在衰世中,如何保持自己的信念?面對危難如何行止?
一旦怕自己吃虧,便出事了。信念一動搖,一生就完了。
而今而後,吾知免夫。
今日,快死了,路已走到盡頭,才敢說一句:我不會再犯錯了。
小子,即是各位同學。
曾子在這章,帶出了學問不是知識,不是才華。學問是為人處世的修養。這也是孔門心法的關鍵處。
曾子病危,他處身的魯國,一位權勢人物,趁他還未斷氣,趕著來請教一些,他本人認為十分重要的政治大事。
既是權勢人物,當然無人能夠阻擋你啦。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
曾子言曰: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君子所貴乎道者三:
動容貌,斯遠暴慢矣。
正顏色,斯近信矣。
出辭氣,斯遠鄙倍矣。
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孟敬子,魯國大夫仲孫捷。他趕著來不是問病,是有事請教曾子。但《論語》沒有交待他問什麼,因為根本不重要。
只見曾子在床上答他: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曾子將這兩句好像答非所問的放在開頭,是加重語氣。因為這類權勢人物,只知道自己的問題,那些做人道理,都是廢話,阿媽是女人。
曾子想對方明白,自己快死了,說的不是消遣他的應酬話,是很誠懇的,希望你用心聽。
一個人,最緊要學的,有三點:
動容貌,斯遠暴慢矣。
一個人的儀容風度,是要從學問修養來慢慢改變自己的。
斯遠暴慢,暴是粗暴,慢是傲慢,是這些權勢人物的通病,富貴家庭背境,旁人遷就慣了,要經學問的薰陶,暴慢氣息才能化為謙和。
第二點,正顏色,斯近信矣。
所謂顏色,就是神情。第一點說的是儀容,第二點說的,是對人的態度。態度要誠懇,才能改善和別人的關係。
第三點,出辭氣,斯遠鄙倍矣。
辭氣,即談吐。談吐不是發聲就算,要有內容,別人能聽而又有意義的內容。這是學問修養的自然流露。做到這一步,自然就遠鄙俗了。
孟敬子問什麼?曾子始終未答,只說了做人的三點重要的修養。好明顯,孟敬子三點都缺乏,連人都做不好,所以,他問的事情,他自以為很重要,但曾子則認為,先做好人這部份,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說: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處理國家大事的秘訣,就在於做人的大原則。籩豆之事,籩豆,是祭器,象徵執政之事,每個政府部門,自有專門負責的官員,有規矩制度來依從,不值討論。
跟著我們要努力克服人性的缺點。
曾子曰:
以能問於不能,
以多問於寡,
有若無,
實若虛,
犯而不校,
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提升個人修養,莫過於克服人性的種種陋習,這也是孔子說的「克己復禮」。
不驕於自己是上風的人,去請教下風的人。自己才能高,但總有不懂的,請教表面上才能不及你的人。
知道多,問知道少者。
不滿足於有,要有不足的求學心態。充實仍保空虛的渴求。
別人無理侵犯我,我能不計較。
聽落去很違反人性,很強人所難,但我告訴你,我有朋友的確在這幾方面下過工夫的。
個人做好學問,就要應用於世。這裡有幾個層面,從個人的圈子,到國家社會,到面對時代的呼喚,都要有所取捨。
曾子曰:
可以託六尺之孤,
可以寄百里之命,
臨大節而不可奪也,
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人的學問修養,要應用於世。
在個人層面,朋友可以將兒女交托給你;在政治上可以將天下交你手上。時代來臨,面臨大節,不可奪你的價值追求,這就是我們做學問追求的目標吧?
是,這就是我們的追求!
跟著,曾子最後做一個總結。
曾子曰:
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
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曾子說:
我們讀書,做一個士,一個知識份子,是有時代責任的。
他對他的弟子,有這樣的期盼,首先要弘。
弘,即是大。胸襟要大,氣度要大,眼光要大。不是攞幾個學位,搵兩餐,躲入大學做個學棍文痞,倚仗權勢,招搖撞騙,終日想住賺錢。
然後是毅。毅是剛毅,決斷。
對是非黑白要有判斷,有睇法。不能含含糊糊,要有一套獨立見解。
將眼光和見地,加上決心,果斷。就是弘毅。
一個知識份子,要養成弘和毅,這兩個基本性格。
因為要為社會,為人民挑起這個責任,擔子很重,歷史的路很長。
一個受過教育的人,仁,就是他的責任。
這個責任,要挑到什麼時候呢?一直到死為止。
走這樣的路,必須養成偉大的胸襟,還有弘毅的精神。
這是曾子死前的自述,也是對弟子的期盼。
曾子死前的五章書,前後呼應。
第一章說,他快死了,才能鬆一口氣,因為,不會再犯錯了——而今而後,吾知免夫。人生的擔子很重,第五章說,因為我們對時代,是有責任的。士不可不弘毅,不是含含混混的供樓買股票去旅行自助餐。一個士,仁,就是責任,要挑到死為止,歷史的路很長。
莊子也說過:
生為徭役,死為休息。
香港正值艱難,也因為這樣,才見到香港人,大部份都有著傳統文化的「士」的品質和追求。香港不會死,因為「人」,決定了時代的興衰。
香取神道流香港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盧斯達:除「前景仆街」外,黃大仙籤文還說了甚麼?】
亂世過年,傳媒紛紛求籤問事。今年給出的籤文,以香港人的角度來解,可謂大多仆街。
顏回、蘇武和孔子
《蘋果》問黎智英前程,大仙說「顏回樂道」,也就說他沒有放棄西式民主主義,最終在政治上餓死;
問法治,大仙說「蘇武牧羊」,也不是徹底仆街,因為故事說漢朝武將蘇武出使匈奴,到埗後當地情況生變,蘇被扣留不准回國,被人發配西亞利亞附近放羊,歷盡千辛萬苦,但歷史書認為他終無失節,最後也能歸國,看來是並未絕望,會有人堅持下去;
《東方》問香港整體前程,大仙給出「孔子聞衛樂」,孔子討厭衛國音樂,因為孔子喜歡周政,也就是(想像中)一切依封建禮樂行事。他喜歡的音樂應該是雅樂,雅樂追求的境界是哀而不傷、樂而不淫,合乎中道;而衛樂是激烈的、觸動情緒的、使人如痴如狂的。
你可以說是喻示香港的主旋律已經改變,所以香港人不忍聞之,不喜歡不習慣。在我看來,卻可以是代表香港以前那個西中合壁、兩邊不得罪、中庸之道的雅樂時代已經過去,整個香港和世界彌蔓著激烈和變革性的意識形態,由封建家天下走入百家爭鳴、國族互相攻打的亂世,所以孔子惡衛樂,是指溫吞和善的社會賢達(孔子)將面對大勢已變。
孔子其實是斯人獨憔悴,因為其他國君、思想家、食客的經濟,都打開了局面,進入古典文明的全盛時代。這籤,你可以解情況仆街到痺,也可以解為一種對「破壞性創新」(disruptive innovation)即將出現的預言。
朱元璋和功臣
《蘋果》問香港整體前程,大仙給出「朱洪武登基」。這又可以是好,可以是壞,問題是你當自己是朱元璋還是功臣。可以是說朱氏終於成功推翻了異族統治,也可以說香港人是朱氏登基之後被殺光的功臣,但香港人又怎會是跟隨朱元璋打仗的功臣?更加接近朱元璋功臣這個歷史生態位的,是香港的中國和本地官員、建制派政黨和武裝力量。
由於異族(中國想像中的受外國勢力指使的香港示威)已經被誅殺,功臣鳥盡弓藏的時候已經在倒數。建制派現在開始內戰,既爭下一屆大位由自己的人上,也在爭不想淪為斬首示眾爭取民心的棄子。
《蘋果》問傳媒,大仙說「韓文公被貶」,又是一支聽來仆街到震的籤。表面上可以說傳媒是被貶的韓愈,但故事裡他為何被貶則有點複雜。當時韓愈的皇帝唐憲宗要迎取佛骨入宮供養,韓愈上奏大力反對,皇帝一怒之下就將他流放到潮洲,女兒在途中病死,求命運好似真是凍過水。
大仙用韓愈的深意
這支籤的靈秀處,不在被貶,而是韓文公。
韓愈在他自己的時代,是一個文學思想運動的旗手,也是個宣傳家,所以他是一個 KOL 。韓的時代任務是屌柒佛教和道教,認為儒家思想要重新提振起來。類似的人物在很多年之後的日本也出現,將軍之後德川光圀(1628-1701)在自傳就自述為「尊敬神儒而駁斥神儒;崇敬佛老而排斥佛老」,透過否定外來事物來肯定自己的本土性(神道)。
雖然韓崇拜孔子,但沒有孔子的淡約,言辭激越張揚,最終惹怒皇帝。他同時是一個中原中心主義者。他排斥佛教,是說佛教是來自西天(方)的,不是我們本土產生的事物,而且佛教會破壞君臣父子的倫常,子女不孝順父母、父母拋親棄兒出家,整個社會綱常大亂,儀式鋪張浪費錢,寺廟不徵賦遙役,是國家稅網和人力資源的漏洞。韓愈如果是四五十歲為主體的傳媒行業中人,也就是強調自己愛國,但愛文化中國而不愛黨國的情況,但皇帝接受不了,獨愛西天法術(馬克思列寧主義)。
中國改朝換代多,故國遺民一波一波,各有信仰,但因為中央政權並沒有辦法統一思想,通常只是消極應付。例如商紂王被滅,周人設了「三監」這個國安處來監視原來的商遺民,後來卻是三監自己帶頭作亂,但中原的東西兩邊,自此就處於兩個大鬆散傳統。東邊慢慢成為「齊魯之地」,是傳統和文化深厚之地;西邊則逐漸荒蕪但卻是有生力量的發源地,被異族入主,後來成為秦人的領地。
西天之法講求的卻是整個國家劃一服臉的嚴密組織,而且名山大川(生產資料)被國家霸佔、鼓勵人民向政府提供不服從法律的貴族情報,那便是後來在「西邊」開始的商鞅變法。
韓愈當然可以附合為上一代香港的主流思想界,上承新儒家的文化中國說和民國史觀、中接火紅年代的社會派進步思想,後來則有全球化背景下北進殖民的頭啖湯和建設民主中國的理想。他們也談本土的,社會派學生講的就是要關心香港本土社會,但同樣認同自己的中國人身份;本來以前的皇帝也可以接受,以前「愛國者」的定義很寬,就想不愛黨國,但廣義認同自己是中國人,不和外國人眉來眼去,也當是次要敵人。
然而唐憲宗不接受韓愈說話難聽但終究是為了國家好,等於中國不接受香港要真實自治而能不影響國家安全(和利益),所以韓愈肯定要被貶。
貴族幻覺的退潮
不過故事的後來也很詼諧。韓愈被鐵拳打完之後,晚年也上表向皇帝認錯懺悔,恭順近媚,皇帝也終原諒他,改派他回去江西做官,不用待在荊楚嶺南「野蠻之地」。也許有一天香港的傳媒也會獲得寬待,誰知道?可以肯定的是歷史故事說,自韓愈死後,古文運動就暫時失去能量,到了 N 年之後才被宋人承接,因為上承分裂亂世而出的宋人也很需要建立自己的本土性和正統,又重新講起春秋戰國的尊王攘夷,所以清通易明的議論文和散文又流行起來。
尊王攘夷和香港人建設民主中國從而保障自己的假設,其實十分類似。尊王攘夷是說尊了王,但具有實際能量的國家四處「攘夷」,即香港在有自由有權力的自治狀態,並且認同中國的主權,但可以自行其是,這便是上一代的爭取路徑。大帝國不談尊王攘夷,因為它本身就擁有一切權力,不用迫於形勢而授權其他外判商,而是樣樣自己來。所以東周的戰爭,是一班貴族之間的有限內戰,而後來的戰爭卻是趨向種族和平民鬥爭。國家體制的成熟,其真實後果是在政治鬥爭和戰爭中將更多平民捲入。
例如近幾百年封建王朝對「雲貴之地」的特別統治、蒙古人毀滅了宋朝和遼朝、漢人被元朝殖民之類,大帝國的形式定了下來,小共同體分立情況下產生的尊王攘夷就不會再有現實意義,因為你已不是貴族,戰爭也早就擴張到平民階層。
韓文公被貶,也就是香港人被貶,不能再自欺欺人認為自己也是貴族、認為香港是中國的兄弟之邦,而是受其直接統治的平民。一國兩制「轉變」過來,香港人爭取和計算的方法和心態,也會隨著自我認識的轉變,面貌一新,歷史再也不能回頭。